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刻意告诉你**个抽象核心,”他说,“是希望你能回顾我这些年来对你的所作所为,这样你便会了解其他核心的大概。你跟随我已有很长一段时间,已经很熟悉我。在我们交往的每一分钟,我都在调整自己的行动与思想,去配合那些抽象核心的模式。
“nagual艾利亚的故事是另外一回事。虽然听起来像是个关于人的故事,事实上它是一个关于意愿的故事。意愿在我们面前创造计划,邀请我们进入,这是巫士了解他们周围世界的方式。”
唐望提醒我,我总是坚持要在他的话中发现隐藏的秩序。我以为他在批评我,说我总是想把的教导变成一种社会科学的饿课题。我开始告诉他,我的看法在他的影响下已经大为改观。他微笑着阻止我继续说下去。
“你确实没有用你的头脑。”他叹气道,“我是要你去了解我的教导中隐藏的秩序,但我不同意的是你所认为的隐藏的秩序。对你而言,隐藏秩序是秘密的程序或隐藏的习性。对我而言,它是两件事,它是意愿在一瞬间为我们创造的计划,邀请我们进入;它也是意愿提供给我的征兆,让我们进入后不至于迷失。
“你可以知道,nagual艾利亚的故事不仅只是由细节所构成的报告哦,“他接着说,”在所有这一切的下面,隐藏着意愿查的计划。这个故事是要让你能了解过去的nagual是什么摸样,于是你可以明白他们如何调整自己的思想与行动来配合意愿创造的计划的。”
“我再重复一次,”他说,像个学校老师在训示学生,“力量的现身是这些巫士故事**个抽象核心的名称。很显然,巫士所有的抽象核心,在目前是你完全忽略的。这部分被巫士称为意愿的世间,或力量沉默的声音,或抽象潜伏的安排。”
我说,我所了解的潜伏是表示,事物隐藏起来,像是“潜伏的动机”。他回答说,在这里,潜伏有更多的意义,表示着不需要语言的知识超过我们的理解,尤其是我的理性。他承认,在这里他所谓的理解只是超过我目前的程度,但并没有超过我的最终可能。
“如果抽象核心超过我目前的理解,为什么还要谈呢?”我问。
“力量说在这时候一定套谈抽象核心与巫士的故事,”他回答说,“有一天,抽象潜伏的安排,或不需要言语的知识,或在这些故事中所隐藏的意愿的计划,都会由这些故事直接为你揭示。”
“抽象潜伏的安排并不只是抽象核心的先后次序,”他解释说,“也不是它们的相似与否,甚至不是那交织它们的连线。抽象潜伏的安排是直接了解抽象,而不经由语言懂得介入。”
他说,nagual艾利亚的清明是一个做梦者经过与自我无可想象的战斗后的成果。他用他的清明来回答唐望的疑问。
“nagual艾利亚说我在了解力量上的困难与他的一样,”他说,“他认为有两个不同的课题,**个是间接地了解力量,第二个是直接地了解力量。
“你的困难是**种。一旦你了解力量是什么,第二个课题便会自动得到解答。反过来也是一样,如果力量用寂静的语言对你说话,你必然会立刻了解力量是什么。”
他说,nagual艾利亚相信,我们的困难在于我们不愿意接受知识能够存在于言语的解释之外。
“但我毫无困难就接受了这点。”我说。
“要接受这个观念不是说说就算数的。”唐望说,“nagual艾利亚时常告诉我,整个人类都远离了抽象,虽然在某个时候我们一定曾经和接近它。抽象曾经是我们的生存力量,后来发生了变化,我们被拉得远离抽象,现在我们无法再回到过去。他说,一个门徒要花许多年的时间才能回到抽象,知识与语言可以彼此独立存在。”
唐望重复一次说,我们无法回到抽象的主要困难在于我们拒绝接受一个事实:我们可以不靠语言,甚至不靠思想来了解事物。
我正要争辩说他的话一点儿意义也没有,但我突然强烈地觉得我漏掉了一些重点,而他的论点实际上非常重要。他是在试着告诉我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是我无法了解的或言语无法表达清楚的。
“知识与言语是分离的。”他轻声重复。
我正准备要说:“我知道。”仿佛我真的知道,但我克制住自己。
“我告诉过你,力量是无法被谈论的,”他继续说,“因为力量只能被经验。巫士试着解释这种情况,他们说力量不是你能看见或感觉到的,但它总是在我们四周盘旋。有时候它会降临到我们之中,但大部分时候,它似乎是漠不关心的。”
我保持沉默。他继续解释说,力量在很多方面很像是一头野兽,它保持着距离,直到有东西引诱它上前,然后力量才会开始现身。
我提出疑问:如果力量不是一种实体或一种存在,也没有实质,那要如何引诱它呢?
