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寻求知识,就像上战场,完全清醒,带着恐惧及尊敬,而且绝对有把握。以任何其他方式去寻求知识或上战场都是一种错误,不论谁这么做,都会因他的这种做法而终生后悔。”
我问他为什么会这样,他说当一个人达成了这四项先决条件之后,其他的错误就不算什么了;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行动不能与傻瓜的行为混为一谈。如果这样的人失败,或遭受挫折,他失去的只是一场战役,他不会为此自怜或后悔。
「你来此的决定便足以消除一切恐惧。你来是因为你要来。这是战士的行径。我已经一再告诉你,最有效的生活方式便是战士的行径。在你做决定之前尽管担忧与多疑,但是一旦做下了决定,就要摆脱忧郁与沉思,前面还有无数决定等着你去做。这便是战士的行径。」
「战士在事情不清楚时,会去思索他的死亡。」
「因为只有死亡的观念才能调和我们的精神。」
战士为自己的行动负责,即使是最微不足道的行动。
你必须耐心等待,知道你在等待,而且知道你在等待什么。这就是战士的作法。
「他要学习把他的欲望降至空无。只要他把自己想成是个受害者,他的生命便会是地狱。而只要你也这么想,你的承诺便会继续有效。使我们不快乐的是我们的欲望。如果我们能把欲望降至空无,那么最微小的事物都会成为真正的恩赐。安心吧,你已经送给小荷昆很好的礼物了。贫穷或欲求都只是思想,憎恨、饥饿或痛苦也不过如此而已。」
「抵抗生命的压力,是我们个别独自的决定。我告诉过你无数次,只有战士才能幸存。一个战士知道他在等待,以及他在等待什么。当他等待时,他什么都不渴望,于是任何微小的赠予都超过了他所能接受的程度。如果他要食物,他会想个办法,因为他不饥饿;如果他的身体受到伤害,他会设法阻止,因为他不痛苦。让自己饥饿或痛苦,便是放弃了自己,不再是个战士;于是饥饿与痛苦的力量就会摧毁他。」
只有死亡的观念,才能使人不自我放纵于任何事物上;只有死亡的观念,才能使人不自我否定于任何事物上。这样的人不会陷于渴望中,因为他对生命及其中一切事物产生一种寂静的渴望。他知道他的死亡在偷偷潜近,不会给他时间去抓住任何事物,于是他不带渴望地尝试一切事物。
「一个超然独立的人知道自己不可能逃离死亡,他只能依靠一件事,那就是他做下决定的力量。也就是说,他必须成为他的决定的主宰。他必须完全理解他的决定就是他的责任。一旦做下决定,就没有时间反悔或自责。他的决定就是最终的。因为他的死亡不让他有时间抓住任何事物。
「如此带着对死亡的觉察,及他的超然,及他做决定的力量,一个战士使他的生活变得策略化。对于死亡的觉察引导着他,使他能够超然而寂静地渴望。他的最终决定的力量使他能够做出选择,不加反悔。他所选择的将是策略上**的;如此他的一切行为都充满了兴趣与沉静的效率。
「当一个人能够如此行动时,你可以毫无疑问地说他是个战士了。他拥有了耐心!」
「当战士拥有耐心后,他便朝着意愿接近了。他知道如何等待。他的死亡伴随在身旁,他们是好朋友。他的死亡以神秘的方式提供忠告,教他如何选择,如何策略化地生活。于是战士等待着!我说战士不用急躁,因为他知道他在等待他的意愿;有一天他会成功地做到一般情况下不可能做到的事。也许他根本不会注意到他的惊人表现,但是当他继续做出不可能的事,或不可能的事继续发生在他身上时,他就会开始感觉到一种力量正在萌芽。他在知识的道路上继续前进,而这种力量也逐渐从他内在发出。首先像是肚子里的一种搔痒,或一种无法消退的温暖,然后变成一种疼痛,极不舒服。有时候这种疼痛会使战士痉挛数月之久,越强烈越好。优秀的力量总是会以剧烈的痛苦做为前兆。
「当痉挛消退后,战士会注意到他对事物有奇异的感觉。他注意到他能够从肚脐周围发出感觉,实际碰触事物。这种感觉就是意愿。当他能够用它来抓住事物时,你便可以毫无疑问地称那战士为巫士,他拥有了意愿。」
「你放弃了你自己,你心甘情愿地放弃了你自己,这是不对的。我已经告诉过你,而我愿意再说一次,只有成为战士,才能在巫士的世界中生存。战士尊重一切事物,除非情况必要,他不会作贱任何事物。昨天你没有尊重水。通常你做得不错,但是昨天你把自己放弃给死亡,像个该死的笨蛋。战士不会把自己放弃给任何事物,甚至包括死亡。战士不是一个心甘情愿的角色,战士是难以接近的,如果他愿意与什么事物牵连在一起,你可以确定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生命对于战士而言,是一场战略的练习,」
「战士是难以接近的;他绝对不会站在路中央等着被敲脑袋。
如此他将不可预知的机会降至最低。你称之为意外的,通常都是很容易避免的事,除非是一些生活慌张狼狈的笨蛋才会遇上。」
「战士需要战略化的生活,」他微笑说,「战士绝不会负担无法承受的重量。」
这个世界的确充满了骇人的事物,我们只是被不可思议及不可抗拒的力量所环绕的可怜生物。普通人无知地相信那些力量可以被解释或改变;他们不知道如何去做,但他们期待人类的作为迟早能够解释或改变那些力量。相对的,巫士既不想解释,也不想改变那些力量,巫士反而改变自己的方向,去配合那些力量的方向,因而能够使用那些力量。这是巫士的计策。一旦你了解了巫术中的计策后,巫术就不算什么了。巫士只比普通人好一点点。巫术并不能帮助他去过更好的生活。事实上我应该说,巫术会妨碍他,使他的生活变得麻烦危险。因为他把自己开放给力量,所以巫士会比普通人更易受伤害。一方面,其它人会怕他,恨他,想要结束他的生命;另一方面,那些环绕着所有生物,不可思议与不可抗拒的力量,却是巫士更大的危险。被其它人刺穿当然很痛苦,但是比起同盟的碰触,那就不算什么了。巫士把自己开放给知识,就成为那些力量的猎物,只有一件事物能带给他平衡;他的意愿。所以他必须生活如战士一般。我要再重复一次:只有战士才能在知识的道路上幸存。成为战士所带来的力量,才能使巫士的生命高人一等。
「我常听你说你随时都准备赴死。我不认为这种感觉是必要的。我认为这是无谓的放纵。战士永远只为战斗而准备。我也常听你说你的父母挫伤了你的精神。我想人的精神是很容易受到伤害,但不是被你所谓的伤害行为所造成的。我相信你的父母的确伤害了你,因为他们让你放纵,软弱,沉溺于沉思中。
「战士的精神不属于放纵与抱怨,也不属于胜利或失败。战士的精神只属于奋斗,而每一次的奋斗都是战士在世上的最后一战。于是结果如何对他无关紧要。在他世上最后一战中,战士自由明晰地发挥他的精神,他专心战斗,知道自己的意愿是完美的,于是战士不停地欢笑。」
「现在你必须知道关于战士的最后一点了,」他说,「战士选择造成他的世界所需要的项目。
「上次你看到同盟后,我必须浸洗你两次。你知道你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我不知道。」
「你失去了你的盾牌。」
「什么盾牌?你在说什么?」
「我说战士选择造成他世界的项目。他小心刻意地选择,因为他选择的每一项都是一面盾牌,用来保护他,抵挡那些他想要使用的力量的攻击。譬如说,战士能用盾牌保护自己面对同盟的攻击。
「普通人也同样被那些不可思议的力量所环绕,但都视而不见,因为普通人也有其它特别的盾牌来保护。」他停下来用疑问的眼光看着我,我不明白他的话。
「那些盾牌是什么?」我问。
「人们的所作所为。」他回答。
「人们做了什么?」
「你看看四周,人们都忙碌于他们的作为,那就是他们的盾牌。当巫士接触那些不可思议,不可抗拒的力量时,他们的缝隙便会打开,使他比平常对死亡更为脆弱;我告诉过你,我们透过那缝隙而死亡。因此如果一个人的缝隙打开了,他就必须准备用意愿来填满它。这是战士的作法。如果他像你一样不是战士,那么他就没有办法,只能利用日常生活的行为来转移他的心思,不去想那可怕的接触,这样他的缝隙就可以关上。你接触同盟的那一天,你曾经对我发怒。当我停顿了你的车子时,你也火冒三丈。当我把你丢进水池时,你感到寒冷。你身上的湿衣服使你更冰冷。愤怒与寒冷能帮助你关上缝隙,于是你得到了保护。但是现在你已经无法再像普通人一样使用那些盾牌了。你对力量知道的太多了。现在你终于到达了成为战士的边缘。你的老盾牌已不再安全。」
「那我该怎么办?」
「行动如战士,选择你的世界的项目。你不再能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包围你了。我慎重警告你,现在是你这辈子**次无法再躲藏于你的旧生活之中了。」
「你所谓选择世界的项目是什么意思呢?」
「战士会遭遇那些不可思议,不可抗拒的力量,是因为他刻意寻找他们,因此他随时准备接触那些力量。相对的,你从未有所准备,如果那些力量出现,你会被吓到,恐惧就会打开你的缝隙,你的生命便会无法抑制地流散。因此你要做的**件事是有所准备,想象同盟随时会出现在你面前,你一定要准备好面对它。面对同盟可不是周末的野餐或舞会。战士必须负起责任保护自己的生命。所以如果任何一种力量试探了你,打开了你的缝隙,你就必须努力刻意地关上它。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你必须选择一些特定的事物,这些事物能带给你极大的平静与快乐。你可以利用这些事物来将你的思想引离恐惧,关上缝隙,使你『凝固』。」
「什么样的事物?」
「多年前我曾告诉过你,战士在他的日常生活中要选择一条有心的道路,就是对这条有心的道路的坚持,使战士异于常人。当他走上这样一条路时他会知道,他会在这条路上体验到极大的平静与幸福。战士从这条有心的道路上选择他的盾牌。」
「但你说我不是个战士,所以我要如何选择一条有心的道路呢?」
「现在正是你的转折点。可以这么说,在这之前,你并不真正需要生活如战士。现在则不同了。现在你一定要用有心的道路上的事物来围绕你,你一定要拒绝其它的事物,否则在下次的接触你就会完蛋。我还可以补充说,你不用再去寻找什么接触,现在同盟可能会出现在你熟睡时,或在你与朋友谈天时,或在你写笔记时。」
「这些年来我一直遵循着你的教导来生活,」我说,「显然我做的并不好。我要如何才能做得更好?」
「你想得太多,说得太多了。你必须停止对自己说话。」
「什么意思?」
「你对自己说得太多了。不是只有你如此,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如此。我们维持着内在的对话。想想看,当你一个人时,你会干什么?」
「我会在心中自言自语。」
「你会自言自语些什么?」
「我不知道。我想什么都说吧。」
「我告诉你我们自言自语些什么,我们谈的是我们的世界。事实上,我们以内在对话来维持我们的世界。」
「我们怎么能够这么做呢?」
「每当我们告诉自己世界仍是老样子时,我们更新了它,以生命点燃了它;我们以内在对话支撑了它。不只如此,我们同时在内在对话中选择了我们的道路。我们一再重复同样的选择,直到死亡,因为我们一再重复同样的内在对话,直到死亡。
「战士觉察这个事实,他努力停止他的内在对话。这就是你要成为战士所需要知道的最后一点。」
「我要如何才能停止对自己说话呢?」
「首先你必须让你的耳朵分享一些眼睛的负担。我们从出生后便一直使用眼睛来判断世界。
