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的艺术》第五章 无机生物的世界

2017-07-29
卡斯塔尼达-无极(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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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无机生物的世界

为了遵守我与唐望的协定,只有他能主动讨论做梦,我只有在必要时才会请教他。平常他不仅不愿碰这个话题,甚至会因为我问起而不高兴。我们谈到我的做梦活动时,他总是刻意压低我有任何进展的重要性。

在那时候,无机生物的存在是我的做梦练习中最重要的部分,经过了在梦中与它们的接触,特别是经过那次在唐望家附近沙漠中与它们的遭遇,我应该更愿意把它们的存在当真,但这些事件对我有相反的影响。我变成顽固地否认无机生物的存在。

然后我改变心意,决定要进行一次客观的调查,调查的方式是先完成一份有关我做梦练习的完整记录。然后根据这记录来查明我的做梦是否证实或否定无机生物的存在。我写下了数百页详细而无意义的细节。事实上,早在我开始这次调查时,我就该明白我已掌握到有关无机生物存在与否的证据了。

经过几次练习后我才发现唐望给我的建议被我当成随口的提醒,他要我暂停评断,让无机生物自己找上我,事实上这正是古典巫士用来吸引无机生物的方法,唐望只是在遵守他自己的巫术训练。他曾一再地强调要让自我放弃执著是非常困难的,只有靠练习才能做到,而自我所最坚守的执著之一正是我们的理性。在面对巫术的行动与解释时,理性不仅最顽强,也是最受威胁的。唐望相信无机生物的存在是对我们理性最猛烈的攻击。

我的做梦练习中,有一套每天都遵守的形式。我首先专心观察梦中所有能被觉察的事物,然后专心改变梦境,我可以诚实地说我在梦中观察到无限的细节,自然地,在某个特定时刻我的做梦注意力会开始衰弱,于是做梦练习会结束于沉睡中或普通的梦中,而没有仟何做梦注意力,或者我醒来,无法再入睡。

但是有些时候,如唐望所描述的,会有一股陌生的能量,他称为「斥候」的,会进入我的梦中。事先的警告帮助我调整做梦注意力以提高警觉。**次注意到那些陌生能量时,我正梦见我在逛百货公司,在柜台中寻找古董。最后我找到一个。在百货公司里寻找古董是如此不协调的一件事,我不停地笑着,但由于我找到了一个,便忘了这种不协调,那古董是一根拐杖的手把部分。

推销员告诉我那手把是铱(iridium)制的,他说那是世界上最坚硬的物质之一。那手把是一个雕刻成的猴子上半身,看起来像是翡翠,我向推销员暗示这可能是翡翠,他觉得受到侮辱,为了证实他的话,他用全力把它摔在水泥地面上。手把没有破,却像皮球一样弹起,然后像飞盘似地旋转飞去。我追上去,它消失于一些树后,我跑去找它,发现它插在地上,

已经变成一根极美丽的深绿色拐杖。

我产生贪念抓住它,想趁别人没有出现前把它拔出来,但是我费尽力气也无法移动它分毫,我怕如果左右摇动会把它弄断,于是我开始用手挖掘它的四周。正在挖掘时,它开始融化,直到最后只剩下一摊绿水。我瞪着那摊水,它似乎突然炸了开来,变成一个白泡泡,然后消失不见。我的梦继续加入其他的影像和细节,,虽然都很清晰但没有什么特别。

当我告诉唐望这个梦时,他说:「你隔离了一个斥候,在普通的梦里斥候是很常见的,但做梦者的梦中却很少斥候,当它们出现时,可由它们周围的怪异及不协调辨认出来。」

「什么样的不协调?」

「它们的出现没有任何道理。」

「在梦中很少事物是有道理的。」

「只有在平常的梦,事物才没有道理可言,我想是因为有比较多的斥候进入,因为平常人对于未知的围墙比较大。」

「你知道为什么吗,唐望?」

「我的看法是由于力量的平衡,普通人有极强大的围墙来保护他们,譬如像对自己的忧虑,围墙越强,攻击也越强。相反的,做梦者围墙比较弱,所以在梦中的斥候也很少,做梦者的梦中没有无意义的事物,也许是为了让做梦者能发觉斥候的存在。」

