7 蓝色斥候
我做了一场极混乱的梦,卡萝·提格在里面,她对我说了一些话,但是我一点也听不懂。唐望也在我的梦中,还有他的同伙巫士们,他们似乎想帮助我从一个雾状的、昏黄的世界中拉出来。
经过一阵努力,我曾好几次失去他们的影像,不过他们最后还是把我从那世界拉了出来。由于我不了解所有这些努力,我以为我只是在做一个普通而不连贯的梦。
当我醒来时,我非常震惊地发现我是在唐望家中的床上,我无法动弹,没有一点力气。我不知道该想什么,但我立刻感觉我的情况严重,我隐约知道我的能量都耗尽在做梦上。
唐望的同伴们似乎对我非常关切,他们不停地来到我房间,一次一个,每个都完全沉默地停留一段时间,直到下一个出现。他们似乎在轮班看护我,我实在太虚弱,无法问他们在干什么。
接下来数天,我感觉好些,他们开始与我谈我的做梦。起初我不清楚他们想要什么,然后我从他们的问题中领悟到,他们都对阴影生物感到着迷。但每一个人又都似乎很畏惧,他们全都坚持说从未到过阴影的世界,有几个人甚至说不知道阴影世界的存在,他们的话和反应只增加了我的困惑与恐惧。
每个人问我这样的问题:谁带你进入那世界的?你当初如何知道怎么进入的?我告诉他们是斥候带我到那世界,他们并不相信。很明显地,他们相信我去过那里,但由于他们无法用自己的经验做为参考,所以无法想像我所说的。但他们仍然要知道所有我能告诉他们的关于阴影生物及阴影世界的事,我照做了,他们每个人,除了唐望之外,都围在我的床边,倾听我的每一个字。可是每当我问起他们我的情况时,他们便像阴影生物般一哄而散。
另一个他们从未有过而令我感到困扰的反应是,他们拚命避免与我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他们保持着距离,仿佛我有麻疯病似的。这让我非常担心,我不得不问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否认了,似乎觉得受到侮辱而必须以行动证明我是错的。我为接下来的尴尬场面而哈哈大笑,他们拥抱我的时候,身体都变得非常僵硬。
佛琳达·吉儿,唐望最亲近的门徒,是他的同伴中**给予我肉体上的接触,并试着对我解释发生的事。她告诉我,我的能量曾在无机生物世界中被耗尽,然后又被补充,但我的新能量对其他人来说是有点奇怪。
佛琳达每晚都照顾我入睡,仿佛我是一个病患,她甚至像哄小孩子般对我说话,使其他人都哄堂大笑。但不管她如何作弄我,我感谢她的关心,我相信她是真诚的。
我曾在其他书中写过我与佛琳达结识的经过,她是我所见过最美丽的女人。有一次我告诉她,不开玩笑的,说她可以去当时装模特儿。「在一九一O年的杂志上。」她回嘴道。
虽然佛琳达年纪不小,但她一点也不老,她看来年轻而有活力。当我问起唐望她这种不寻常的年轻时,他说是巫术使她如此有活力,巫士的能量在别人眼中会成为青春与活力。
在满足了唐望同伴们对阴影世界的好奇后,他们不再来到我房间,他们的谈话也仅止于平常的问候。但是每当我想要爬起来时,总会有人温和地把我按回到床上,我不想要这种照顾。但显然这是我需要的,我很虚弱,于是我任其摆布。最让我忍受不了的是,没有人向我解释我是如何从洛杉矶家中的床上跑到墨西哥来,我一再询问他们,每个人都给我同样的答案:「去问nagual,他是**能解释的人。」
最后,佛琳达打破了沉默:「你被骗进了一个陷阱,那就是你的遭遇。」
「我在哪里被骗入陷阱的?」
「当然是在无机生物的世界中,那是你最近几年来所专心的地方,是不是?」
「一点也没错,但你能告诉我那是什么样的陷阱吗?」
「不完全能,我只能告诉你,你在那里失去了所有的能量,但你打了一场漂亮的仗。」
「我为何会生病?」
「你并没有染上疾病,你是受了能量上的伤害,你曾经垂危,但现在你只是受了重伤。」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你与无机生物展开了一次生死的决斗,你被打败了。」
「我不记得与任何人决斗,佛琳达。」
「你记得与否并不重要。你打了一次败仗,与那些操纵的大师为敌,你是毫无胜算的。」
「我与无机生物为敌?」