我们对别人与自己所谈的主要是我们所看见的。战士觉察这个事实,于是他倾听这个世界的声音。」我放下笔记。唐望笑着说他并不是要我勉强去做。倾听世界的声音必须和谐地进行,而且极耐心。
「战士知道当他停止对自己说话时,世界就会改变。」他说,「所以他必须准备好接受这种巨大的变动。」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世界是如此这般,只是因为我们告诉自己,它是如此这般的。如果我们停止告诉自己这世界是如此这般,它就不会是如此这般。但是现在我不认为你准备接受这样剧烈的冲击,因此你必须慢慢地拆散这世界。」
「我实在不懂你的话!」
「你的问题是你把这世界与人类的作为搞混在一起了。不过这也不是只有你如此,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如此。人类的作为是用来保护我们对抗那些力量的盾牌。我们如常人般的行为使我们感到舒适安全;人类的作为的确很重要,但只是以盾牌来说是如此。我们从未理解人类的作为只是盾牌,却让它们支配了我们的生命。事实上我可以说,对于人类而言,人类的作为要远比世界本身更伟大,更重要。」
「你所谓的世界是什么?」
「世界就是所有环绕在这里的,」他说,用力踏着地。「生命,死亡,人类,同盟,及所有环绕我们的一切。世界是不可思议的。我们甚至无法理解它。我们甚至无法解开它的奥秘。
所以我们必须如实地对待它;一项纯粹的神秘!「但是普通人不会这么做。世界对他而言永远不是神秘的。于是当他年老时,他会相信这世界已经没什么值得留恋,值得活下去的。老人并没有糟蹋了这世界,他糟蹋的只是人类的作为。但是在他愚蠢的误解中,他相信世界已经不再神秘。为了我们的盾牌,我们要付出多么悲惨的代价!「战士觉察这种误解,学会正确地对待事物。人类的作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比这世界来得重要,于是战士把世界视为一连串无止境的神秘,而把人类的作为视为一连串无止境的愚行。」
「恐惧是永远无法完全克服的,」唐望在笑声停止后说,「当战士碰上如此情况时,他想都不用想就转身不理会同盟。战士不会放纵,因此他不会死于恐惧中。战士只容许同盟在他状况良好,有所准备的时候找上他。当他够强壮去抓住同盟时,他会打开他的缝隙,冲出去抓住同盟,把它按在地上,凝视同盟相当一段时间,然后他移开视线,放走同盟。我的小朋友,战士不管何时何地都是主宰。」
猎人和战士之间的不同在于,战士走在通往力量的路上,而猎人对此几乎一无所知。
“他不会把一件事当成另一件事。你称为梦的,对战士而言是真实。你要知道,战士不是傻瓜。战士是捕捉力量的完美猎人;他没有喝醉,也不是疯狂,他没有时间,及没有心情去吓人,或欺骗自己,或采取错误的行动。那样下的赌注太大了,要付出他条理分明的生活为代价,那是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巩固完善的。他不会犯下愚蠢的错误,把一件事当成另一件事,而使一切努力付诸流水。
“力量是一个战士处理的对象,”他说:“在开始时是牵强得难以相信的一件事,甚至连想都难以想象。这就是你现在的状况。然后力量变成一件重大的事,人可能无法拥有它,也可能甚至无法觉察到它的存在,但他一定知道有东西在那里,是从前不曾注意到的。接着力量就以无可控制的形态来到人身上。我无法说出它是怎么来的,也无法确切描述它。它什么都不是,但又在你眼前创造奇迹。最后力量变成人体内的东西,它控制人的行动,却又服从人的指挥。”
他说,那精灵认得他的声音,因此可能会静下来,不来打扰我们。他解释说,把自己开放给力量的这个观念有严重的言外之意。力量具有强烈的破坏性,极易引我们到死亡,因此要非常小心地应对。把自己开放给力量,必须要有计划地运行,无论如何都要非常小心。
把自己开放给力量的步骤包括,以大声说话或制造噪音的活动来显示你的存在,然后必须完全安静地观察一段时间。能控制喧闹与安静是战士的特征。他说正确的做法是,我应该努力去“停顿世界”。他指出在我为了宝贵的生命而冲上山顶时,我的状态极适合“停顿世界”。在那种状态下,所有的恐惧、敬畏、力量,与死亡都融合为一体;他说如此的状态很难再去重复。
我在他耳边悄悄问道:“你说的‘停顿世界’是什么意思?”
他使劲地瞪了我一眼,然后才回答说,那是猎取力量的人常使用的技巧,藉着这个技巧,我们所知的这个世界会为之崩溃。
他笑了,威胁说如果我再这样说下去,他就要用泥土盖住我的头。他说我是一个人,和其他人一样,我也要接受人的命运一一欢乐、痛苦、悲哀与挣扎——而一旦作为战士,那么人本身行为的特性就不再重要了。
他把声音降到近乎耳语,说如果我确实感觉精神被扭曲,我就应该整修它,使它洁净美好,因为在我们一生中,没有比这项工作更值得去做的了。不整修好精神就是寻求死亡,也就是等于是什么都不去寻求,因为不管发生任何事,死亡终究会征服我们。
他停顿了许久,然后用十足肯定的语气说:“追寻战士的完美精神,是**值得我们凡夫俗子去做的事。”
“世上最艰难的事,莫过于拥有战士的心境,”他说,“相信别人总是在为你做些什么,然后感觉自己应该悲伤哀叹,是一点用也没有的。事实上,没有人在对任何人做任何事,对一个战士就更不用说了。”
“你现在和我在这里,因为你要在这里。现在你应该能够完全负起责任,因此你不该存有处在风的怜悯中的想法。”
“战士的心境要求自我控制,同时也要求放任自己。”
“昨天晚上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处于这种适当的心境下。在你跳下树,捡起笼子跑向我时,你能够控制自己,同时放任自己。你没有因为害怕而瘫痪在那里。然后在快到崖顶时,山猫发出了尖叫。你的动作也很漂亮。我打赌如果你在白天去看那悬崖,你绝不敢相信你会爬过去;你对自己有相当程度的放任,同时有相同程度的控制。你没有放纵自己去尿湿裤子,但是在黑暗中能放开自己,爬上那峭壁。你本来很可能会踏出山径而摔死,要在黑暗中爬上那峭壁.你必须抓住自己,同时要放开自己。那就是我所谓的战士的心境。”
我说不论那晚我做了什么,都是我恐惧的结果,而不是什么控制或放任的心境所造成的。
“我知道,”他微笑道,“我要让你知道,若是在恰当的心境下,你可以激发自己超越你的界限。战士创造他自己的心境,你以前不了解,昨晚恐惧使你进入了战士的心境,但现在你知道了,那么任何事物都可以使你进入那种心境。”
我想要争论,但我的理智不是很清醒。我感到一种难以解释的困恼。
“永远在这种心境下行动,是很有利的,”他继续说:“它能扫除无谓的琐事,使人净化。当你到达崖顶时,那种感觉很棒,不是吗?”
“一个人在日常的任何举动,都需要有战士的心境,”他说,“否则一个人会变得扭曲丑陋。缺少这种心境的生命是没有任何力量的,看看你自己,每一件芝麻小事都会冒犯你,使你生气。你抱怨发牢骚,觉得每个人都在耍弄你。你是在风的怜悯中飘荡的一片叶子。你的生命没有力量,这种感觉是多么丑陋啊!
“相反,战士是一个猎人,他计划着一切!那就是控制,但是当他考虑完成后,他就付诸行动,放开他自己,那就是放任。战士不是在风中的叶子,没有人能强迫他;没有人能叫他做出违反他意愿,或违反他判断的事,战士是在求生存.而且是以所有可能中**的方式生存。”
“战士可能会被伤害,但绝不会被冒犯,”他说,“对战士而言,只要他自己是在适当的心境下行动,那么不论别人怎么做,对他都不会造成冒犯。”
力量是非常奇特的事物,”他说,“不可能被具体描述,说它是什么。力量是一个人对特定事物的感觉,是个人化的事物,单属于个人,例如说,我的恩人可以只是看人一眼,就使人生重病;女人被他注视之后会变得衰弱。但是他不会每次都使人生病,只有当他的个人力量发挥作用时才会。”
“他怎么选择生病的对象呢?”
“我不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力量就像这样,它命令你,但又服从你。”
“捕捉力量的猎人会诱捕它,然后储存起来,当成他个人的收获,因此个人力量能够增长,于是有一天,一个战士拥有那么多的个人力量,他便成为一个智者。”
“人要如何储存力量呢,唐望?”
“这又是另外一种感觉,要看战士是哪一种人而定,我的恩人有暴力的性格,他就凭借那种感觉来储存力量。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强悍而直接的。他留给我的印象,就是击碎万物,每一件事都是以那种状态发生在他身上。”
“捕捉力量的猎人会观察一切事物,”他继续说:“而每件事都会告诉他一些秘密。”
“为了能拥有力量,一个人必须与力量生活在一起。”
“力量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人为了拥有力量,命令力量,必须先具有力量才能开始,但是力量可以一点一滴地被储存,直到可以在力量之战中支持自己。”
你要知道,战士的艺术之一,就是去为一个特定的理由摧毁这世界,然后为了能继续生存,再加以重建。”
“战士在没有对恩惠表达谢意之前,绝不能背弃力量而去。”
力量之战尚未结束,我要让我的精神不受影响。我的一举一动都不可泄露我的感觉,除非我想被困在这山区中。
他要我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因为力量之处,像是我们所在的地方,会消耗掉自寻烦恼的人,于是你就会与这地方结上奇怪、有害的结。
“这些结会把一个人绑在力量之处,有时候会困住一辈子。”
“知识就是力量。即使要谈论力量,也需要好长一段时间去驯服足够的力量。”
“我会一次又一次地陪你来这山顶,”他说,“然后你要单独来,直到你被山顶上的一切所充满,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这山顶会成为你最后之舞的地方。”
“你说我的最后之舞,是什么意思咽?”
“这是你最后立足之地,”他说,“不管你在什么地方,你会死在这里。每个战士都有一个死去的地方。一个他偏爱的地方,充满着难以忘怀的回忆,一个力量曾经留下痕迹的地方,他目击奇迹的地方,有秘密向他显现的地方,他储存个人力量的地方。
“战士每次探访力量后,就有义务要回来到他偏爱的地方。他或者走路去,或者藉做梦去。
“而到最后,他在世上的日子将尽,他感觉到死亡轻拍他的左肩,他的心灵早已准备好,便会飞向他所爱的地方,在那里,战士和他的死亡共舞。
“每一个战士都有他特殊的形式,具有力量的姿势,是他穷尽毕生之力发展出来的。这是一种舞蹈,一种动作,在个人力量的作用下做出来的。
“如果垂危的战士只有些许力量,他的舞就短暂;如果他的力量巨大,他的舞就华丽壮观。但是不管他的力量是多或少,死亡都必须停下来,在旁观看他在世上的最后表演。战士最后一次重述他生命中的辛劳时,死亡必会等待,直到他的舞蹈结束。”
“任何去捕捉力量的人都必须要学那舞蹈,”他说,“但是我现在还不能教你。你很快就会碰到一个势均力敌的敌人,那时候我会教你力量的**个动作。而你继续生存下来,就必须靠自己再添加上其他的动作。每一个新动作都是通过力量的挑战而得来的。因此正确地说,战士的姿势及形式,是他一生的写照,在他个人力量成长时,他的舞也就萌生。”
“死亡真的会停下来看战士跳舞吗?”