唐望建议我密切注意并回忆那梦中的所有细节,他甚至要我再重复一次我所描述的。

「我真不懂你,」我说,「你原来一点也不想听有关我的做梦,现在你又要听,你的拒绝与接受是否有任何理由?」

「当然有理由。」他说,「将来你很可能会对另一个做梦者说同样的话。有些事物具有关键性的重要,因为它们与力量有关。有些事物一点也不重要,因为它们与我们放纵的人格有关。」

「你所隔离的**个斥候以各种形态永远存在于你的梦中,甚至是铱,顺便问你一下,什么是铱?」

「我一点也不知道。」我完全诚实的回答。

「这就是了!如果你发现它真的是世上最坚硬的物质之一,你要怎么解释?」他的眼睛闪着快乐的光芒,我只是不自在地笑着,觉得不大可能,事后我发现竟然没有错。

从那时起,我开始注意梦中不协调的事物。当我接受了唐望对于梦中陌生能量的辨别时,我完全同意他所谓的不协调事物便是陌生的入侵者。每当隔离出它们时,我的做梦注意力总是会强烈地集中在它们身上,这种强烈度在其他情况是不会出现的。

我注意到的另一件事是,每次有陌生能量入侵我的梦时,我的做梦注意力必须很辛苦的把它们变成已知的事物,但我的做梦注意力总是无法完全达成这种转变,结果产生很畸形的事物,几乎无法辨认出来。然后陌生的能量便会很轻易地消失,畸形的事物变成一个泡沫般地消失,被梦中其他的细节所淹没了。

当我问起唐望的看法时,他说:「在目前你的梦中,那些斥候是无机生物所派来的侦察,它们非常快速,不会久留。」

「你为何说它们是侦察?」

「它们来搜索具有可能性的知觉,它们有知觉及意图,虽然我们的心智无法了解。它们比较接近树的知觉及意图,树及无机生物知觉的速度是我们无法想像的,因为那要比我们的慢太多了。」

「你为何这么说?」

「树与无机生物都活得比我们久,它们本来就是要久留的,它们虽然不动,但却使别的事物绕着它们动。」

「你的意思是,无机生物是像树一样静止的?」

「当然,你在梦中看到的明亮或深色的直立物是它们的投射,你所听见的梦的使者的声音也同样是它们的投射,那些斥候也是。」

为了某种不知名的理由,我被这些话所震撼,我突然充满焦虑,我问唐望树是否也有类似的投射。

「有的,」他说,「但是它们的投射甚至要比无机生物的投射还不友善。做梦者从不寻求树的投射,除非他与树有极愉快的关系,这种关系非常难达到。我们在这地球上没有朋友,你知道的,」他笑了笑说,「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也许你不奇怪,但这对我可是新闻。」

「我们具破坏性,我们与世上所有的生物为敌,因此我们没有朋友。」

我感到非常难受,想停止讨论,但一股冲动使我回到了无机生物的话题上。

「如果我要跟随那些斥候,我该怎么做?」

「你为什么要跟随它们呢?」

「我正在进行一项有关无机生物的客观调查。」

「你在开玩笑是不是?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动摇对于无机生物的否定。」

从他的嘲笑中,我可以知道他对于我的客观调查有何想法。

「我改变心意了,现在我想要发掘所有的可能性。」

「记住,无机生物的领域是古代巫士的地盘,为了能进入那领域,他们密切地将做梦注意力集中在梦中事物上,如此他们才能隔离出斥候。当他们集中注意斥候时,他们便叫喊出跟随它们的意愿,只要古代巫士叫出这个意愿,他们便立刻被陌生能量带走。」

「就这么简单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笑着看我,好像在激我这么做!