“你提出这个问题,”他说,“是只用你自己的概念来衡量抽象的。例如,人的内在本质或基本意义,是你所谓的抽象;或者一些较明确的性质,例如性格、意志、勇气、尊严及荣誉等等。当然,力量可以用所有这些名词来描述,这也是最让人迷惑的地方,它是所有这些,但又不是其中任何一个。”
他又说,我所谓的抽象是指与实际完全相反的事物或我认为毫无实质内容的事物也亦如是。
“而巫士所谓的抽象与人类的情况毫不相关,”他说。
“但它们是同一件事,”我叫道,“难道你看不出来我们说的是同一件事吗?”
“我们谈的不是同一件事。”他坚持道,“对于巫士而言,力量是抽象,因他不靠言语甚至思想去了解力量;力量是抽象,因为他无法想象力量是什么。巫士控制力量,但又毫无欲望想要去解释力量。他能辨认力量,试探力量,引诱力量,熟悉力量,然后用他的行动表现力量。”
我绝望地摇摇头,我看不出差别何在。
“你的误解源在我用‘抽象’这个字眼来描述力量。”他说,“对你而言,抽象是用来描述直觉状态的字眼儿。譬如说力量这个字眼儿就是个抽象的字眼儿,它无法描述理性或实际的饿经验,当然你只能用这个字眼儿来激发你的幻想罢了。”
我对唐望感到愤怒,我叫他老顽固,而他只是笑着。他建议我好好思索这个观念:知识可以独立于言语之外,而不需费神去解释它。也许我会有所领悟。
“想想这个,”他说,“和我接触对你并不是这么重要。从我见到你的**天,你就接触了抽象,但由于你无法解释它,所以没有注意到它。巫士接触抽象,但不去思索它、看见它、触摸它或感觉它的存在。”
我保持沉默,因为我不喜欢与他争论。有时候我觉得他是在故弄玄虚,但唐望显然非常自得其乐。
接着唐望说,他曾经给我关于巫术任务的不同描述,但若从力量的观点来看,巫术任务是清理我们与力量的连接。所以,意愿在我们面前创造的计划其实是一个清涤站, 那里我们所找到的并不是清理的方法,而是能容许清理自动发生的寂静知识。如果没有那寂静的知识,什么方法都不管用,而我们所能得到的,将只是一种若有所失的不确定感。
他解释道,由于这种寂静的知识所导引出来的巫术事迹是如此简单,但又如此抽象,巫士在许久以前便约定,只用象征性的字眼儿来描述这些事迹,力量的现身和叩门便是例子。
譬如,唐望说,对nagual与一个准门徒的首次会晤,若要用巫士的观点来描述,将会是完全无法了解的废话。正如这样:一个nagual经过毕生的努力而能够在他与某种无法描述的抽象之间不可见的连接上,集中某种我们无法了解的东西,那是某种经过巫术训练而发展出的加强知觉,叫做第二注意力。他这么做是为了增强和清理另外一个与那无法描述的抽象之间不可见的连接。
他说,一般人不知道,甚至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但却千真万确的,我们与意愿的连接使我们与命运无始无终地纠缠着。从生命一开始,世俗的作为便使我们视线不清,只有当我们的生命快到尽头时,我们与命运的纠缠才会发生变化,我们才开始看透世俗的迷雾。不幸的是,这种觉醒通常伴随着年老的衰弱、能量的丧失,我们已没有力量使命运的纠缠变成实际而有益的发现。在这时开头,所剩下的只是一种无形的痛楚,一种无可描述的渴望,以及对于错失良机的愤怒。
“我喜爱诗的原因有许多,”他说,“其中之一是,诗能捕捉住战士的心境,解释那几乎无法解释的种种心境。”
他说,诗人能敏锐地觉察到我们与力量的连接。但他们是直觉地觉察,而不是像巫士那样刻意与实际。
“诗人并没有与力量直接接触,”他继续说,“因此他们的诗无法直接表达力量的真正意图,但也相去不远。”
他拿起旁边椅子上我带来的一本诗集,这是希梅内斯(Juan Ramon Jimenez,西班牙诗人,1956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选集。他翻到他做下记号的一页,然后给我,示意我念下去。
今晚在这房间中徘徊的是我,还是那黄昏时
在我的花园中窥伺的乞丐?