“战士只不过是一个人,一个谦逊的人。他不能够改变死亡的计划,但是他完美无瑕的心灵,尝遍惊人的艰苦之后所储存的力量,的确能握住死亡一会儿。这一会儿工夫,已足够他最后一次回想力量。我们可以说,那是死亡对那些完美的心灵所做的表示。”
“决定一个人的所有行为的是他的个人力量。人只不过是他个人力量的总和,而这总和决定他如何生存、死亡。”
“个人力量是一种感觉,”他说,“像是感到十分幸运;或者可以说是一种心境。个人力量是一个人努力得来的,和他的先天条件无关。我告诉你,战士是捕捉力量的人,我正在教你如何猎取、储存力量。你的困难是你还不信服,这也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困难。你必须相信个人力量可以使用,可以储存。但是到目前为止,你还不信服。”
他继续说,“我当初也不愿意选择战士这条路,我相信一切努力都没有意义,既然我们都难免一死,做了战士又有什么不同呢?但我错了,我必须自己去找到答案。只有当你明白自己错了,明白成为战士是多么的不同,你才可以说,你信服了;然后你可以独自前进,甚至能独力成为一个智者。”
“捕捉力量是件奇怪的事情,”他说,“首先要成为一个想法,之后再一步步建立起来,然后,砰!它就发生了。”
“捕捉力量是件非常奇怪的事,”他说,“我们无法事先计划。这也是它之所以刺激的原因。但是战士仿佛按照计划行动,因为他信任个人力量,而个人力量会使他以最恰当的方式去进行。”
人所做的任何事,都以他个人力量为轴心,”唐望继续说,“因此,对毫无力量的人而言,一个有力量的人做出来的事简直令人难以置信。、甚至认识力量,也需具有力量。
战士随时都得确定每一件东西都在正确的位置,不是因为他相信自己会通过将要来临的考验,而是因为那是他完美无缺的行为的一部分。
战士的行动看起来仿佛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实上他什么都不知道。
“战士信任自己的个人力量,不论力量是多是少,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是完美无缺的。”
他指着一棵大树丛,要我不去看树叶,而把注意力集中在树叶的影子上。他说在黑暗中奔跑并不一定需要恐惧激发,而是一个知道如何“不做”的身体自然愉快的反应。他附在我右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说,力量的秘决是“不去做我知道如何去做的事”。像注视树的这个例子,我知道如何做的事,就是直接去注意茂密的叶丛,而我从来不会去关心树叶的影子或叶间的空隙。他最后的指示是,先注视某一根树枝上的叶影,然后才慢慢遍及整棵树,不要让视线回到树叶上,因为储存个人力量刻意的**步,就是让你的身体“不做”。
他说,“我就要告诉你一些非常简单,但又非常难做的事情;我将要跟你谈不做,虽然事实上没有办法谈它,因为那是属于身体的事。”
“不做是非常困难,但非常有力量的事,因此你不能谈论它,”他继续说:“直到你能够停顿世界后,才可以自由地谈它,如果你想谈的话。”
“就是做,使岩石成为岩石,树丛成为树丛,做也使你成为你,我成为我。”
“那块石头是石头,是因为所有你知道对待它的态度所造成的,”他说:“我称这个做法为做,举个例,智者知道那块石头之所以是石头,只是因为做,所以如果他不要那块石头是石头,他只须不做,你明白我意思吗?”
“你注视它好久了,”他说,“现在它有了你的一部分。战士永远要努力把做变成不做,做就是让小石子丢在地上,因为它只不过是颗小石子。不做则是对待它远超过区区一颗小石子。今天,这个小石子已经沉浸在你心里好久了,现在它就是你,因此你不能把它丢在一旁,一定要把它埋起来。但是如果你有个人力量,不做就是把那小石子转变成具有力量的东西。”
“现在我能这么做吗?”
“你的生命还不能严格地这么做。如果你能看见,你会知道因为你过度的注意,使小石子变成一个很不讨人喜欢的东西,因此你**的对策,是挖个坑把它埋起来,让大地去吸收它的沉重。”
“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吗,唐望?”
“对你的问题回答是或不是,就是做,但是因为你在学习不做,所以我必须告诉你,这是真的或假的都无关紧要。在这里战士就比一般人要占便宜。一般人会在乎事情是真是假,是对还是错,但战士则不然。一般人会以某种方式去对待他认为是对的事物,对于他认为是错的事物,又以另一种方式对待。如果别人说某事是对的,他就去做,并且相信自己的行动是对的,如果别人说事情是错的,他就不屑去做,或者不会相信他的行动是对的。但是,战士在这两种情况下都会有所行动。如果事情是对的,他会去行动以做到做;如果事情是错的,他也会去行动,好做到不做。懂我的意思了吗?”
战士不需要相信什么,因为只要他保持在不相信状态下行动,他就是在不做。
“我知道你认为自己很坏,”他说:“那就是你的做。现在为了能改变那个做,我要建议你去学习另一种做。从现在起,一连8天,我要你对自己说谎。你不要对自己说实话,不要说你自己丑陋、无能、很坏;你要告诉自己,你和上面说的完全相反,即使你知道那是谎话,知道你一点希望也没有。”
“但是这样说谎有什么意义呢,唐望?”
“这可以把你钩在另一个做上,然后你也许会了解,这两种做都是谎言,都不真实,无论把自己钩在哪一个做上,都是浪费时间,因为**真实的一件事,是你内在必然会死亡的存在。去觉察那种存在,就是自我的不做。”
“当你发现影子在你左边时,你就应该警觉到这是件严重的事,你也不应该奔跑。”
“那么我该怎么办?站在那里吗?”
“不错,当战士遭遇对手,而这对手又不是平常人时,他一定要采取确实的立场。只有如此才能使他不受伤害。”
“但是你的身体知道有事情不对劲,尽管如此,你仍然跟她说话。真是遭透了。在这种接触中,你绝不能向你的对手说一个字。然后你又转身背对她,那更是糟糕。然后你跑了起来,这是你能做的最糟糕的事!显然她也笨,如果是一个够格的巫师早就把你当场宰了,就在你转身逃走的那一刹那。
“到目前为止,你**的防卫是稳住自己,跳你的舞。”
“你说的是什么舞?”我问。
他说,他教我的“兔子踏地”的动作,是战士之舞的**步,战士会用一生时间来发展成长,然后做为离开世界的最后表示。
“现在你应该可以觉察到一件事物,”唐望说:“我称之为‘机会的公分立方体’(cubic centimeter of chance)。我们每个人,不论是战士与否,都时常会有一个机会公分立方体在我们眼前跳。战士和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战士能觉察到它。战士的任务之一就是保持警觉,刻意地等待,所以在他的机会公分立方体跳出来时,有足够的速度和力量去抓住它。
“机会、好运、个人力量,或随便你要怎么称呼它,都是一种奇特的状态,像是一根小树枝出现在我们眼前,邀请我们去摘它。我们通常不是太忙,就是有偏见,或者是太笨、太懒,不懂得那就是我们的幸运公分立方体。相反地,一个战士永远警觉、严密,因此有足够的冲劲与能力去抓住它。”
“只有成为战士,人才能在知识的道路上生存,”他说,“因为战士的艺术,是在平衡做人的恐惧与做人的奇妙。”
“战士的自信并不同于普通人的自信。普通人寻求旁观者眼中的认同,称之为自信;战士则寻求他自己眼中的完美无缺,称之为谦逊。普通人依赖他的同伴,而战士只依赖他自己。你也许是在追寻幻影,但当你应该追求战士的谦逊时,你却在追求普通人的自信。两者之间的差别十分明显:自信要求对事物的了解,谦逊则要求对自己行动与感觉的完美无缺。”
“我一直努力照着你所建议的去生活,”我说,“我也许不是**的,但我已尽了我**的努力,这是完美无缺吗?”“不是,你必须做得更好,你必须使自己超越自己的极限,永不停止。”
“但那是疯狂的,唐望,没有人能够如此。”
“有许多你现在做的事,在十年前你会认为是疯狂的,这些事情本身没有改变,而是你对你自己的看法改变了,以前完全不可能的事现在变成了非常正常的。也许你迟早会成功地改变你自己。在这里战士**可能的做法是坚持不懈、毫无保留地行动。你已经知道足够的战士行径可遵循,但是你的老习惯与例行公事阻碍了你。”
“透露什么或隐藏什么,都不重要,”他说,“我们所做的一切,所成为的一切,都决定于我们的个人力量。如果我们有足够的个人力量,一个字就足以改变我们生命的方向;但如果我们没有足够的个人力量,即使是最精华的智慧透露给我们,也不会造成任何一点点的不同。”
“我们是明晰的生物,”他有节奏地点着头说,“对于明晰生物而言,只有个人力量是重要的。但是如果你问我什么是个人力量,我只能说,我的解释将无法说明它。”
“那只小蛾在叫你,”他不带任何情绪地说。
我跳了起来,那声音立即停止。我看着唐望寻求解释,他耸着肩,做出夸张的绝望表情。“你还没有完成你的约会,”他说。
我告诉他,我觉得自己不够资格,也许我该回家,等我感觉较强壮时再回来。
“你在胡言乱语,”他打断我的话,“战士接受他的命运,不管这命运是如何,他都要以极度的谦逊接受。他谦逊地接受自己的一切,不是由于懊悔,而是当成一种生命的挑战。
“我们每个人都要花许多时间才能理解这一点,在生活中完全地实践。以我为例,我以前单是听到‘谦逊’这个字眼就会咬牙切齿。我是个印第安人,我们印第安人总是谦逊的,除了低头之外什么都不做。我以为谦逊是不属于战士的行径。我错了!现在我知道,战士的谦逊不同于乞丐的谦逊。战士不对任何人低头,同时他也不允许任何人向他低头。相反,乞丐屈膝逢迎任何他以为比较高贵的人,但是同时也要求比他低贱的人向他屈膝。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我不知道当一个大师是什么感觉。我只知道战士的谦逊,而这永远不会使我成为任何人的大师。”
一个战士必须平静自持,永远不失去他的控制力。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物是战士无法面对的。你要知道,战士当自己是已死之身,所以他没有什么会失去的。最坏的已经发生在他身上,因此他既清明又平静。从他的言行来判断,你绝不会怀疑他已见识过一切了。”