回到家后,我放弃了要从唐望的话中寻找真正的含意。我无法认为他是在描述实际的步骤,在摸不出头绪及失去耐心后,我放松了戒备。有一天在一个梦中,我走过一个池塘,一条奇怪的鱼突然跳出水面,落在我脚前,然后像一只鸟般飞到枝头上,但还是像条鱼。这景象如此怪异,我的做梦注意力立刻警醒,我知道那是一个斥候。一秒钟后,当那条鸟鱼变成一道光时,我叫出跟随它的意愿,于是就像唐望所说的,我被拉进了另一个世界。

我飞入一条黑暗的隧道,仿佛变成一只无重量的飞虫。隧道的幻觉突然消失,我像是从一根管中被喷了出来,撞上一个巨大的物体,我可以碰触它,但我四处观望都看不到它的尽头。这个物体强烈地让我联想起科幻电影,我相信我自己创造了这个物体的影像,就像是创立梦一样,有什么不可呢?我那时想,毕竟我是在梦中。

我开始观察梦中的细节,我所看到的很像是一个巨大的海绵,表面有许多孔洞,我感觉不出它的质地,但看起来粗糙而多筋,是深褐色的。我突然怀疑这沉静的巨物真的只是梦,它一点也没有改变形状,也没有动静,我凝视着它,感觉它完全是真的,静止的,似乎生根不动。它的吸引力如此强大,我无法转移我的做梦注意力去观察任何其他事物,某种我从未在梦中经历过的力量把我固定住了。

然后我清楚地感觉那巨物释放了我的做梦注意力。我所有意识都集中在那带我来此的斥候身上,它像只萤火虫般在我四周盘旋。在这个领域中,它是一个纯粹能量的泡泡。我可以看见它的能量在颤震着,它似乎能知觉到我。突然间它飞向我,轻轻地碰我,我感觉不到它的碰触,但我知道它在碰我。那种感觉新奇而刺激,好像身上某种陌生的部位被它的碰触所

电击,一阵阵的能量穿流而过。

从那时开始,梦中的一切变得更加真实,我很难提醒自己是在做梦,同时我很真实地相信那斥候的碰触是一种能量的连系。当它开始碰我时,我马上知道它要我做什么。

首先,它推着我进入那巨物的一个很大的开口洞穴中,进去后我发现里面与外表一样的多孔,但看起来软多了,粗糙的表面似乎被磨平了。我所看到的结构像是个放大了的蜜蜂窝,有无数通往四面八方的几何状隧道,有些朝上,有些朝下、朝左或朝右,彼此之间都有角度的不同。

光线很暗,但一切都清楚可见。隧道似乎是活着的,具有知觉并滋滋作响,我凝视着它们,突然领悟到我在看见能量的隧道。就在我有所领悟的同时,梦的使者的声音如雷般地在我耳中响起,声音大得让我听不懂它在说什么。

「小声一点!」我没耐心的大叫。这是少有的反应,我发现当我说话时,隧道的影像便消失不见,我进入一种真空中,只剩下听觉存在。

梦的使者降低声音说:「你正在一个无机生物之中,选择一条隧道,你甚至可以住在里面。」那声音停止片刻,然后说:「如果你想要的话。」

我无法说话,我怕我的任何话都会被曲解违背我的本意。

「这对你有无数的好处。」梦的使者继续说,「你可以住在任何隧道中,每一条隧道都有不同的东西可学,古典的巫士曾这么做,学到许多惊人的事。」

我没有感觉地觉察到那斥候在背后推着我,它似乎希望我前进。我选择了正右方的一条隧道,当我进去后,发现自己不是在隧道中行走,而是在飘浮着、飞翔着,我变成像斥候一样的能量泡泡了。

梦的使者的声音再度响起:「不错,你只是一团能量。」这种重复,让我觉得很安心。「而且你正在一个无机生物之中飘浮着,」它继续说,「这是斥候希望你做的。当它碰触你时,你便永远改变了,你现在已经几乎是我们中的一员了。如果你想要留在这里,只要说出你的意愿。」梦的使者停止说话,隧道的影像便再度出现,但当它再次说话时,某种改变发生,我不再失去周围世界的影像,可以同时听见使者的声音,「古代巫士留在这里,因此才学到所有关于做梦的一切。」它说。

