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看过那些石像,」她说,「我从未到过土拉。光是想到要去,就会使我害怕。」
「为什么会使你害怕呢,葛达?」我问。
「在欧萨卡(Oaxaca)的蒙地阿班(Monte Alban)遗迹,我遇到了一些事情,」她说,「我曾经在那些遗迹中漫游,尽管Nagual望,马特斯告诉我绝不要涉足那种地方。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喜爱那些地方。每次我到欧萨卡时,我都会去那里。因为孤伶伶的女人总是会被骚扰,我通常会跟帕布力图一起去,他胆子很大。但是有一次我与奈士特去那里。他看见地上有闪光。我们挖了一下,找到一块奇怪的石头,可以放在我的掌心;石头中被人钻了一个整齐的洞。我想把我的指头穿过那个洞,但是奈士特阻止了我。那石头很光滑,使我的手发热。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奈士特就把它放在他的帽子里,我们带着它,就像带一只小动物似的。」
他们都开始发笑。拉葛达的故事中似乎藏着一个笑话。
「你们带它到什么地方?」我问她。
「我们带它到这间屋子里,」她回答,这句话使其它人无可抑制地大笑起来。他们笑得又咳又呛。
「这个笑话是开在拉葛达身上,」奈士特说,「你必须了解她的脑袋有多顽固。Nagual已经告诉她不要拿任何埋在地里的石头,骨头,或其它东西。但她总是会在他背后偷偷带回来各种各样的废物。
「那天在欧萨卡她坚持要带回那可憎的东西。我们带它上了巴士,一路回到这个镇上,带回到这个房间里。」
「那一天Nagual和哲那罗出去旅行,」拉葛答说,「我胆子大了起来,把我的手指穿过了洞,发现那个石头是切割过,适合手握。我立刻就体会到了其它握过这块石头的人的感觉。它是一块力量石头。我的心境改变了。我开始害怕起来。有某种恐怖的东西开始潜伏在黑暗中,没有形状或颜色。我无法一个人独处。我会在睡眠时尖叫醒来,几天后我无法再入睡了。每个人都轮流陪伴我,不分日夜。」
「当Nagual与哲那罗回来时,」奈士特说,「Nagual派我与哲那罗去把那石头放回到原来埋藏的位置。哲那罗花了三天去找那位置。结果他找到了。」
「之后你怎么样了,葛达?」我问她。
「Nagual把我埋了,」她说,「有九天之久,我赤裸地躺在一个土棺材里。」
「Nagual说她不能出来,」奈士特解释,「可怜的葛达必须在她的棺材里大小便。Nagual把她推进他用树枝与泥土做的一个盒子里。旁边有个小门来给她食物与水。其余就都是封闭的。」
「他为何要埋她呢?」我问。
「那是**能保护人的方法,」奈士特说,「她必须被放在地下,好让大地来医疗她。没有比大地还好的医生了;况且,Nagual必须要挡住那块石头的感觉,它完全集中在拉葛达身上了。泥土是屏障,它不会让任何东西穿过,反之亦然。Nagual知道埋九天不会使她更糟;她只会更好。结果正是如此。」
「这样被埋是什么感觉,葛达?」我问。
「我差点发疯了,」她说,「但那只是我的放纵。如果Nagual没有把我放进去,我会死掉。那块石头的力量对我是太强了;它过去的主人是个非常庞大的人。我可以知道他的手有我的两倍大。他为了他的宝贵性命而抓住那块石头,后来有人杀了他。他的恐惧吓坏了我。我可以感觉到有东西在追我,啃噬我的血肉。那就是那个人的感觉。他是个有力量的人,但是另一个更有力量的人干掉了他。
「Nagual说一旦你有了这样的东西,它就会带来灾难,因为它的力量会与其它类似的这种东西产生冲突,拥有它的人会成为一个追逐者,要不然就是一个被害者。Nagual说这类东西的本性就是战斗,因为我们集中在它们身上,给予它们力量的注意力,那是非常危险而好战的注意力。」
「拉葛达非常贪心,」帕布力图说,「她认为如果她能找到什么东西已经有很多的力量,她就会得到胜利,因为今日没有人想要挑战力量。」
拉葛达点头表示同意。
「我不知道一个人也会引出力量之外的东西,」她说,「当我首次把手指穿过小洞,拿起石头时,我的手变热,手臂开始颤抖。我感觉很强壮巨大。我很狡猾,所以没有人知道我把石头拿在手中。拿了几天后,真正的恐怖才开始。我可以感觉到有人在追赶那块石头的主人。我可以感觉到他的恐惧。他无疑是个有力量的巫士,而追他的人不仅要杀他,还要吃他的肉。那真使我害怕。我应该立刻丢掉石头的,但我的感觉是如此新鲜,我继续抓着那石头,像个该死的傻瓜。等我终于丢掉它时,已经太迟了。我的内在有东西被钩住了。我看到人们追赶我的异像,穿著奇怪衣服的人。我感觉他们咬着我,用牙齿与尖锐小刀割扯我的小腿肌肉。我发狂了!」
「唐望如何解释这些异像呢?」我问她。