「不错,你与它们进行了一场死亡的约会,我真不知道你是如何逃过它们致命的攻击。」
她不愿再多说,只暗示我说nagual随时都会来看我。
第二天唐望出现,他非常愉快和体贴,他开玩笑地宣称他是一个能量的大夫来给我看病,他把我从头凝视到脚,「你已经差不多痊愈了。」这是他的结论。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问。
「你掉入一个无机生物为你设下的陷阱。」他回答。
「我怎么会跑到这里?」
「这就是那天大的谜题吧。」他愉快地笑着,显然想缓和事情的严重性,「无机生物把你从头到脚给捉走了,它们先是以斥候带引你的能量体到它们的领域中,然后它们也带走你的身体。」
唐望的同伴们似乎受到了震惊,其中一个问唐望无机生物真能这样捉人吗,唐望回答说它们当然可以。他提醒他们nagual艾利亚曾经被带到那宇宙中,而艾利亚根本没有意思要去那里。
他们都点头表示同意,唐望继续对他们说话,把我当成不在场似的。他说一群无机生物的集体意识先是诱使我产生强烈的情感,想帮助蓝色的斥候自由,而吸取了我的能量体,然后那群无机生物的集体意识把我的身体也拉进那世界。唐望说一旦没有了能量体,剩下的只是一团可以被意识所轻易控制的有机物质罢了。
「无机生物互相黏在一起,像细胞组织一样。」唐望继续说,「当它们把它们的意识也集合在一起,它们是无法被抗拒的,可以毫不费力地把我们从这里拉到它们的世界中,尤其是如果我们使自己显眼而易得,像他一样。」
他们都叹了气,交头接耳地低语,大家似乎都真的感到害怕与关切。
我想要抱怨唐望未能阻止我,但我记得他曾经试着警告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试着影响我,但没有成功。唐望显然知道我在想什么,给我会心的一笑。
「你觉得你生病,」他对我说,「是因为无机生物吸光了你的能量,把它们的能量给了你。这原本应该足以杀死任何人的,但你身为nagual,拥有多余的能量,因此才侥幸生还。」
我向唐望说我记得一些很不连贯的梦的片段,我在一个迷雾昏黄的世界中,他、卡萝·提格和他的同伴想把我拉出来。
「无机生物的领域在肉眼中是一个雾般昏黄的世界。」他说,「你以为你在做一个不连贯的梦,其实你是在**次用肉眼观看无机生物的宇宙。虽然这听起来很奇怪,但这也是我们的**次,我们只是从巫士的故事中知道这雾般的现象,而没有用肉眼亲眼见过。」
他所说的都对我毫无意义,唐望要我放心,由于我缺乏能量,更完整的解释是不可能的。他说我应该满足于他所说的,及我所能了解的。
「我一点都不了解。」我坚持道。
「那么你便没有错过任何东西,」他说,「等你更强壮后,你自己会回答自己的问题。」
我向唐望承认我时常有热潮来袭,我的体温会突然上升。当我觉得热而流汗时,我会对我的情况产生惊人而又令我困扰的了解。
唐望用他锐利的双眼检查我的全身,他说我正处于能量的休克中,缺乏能量对我产生暂时的影响。我以为的热潮,其实是一阵阵的能量恢复,我会在那短暂时间中重新掌握我的能量体,了解所发生的一切。
「尝试一下,让你自己来告诉我你在无机生物世界中发生的事。」他命令我。
我告诉他,我时而得到的清楚感觉是他与他的同伴以肉身进入了那世界,把我从无机生物的掌中抓回来。
「不错!」他叫道,「你做得很好,现在,把那种感觉变成影像。」
我无法做到他要求的,尽管我很努力尝试。这种挫折使我感到一阵不寻常的疲倦,似乎我的身体从里面被抽干似的。当唐望离开我的房间前,我向他说我正被焦虑所困扰着。
「小事一件,」他毫不关心地说,「补充回你的能量,不要为无聊琐事担心。」
两个星期过去了,我慢慢恢复了我的能量,但是我仍然担心着。我最主要的担心是一种对自己的陌生,特别是一种以前没注意的冷酷,一种漠不关心,一种超然。我以为这是能量尚未恢复之前的现象,后来我发觉这是一种新的人格特质,这种特质使我变得失去时间上的协调。为了能产生我所习惯的感觉,我必须刻意召唤它们,然后等待片刻,它们才会出现在我的心智中。
另外一种新的人格特质是一种时常会占据我的奇怪渴望,我渴望某个我不知道的人。这种渴望如此的剧烈与耗力,我必须在房间中不停走动来减轻它,这种渴望一直继续到另外一种人格特质出现。这次是一种对自我严格的要求,非常新奇与有力,对我的担忧更有火上加油的效果。