我准备要问它古代巫士是否只是住在隧道中便可学到所有一切,但在我还没说出来时,使者已经回答了。

「是的,他们只是住在无机生物中便学到了一切。」它说,「要想住在里面,古代巫士只需要说他们想要,就像你来这里一样,只需表示你的意愿,要大声而清晰。」

斥候碰碰我,要我继续前进,我犹疑不前。它所做的像是大力地推我,于是我像颗子弹般射入无数的隧道中,最后终于停了下来。因为斥候停了下来,我们飘浮了一会儿,然后掉入一个垂直的隧道中。我并没感觉到方向的改变。就我的知觉而言,我似乎仍然与地面平行地移动着。

我们改变了许多次方向,但感觉仍然不变,我开始思考这种没有方向的感觉时,梦的使者的声音响起:「我想你如果用爬的而不是飞行,你会感到舒适些。」它说,「你也可以像苍蝇或蜘蛛一样地飞檐走壁。」

立刻,我沉了下来,仿佛我从轻若毫毛突然产生了重量,使我落地。我仍感觉不到隧道,但使者说得没错,爬行是比较舒适。

「在这个世界中,你不受地心引力的控制。」它说,当然,这个不说我也知道。「你也不需要呼吸。」它继续说,「而且,为了你的便利,你可以保持你的视觉,像在你的世界中一样看东西。」梦的使者似乎在决定是否要说下去,它咳了一下,像人在清喉咙。然后说:「视觉永远不会被减弱,因此做梦者在谈梦时总是在谈他所看见的。」

斥候推我进入右边的隧道中,这个隧道比其他的要暗些。令我感到很荒谬的是,这个似乎要比其他的舒适,比其他的友善,甚至令我感到熟悉。我产生的念头是这个隧道和我很相似。

「你们两个以前见过面。」梦的使者说。

「什么?」我听见了它的话,但感到不可置信。

「你们两个摔角过,因此你们现在共享对方的能量。」我觉得使者的声音中带着不怀好意的嘲讽。

「不,我不是嘲讽。」使者说,「我很高兴你在这里有亲戚。」

「你为什么说是亲戚?」我问。

「共享能量便造成亲戚,」它回答,「能量就像血。」

我无话可说,清楚感觉到一阵恐惧。

「恐惧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中的。」梦的使者说,这是它所说的话中**不正确的。

我的梦结束于此。这一切的清晰度及梦的使者的话的连贯都使我非常震惊,我等不及要告诉唐望,结果让我惊讶及失望的是,他不想听我的报告。他没有这么说,但我的感觉是他相信这一切都是我放纵的性格所造成的。

「你为何要这么对待我?」我问,「你觉得不高兴吗?」

「不,我没有对你感到不高兴。」他说,「问题是我不能与你谈这方面的做梦,你要完全靠自己。我告诉过你无机生物是真实的,你发现了它们是多么的真实,但你要如何处理这个发现是你自己的事,与别人无关,有一天你会知道我保持距离的原因。」

「难道关于那个梦你没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吗?」我坚持道。

「我只能说那不是一个梦,那是一次进入未知的旅行。我还可以说,那是一次必要的旅行,非常个人化的。」

他改变话题,谈起其他的事情。

从那天起,尽管我很恐惧、唐望也不愿意指点我,我还是成为一个进入那海绵状世界的常客。我立刻发现我越能注意梦中细节,就越容易隔离出斥候。如果我选择把斥候看成陌生的能量,它们会在我的知觉范围中停留一会儿。如果我选择把斥候变成半熟悉的事物,它们会停留得更久,剧烈地改变着形状。但如果我高声叫出我的意愿跟随它们,斥候会真实地传

送我的做梦注意力到一个超乎我想像之外的世界。

唐望曾说无机生物总喜欢当老师,但他没告诉我做梦是它们教导的专长。他曾说梦的使者由于只是一个声音,因此是两个世界之间**的桥梁,而我发现梦的使者不仅是个老师的声音,也是个非常巧妙的推销员,它不断地在适当的时机重复强调它的世界的优点。但它也教导我关于做梦的许多宝贵事项,从它的话中我了解古代巫士如何看重实地练习。

「要完美的做梦,**件事是停止你的内在对话。」有次它对我说,「要能够真正停止它,找几条两、三寸长的水晶石英或细长形的卵石夹在你的手指之间,然后轻微弯曲手指,压紧石英或石头。」

