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明晰的观点

2018-01-01
卡洛斯.卡斯塔尼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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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辈子首次发现自己处于完全的困境中,不知如何应对这个世界。我周围的世界没有改变,所以问题一定在于我。唐望的作为开始对我发生影响,使我在与人的交往方面严重地无能。我检视我的问题后所得到的结论是,我的过错在于我强制地以唐望做为标准来衡量所有人。

在我的衡量中,唐望是一个生活上非常专业的人物,不管在任何方面,也就是说他的所有行为,不管多么微不足道,都具有意义。而我四周都是一些自以为永生不死的人,这些人几乎每一步路都自相抵触,他们的行为永远不算数。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比赛;我身边的人处于劣势。我习于唐望坚定不移的行为,他的完全不具自我重要感,以及深不可测的智慧;我所认识的人当中,很少人知道还有另外一种坚强的行为模式。大部份只知道自我反映式的行为模式,只能使人虚弱变形。

结果,我在学术研究上遭遇非常大的困难。我失去了研究的方向。我拼命想要找出一个理由,能支持我继续进行学术研究。**能帮助我,使我与学术保持脆弱联系的理由,是唐望有一次对我说,「战士旅行者」应该与知识发生恋爱,不管知识以什么形式呈现。

他对「战士旅行者」的定义是,身为战士的巫士在「黑暗意识海洋」中旅行。他也说人类都是「黑暗意识海洋」的旅行者,这个尘世只是旅程上的一站;但由于外来的原因─当时他不愿意详述这些原因─旅行者中断了他们的旅程。他说人类被困在某种漩涡,某种绕圈子的力量中,使他们感觉好像在移动,其实却是停止的。他强调只有巫士能对抗那种囚禁人类的力量;巫士靠着纪律挣脱那些力量的掌控,继续他们的「意识之旅」。

导致我的学术生涯最后发生暴动的原因是,我再也无法专注于那些我已经不感兴趣的人类学课题;不是因为它们缺乏吸引力,而是因为它们多半是必须操纵文字与观念的事物,就像法律文件,为了得到特定的结果以开先例。它们认为人类的知识就是以如此方式产生,汇集个体的努力来创造出一个知识的系统。呈现在我眼前的例子是我们赖以生存的法律系统,对我们的重要性无法估量。然而当时我的浪漫想法使我无法把自己想象成人类学的律师。我曾经接受、信仰、埋没、与否定了这种有关人类学的想法:人类学应该成为所有人类作为的主轴,或衡量人类的准绳。

唐望身为积极的实践者,真正进入未知的「战士旅行者」,说我真是废话连篇。他说我所接触的人类学课题是否是文字与观念的操纵,这个问题根本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纪律的达成。

「你是多么会读书,或你读过多少好书,这一点也不重要,」有一次他对我说,「重要的是你有纪律去读你不想读的书。巫士去学校念书的练习重点,在于你所拒绝的事物,而不是你所接受的事物。」

我决定暂时停止我的学术研究,到一家印刷公司的艺术部门工作。我的工作必须使出我的全副精神与努力,尽可能完美迅速地完成我的任务。准备绢印所需要的纱网是标准的程序,不需要任何创意,工作上的效率以精确度与速度来衡量。我成为一个工作狂,做得非常起劲。

艺术部门的主管与我很快成为朋友。他等于是把我置于他的羽翼之下。他的名字是恩尼斯利普顿(Ernest Lipton)。我对他非常敬佩。他是个很不错的艺术家与杰出的工匠。他的缺点是他过于温和,对人过于体谅,几乎到了懦弱的地步。

例如,有一天我们一起去吃午餐,餐后我们准备开车驶离停车位。他很有礼貌地等待前方停车位的车子先走。另一辆车的驾驶显然没有看到我们,以很快的速度倒车。恩尼斯利普顿本来可以按按喇叭,提醒那个人注意。但他只是坐在那里傻笑,看着另一辆车撞上来。然后他转头向我道歉。

「咦,我应该按喇叭的,」他说,「可是那实在太吵了,让我不自在。」

撞上恩尼斯车子的人非常生气,恩尼斯必须安抚他。

「别担心,」恩尼斯说,「你的车子没有什么损坏。你只是撞坏了我的车灯,反正我本来就要换车灯了。」

另一天,还是在那家餐馆,印刷公司的一些日本客户与我们一起用餐,他们很起劲地与我们聊天。侍者端来食物,试着把桌上的生菜色拉挪开,好放下大盘的主菜。恩尼斯对面坐的一位日本客户需要更多空间,他把盘子向前推,于是便把恩尼斯的盘子挤到桌边。恩尼斯原本也可以提醒那位日本客户,但是他没有。他只是坐在那里傻笑,看着盘子翻落在自己大腿上。