在第四个礼拜后,每个人都觉得我已经复元了,他们减少了拜访的次数。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单独一个人睡觉休息,我的休养使我的能量大为增加,我觉得又像以前一样了,我甚至开始运动。
一天中午,吃过简单的午餐,我回到房中睡午觉。在进入沉睡之前,我在床上翻滚着,想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这时在我的太阳穴上有一种奇怪的压力,我睁开双眼,看到那个在无机生物世界中的小女孩正站在我的床脚前,以她那冰冷如铁般的蓝眼盯着我。
我跳了起来,大声尖叫,三个唐望的同伴在我叫声停止前冲入房中。他们都吓呆了,他们恐惧地看着那小女孩向我靠近,但被我的明晰体的界线所阻止。我们互相凝视着似有永恒之久。她在告诉我一些事情,我起初无法了解,但马上就变得非常清楚,她说为了能了解她的话,我的意识必须从我的肉身转移到我的能量体。
这时唐望进入了房间,小女孩与唐望相互注视着,唐望不发一言,转身走出房间,小女孩飘然地跟着他走出去。
这场景对唐望同伴们造成无法描述的骚动,他们失去了所有的矜持,很显然的,他们全都看见了那小女孩与nagual一起离开。
我自己则濒临爆炸的边缘,我感觉昏晕,必须坐下来。小女孩的出现对我像是在心窝上的一击,她长得非常像我的父亲,一阵感伤侵袭了我。我一直思考其中的含意,不久后我感觉像生了病。
当唐望回到房间时,我已经稍微能控制自己,而对于他的解释的期待使我呼吸困难。每个人都像我一样兴奋,他们同时向唐望发问,然后为他们的举动发笑。他们主要的兴趣在于知道他们对于那斥候的外表有没有一致的知觉,每个人都同意他们看见了一个小女孩,六、七岁大,很削瘦,有美丽的轮廓。他们也同意她的眼睛如铁般靛蓝,燃烧着沉默的热情,他们说她的眼睛表达着感激与忠诚。
他们所描述的每一点都与我的相吻合,她的眼睛如此明亮有力,让我产生近乎疼痛的感觉,我觉得她的凝视沉重地落在我的胸部。
我和唐望的同伴们发出相同的质疑,想知道这次事件的意义。我们都同意那斥候是一股渗透过第二注意力与日常注意力之间围墙的陌生能量。他们同时推论由于他们没有做梦,但都看见那陌生能量以人类小孩的形式出现,所以那小孩必然存在。
他们争论道一定有成千上百件像这样的事件发生,陌生的能量偷偷渗透过自然的界线,进入人类的世界而没有被发现。但在他们的传统中从未出现这样的事件,他们最担忧的是巫士故事中也没有这样的故事。
「这是人类历史中头一次发生这样的事吗?」其中一个问唐望。
「我想这种事时常发生,」他回答,「但从来没有像这样明显和自动。」
「这对我们有什么意义?」另一个问唐望。
「没有意义,但对他则非常有意义。」他指着我说。
这时他们都陷入困惑的沉默中。唐望来回踱步一会儿,然后停在我面前瞪着我,像是找不出话来表达他的震惊。
「我甚至无法估计这件事的影响。」唐望最后以敬畏的语气对我说,「你掉入了一个陷阱,但这不是我所担心过的陷阱,这是个单独为你设计的陷阱,比我所想到的任何事都要危险。我曾经担心你受奉承与服侍所诱惑,但我从未想到阴影生物会利用你对锁链的憎恨而设计陷阱。」
唐望曾经比较过他与我在巫士世界中面对最能刺激到我们的事物时的反应,他不带抱怨地说,虽然他尽力想做到,但他从未能像他的老师nagual胡里安一样地受人爱戴与亲近。
「我把我的客观反应摊开来给你检查,我能够坦白地说,我的命运不是去激发盲目与完全的情感,这又如何呢?」
「你的客观反应,」他继续说,「是你无法忍受锁链的束缚,你会奉献你的生命去打破任何锁链。」
我实在不同意,说他在夸大其词,我的道德观不是那么黑白分明。
「别担心,」他笑着说,「巫术是行动,只要时间到了,你会像我一样以行动表现你的热情。我的热情是遵从我的命运,不是像儍瓜般的被动,而是像战士般的主动;你的热情是不深思熟虑地就跑去把别人的锁链砍断。」