梦的使者说像手指大小的金属别针也同样有效,作法是在两手的手指之间夹住三样细长物体,产生出一种接近疼痛的压力感觉。这种压力很奇怪的能够帮助停止内在对话。梦的使者偏爱石英,它说石英的效果**,虽然经过练习,任何东西都可以适用。

「在完全的寂静中入睡,能够保证完美的进入做梦,」梦的使者说,「同时也保证能增强做梦注意力。」

「做梦者应该戴一个金戒指,」另一次它这么说,「**是有点紧的。」

梦的使者的解释是这样的戒指能做为一个桥梁,从做梦回到日常世界,或从日常意识进入无机生物的领域。

「这个桥梁如何作用?」我不明白其中的关系。

「手指与戒指的接触造成了桥梁,」使者说,「如果做梦者戴着戒指进入我的世界,戒指会吸收我的世界的能量,并且保存它。当需要时,这个能量能透过戒指传送到做梦者的手指中,把做梦者带回到这个世界中。戒指对手指产生的压力也同时确保做梦者能回到他的世界,戒指在他的手指上维持一种熟悉的感觉。」

在另一次的做梦中,梦的使者说我们的皮肤是**的器官,可以把能量波动从日常世界传送到无机生物的世界,或者反过来。它建议我保持皮肤的凉爽,避免油污或颜料,它同时建议做梦者戴着紧腰带、或头带、或项链,在皮肤上创造一个能量交换的中心。使者解释说皮肤会自动过滤能量,如果我们要使皮肤不仅过滤能量,同时也把能量由一个世界交换到另一个世界,那我们要在梦中大声地表达我们的意愿。

有一天梦的使者给了我一个很大的奖励。它说,为了确保我们做梦注意力的敏锐与确实,我们必须把它们从我们的口腔顶带出来,那里是所有人类的做梦注意力的储藏地。梦的使者的特别指示,是练习在梦中把舌尖顶在上口腔,这和在梦中寻找双手一样困难与费时,然而一旦做到,对做梦注意力的控制会有惊人的效果。

我还得到许多其他方面的指示,内容包罗万象,应有尽有,如果不是它一再的重复,我马上就会忘掉,我向唐望寻求如何解决健忘的问题。

他的反应如我预料中的简短:「只要注意有关做梦的就好。」

任何梦的使者一再重复的事项,我都极有兴趣地吸收,但我仍忠于唐望的建议,只遵循有关做梦的指引,亲身去证实这些指示的价值。其中最重要的一项是做梦的注意力来自于口腔的上方,我花了极大的努力才在梦中感觉到用舌尖顶着口腔。而当我做到之后,我的做梦注意力似乎脱胎换骨了,变成比我的日常世界注意力都还要敏锐。

我很容易就可以推想古代巫士与无机生物的关系是多么深厚,唐望对于这种关系的警告与批评现在变得非常重要,我努力试着达到他的标准,不放纵地自我检讨。因此梦的使者变成一项超级挑战,我必须尽一切可能地避免屈服于梦的使者对于知识的诱惑,而且必须完全靠自己,因为唐望一直拒绝听我的报告。

「我该怎么做,你至少该给我一点暗示吧?」有一次我鼓起勇气问。

「我不能,」他决断地说,「不准再问了。我告诉过你,在这件事上,做梦者必须独自应付。」

「但你不知道我要问什么。」

「喔,我知道,你要我告诉你可以去住在那些隧道中,不为别的,只为了能弄清楚梦的使者话中的意义。」

我承认那正是我的困境,不为别的,我想要知道活在那些隧道中的情况。

「我自己也经历过同样的困境,」唐望继续说,「而且没有人能帮助我,一旦你说出了要活在那世界中的意愿后便无法悔改。为了要使你说出那意愿,无机生物将会满足你最秘密的欲望。」

「这真是邪恶。」

「你说的一点也不错,但不只是因为你所想的,对你而言,邪恶的是那诱惑,尤其是面对如此大的奖赏。对我而言,无机生物的邪恶在于它们的世界很可能是做梦者在这充满敌意的宇宙中**的避难所。」