“在那黑暗中只有知识,”他理所当然地说,“不错,知识是令人畏惧的,但是如果战士能接受知识骇人的本质,他也就能平衡知识的恐怖。”
“那么我应该为所发生的事寻求解释吗?”我问。
“当然!”他叫道,“使你的心神安宁是你的责任。战士不是靠着用头撞墙来获得胜利的,而是超越那些墙。战士跳过去,而不是破坏它们。”
“那么我要怎么才能跳过这道墙呢?”我问。
“首先,我认为你以如此严肃的态度去对待一切事物,实在是致命的错误,”他说着坐到我身旁说,“当我们遭遇不寻常的情况时,有三种坏习惯会一再出现。**种,我们会忽视所发生的,认为根本没有发生过,这是偏见的做法。第二种,我们会接受事物的表面意义,然后觉得我们很清楚发生了什么,这是迷信的作法。第三种,我们会执迷于那些事件,因为我们无法忽视它,又无法全盘接受,这是愚蠢的做法。不就是你的做法吗?另
外还有第四种做法,正确的做法,战士的做法。战士会继续行动,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因为他什么都不相信,但是他接受事物的表面意义。他不接受地接受,不放弃地放弃。他永远不觉得自己知道什么,也不会觉得什么事都没发生。他的情况仿佛在控制之中,但也许他的脚正在鞋子里偷偷发抖。在这种态度下行动,才能驱散执迷不悟。”
“我从来没想到你需要帮助。你一定要培养出战士不需要任何事物的感觉。你说你需要帮助,帮助什么?在你这奢华的生命旅程中,你已拥有一切所需要的。我试着教导你,真实的经验就是成为一个人,**所需要的条件就是活着。生命虽是我们目前所采取的曲折途径,但生命就它本身而言是自足的,不需解释的,完满无缺的。“战士知道这个道理,并如是生活着。因此你可以毫无顾忌地说,经验中的经验就是成为一个战士。”
“如果战士需要慰藉,”他继续说,“他就会随便找一个人,向那个人详细透露他的困扰。毕竟,战士不是要寻求了解或帮助,他只是藉着谈话来缓解他所受的压力。这是假设这个战士是爱讲话的,如果他不爱讲话,他就不向任何人说。
“战士是永远有所准备的。做个战士并不只是如同希望成为一个战士那么简单,倒像是一场永不终止的奋斗,一直持续到生命最后一刻。没有人生来就是战士,就像没有人生来就是理性的生物。我们使自己变成其中之一。”
“你自己知道战士的内心有某种事物能够觉察一切改变,战士行径的目标正是去培养和维持这种觉察。战士涤净它,磨光它,使它运行不断。”
那是一种内在的声音,告诉你什么是什么。
“小心!”他说,“战士永远不会放松戒备。如果你继续这么快乐,你会用掉你仅剩的些许力量。”
“我应该怎么做呢?”我问。
“做你自己,”他说,“怀疑一切,做个多疑的人。”
“但是我不喜欢那样子,唐望。”
“你喜不喜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用什么来当你的盾牌?当战士的致命缝隙打开时,他必须用一切可能的方法来关上它。所以你喜不喜欢多疑或发问并不重要,那是你目前**的盾牌。”
“战士的行动是没有漏洞的,如此行动便没有人能挑你的错。拿昨天为例,战士的做法应该是,首先,不带恐惧也不多疑地发问,然后让哲那罗对你显示做梦者的神秘,而不要耗尽力量反抗他。今天,战士的做法应该是,组织你所学习到的,不妄自假设,也不盲目接受。这样做就没有人能挑你的漏洞。”
“你会习惯的,”他说,“战士必须要流畅自在、和谐地与周边世界一同转变,不管是理性的,或是意愿的世界。”
“这种转变中最危险的时候是当战士发现世界既不是理性也不是意愿时。据我所知,要成功地度过这段危险转变期,**的方法是他仿佛相信这世界似地继续保持行动。也就是说,战士的秘密是他不相信地相信。但是战士显然不能只说他相信就算了,那样太容易了。如果只是相信,会使他不去检视他的处境;当战士必须要相信时,他当成一项选择,当成他最热爱的表现。战士不只是去相信,战士必须相信(Having to Believe)。”
“我所要告诉你的是,作为一个战士,你不能只是如此相信就算了。对于麦斯而言,必须相信是指你也接受别的事实,譬如说,它的逃脱也许只是一次无用的发作。它也许在跳人下水道时就跌死了,或者淹死了,饿死了,被老鼠吃了。战士会考虑所有这些可能性,然后根据他最深的偏爱来选择他所要相信的。”
“做个战士,你要必须相信。麦斯做到了,它不仅逃脱了,同时继续保持了它的力量。你必须如此相信,不妨说,没有这个相信,你就是一无所有。”
我忘了另外一只猫,我的象征都围绕在麦斯身上,另外一只猫对我并不重要。
“但要它重要啊!”唐望听完我的话后叫道,“必须相信意味着你必须同时算上另外一只猫,那只舔着将断送自己生命的手的猫,那只充满信任地步人死亡的猫,满怀着它的猫的判断。”
“你以为你像麦斯,因此你忘了另外一只猫,你甚至不知道它的名字。必须相信是表示你必须考虑到一切。在确定你像麦斯之前,你必须考虑到你可能像另外一只猫。在逃生与抓住机会之外,你也可能会快乐地走向死亡,满怀着你的判断。”
必须相信这个世界的神秘与深不可测,是一个战士内心最深处的偏爱,缺乏这个,战士就一无所有。
“战士的做法之一是,决不让任何事影响他,”他说,“如此一来,就算是战士看见了魔鬼本人,他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战士的控制必须是完美无缺的。”
“战士的重要原则是,”他说,“他的决定都必须非常谨慎,因此任何后果都不会使他惊讶,更不会消耗他的力量。”
身为一个战士,意味着谦逊与警觉。
“并不是你必须要忍受这一切,你就是这一切。你不只是暂时忍受它们而已。当你决定进人这个可怕的巫术世界时,你的决定便该足以消除任何残存的困惑,让你有力量去接受这个世界。”
“不论在任何情况下,战士都不能感觉无助,”他说,“或困惑,或恐惧。战士只有表现完美无缺的时间,其他一切事物都只会消耗他的力量。只有完美无缺的行动才能补充力量。”
完美无缺就是对你所从事的一切尽你**的努力。
“这并不如你想象得那么困难,有关完美与否的关键在于你对时间的感觉。基本原则是,当你觉得自己是不配的,有永恒的时间去行动,你便不是完美无缺的。在这些时候,你应该转身望望四周,然后你就会明白你的时间感是多么地愚蠢!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幸存者!”
如何生活如战士,这是巫师世界中使一切结合起来的媒介。老师必须一点一滴地锻炼、发展这个观念。若是缺乏了战士生活的坚强与冷静,就不可能在知识的道路上生存。
“战士承认他的痛苦,但他不放纵于其中,”唐望说,“因此一个进人未知的战士,他的心境不是悲哀。相反,他充满快乐,因为他为自己的运气而感庆幸,相信他的精神是完美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充分觉察他的效率。战士的快乐在于他接受了他的命运,并能完全观照他所将要面对的一切。”
战士的生活不可能是冰冷寂寞、缺乏感情的,”他说,“因为他的生活是建立在他对他所爱付出的热情与奉献上。
“这就是两个战士的最深偏爱,”他说,“这个地球,这个世界。对于战士而言,没有比这更伟大的爱了。”
“只有以不变的热情去爱大地,才能解脱悲伤。”唐望说,
“战士永远是喜悦的,因为他的爱是无法改变的,他所爱的大地会拥抱他,一给予他不可思议的礼物。只有那些痛恨提供保护之手的人才会悲哀。”
“这个可爱的生物,它的一点一滴都是活的。它了解一切感觉,带给我慰藉,治好我的痛苦。最后当我完全明白我对它的爱时,它教给我自由。”
他提起我有一次告诉他的一个故事。一个72岁的老人抱怨着生命是如此短促,似乎前一天他还只是个孩子。那老人对我说:“我还记得我在十岁时穿的睡衣,似乎只是在昨天,时光都到哪里去了?”
“解毒剂就在这里,”唐望摸着大地说,“巫师的解释根本无法使精神自由。瞧瞧你们俩,你们已经得到巫师的解释,但没有造成半点儿不同。你们比以前更为孤单,因为若是对那保护你们的大地没有不变的热爱孤单便会成为寂寞。”
“只有对这辉煌生灵的热爱才能给予战士精神的自由。而自由便是快乐,便是效率,便是在面临绝境时的洒脱自在。这是最后的一课,总是留在最终的时刻,最孤寂的时刻。当一个人面对他的死亡与孤独时,只有在这个时刻,这一课才有意义。”
「Nagual说帕布力图有惊人的好运,」她说,「母亲与儿子为了同样的目标战斗。如果他不是如此的懦夫,他会接受他的命运,如战士般对抗索莉达,不带恐惧或怨恨。最后,**的一方会胜利,而胜利者会得到一切。如果索莉达是胜利者,帕布力图要为他的命运感到快乐,并祝福她。但是只有一个真正的战士才能感觉到如此的快乐。」
「索莉达女士对此有何感觉?」
「她没有放纵于她的感觉中,」拉葛达回答,又坐下来。「她已经接受了她的命运,她要比我们任何人都有所准备。在Nagual帮助她之前,她比我还糟糕。至少我年轻;而她是个老家伙,又胖又累,恳求死亡的降临。现在死亡将要奋战一场,才能带走她。」
「我们只选择一次,」他那时说,「我们选择成为一个战士或一个普通人。第二次选择是不存在的。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也许我们什么也不用做。」我说。
「是啊。没错,」她说,笑了起来。「你为什么不一直这样告诉自己,直到你感觉安全为止?Nagual一再告诉你,战士**的自由是去完美无缺的行动。」
她告诉我,Nagual如何坚持要她们每一个人了解,完美无缺不仅是自由,也是**能吓走人类形象的方法。
我向她叙述唐望如何让我了解完美无缺的意义。有一天他和我爬山经过一个很陡峭的河谷,一块巨石从岩壁上松动,以惊人的力量落在河谷底,距离我们只有二十或三十码远。那巨石的庞大使这个事件显得非常壮观。唐望抓住机会来上了辉煌的一课。他说那主宰我们命运的力量是在我们之外,与我们的行动或意志毫无关系。有时候那力量会使我们停下来弯腰系鞋带,就像我刚才做的。而这一停使我们得到宝贵的时间。如果我们继续行走没有停,那巨石无疑会把我们都砸死。然而,另一天,在另一个河谷,那同样的外在决定力量会让我们再一次弯腰系鞋带,而另一块巨石会在我们头上松动。这次我们的一停会使我们失去宝贵的时间。如果我们继续行走,我们就会拯救我们自己。唐望说基于我完全无法控制那决定我命运的力量,我在那河谷中**可能的自由,就是去完美无缺地系鞋带。