「他说她失去了防卫,」奈士特说,「因此她能得到那个人的执迷,他的第二注意力全都灌入了那块石头中。当他被杀时,他紧握那块石头来集中他的所有注意力。Nagual说那人的力量离开了他的身体,进入了石头之中;他知道他这么做的用意,他不要他的敌人吃了他的肉而得到利益。Nagual也说杀他的人知道这一点,因此他们活活地吃他,好取得剩下的力量。他们一定是为了避免麻烦才把石头埋起来。拉葛达和我就像两个白痴,找到了它,还把它挖出来。」
拉葛达同意地点点头。她的表情很严肃。
「Nagual告诉我,第二注意力是世上最猛烈的事物,」她说,「如果把它集中在什么东西上,那东西就会非常具有危险性。」
「糟糕的是我们的执迷,」奈士特说,「拥有那块石头的人执迷于他的生命与力量;因此他才会害怕他的血肉被吃掉。Nagual说如果那个人放弃他的占有欲,把自己放任给死亡,那么不管会发生什么,他也不会有任何恐惧。」
「Nagual说第二注意力的定着有两面。**面是最容易的邪恶面。当「做梦者」用他们的「做梦」来集中第二注意力于这个世界上的事物,如金钱与权力,就会发生这种执迷。另一面的定着是最困难的,只有当「做梦者」把第二注意力集中于不属于这个世界上的事物时,如进入未知的旅程时才会发生。战士需要无尽的完美无缺才能达到这一面。」
我对他们说,我确信唐望有选择性地对我们某些人透露某些事,而对其他人透露其它事。譬如说,我就不记得唐望曾经对我谈过第二注意力的邪恶面。然后我告诉他们,唐望所告诉我的关于第二注意力的一般事项。
他强调,在墨西哥的所有考古遗迹,尤其是金字塔,都对现代人有害。他认为金字塔是异端思想与行动的表现。他说在金字塔内的所有物品,所有设计,都是刻意用来记录我们完全陌生的注意力。对唐望而言,不仅是只有古代的遗迹具有危险的性质;所有执迷的对象都具有危险的可能性。
我们有一次详细地谈论此事。那是因为我提到我不知该如何安全保管我的笔记。我对我的笔记非常在乎,执迷于它的安全与否。
「我应该怎么办?」我问。
「哲那罗有一次给了你答案,」他说,「像往常一样,你以为他在开玩笑。他从来不开玩笑。他告诉你,你应该用你的手指头来写字,而不要用笔。你没有采用他的建议,因为你无法想象这是写笔记的「不做」。」
我争论说他的建议一定是开玩笑。我的自我形象是一个社会科学家,需要记录所听到与所做的一切,才能得到可证实的结论。对唐望而言,这两者没有一点关系。做个认真的好学生与做笔记是两回事。我个人是无法把他的话当真;唐哲那罗的建议在我看来只是好玩,没有真的可能性。
唐望更进一步说明他的论点。他说写笔记是一种使用**注意力来记忆的方法,我要写笔记,才能记得所说与所做的一切。唐哲那罗的建议不是开玩笑,因为用我的指尖在纸上写字是写笔记的「不做」,可以强迫我的第二注意力集中于记忆上,而我不会累积这么多的纸张。唐望认为最后的结果会比写笔记更正确与有力量。据他所知,没有人曾经这么做过,但原理是可行的。
他强迫我这么做了一会儿。我感到困扰。写笔记不仅是记忆的工具,而且也会安抚我。它是我最有用的拐杖。累积一叠叠的纸,让我有一种目的与平衡感。
「当你担心要如何处理你的纸张时,」唐望解释,「你是把你很危险的一部份集中在它们身上。我们都有危险的一面,就是定着的执迷。我们越是有力量,那一面就越危险。战士**不要有任何物质占有来集中他们的力量,要把力量集中在精神上,在进入未知的真实飞行上,而不要放在琐碎的盾牌上。在你的情况中,你的笔记是你的盾牌。它们不会让你安宁的。」
我真心感觉我没有办法可以离开我的笔记。于是唐望想出了一个任务来代替先前的「不做」。他说对像我这样占有的人,要解脱我的笔记的**方法,就是去发表它们,把它们拋弃到公开中,去写一本书。当时我觉得这是比用手指写笔记更大的笑话。
「你对事物的占有欲并不是独特的,」他说,「所有想追随战士行径,巫士之道的人,都必须革除掉这种执迷。
「我的恩人告诉我,曾经有一个时代,战士是执迷于物质的占有。于是大家开始计较谁的东西最有力量。像这样的东西仍然残留在世上,力量竞赛的剩余物。没有人能知道这些东西曾经接受了多少的执迷。比你远有力量的人把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注在这些东西上。你才刚开始把你微不足道的担忧放在你的笔记上。你还没有用上其它层面的注意力。想想看,如果最后到了战士道路的尽头,你仍然背着你的一捆捆笔记,那是多么可怕。到那时候,你的笔记会是活的,尤其是如果你学会用手指写笔记,但仍然累积厚厚的纸张。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人发现你的笔记爬起来行走,我也一点不会感到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