「那世界真的是做梦者的避难所吗?」

「对某些做梦者的确如此。但我可不是,我不需要道具或靠山,我知道我是谁,我独自一人生存在一个充满敌意的宇宙中。而且我学会说:那又怎么样!」

我们的谈话结束,他没有说出我想听的。但我知道即使只是想知道活在那些隧道中的滋味,便几乎代表选择了活在那个世界中,我对这种事没有兴趣,在那时我便决定继续我的做梦练习,不节外生枝,我很快告诉唐望我的决定。

「不要多说了,」他建议,「但要明白如果你选择留下来,你的选择将是最终的决定,你会永远留在那世界中。」

由于我已经进入那世界太多次,我无法客观地判断那世界所发生的事,我只能说它看来就像任何做梦般的真实,或者说它像日常世界一般真实。在那世界的梦中,我明白唐望一再告诉我的,在做梦的影响下,现实发生了一种蜕变。我发现自己面对着两种选择,根据唐望所言,这也是所有做梦者的选择,我们可以选择小心地调整我们的感官诠释系统,或者完全放弃不用。

对唐望而言,修正我们的诠释系统表示对这种整修要有意愿,要刻意地、小心地扩大系统的范围,以巫士的方式生活。做梦者储存必需的能量来暂停判断,促成意愿中的整修。他解释说如果我们选择整修我们的诠释系统,现实会变得流畅,所谓真实的范围会被增强,而不会影响到现实的完整,于是,做梦就能够真正开启更多的真实之门。

如果我们选择放弃我们的系统,能够被知觉而不被诠释的范围会无法控制地增加。我们的知觉会剧烈地扩大而没有可利用的诠释系统,最后只剩下一种虚假的无限真实感,或一种应该是真实但却成为无限虚假的感觉。

对我而言,**可接受的选择是重新整修扩大我的诠释系统。在无机生物的梦中,我所面对的是一个在不同的梦中保持不变的世界,从隔离斥候到听见梦的使者的声音到进入隧道的经验中,我没有任何感觉,但能觉察时间与空间的持续。虽然这种觉察不是正常理性能分辨的,但在注意到每个隧道之间细节上的差别,彼此之间的距离,及隧道本身的长宽之后,我能够做到一种客观的观察。

在整修我的诠释系统的过程中,最戏剧化的是我与无机生物世界之间的关系。在那个对我而言是真实的世界中,我是一团能量的泡泡,因此我能够在隧道中穿梭,像道快速的光,我也可飞檐走壁,像昆虫一样。当我飞行时,有一个声音会告诉我有关我的做梦注意力所集中到的隧道上的细节,那些细节非常错综复杂,像是盲人的点字系统。当我在墙上爬行时,我可以更精确地看到那些细节,也听到更详细的描述。

如此产生了双重的观点:一方面我知道我在做一个梦:另一方面,我知道我在从事一次真实的旅行,就像任何现实中的旅行。这种真实的分裂观点证实了唐望所说的:无机生物的存在是对我们理性最猛烈的攻击。

只有在我真正暂停了判断后才得到纾解。我一方面确实相信无机生物的存在,一方面又确实相信它只是一个梦。在这种矛盾所造成的压力快摧毁我时,我的态度有了极大的转变,但这完全不是我自己造成的。

唐望的说法是我的能量在持续地增加后,终于有一天到达了一种阶段,使我能放弃对于人性、现实与知觉的假设与判断。在那一天我与知识发生了恋爱,不再追求逻辑与利用的价值,最主要的,不再追求个人的利益。

当我对无机生物的客观调查已不再具有重要性后,唐望自己主动谈起了我进入那世界的旅程。他说:「我想你并没有觉察到你与无机生物的会晤是多么的规律。」

他说的没错,我从来没想到这个,我承认这种疏忽是很奇怪。

「这不是疏忽,」他说,「这是那个领域秘密的本质。无机生物躲藏于神秘、黑暗中,想想它们的世界:静止的在那里吸引着我们,就像火光吸引飞蛾。有一件事是梦的使者至今都不敢告诉你的,就是无机生物所追求的是我们的意识,或任何掉入它们网中的生物的意识,它们会给你知识,但它们会收取费用,也就是我们完整的存在。」