「巫士是不会像你帮助帕布力图般地帮助另一个巫士,」她继续说,「你的行为像是在街上的人。Nagual教导我们成为战士。他说战士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同情心。对他而言,有同情心是表示你希望其它人像你一样,成为另一个你,所以你才会伸出援手。你对帕布力图就是如此。世上最艰难的事,是战士让其它人为其所为,得其所应得。当我很肥胖时,我担心莉迪亚和约瑟芬娜吃得不够。我怕她们会因为缺乏食物而病死。我尽了**的力量来喂胖她们,而我是一片好心。战士的完美无缺是让她们成为她们想成为的,并支持她们。当然,这表示你必须要信任她们能自己成为完美无缺的战士。」
「如果对方不是完美无缺的战士呢?」我问。
「那么你的责任是你自己成为一个完美无缺的战士,不要说一个字,」她回答,「Nagual说只有一个能看见,而且无形的巫士才能去帮助任何人。因此他帮助我们,造就我们成为目前的样子。你不会认为你可以到街上去随便挑人来帮助吧,是不是?」
拉葛达站起来准备离去。我带她到城市里逛了一圈。她显得很快乐,到处跑来跑去,欣赏这世界的一切。唐望曾经如此描述过,一个战士知道他在等待,也知道他在等待什么,当他等待时,他就欣赏世上的一切。对他而言,战士的最高成就是欢乐。那一天在欧萨卡市,拉葛达彻底遵循了唐望的教诲。
唐望曾教导我要谦逊地接受我的命运。
「一个战士的命运是无法改变的,」有一次他对我说,「挑战是他能在这种严格的限制下走得多远,成为多完美。如果在他的道路上有阻碍,战士要努力完美无缺地克服阻碍。倘若他在路上发现难以忍受的艰辛与痛苦,他会哭泣,但是他的所有泪水也无法使他的命运移动分毫。」
「战士是追寻自由的人,」她对我的耳朵低语,「悲哀不是自由。我们必须摆脱它。」
如唐望所说,超然就是能够停顿片刻来审视情况。在我的悲哀深渊中,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我知道超然的感觉;我必须要努力,才能正确使用那种停顿。
在这些人中有一种志同道合的感觉。他们笑着唐望对我说的话,但不是嘲笑。唐望说要驯服自私最切实的方法,是透过我们的日常活动;我能够如此有效率,是因为没有人来烦我,而自己一人像箭般高飞不算什么挑战。然而,如果我必须负责照顾拉葛达,我的独立自主就会破成碎片,为了能生存,我就必须把我对自己的自私关切延伸到拉葛达身上。唐望以最强烈的口气说,只有借着帮助她,我才能找到线索来完成我的任务。
那个胖葛达已高过所有人笑声的声音问唐望,我是否要作她的丈夫。有一阵子沉默。唐望似乎在考虑该说什么。他拍拍她的头,说他可以代表我发言,我会很高兴做她的丈夫。人们疯狂大笑。我与他们一起笑。我的身体以最真实的喜悦颤抖着,我不觉得我在嘲笑拉葛达。我没有把她当成小丑,或傻瓜。她是一个孩子。唐望转向我,说我要尊重拉葛达,不管她对我做了什么,我必须透过与她的交往来锻炼我的身体,在最困难的状况下都要感到自在。唐望对全体人发言,他说在强大压力表现良好要比在日常情况下做到完美无缺容易得多,日常情况例如与拉葛达这样的人交往。唐望又说我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对拉葛达生气,因为她实在是我的女恩人;只有透过她,我才能够驯服我的自私。
「Nagual说「意愿」是无所不在的。」拉葛达突然说。
「那是什么意思?」我问。
「我不知道,」她回答,「我只是说出突然出现在我脑中的事物。Nagual也说「意愿」造成了这个世界。」
我知道我以前也听过同样的话。我想唐望一定也告诉了我同样的事,而我不记得了。
「唐望是在什么时候告诉你这些的?」我问。
「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她说,「但是他告诉我人类,和其它一切生物,都是「意愿」的奴隶。我们是在它的掌握中。它使我们做它想要的一切。它使我们在世界上活动。它甚至使我们死亡。
「但是他说当我们成为战士后,「意愿」就成为我们的朋友。它让我们自由一会儿;有时候它自己会降临,仿佛它在等待我们。他告诉我,他自己只是「意愿」的一个朋友─不像西维欧、曼纽耶,他是「意愿」的大师。」
「女Nagual和我并不担心你的安危,」她说,「Nagual告诉我们,你必须被强迫,才能放弃你的执着,这没什么稀奇的。每个男性战士都需要被恐惧所强迫。
唐望说一天他发现他和他的团体都年华已逝,他们似乎没有希望达成他们的任务了。那是他们首次感觉到绝望与无能的刺痛。
西维欧、曼纽耶坚持表示,他们应该放弃希望,继续完美无缺地生活,而不要想得到自由。唐望觉得这种态度也许是整件事的关键。在这方面,他发现自己步上他恩人的后尘。他接受了一种情况,在战士追寻的某个时候,一种无可克服的悲观会侵袭战士。一种挫败感,或更正确地说,一种无价值的感觉几乎无可觉察地降临到他身上。唐望说以前他都会嘲笑他恩人的怀疑,而无法相信自己会真的担心。尽管西维欧、曼纽耶表示不同意,并给予警告,唐望一直认为那是一个巨大的计策,是为了要教导他们而设计的。
由于他无法相信他恩人的怀疑是真的,他也无法相信他恩人能够完美无缺地生活而不带自由的希望。当他终于了解他的恩人是实实在在的放弃自己,承认失败,他也同时了解一个战士不管如何都坚决要完美无缺地生活,虽然这种态度不能当成一个保证成功的策略。唐望和他的团体亲身印证了这个道理,他们了解他们的机会非常渺茫。唐望说在这种时候,毕生的训练会发生作用,战士会进入一种超级的谦逊状态中;当战士的人力资源真正发生匮乏时,他别无选择,只能后退,低下头来。
然后文生来到我身边。他轻柔地开口。他说一个战士的挑战是去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正面与负面力量的平衡。这项挑战并不表示战士应该试图去控制一切,而是战士能以相同的效率迎接一切可以想象得到的情况,可预期的与不可预期的。若是在完美的情况下才能做到完美,就只是个纸上谈兵的战士。我的挑战是被留在后头。他们的挑战是奋力进入未知中。这两项挑战都是同样艰辛。对战士而言,留守的刺激不下于出征的刺激。两者是平等的,因为两者都需要达成一种神圣的信任。
“我是在刺激你的自我重要感。”他皱着眉说,“自我重要感是我们的头号敌人。想想它吧,使我们衰弱的,是感觉被其他人的行为或错误所冒犯;我们的自我重要感使我们花费大部分的生命,感觉被人冒犯。
“新看见者的建议,是花下一切的努力,来消除一个战士生命中的自我重要感。我遵循着这个建议。我对你的大部分做法都是为了向你示范:消除了自我重要感,我们便是刀枪不入,无可损伤的。”
“对付自我重要感不能用和颜悦色的态度。”
“自我重要感不是单纯与肤浅的问题。”他解释,“在一方面,它是所有我们内在良善之根源,而另一方面,它也是所有败坏之根源。除去败坏的自我重要感需要更高明的策略,历代的看见者都视此为伟大的成就。”
我的不自在使我想要争辩。我说,他对自我重要感的训诫,使我想起了天主教的规范,在一辈子聆听罪恶的惩罚之后,我已经麻木不仁了饿。
“战士把对抗自我重要感视为一项策略,而不是一项原则。”他回答,“你的错误在于,你把我所说的与道德标准混淆了。”
“我把你看成一位极有道德的人,唐望。”我坚持下去。
“你注意到了我的完美无缺,如此而已。”他说。
“完美无缺,就像除去自我重要感,都是过于模糊的观念,对我毫无意义可言。”我说。唐望笑得岔了气,我挑战他解释什么是完美无缺。
“完美无缺只不过是正确使用能量。”他说,“我的话与道德毫无关系。我节省了能量,使我能完美无缺。要了解这个道理,你必须自己去节省能量。”
“战士会做策略上的审查。”他说,“他们会写下他们所做的一切事,然后考虑有什么事情可以加以改变,让他们能稍微停止自己能量的散发。”
我说,这样的清单势必包括了天下所有的事物。他耐心地回答说,策略的审查只包括了与生存及安宁无关的行为习惯。
于是唐望开口道,在战士策略的审查中,发现维持自我重要感是消耗最多能量的行为,因此他们努力除去它。
“战士的首要关切之一,是使能量自由,好用来面对那神秘的未知。”唐望继续说,“重新分配能量的行为,便是完美无缺。”
他说最有效的策略,是由被征服时期的看见者所发展出来的,他们无疑是潜猎的大师。这套策略包括了六个相互影响的元素,其中五个被称为战士的特征,控制(control)、纪律(discipline)、忍耐(forcearance)、适时(timing)以及意愿(will)。这五个元素属于战士本身,而第六个元素,也素是其中最重要的,则来自外界,诶称为小暴君(pretty tyrant)。
“我实在是被搞糊涂了。”我说,“你一直说拉葛达是我生命中的小暴君,到底着是什么意思呢?”
“小暴君是制造痛苦的人,”他回答,“一个有力量控制战士生死,或者是是骚扰战士分心的人。”
唐望露出愉快的笑容,说新看见者对于小暴君有特别的分类,虽然这个观念是非常严肃与重要的发现,但新看见者用幽默的态度对待它。新看见者对于他们所有的分类,都带着一丝恶作剧的幽默,因为幽默是**的手段,可以抵消人类意识中沉溺于琐碎分类的强烈冲动。
新看见者根据他们的经验建立分类。在分类的顶端是一切能量的根源,宇宙****的统治者,他们就称之为主宰。自然地,其他的独裁者或专制者都是远低于主宰的分类之下。与宇宙一切的根源相比较,最恐怖专制的人物只是小丑,旖旎他们比分类为小暴君。
他说,在小暴君之下还有两类,**类是制造悲惨景况,迫害他人,但不置人于死地的小暴君;被称为卑微小暴君。第二类是只骚扰人不休的小暴君,被称为干瘪小暴君,或瘦巴巴小暴君。
他又说,北纬小暴君更被分为四类。一种是用暴力残忍地折磨人,一种是制造迷失使人产生难以忍受的焦虑,一种是用悲哀压迫人,而最后一种是去激怒人。
“你尚未完全具备新看见者的特征。”他说,“一旦你具备了,就会知道使用一个小暴君是多么有效与聪明的手段。我可以说这些策略不仅除去了自我重要感,也让战士能够明白,在知识的道路上,完美无缺是**重要的事。”
他说,在新看见者的大胆设计中,小暴君就像是一座山峰,而战士的特征像是爬山者,最后一起在山顶会合。
“通常只有四项特征会出现,”他继续说,“第五项特征意愿,总四留给最**的对抗,当战士面对行刑队时,不妨这么说。”
“为什么会这么安排呢?”