我环顾四周,
发现一切如旧,但又有所变化……
窗户本来是打开的吗?
难道我尚未进入梦境?
难道花园原本不是如此惨绿?……
天空原是清澈澄蓝……
此时浓云密布,
风雨欲来,
花园深沉而幽暗。
我以为我的头发密而黑……
穿着灰色的衣服……
这是我的步伐吗?
这在我脑海中回响的声音,
一热按有以前的旋律吗?
我是我自己,还是那黄昏时
在我的花园中窥伺的乞丐?
我环顾四周……
浓云密布,风雨欲来……
花园深沉而幽暗……
我来了,我走了……难道我不是已经进入梦境?
我的头发斑白……一切如旧。
但又有所变化……
我读了又读,感受到诗人的无力与迷惑,我问唐望他是不是有同样感受。
“我想那诗人感觉到岁月的无情逼人,感觉到那种不定的渴望,”唐望说,“但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另外一部分让我感兴趣的,是那诗人虽然从未移动他的聚合点,却能直觉地感觉到某种惊人的事物正濒临存亡的关头。他极准确地直觉到,有某种无名的力量单纯到令人畏惧,在主宰着我们的命运。”
我们坐在那里,唐望再度开始讲述巫术的故事。他说,现在我知道了意愿向nagual艾利亚现身的故事以及力量叩打nagual胡里安的故事,我也知道他如何会晤力量,更不会忘记我自己会晤力量的经过。他说所有这些故事都有相同的结构,只是角色不同。每个故事都是一出抽象的悲喜剧,都有一个抽象的演员——意愿,及两个人类演员——nagual及他们的门徒,剧本便是抽象核心。
唐望以平静的声音告诉我,我在这一生中头一次看见了力量,那维持宇宙的威力。他强调意愿不是容许我们使用、命令或移动的东西;但是,我们可以随意使用、命令或移动它。他说,这个矛盾便是巫术的本质。对这个矛盾的误解,给历代巫士带来无法想象的痛苦与悲哀。现代的nagual为避免付出同样的代价,发展出了一套行为准则,称为战士的行径或完美无缺的行动,用以锻炼巫士的清明与深思熟虑。
唐望说,在古代某个时期,巫士专注于意愿与一切的共同连接。他们内把第二注意力集中在这种连接上,不仅得到了直接的知识,也得到了运用这些知识以行使惊人事迹的能力。然而,他们缺乏了控制这些力量的稳定心智。
为了亡羊补牢,于是巫士们决定只把第二注意力集中于意愿与有意识生物的连接上,包括与存在的一切有机生物及巫士称为无机生物或同盟的事物的连接。同盟被他们描述为有意识的实体,但不具有我们所了解的生命。但这尝试也未成功,并没有带给他们智慧。
在下一步的推论中,巫士把他们注意力完全集中于意愿与整个人类的连接上,结果与以前大同小异。
于是,巫士进行了最后的推论,每个巫士只注意他单独与意愿的连接,但结果是同样无效。
唐望说,虽然这四种专注方式有很大差别,但失败都是一样的。所以最后巫士们只专注于他们与意愿的单独连接中,使他们具有能自由点燃其内在之火的能力。
他强调,所有的现代巫士都必须艰苦奋斗以得到心智的稳定。一个nagual则必须更加努力,因为他有更多的力量,对决定知觉的能量场有更大的控制,并且对寂静的知识的复杂性有更多的熟悉和了解,这就是与意愿的直接接触。
以这种方式来探讨,巫士开始尝试重建我们关于意愿的知识,重新取得使用它而不会屈服于它的能力。而巫术故事的抽象核心则是我们对于意愿的各种领悟程度。
我完全理解唐望的解释,但我越是理解他的话,就越感到失落与居丧。在某些时候,我会认真地考虑立刻结束我的生命,我觉得自己注定会失败。我几乎流着眼泪告诉唐望,他没有必要解释下去,因为我知道我快要丧失我的强化意识了;而当我回到了日常意识时,我不会记得看见或听过的任何事物,我的沉闷知觉会再次发挥它那重复的习性及可预测的逻辑,因此我是注定要失败的。我告诉他,我厌恶自己的命运。
唐望回答说,即使在强化意识中我也都渴望重复,而且我还是时常用自卑与居丧的侵袭来烦扰他。他说如果我要接受这种心境,我应该以战士的心境来面对命运,个人的命运如何就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