还有一次,我去他家帮他架设阳台上的遮阳架,他准备种葡萄藤,将来可以遮阳还可以吃葡萄。我们组好了一个很大的框架,把一端固定在屋梁上。恩尼斯很高大强壮,他用了一根木棍把另一端撑起来,让我来固定到架子上。但我还没来得及拴上螺丝,就听到敲门声,恩尼斯要我去看是什么人,他会撑着木架。

他的妻子在门口抱着购物袋。她开始与我聊起天来,我忘了恩尼斯。我甚至帮她把杂货收起来。正在整理她买的芹菜时,我想起恩尼斯还在撑着木架,而根据他的为人,我知道他必然还在苦苦撑着,希望大家都像他一样体谅他人。我冲到后院,发现他躺在地上,因为撑着那厚重的木架而精疲力竭。他看来像个破娃娃。我们必须找来他的朋友帮忙架起木框,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他必须上床躺着,觉得自己发作了疝气。


恩尼斯利普顿还有一个经典故事,一个周末他与一些朋友到圣伯那迪诺山区健行。他们晚上在山中扎营过夜。大家都睡着后,恩尼斯去灌木丛里上厕所。他是这么体谅他人,所以走了很远的距离,以免打扰其它人。他在黑暗中滑了一跤,滚到山崖边。事后他告诉朋友,当时他确定自己会跌下山崖摔死。幸好他抓住了一些突岩;他支撑了好几个小时,在黑暗中用脚寻找立足点,因为他的手快要抓不住了─他准备支持到摔死为止。他把脚尽量张开,总算在岩壁上找到一些立足点,让他可以维持不坠。他就这样贴着岩壁,像他所做的印刷品一样,直到天色渐亮,他才发现自己离地只有一呎高。

「恩尼斯,你应该高声求救的!」他的朋友抱怨。

「咦,我想也没有用的,」他回答,「谁会听到我?我以为我滚到一哩下的山谷了。而且大家都在睡觉。」

最后终于让我无法忍受的是,恩尼斯利普顿每天花两小时驾车来回他的住处与公司,于是他决定买一辆比较经济的小车,一辆福斯金龟车,然后他开始计算每加仑能跑多少哩。一天早上,我非常惊讶地听到他宣布他已经能够每加仑跑一百二十五哩路。身为一个很讲究确实的人,他为自己的话提出解释,说他大部份是跑高速公路,而不是在城市,虽然在交通颠峰时刻他仍然会驶驶停停。一周后,他说他已经到达了每加仑两百五十哩的地步。

这件惊人的事情继续发展下去,直到他到达了难以置信的数字:每加仑六百四十五哩路。他的朋友告诉他,他应该把这个数字报告给福斯汽车公司。恩尼斯又兴奋又得意,说如果到达了每加仑一千哩的时候,他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他朋友说他应该宣扬这个奇迹。

惊人的情况继续下去,直到一天早上他逮到了他的一个朋友,几个月来一直在玩最古老的整人伎俩,偷偷为他的汽车加汽油。每天早上他都会加三、四杯汽油,所以恩尼斯的油箱永远不会空。

恩尼斯利普顿几乎生气了。他最严厉的反应是,「咦!你以为这样很好玩吗?」

好几个礼拜前我就知道他朋友在整他,但我无法干预。我觉得这不干我的事。整他的人都是他毕生的老朋友。我只是个新来的。当我看见他失望与受创的模样,以及他的无法表现愤怒,我感到一股内疚与焦虑。我再次面对了我的一个老敌人。我瞧不起恩尼斯利普顿,同时我又非常喜欢他。他是那么的无助。

这件事的真正意义是,恩尼斯利普顿就像是我父亲。他的厚眼镜与渐秃的额头,还有那永远刮不干净的灰色胡髭,无不让我想起我父亲。他有同样的尖鼻梁与尖下巴。但看到恩尼斯利普顿无法发怒揍那些整他的人,才是与我父亲真正神似之处,这超过了我能忍耐的安全限度。