“因为意愿属于另一个领——未知的世界。其他四个都属于已知的世界也就是小暴君存在的世界。事实上,使人变成小暴君的,正是对于已知世界的过度滥用。”
唐望解释,只有完美无缺的战士,及知道如何控制意愿的看见者,才能使战士五项特征发挥整体的效果。如此的整体效果是一种**的手段,无法实行于日常的人类生活中。
“只需要四项特征,便可对付最恶劣的小暴君,”他说下去,“当然,这是在有小暴君的情况下。如我所说,小暴君是外界的元素,不受我们控制,而且可能是最重要的元素。我的恩人曾说,能够以外碰上一个小暴君是件很幸运的事。他的意思是如果你够幸运,你会在自己的道路上遇到一个小暴君,因为假如你没有遇到,就必须自己去找到一个。”
他解释,在被征服时期的看见者的**贡献之一,是发展出他称为三阶段进度的观念。那些看见者了解人的本性,他们达到无可争议的结论:如果一个看见者能够安然面对小暴君,他就当然能够无误地面对“未知”(the unknow)的世界,然后更能够面对“不可知”(the unknowable)本身。
“平常人会认为次序应该颠倒,”他继续说,“一个看见者若能面对未知,当然能够面对小暴君。但事实并非如此。正是如此的假设摧毁了古代杰出的看见者,秒年兆秒毫 我们得到了教训。没有任何事比面对一个拥有权力又专横霸道的人更能锻炼一个战士的精神。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战士才能得到清醒与宁静,来承受面对不可知时所带来的压力。”
我很不同意他的话。我说在我看来,暴君只能使受害者变得无助,或者变得像他们一样残暴。我指出,对于受害者在肉体上及心理上所受的影响,有无数的研究报告可考。
“其中的差别正是存在于你自己的话里,”他反驳道,‘他么是受害者,而不是战士。我的感觉曾经像你一样,我会告诉你是什么改变了我。现在我们先回到被征服的时代,当时的看见者无法找到更好的试炼场了。西班牙人是考验看见者的技巧到极限的小暴君;面对了那些征服者之后,看见者可以面对一切事物,他们是幸运的一群,当时到处都是小暴君。
“在那段丰富的奇妙年代之后,事情大有改变。小暴君再也无法具有相同的规模,只哟在那个时代中,他们的权力才是无所限制的。要造就一个**的看见者的最完美元素,便是一个权力无所限制的小暴君。
唐望说,他的苦难开始于他遇见他的恩人的几周前,他那时不过二十岁。他在一个糖磨坊充当劳工,他的身体一向强壮,能够轻易找到需要体力的工作。一天他正在搬运沉重的糖袋,一个女人经过,穿着高贵,似乎是个富有的贵妇。她大概五十来岁, 地看着唐望,然后对工头说了饿几句话后就离去了。工头走向唐望,对他说只要花一笔小代价,他几可以介绍唐望去老板家中工作。唐望告诉那人他没有钱,工头微笑着说不用担心,因为他将来会有很多薪水。工头拍着唐望的背,向他保证,去为老板工作是很大的荣誉。
唐望说,他身为一个低下无知的印第安人,吃饭哟一顿没一顿的,不仅相信了每一个字,而且还以为碰上了菩萨。他答应会付给那工头任何他想要的代价,工头说了一个很大的数目,他必须要分期偿还。
之后,工头立刻亲自带唐望来到老板家,那里离镇上有一段距离,然后把唐望交给另外一个工头,一个魁梧精明又丑陋的人。他问了唐望许多问题,想要知道唐望的家庭状况,唐望回答说他没有任何家人。那人非常高兴,甚至露出一口烂牙微笑着。
他答应唐望会付给他很多钱,而他甚至可以存下来,因为他不需要花钱,吃住都由他们供应。
那人的笑容十分恐怖,唐望知道他必须立刻逃走。他冲向门口,但那人拦住他,手中拿着一把左轮手枪。他拉上撞针,顶进唐望的肚子。“你将要在这里工作到只剩下骨头,”他说,“记住我的话。”他用一根棍子指使唐望,把他带到屋外见识那些从早做到晚,没有休息时间的工人,然后他要唐望去挖出两根巨大的树椿。他有饿警告唐望,如果他尝试逃跑或找警察,他会当场枪毙他;就算是唐望逃走了,他也会在法庭上发誓说唐望想谋杀老板。“你将会在这里工作到死,”他说,“然后另一个印第安人将接替你,就像你接替另一个死印第安人一样。”
唐望说那屋子像座堡垒,武装的人带着弯刀到处巡逻。于是他忙着做工,不想自己的处境。那天快结束时,那个人回来把他一路踢到厨房中,因为他不稀罕唐望不驯的眼神。他威胁要割断唐望的手腱,只要唐望有一点反抗的话。
在厨房里一个老妇人端来了食物,但唐望又恐惧又难过而吃不下。老妇人劝唐望尽量多吃,他必须要维持健康,因为他的工作永远不会结束。她警告说,他的前任者在一天前由于过度虚弱,从二楼窗户摔落而死。
唐望说他在那老板的屋子工作了三周,那个工头无时无刻不折磨他,叫他在最恶劣的情况下工作,给他最沉重的任务,永远用弯刀、手枪及木棍威胁他。工头每天都叫唐望去马房中,在紧张的马匹中清理马粪。每天清晨,唐望都会觉得这是他在世上的最后一天。而幸免不死,只表示他在第二天将要经历相同的地狱。
最后结局的来临是起因于唐望请求告假,,他的籍口是他必须到镇上去付钱给糖磨坊的工头。另一个工头反驳说,唐望不能停止工作,即使一分钟也不行,因为他能来老板家工作,已经使他欠了一屁股的恩情。
唐望知道他死定了。他知道了这个人的接,他和另一个工头串通好了拐骗无知的印第安日呢替他们工作至死,然后瓜分薪水。这个领悟使他怒不可竭。他尖叫着冲进厨房,穿过了屋子的正厅,工头及其他工人完全没有料到他的举动,他冲出饿大门,几乎要逃脱成功。但是工头在路上追上了他,对他胸部开了一枪,然后把他留在那里等死。
“当然有,在三年之后。我的恩人说得没错,那样的小暴君是百万人中不得其一,绝不能轻易放过。”
“你怎么回去的?”
“我的恩人设计了一套策略,使用战士的四项特征:控制、纪律、忍耐、适时”
唐望说,他的恩人对他假使了要如何从面对这样的恶魔中获益,也告诉他新看见者在知识之路上的四个步骤。地一步是决定成为一个门徒;在门徒改变饿他对自己及对世界的看法后,便采取第二个步骤,成为一个战士,也就是说,能够对自己做到极端的纪律与控制;第三个步骤是得到忍耐与适时,成为一个智者;当智者学会看见后,便是完成了第四个步骤,成为一个看见者。
他的恩人强调,唐望在知识之路上已经走得够久,得到了头两项特征的皮毛,也就是基本的控制与纪律。唐望说,这两项特征是属于一种内在的状态,一个战士是自我专注的,那不是自私的表现,而是一种对自己完全持续的审查。
“当时,我无法做到另外两项特征。”唐望继续说,“忍耐与适时不完全是属于内在的状态,而是属于智者的范围,我的恩人籍由他的策略使我能够做到。”
“这是不是表示你无法靠自己去面对小暴君?”我问。
“我相信靠自己我也能做到,虽然我怀疑是否能积极愉快地进行。我的恩人纯粹只是喜爱去策划和指挥这种接触。一个小暴君不只是可以使战士精神完美,也可以去享受其中的乐趣。”
“怎么可能有人能享受你所描述的恶魔呢?”
“与新看见者在被征服时代所遭遇的恶魔相比,他根本不算是什么。各种证据都显示,那些看见者非行享受与那些恶魔的接触,他们证明了即使是最可怕的暴君都能带来快乐,当然,先决条件是你必须是个战士。”
唐望解释,普通人在面对小暴君时所犯的错误是,每哟一个可依靠的策略。其中致命的问题是普通人把他们自己看得太认真:他们的行动与感觉,及那些小暴君的行动与感觉,都成为无与伦比的重要。而在另一方面,战士不仅有一个周密的策略,也不受自我重要感的牵制,因为他们明白,现实只是我们所创造的诠释。这项知识是新看见者在对抗思想简单的西班牙人时所拥有的绝对优势。
他说,他相信他能够只靠一项新年便击败那工头,这项新年就是小暴君都把自己看得极为重要,而战士却不会。
因此,遵照恩人的策略,唐望像以前一样在那糖磨坊找到一个工作。没有人记得他,零工总是来来去去,不留一点痕迹。
唐望恩人的策略要找他对所有人来寻求受害者的人示好。结果同一个贵妇人前来挑出了他,几像几年前一样,不过这一次他要比从前更为强壮。
同样的情况重演,但是这次的策略要求他拒绝付那个工头钱。那人从来未被拒绝过,旖旎吃了一惊。他威胁要开除唐望,唐望也反过来威胁他,说他要直接去找那位夫人。唐望知道那位夫人是磨坊主人的妻子,她并不知道这两个工头的勾当,唐望告诉那工头说他知道主人的住处,因为他曾在附近收割过甘蔗。那工头开始退缩,唐望反而问他要钱,才愿意去那主人屋子。工头认输了,给了唐望几块钱,唐望十分请户这人的让步只是为了使唐望能进去那屋子。
“他又亲自带我去了那屋子,”唐望说,“是糖磨坊主人所拥有的一间老庄园。这些富人如果不是知道其中的黑暗却漠不关心,就是过于麻木而根本没有注意到。
“我们抵达后,我便冲入屋内寻找那位夫人,我找到她时便马上跪下来吻她的手表示感激她。那两个工头都气呆了。
“屋子的工头就像以前一样。但是这次我已经准备妥当;我有控制、纪律、忍耐、适时。后来的发展正如我恩人的计划,我的控制使我完成了工头最刻薄的要求。通常在这种情况下,耗尽我们力量的是我们的自我重要感。任何人只要有一点点的自尊,便会被他人的羞辱给肢解得四分五裂。
“我很高兴地完成了他所有的要求。我快乐又强壮,而且毫不在乎我的自尊或恐惧。我在那里是做一个完美的战士。在他人践踏你时整修你的精神,便是控制。
唐望解释,他恩人的策略要求他不可像从前一样为自己感到悲哀,而要立刻开始分析小暴君的厉害之处,还有他的弱点,以及他行为中的漏洞。
他发现那工头厉害的地方,在于他的残暴本性及他的胆大妄为;他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许多旁观者面前射杀唐望。他**的弱点在于他喜欢他的工作,不希望危害到他的位置;在任何情况下,他都不敢在白天时在庄园中杀唐望。他的另一项弱点是他有个家庭,他有太太及小孩,就住在附近的小屋中。
“在遭人殴打时搜集所有的材料,便是纪律。”唐望或,“那人是个典型的恶人,没有任何品德。根据新看见者的看法,一个完美的小暴君是完全无可救药的。”
唐望说,另外两项战士的特征,忍耐与适时,他尚未具备,但也自动地被包括在他恩人的策略中。忍耐就是去耐心地等待,不急躁,不焦虑,只是单纯而喜悦地暂时不讨还欠债。
“我每天都摇尾乞怜,”唐望继续说,‘有时在那人的饿皮鞭下痛哭,但我是快乐的。我恩人的策略使我能支持下去,而不痛恨那人。我是个战士,我知道我在等待,而且我知道我在等待什么,这就是充满了战士的喜悦。“
他又说,他恩人的策略对付那人故意骚扰的做法是,从更高的位置寻求庇护。就像新看见者在被征服时期,会躲藏在天主教的保护下,一个地位低下的小传教士往往比一个贵族还有权力。
唐望的庇护是挑中他拉工作的老板夫人。每当他看见她时,都会跪在她面前称她为圣人,他求她赐给他一个她所膜拜的圣徒雕像,好让他能够为她的健康幸福祈祷。
“她给了我一个,“唐望说,”这叫那工头气炸了。而当我开始单另其他仆人一起晚祷时,他心脏病几乎快发作了。我想他就在那时候决定要杀掉我,他不能容许我闹下去。
“为了对抗他,我把所有旁人组织成一个念经团,老板夫人认为我非常虔诚向善。
“从那时候开始,我晚上不进沉睡,也不睡在我的床上,每天晚上都爬上屋顶水。从那里我看到两一 那工头在半夜找我,双眼充满着杀人的凶光。
“白天时他会把我推进马棚中,希望我被马踩死。但是我准备了一块厚木板挡在身前,安全地躲在角落中。那人从来不晓得这件事,因为马匹都厌恶他的气味。这是他的另一项弱点,而且是致命的弱点,这要到最后才知道。”
唐望说,适时便是对于被抑制的一切的适时解放。控制、纪律、忍耐就像是蓄积一切的水坝,而适时便是水坝的闸口。
那人只知道暴力,他依靠暴力而作威作福,如果能使他的暴力发生不了作用,他便会几乎完全无力。唐望知道那人绝对不敢在屋子内加害他,于是有一天,不仅在其他工人面前,同时在那夫人面前,唐望侮辱了那人,称呼他为懦夫,而他的确非常畏惧老板夫人。
他恩人的策略要求他对这样的机会加以警觉并把握,利用这种机会来扭转形势。在这情况下,总是会有出人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一个最低贱的奴隶忽然嘲笑了暴君,侮辱他,使他在重要的旁观者面前里外不是人,然后奴隶掉头就跑,不给暴君任何机会报复。
“马上,那人便疯狂大怒,但我已经讨好地跪在夫人脚前。”他继续说道。
唐望说,当夫人回到屋内后,那工头及他的党羽从屋后唤唐望,宣称有事要他干。那人脸色发白,从他的声音唐望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唐望假装顺从,但他没有走向屋后,却朝马棚跑去。他相信马匹会大力骚动,惊动老板前来观看究竟。他知道那人不敢开枪射杀他,因为那样子会惊动所有人,而他太在乎他的工作了;唐望也知道那人不会去靠近马匹,除非他啊完全失去了理智。
“我跳进了最狂野的雄马的马栏中,”唐望说,“而那个小暴君被愤怒给冲昏了头,他抽出刀子也跳了近来,我立刻躲到木板后面。那匹马踢了他一下,一切便结束了。
“我在那屋子里待了六个月,而在这期间我练习了战士的四项特征。感谢这些特征,我才能生还。我从来未对自己感到悲哀,或为自己的无助而哭泣,我一直都是快乐平静的。我的控制与纪律从来没有如此敏锐,而且我亲身体会了忍耐与适时对于一个完美战士的影响。还有,我从来没有想要置那人于死地。
“我的恩人做了很有趣的解释,他说,忍耐是乐意地不追套明明亏欠战士的不公平。这并不表示战士会想别的方法来设计陷害他人,或清算旧帐。忍耐是一种独立的做法,只要战士能有控制、纪律及适时,忍耐便可保证一切事物最后都会扯平。”
“西暴君是否有时候会胜利,摧毁那些面对他的战士?”我问。
“当然。在被征服时代初期,战士大批地死亡,就像苍蝇一样,十个中死掉九个。小暴君可以随意取任何人的性命,完全无法预料,这种压力使看见者达到了最高的境界。”
唐望说,当时生还的看见者必须尽**的力量寻找新的途径。
“新看见者利用小暴君,”唐望凝视着我说,“不仅是为了除去他们的自我重要感,也是为了达成非常复杂的做法,使他们能脱离这个世界。等我们更深入谈论意识的控制之后,你就会知道这个做法。”
我说我想要知道,在目前我们的时代中,他所谓的干瘪的小暴君是否能打败一个战士。
“时常如此,”他回答,“后果也许不会像过去那样悲惨。现在的战士总有机会撤退复元,以后再尝试。但这个问题也有副作用,比一个干瘪小暴君打败并不表示致命,但也很惨,这种伤亡率具体来说,并不低于古代。我的意见是,一个被干瘪小暴君打败的战士,会被自己的失败与无能所击溃,对我而言这也是很高的死亡率。”
“你如何定义失败呢?”