「你的意思是,无机生物像渔夫?」

「一点也没错。在某个时刻,梦的使者会让你看见被困在里面的人或其他的生物。」

平常时我应该会感到厌恶或恐惧,唐望的话这次虽然又深深影响我,但我产生的是无可抑制的好奇,我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无机生物无法强迫任何人留下来。」唐望继续说,要活在它们的世界中完全是自愿的决定,但它们能够藉着满足我们的欲望、纵容我们来囚禁我们。要提防静止的知觉,静止的知觉寻求运动,它会创造投射来达成这目的。我告诉过你,这种投射是幻影。」

我要唐望解释所谓「虚幻的投射」,他说无机生物会钩取做梦者最深藏的感觉,无情地加以玩弄,它们会创造幻影来取悦或恐吓做梦者。他提醒我曾与其中的一个幻影摔角过,他说无机生物是极好的幻影放映师,它们喜爱把自己像影片一样投射到墙上。

「古代巫士被他们对于那些投射的疯狂信任所连累。」他继续说,「古代巫士相信他们的同盟有力量,但他们忽略了一个事实,他们的同盟是从其他世界所投射来的微弱能量,就像一个太空中的电影院。」

「你的话自相矛盾,唐望,你自己说过无机生物是真实的,现在你告诉我它们只是影片。」

「我是说无机生物在我们的世界中就像是投射到银幕上的影片。我可以说它们是穿过两个世界之间的稀薄能量的投射。」

「无机生物在它们的世界中又如何呢?它们像影片吗?」

「当然不是,那个世界是像我们的世界一样真实。古代巫士所描述的无机生物世界是像一团飘浮在黑暗中的洞穴,他们描述无机生物像是我们的细胞组织,古代巫士称那巨大组织为明暗交接处的迷宫。」

「那么所有做梦者看到的都一样,对不对?」

「当然,所有做梦者看到的都是它的本体,你以为你很特别吗?」

我承认在那世界中我一直觉得我是****的。但造成这种极为愉悦与清晰的感觉的不是梦的使者,也不是我所知道的任何东西。

「那正是古代巫士失足的原因,」唐望说,「无机生物也正同样地对你下工夫,它们给你一种****的感觉,同时加上一种更恶毒的感觉,一种拥有力量的感觉。力量与独特是无坚不摧的腐败动力,要当心!」

「你自己如何避免这个危险?」

「我到过那世界几次之后,便永远没有再回去。」

唐望解释说在巫士眼中,这个世界是弱肉强食的,巫士要比其他人更加注意到这个事实。他认为知觉的本质便是要不停成长,而**的成长途径是去挑战,去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

「巫士的意识会在做梦下成长。」他继续说,「当它成长时,有某种东西会觉察这种成长,认出它,并设下诱饵,无机生物就是这种新成长意识的猎捕者。做梦者必须永远提高警觉,当他们冒险进入这弱肉强食的宇宙时,他们就成为了猎物。」

「你认为我要怎么做才安全?」

「随时提高警觉!不要让任何人或事先替你做决定,只有在你想去时才进入无机生物的世界。」

「坦白说,我不知道这要怎么做。每当我隔离出一个斥候时,就会有一股极大的冲动想去,连改变主意的机会都没有。」

「算了吧!你想骗谁呢?你当然可以阻止它的,你只是没有尝试罢了。」

我坚持说我不可能停止的,他没有继续追问这个话题。我松了口气,但一种罪恶感开始啃噬我,为了某种不知名的理由,「有意识地阻止斥候的带领」这个想法从未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像往常一样,唐望说的没错,我发现我能够以意愿来改变我的做梦。毕竟,我曾意愿斥候带我去它们的世界中,如果我刻意地做出相反的意愿,我的做梦自然会产生相反的结果。

经过练习,我的意愿进入无机世界的能力变得非常敏锐,意愿能力的增强同时也使我更能控制做梦注意力。这种控制的增强使我变得大胆,我觉得我可以随性进行我的旅行,因为我能够随时停止旅行。