唐望解释说当我的能量与斥候合而为一时,我事实上是停止存在了。我的肉身完全被传送到无机生物的领域,要不是那个斥候带领唐望及他的同伴找到了我,我会死掉,或者**迷失在那个世界里。
「为什么那个斥候会带你们到我那里?」我问。
「那斥候是来自别的空间里有感情的生物,」他说,「现在它是个小女孩。它以小女孩的模样告诉我,为了能得到足够的能量来打破把她困在无机生物世界中的束缚,她必须拿走所有你的能量,现在那些能量成为她的人形。某种接近感恩的力量使她来找我,当我看到她时,我便知道你完蛋了。」
「那时你怎么办?」
「我召集了所有能被召集的人,特别是卡萝·提格,然后我们便进入了无机生物世界。」
「为什么特别要卡萝·提格呢?」
「首先,因为她有无限的能量,其次,她必须要学习熟悉斥候。我们都从这一次经验得到一些宝贵的事物,你和卡萝得到了斥候,我们其他人得到了一个理由来聚集我们的肉身于能量体之上,我们都变成了能量。」
「你们怎么做到的?」
「我们一致地移动了我们的集合点,我们想要救你的完美意愿帮助我们这么做。然后斥候在一眨眼之间便带我们找到了你,你躺在那里,命在旦夕,卡萝把你给拉了出来。」
他的解释对我一点意义也没有,当我试着告诉他时,他笑了。
「你怎么可能了解这些?你连下床的能量都不够!」他反驳道。
我告诉他我相信自己知道的远比我的理性所以为的多,但某种东西把我的记忆给封住了。
「缺乏能量造成你的记忆被封住。」他说,「当你有足够能量时,你的记忆会恢复正常。」
「你是说我能记得我想要知道的一切?」
「不完全是。你可以想要知道一切,但如果你的能量与你想要知道的不成比例,你就**跟你的知识说再见,你永远无法得到它。」
「那该怎么做?」
「能量是累积而成的,如果你完美地遵守战士的行径,有一天你的记忆之门会自己打开来。」
我承认听他这么说,让我觉得我只是放纵于自怜中,其实我没有毛病。
「你不只是放纵,」他说,「在四周前你算是能量上死亡了。现在你只是麻痹了,缺乏能量的麻痹造成你记忆的封闭。你当然比我们任何一个都要了解阴影无机生物的世界,那个世界曾经是古代巫士的专利,我们只有从巫士的故事中听到它的存在。我很诚实地告诉你,我感到非常奇怪,看到你以你特有的方式成为另一个巫士故事的起源。」
我强调我不敢相信自己做到了什么他没有做到的事,但我也不相信他只是在开我玩笑。
「我不是在奉承你,或开你玩笑。」他显然不大高兴地说,「我只是在陈述一个巫术上的事实。对那个世界知道得比任何人都要多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那种知识没有用处。事实上,尽管你知道那么多,你也无法救你自己。是我们救了你,因为我们能找到你,如果没有斥候的帮助,我们连想都不必想。你完全迷失在那世界中,光是想到这样就使我毛骨悚然。」
唐望的同伴们产生一阵情绪上的骚动,这我一点也不意外。**不受影响的是卡萝·提格,她似乎完全接受了一切情况,她总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你的确帮助释放了那斥候,」唐望继续说,「但你放弃了你的生命。更糟的是,你放弃了你的自由,无机生物放走了斥候来换取你。」
「我很难相信这个,唐望,不是我不相信你,但你所描述的陷阱是如此的卑劣狡诈,让我感到很惊讶。」
「不要把它想成卑劣,你就明白大概的情况了。无机生物永远在搜寻意识与能量,如果你有可能两者都提供,你想它们会怎么做?站在对岸向你送飞吻吗?」
我知道唐望是对的,但我这种确信维持不了很久,我正慢慢失去清醒的头脑。
唐望的同伴继续问他问题,他们想要知道他对那斥候有没有什么打算。
「有的,这是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要由这个nagual来解决。」他指着我说。「他和卡萝·提格是**能使斥候自由的人,他自己也知道。」
很自然地,我问他这个问题:「我要如何使它自由呢?」
「除了让我告诉你之外,还有一个更好、更公平的方法。」唐望露出一个大微笑,「去问梦的使者,你知道,无机生物是不会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