“任何加入小暴君一方的人便是失败的。行动带着愤怒,缺乏控制及纪律,没有耐心,便是失败。”
“战士失败后会如何呢?”
“他们可以卷土重来,或者他们就放弃了知识之路,加入另一边,终生成为一个小暴君。”
“战士生命中的**力量之一便是恐惧”,他说,“恐惧使战士积极学习。”
我这一辈子从未如此被忧郁所侵扰。这是一种毫无来由的悲哀;我觉得与我在镜子中所看见的深度画面有关,这种由于混合着对于那种深度的纯粹渴望,及对于其中令人骨寒的孤独的恐惧。
唐望的说法是,在一个战士的生命中,毫无来由的悲哀是十分自然的。看见者认为,人类的明晰能量蛋体在已知世界的界限被打破时,会觉察到它的最后命运。对于那存在于能量茧之外的无限永恒,只要轻微的一声,便足以打乱我们所熟悉的清点放射过程。结果所产生的忧郁,有时会强烈到带来死亡。
他说,要驱散忧郁**的做法是去取笑忧郁。他以调侃的口吻说,我的**注意力竭尽所能想要恢复被同盟所大乱的秩序,但是由于没有理性的做法可以恢复秩序,我的**注意力便把它所有的力量完全集中在悲哀上。
我告诉他,事实仍然存在,那忧郁是真实的。而放纵、颓丧或消沉,都不是我在回忆起那些镜中的深沉画面之后所感受到的那种孤独。
“你终于开始有所领悟了。”他说,“你说得不错,没有什么要比永恒更孤独了,而没有什么要比身为人类更舒服了。这实在又是一件矛盾的事;人类要如何保持人性的连系,同时又愉快而刻意地进入到永恒的绝对孤独中?当你解开这道谜题时,你便准备好迎接那最终的旅程了。”
这时候我完全了解我为什么会忧郁了.这是一种时常复发的感觉,我总是会忘记,直到再次回忆起同样的感觉:我所看见在那镜中反映的浩瀚影象及相对之下的人类的渺小.
“人类实在是一文不值,唐望。”我说。
“我完全了解你的想法。”他说,“不错,我们是一文不值,但这正是最伟大的挑战。一文不值的我们,能够面对那永恒的孤独。”
这是一个晴朗有阳光的下午,太阳直接照射在吊悬于走廊边的花盆上,把花朵的影子投射在院子东北边的墙上。强烈的金黄光线,沉重的花盆,加上细致优雅的花朵阴影,所产生的效果十分惊人。某个别具慧眼、懂得平衡秩序的人,安排了这些花盆来创造如此美感。
“是女nagual安排的,”唐望仿佛读到了我的思想,“她在下午时会凝视这些影子。”
想大批女nagual会在下午凝视这些阴影,这对我产生强烈的影响。近黄昏的强烈光线,小镇的宁静,及我对女nagual的情感,在一刹那间混合成为战士之道的无限孤独。
唐望曾经描述过战士之道的深远。他说,新看见者是追求完全自由的战士, 的完全自由是在他们能达成完全的意识时出现。我注视着那些慑人的投影,心中完全了悟了女nagual为何会告诉我,高声地朗诵诗篇是她灵魂**的慰籍。
我记得前一天她曾经在后院对我念了一些诗,但我当时并不了解她的迫切渴望。那是杰美涅兹(Juan Ramon Jimenez)的一首诗,《无限时刻》(Hora Inmensa)。她说那代表着生来追寻完全自由的战士的孤独。
只有一个钟与一只鸟打破了寂静……
它们似乎在与西沉的夕阳对话。
金色的寂静,由水晶构成的黄昏。
盘旋徘徊的纯粹穿舞于冷清的树叶,
在这一切之上,
一条透明的河流梦见了翻滚的珍珠。
挣脱了束缚,
潜入无限之中。
唐望与哲那罗来到我身边,表情惊讶地看着我。
“我们到底是在做什么,唐望?”我问,“可不可能战士只是在为他的死亡做准备?”
“不可能。”他说,轻拍我的肩膀,“巫士是在为觉察做准备。而只有当他们没有一丝一毫自我重要感时,完全的意识才会来临;只有当他们什么都 不是时,他们才会成为一切。”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唐望问我是不是陷于自怜之中,我没有回答,因为我并不确定。
“你不是后悔来到这里吧,是不是?”唐望带着一丝微笑。
“他当然不是!”哲那罗向他保证。然后他似乎感到怀疑,抓了抓头,皱起眉头看着我,“也许你后悔了,”他说,“是不是?”
“他当然不是!”这次是唐望向哲那罗保证。他同样地抓了抓头,皱哦着眉头,“也许你是后悔了,”他说,“是不是?”
“他当然不是!”哲那罗吼道,然后他们俩都无法抑止地大笑起来。
等他们平静了以后,唐望说,自我重要感是所有忧郁侵扰背后的原动力。他又说,战士有理由感到极度悲哀,但那种悲哀只能够使他们欢笑。
“但是尽管如此,战士在这世上是要训练自己成为无成见的目击者,去了解自身的奥妙,体验发现自己本来面目的快乐。这才是新看见者的最高目标。但不是每个战士都能达到,我们认为nagual胡里安没有达到,他在半途受到了突袭,卡塔玲娜也是同样的命运。”
他进一步说,要成为举世无双的nagual,必须热爱自由,而且要有最高的超然。他解释,战士之道会如此危险,是因为它与现代人的生活情况刚好相反。现代人脱离了未知的神秘领域,选择安定在固定功能的领域中;现代人背弃了充满征兆与感觉的世界,举手欢迎沉闷的例行公事世界。
“能有机会回到世界的神秘中,”唐望继续道,“是战士不嫩放过的,于是他们会屈服;他们会被我所谓的‘进入未知的大冒险’所突袭。他们会忘记对自由的追寻,他们会忘记要成为无成见的目击者。他们沉陷于未知中,而且乐此不疲。”
“要成为无成见的目击者,“他说下去,”首先要了解聚合点的定着或移动就是我们世界的一切,不管这世界是什么。
“新看见者说,当我们学会对自己说话时,我们也学到了使自己迟钝的方法,好维持聚合点定着于一处。”
哲那罗鼓噪地拍着手,吹起尖锐的口哨,模仿一个足球教练的哨音。
“我们来让聚合点动一动!”他叫道,“起来,起来!动,动,动!”
他说,起初新看见者不愿意使用做梦;他们相信做梦不会使人变强,反而会使战士衰弱、冲动、反复无常。古代看见者就是如此。但是他们没有选择,必须使用做梦。为了矫正做梦的恶劣副作用,新看见者发展出一套复杂而丰富的行为系统,他们称之为战士的行径,或战士之道。
籍着这套系统,新看见者加强自己,得到了所需的内在力量来引导聚合点在梦中的移动。唐望强调,他所说的内在力量不仅仅是坚持。没有人比古代看见者更为坚持,但是他们内在却极为衰弱。内在的力量是指一种平衡感,几乎是漠不关心的自在感觉,但是最重要的,是指一种追求观察、追求了解的自然倾向。新看见者把这些特性称为清明(sobriety)
“新看见者选择的”,他继续说,“是相信过着一种完美无缺的生活会无可避免地导向清明感,而清明感会导向聚合点的移动。
“我说过,新看见者相信聚合点可从内在被移动。他们更进一步表示,一个完美无缺的人不需要他人引导,靠自己节省能量,就能做到看见者能做到的一切。他们所需要的只是最低限度的机会,只要能认知到看见者所发掘的可能性。”
我告诉他,我们又回到了我在日常意识中的原来位置。我仍相信所谓的完美无缺或节省能量都过于含糊笼统,可以被任何人用任何方式诠释。
我想再说下去以建立我的论点,但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征服了我。那是一种实际的身体感觉,我好像冲过了什么东西,然后我取消了我自己的论点。我毫无疑问地知道了唐望所说的都是正确的。**需要的就是完美无缺及能量。开始时是必须要刻意而准确地维持单一的行动,如果这件行动重复得够久,一个人就会得到坚定不移的意愿,可以施用于任何事物上。如果这个目标达成了,前进便畅通无碍。一件事会导致另一件事,直到战士了悟了他的完全潜能。
“我想你太放纵你的恐惧了。”唐望大声说,口气十分专断,立刻制造出秩序的感觉。
“让我们再唱歌,”他又说,“让我们唱一首有内容的歌——我不要什么西班牙舞曲。了”。
我沉默地感谢他的清醒及他的明快做法。当我听到他们开始唱起瓦沦汀娜(La Valentina)时,我感动得啜泣起来。
由于我的热情,他们说恶运
正迎面而来。
就算是魔鬼本人
也没有关系。
我知道如何赴死
瓦沦汀娜,瓦沦汀娜,
我把自己投在你的脚前。
如果我明天就要赴死,
那么为什么不一劳永逸地,就在今天呢?
我整个人都被歌词中不可思议的价值观所震撼。从来没有一首歌如此让我感动。我听着他们吟唱着那些歌词,平常我会觉得充满了通俗的伤感,单现在我想我明白了战士的精神。唐望深深打入我心中的是,战士的生命中时时有死亡相随,他们从死亡的知识中得到力量来面对一切事物。唐望曾说,我们能碰到最糟糕的事就是死亡;而死亡的已经是我们最终的命运,所以我们是自由的。已经失去一切的人,就不会再畏惧任何事物了。
“我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好笑。”唐望继续说,“对我而言,nagual艾利亚像一袭微风,他会耐心地向我解释一切,就像我对你一样,只是还要更周到一些。我不会称之为同情心,也许可以称之为包容心。战士无法感觉同情,因为他们不再为自己感到可怜。没有自怜的驱使,同情便失去意义。”
“你的意思是,战士只是为自己打算?”