「你的自信很可怕。」这是唐望的反应,在他的要求下,我告诉了他我的做梦注意力的增强。

「为什么会可怕?」我问,我真的相信我的发现有实际的价值。

「因为你的自信是愚人的自信。」他说,「我要告诉你一个切题的巫士故事,那不是我的经历,而是我的老师的老师的,nagual艾利亚的故事。」

唐望说,nagual艾利亚和他心爱的人,一个叫阿曼拉的女巫士,在他们年轻时,曾经迷失在无机生物的世界中。

我从未听唐望说过巫士之间有爱情,他的话吓了我一跳,我问他这话有没有矛盾。

「没有矛盾,我只是一直抑制自己告诉你有关巫士感情的故事。」他说,「你一生中都沉溺在爱之中,我想让你喘口气。好吧,nagual艾利亚和他的爱人,女巫士阿曼拉,迷失在无机生物的世界中。他们不是做梦进入那儿,而是以他们的身体进入的。」

「那是怎么发生的?」

「他们的老师,nagual罗山度,在气质与行动上很接近古代的巫士,他本来是要助艾利亚与阿曼拉一臂之力,结果却把他们推过了危险的边界。nagual罗山度没有这个打算,他所想做的是使他的两个门徒进入第二注意力中,结果他们消失不见了。」

唐望说他不准备花时间在那个复杂的故事的细节上,他只准备告诉我他们如何迷失在那世界中。他说nagual罗山度的错误全在于他假设无机生物对女人一点也不感兴趣,他的推理是正确的,巫士的知识中认为宇宙基本上是阴性的,因此从阴性分歧出来的阳性是珍贵与被需要的。

唐望这时离题地谈起也许这种男性的珍贵性造成了男人对于地球专横的主宰,我想要多谈一些这个话题,但他继续他的故事。他说nagual罗山度的计划是在第二注意力的状态中教导艾利亚与阿曼拉。为了达到这效果,他遵照着古代巫士所传下的技巧,他在梦中找到一个斥候,命令它把他的门徒的集合点位置移动,进入第二注意力中。

理论上,一个有力量的斥候能够毫不费力地移动他们的集合点到第二注意力的位置上,nagual罗山度未曾考虑到的是无机生物的诡计,斥候是移动了他的门徒的集合点,但它把集合点移动到一个轻松把身体传送到无机生物世界的位置上。

「这有可能吗,传送身体?」我问。

「有可能。」他肯定地说,「我们是被集合点的定着固定形状与位置的能量,如果集合点改变位置,能量的形状与位置也会跟着改变。无机生物所需要做的是把我们的集合点移到适当的位置上,然后我们就被拉走,快速得像子弹,连人带帽,一起不见。」

「这能发生在任何人身上吗?」

「当然,尤其是当我们能量的总合够多时。很显然的,艾利亚与阿曼拉的能量总合是无机生物不能放过的。信任无机生物是很不智的,它们有它们自己的律法,与人类完全不同。」

我问唐望nagual罗山度是如何送他的门徒到那世界的,我知道这问题很笨,他一定会不理会,但当他开始回答时,我真的吓了一跳。

「过程非常简单,」他说,「他把他的门徒带到一个非常狭窄封闭的空间,像衣橱,然后他进入做梦,说出他的意愿要找一个无机生物世界的斥候,然后说出他的意愿要奉献出他的门徒给那斥候。那斥候自然接受了这礼物,带走了他们,而他们当时正毫无戒备地在衣橱中偷偷做爱。当nagual打开衣橱的门时,他们已不见了。」

唐望解释说,把门徒当成礼物给无机生物是古代巫士常做的事,nagual罗山度本来不是要这么做,但他做得太过火了,因为他荒谬地相信无机生物受他控制。

「巫士的手段是致命的,」唐望继续说,「我要你千万小心,不要有什么愚人般的自信。」

「nagual艾利亚与阿曼拉后来如何了?」我问。

「nagual罗山度必须亲自到那世界中去找他们。」他回答。

「他找到了他们吗?」

「找到了,经过无可描述的努力。但是他无法把他们完全带出来,于是那两个年轻人永远被半囚禁在那世界中。」

「你认识他们吗?」

「当然认识,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们是非常的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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