“从某方面来说,没错。对于战士而言,一切事物都内求于自己,开始于自己,结束于自己。然而,他与抽象的接触使他克服了自我重要感,于是他的自我变成了抽象,不再具有个人性。
唐望强调说有一点很重要:在旁观者眼中,巫士的行为也许很邪恶,而事实上,他们的行为总是完美无缺的。
“如果你是被施受的对象,你要如何分辨其中的差别?”我问。
“恶意的行为是为了个人利益;”他说,而巫士的行为有着超然的目标,与个人利益毫无关系。他们虽然喜欢他们的行动,但这不能算是利益,而是他们的性格特色。普通人才是为了利益而行动;战士的行动不是为了利益,而是为了精神。
我回答说他真是客气,提到“我们的心智”,而其实只有我的心智是不稳定的。但他回答说他不是客气,而是战士的训练。战士要永远戒备着人类行为的粗率。战士是奇妙而无情的,一个具有最高品味与仪态的叛逆之徒。他的世俗任务是去磨锐但却要伪装他的锋芒,使他人无法怀疑到他的无情。
我回到了学校,开始艰钜的任务,重新投入人类学的研究。这件事变得如此困难,因为在那里我找不到一个人,能让我自在愉快地向他学习;学校里是有一位我很敬佩的老师,他有大胆的好奇心,愿意扩展他的知识领域,而不容易被冒犯或防卫无法防卫的观点,但他不是在人类学系,而是一位考古学家。正是因为他的影响,使我当初对田野调查发生兴趣。也许因为他实地在田野中挖掘出资料,他的实践精神对我而言就像是一个清明的绿洲。只有他鼓励我去尝试田野调查,因为我没有什么好失去的。
「放弃一切,你才会重新获得一切,」有一次他这么告诉我,这是我在学院中所得到最中肯的建议。如果我照着唐望的话去做,修正我对自我反映的执迷,我也是没有什么损失,而能够获得一切。但当时我无法考虑到这种可能性。
当我告诉唐望我在寻找指导教授上所遭遇的困难,他的反应让我感觉很有恶意。他说我连臭屁都不如。他所告诉我的话,是我已经知道的:如果我不是这样僵化,我可以与任何人合作愉快,不管是在学院中,或在商场上。
「『战士旅行者』不会抱怨,」唐望继续说,「他们把『无限』给予他们的一切都当成挑战。挑战就只是挑战,无关于个人。不能被当成诅咒或祝福。『战士旅行者』要不就是赢得挑战,或者被挑战毁灭。赢得胜利比较刺激,所以去赢吧!」
我告诉他,这样说真是很简单,但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我的苦恼无法解决,因为症结在于,我周围的人都无法保持坚定不移。
「这不是你周围人们的问题,」他说,「他们无能改善自己。问题在于你,因为你能改善你自己,但你却习于在深沉的寂静中评断他们。任何白痴都能评断。如果你去评断他们,你就只能得到他们最恶劣的缺点。我们所有人都是囚犯,监狱使我们的行动如此可鄙。你的挑战就是接受人们的原貌!不要去打扰他们。」
「这次你大错特错了,唐望,」我说,「相信我,我一点也不想要评断人们,或与他们发生任何纠缠。」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他顽固地坚持,「如果你不自知你评断他们的欲望,那么你的情况比我想的还糟。『战士旅行者』重新踏上旅程时,就会犯这种错误。他们变得趾高气扬,失去控制。」
我向唐望承认,我的抱怨实在是非常小心眼。这我知道。我告诉他,我所面对的是日常的琐事,这些琐事非常恶劣,能够消磨掉我的所有决心;我有点难为情告诉唐望关于我心里计较的琐事。
「来吧,」他催我,「说出来!不要对我隐藏任何秘密。我只是一根空虚的管子。你对我所说的一切都会被抛入『无限』。」
「都是一些穷极无聊的抱怨罢了,」我说,「我完全就像我所认识的那些人。只要跟他们说话,就一定会听到隐藏的或公开的抱怨。」
我告诉唐望,即使在最简单的对话中,我的朋友也会设法加上一连串抱怨,就像以下的对白:
「近来如何,吉姆?」
「喔,很好,很好,小卡。」然后是一段很长的沉默。
我不得不问,「有什么事不对劲吗,吉姆?」
「没有!一切都很好。我只是与梅尔有点问题,你晓得梅尔的为人─自私又小气。但是交朋友就是要接受朋友,对不对?当然,他可以稍微体谅一下别人。但是管他的,他只想到自己。他永远把责任推到你身上─不接受就拉倒。从我们十二岁起他就是这样子,所以其实也是我的错。我他妈的为什么要忍受他?」
「嗯,你说得对,吉姆,你知道梅尔很难应付,对!」
「唔,说到难应付的人,你也不比梅尔好到哪里去,小卡,我都无法信赖你…」诸如此类。
另一段典型的对白是:
「你好吗,亚历克斯?新婚生活如何?」
「喔,很好。这辈子**次饮食规律,在家吃饭,但是我开始发胖了。我无事可干,除了看电视。以前可以跟大伙出去,但现在不行了。泰瑞莎不让我出去。当然我可以叫她滚蛋,但我不想伤害她。我觉得很满足,但也很可悲。」
而亚历克斯在婚前就是个可悲的家伙。当他与大伙在一起时,他最喜欢开的玩笑是,「嘿,到我的车子这里,我要介绍你们认识我的婊子(bitch)。」
然后当我们失望地看到他车中里是一只母狗时,他简直是乐不可支。他把他的「母狗」介绍给所有的朋友。当他与泰瑞莎结婚时,我们都大吃一惊。泰瑞莎是一个长跑选手。他们在一次马拉松赛中认识。因为亚历克斯在山区中昏倒了,泰瑞莎必须设法复苏他,她不得已只好尿在他的脸上。后来亚历克斯就成为了她的俘虏。她在他身上留下了占领的记号。他的朋友总是说他是「泰瑞莎的尿尿囚犯」。她真的就像一只母狗,把古怪的亚历克斯变成了一只肥公狗。
唐望与我一起笑了一会儿。然后他神情严肃地看着我。
「这就是日常生活的起起落落,」唐望说,「你有时胜利,有时失败,而你不知道何时胜利或失败。这是活在自我反映中所必须付出的代价。我无法告诉你什么,而你也无法告诉自己什么。我只能建议你不要因为自己是个混蛋而感到自责,你要努力终结自我反映的统治。回学校去吧,还不要放弃。」
「但最重要的问题不是你一直能直接知觉能量,或你从『内在寂静』旅行,而是有两个层面。首先,你体验到古墨西哥巫士称为『明晰观点』,或『失去人类形象』的状态:此时狭隘的人性开始消失,彷佛笼罩在我们身上的一道雾慢慢开始消散。但你绝不可认为这是一项成就。巫士的世界不像日常世界那样固定不变,在日常世界只要达到了某个目标,就可以永远高枕无忧。在巫士的世界中,达成了某项目标只是意味着你得到了最有效的工具,好继续你的奋斗,而奋斗永远不会终止。
「人类剩下的**选择,」他继续说,「就是『纪律』。纪律是**的吓阻力。但我所谓的纪律不是严苛的例行公事。我不是说要在每天早晨五点半起床对自己泼冷水,直到全身发青。巫士了解纪律就是平静地面对超乎我们期望之外的挑战。对他们而言,纪律是一种艺术:面对『无限』而不退缩的艺术,不是因为他们强悍勇猛,而是因为他们充满了敬畏。」
唐望很有耐性地对我解释,战士不会接受寂寞。他说「战士旅行者」永远可以把所有的爱,所有的感情都集中在一个生物上:这个奇妙的地球,大地之母,我们一切作为的中心;也是我们最后的归宿;这个生物让「战士旅行者」能够踏上他们的「**旅程」。
「你要我做什么呢?」他问。
我说既然他是一个巫士,也许他能帮助我重新得回我的小男孩,来安慰我。
「你错了。一个战士绝不会去寻求安慰的,」他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然后他开始摧毁我的论点。他说一个战士不会把任何事留给机会的。一个战士会实际地运用意识与坚定不移的意愿力量来影响事件的结果。他说如果我有坚定不移的意愿来帮助和保护那孩子,我会采取措施确保他与我在一起。但是事实上,我的爱只是言语,一个空虚的人无用的发作。然后他告诉我关于空虚与完整的道理,但我不愿意听。我只感觉到失落,以及他所提到的空虚,我确信他所谓的空虚是指失去了无法取代的人儿。
「你爱了他,你尊敬他的精神,你祝福了他,现在你必须忘记他。」他说。
但是我做不到。在我的情感中有某种事物活生生地存在着,虽然时光使之潜沈。在某个时候我以为我忘记了,但是有一晚,一件偶发的事对我造成了最深层的情感翻腾。我正走路到我的办公室,一个年轻的墨西哥女人朝我走来。她原来坐在长椅上等待公车。她想知道这班公车是否会到儿童医院。我不知道。她解释说她的小孩发烧了好一段时间,她很担心,因为她没有钱。我走向长椅,看见一个小男孩站在椅上,头靠着椅背。他穿着夹克,短裤,戴着小帽。他不会超过两岁大。他一定看见了我,因为他走到长椅边缘,把头靠在我的腿上。
「我的头痛痛。」他对我用西班牙语说。他的声音是如此细小,黑眼睛是如此悲哀,一阵无法压抑的痛苦吞噬了我。我抱起他,驾车带他和他的母亲去最近的医院。我留他们在医院里,给了母亲足够的医药费。但我不想留下来更认识他们。我想要相信我已经帮助了他,这样做之后,我已经回报了人的精神。
我从唐望身上学到了「回报人的精神」这件奇妙的行为。有一次当我震惊地发觉我永远也无法回报他对我所做的一切,便问他在这世上是否有任何事我可以做来扯平我们的关系。当时我们正从一所银行出来,刚兑换了一些墨西哥货币。
「我不需要你回报我,」他说,「但是如果你仍然想回报,就把你的回报存入人的精神里。那是一个很小的户头,不管存进多少,总是够用的。」
帮助了那个生病的小孩,我只是回报了人的精神,为了我的小男孩在他的人生旅程上,可能从陌生人身上得到的任何帮助。
他说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必须成为一项巫术行动。不受期望污染的行动,没有对失败的恐惧,对成功的渴望。不带着「我」的崇拜;我所做的一切都必须是即兴的,神奇的表现,任由「无限」来驱使我行动。
「战士旅行者」应该与知识发生恋爱,不管知识以什么形式呈现。
「当要追求完美时,『还不错』是不够好的,」克莱拉打断我的话,「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们外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我们内在状态的一种表现。」
「你认为功夫是什么?」她反问。
我想她是在考验我,所以我沉思了一会儿,寻找正确的答案。「功夫是一种武术战斗技巧。」我有信心地说。
克莱拉摇摇头。「这个塔夏莎什么答案都想得出来。」她笑着说。
她坐在庭院边缘的一张藤椅中,从这里我们可以清楚看到整个庭院。我缩进她旁边的椅子中。我把脚翘在一个大陶盆的边缘,把自己弄得很舒适,然后听克莱拉开始解释。她说「功夫」这个字眼是由两个中国字所组成,「功」意味着「一段时间的努力」,「夫」意味着「男人」。当这两个字合起来时,这个字眼意味着一个人透过不断的努力来使自己完美。她说不管我们做正式的练习,或排列石头,扫树叶,我们都是在透过行动表现我们的内在状态。
「因此,使自己的行动完美,就是使自己完美。」克莱拉说,「这就是功夫的真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