我记得我父亲疯狂地爱上了他好友的妹妹。有一天我在一个度假小镇上看到她与一个年轻人手牵手。她母亲在一旁当监护人。女孩看来很快乐。两个年轻人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对方。后来我见到父亲时,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充满着我十岁大的幸灾乐祸心态,说他的女友有一个真正的男朋友。他非常震惊,不肯相信我。

「但你有没有对她说过?」我大胆地问他,「她知道你爱她吗?」

「不要傻了,你这个小变态!」他反驳说,「我不需要告诉任何女人这种鬼话!」他像个被宠坏的小孩,气冲冲地瞪着我,嘴唇愤怒地颤抖。

「她是我的!她应该知道她是我的女人,不需要我告诉她!」

他这样宣布,就像个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永远不需要去争取的小孩。

我趁胜追击,使出了我的杀手涧。「嗯,」我说,「我想她很期待有人能这么告诉她,而有人比你抢先了一步。」

我准备跳开来逃跑,因为我相信他会气得打我,但他却垮了下来,开始哭泣。他止不住抽噎地说,既然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能不能为他去监视那个女孩,让他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真是无比轻视我父亲,但同时我又爱他,带着一种无可比拟的悲哀。我咒骂自己这样羞辱他。

恩尼斯利普顿实在太像我父亲,最后我不得不辞去工作,借口是我必须回去上学。我不想再增加我已有的负担。我从来没有原谅自己让父亲那样伤心,而我也从来没有原谅他那样懦弱。

***

我回到了学校,开始艰巨的任务,重新投入人类学的研究。这件事变得如此困难,因为在那里我找不到一个人,能让我自在愉快地向他学习;学校里是有一位我很敬佩的老师,他有大胆的好奇心,愿意扩展他的知识领域,而不容易被冒犯或防卫无法防卫的观点,但他不是在人类学系,而是一位考古学家。正是因为他的影响,使我当初对田野调查发生兴趣。也许因为他实地在田野中挖掘出资料,他的实践精神对我而言就像是一个清明的绿洲。只有他鼓励我去尝试田野调查,因为我没有什么好失去的。

「放弃一切,你才会重新获得一切,」有一次他这么告诉我,这是我在学院中所得到最中肯的建议。如果我照着唐望的话去做,修正我对自我反映的执迷,我也是没有什么损失,而能够获得一切。但当时我无法考虑到这种可能性。

当我告诉唐望我在寻找指导教授上所遭遇的困难,他的反应让我感觉很有恶意。他说我连臭屁都不如。他所告诉我的话,是我已经知道的:如果我不是这样僵化,我可以与任何人合作愉快,不管是在学院中,或在商场上。

「『战士旅行者』不会抱怨,」唐望继续说,「他们把『无限』给予他们的一切都当成挑战。挑战就只是挑战,无关于个人。不能被当成诅咒或祝福。『战士旅行者』要不就是赢得挑战,或者被挑战毁灭。赢得胜利比较刺激,所以去赢吧!」

我告诉他,这样说真是很简单,但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我的苦恼无法解决,因为症结在于,我周围的人都无法保持坚定不移。

「这不是你周围人们的问题,」他说,「他们无能改善自己。问题在于你,因为你能改善你自己,但你却习于在深沈的寂静中评断他们。任何白痴都能评断。如果你去评断他们,你就只能得到他们最恶劣的缺点。我们所有人都是囚犯,监狱使我们的行动如此可鄙。你的挑战就是接受人们的原貌!不要去打扰他们。」

「这次你大错特错了,唐望,」我说,「相信我,我一点也不想要评断人们,或与他们发生任何纠缠。」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他顽固地坚持,「如果你不自知你评断他们的欲望,那么你的情况比我想的还糟。『战士旅行者』重新踏上旅程时,就会犯这种错误。他们变得趾高气扬,失去控制。」

我向唐望承认,我的抱怨实在是非常小心眼。这我知道。我告诉他,我所面对的是日常的琐事,这些琐事非常恶劣,能够消磨掉我的所有决心;我有点难为情告诉唐望关于我心里计较的琐事。

「来吧,」他催我,「说出来!不要对我隐藏任何秘密。我只是一根空虚的管子。你对我所说的一切都会被抛入『无限』。」

「都是一些穷极无聊的抱怨罢了,」我说,「我完全就像我所认识的那些人。只要跟他们说话,就一定会听到隐藏的或公开的抱怨。」

我告诉唐望,即使在最简单的对话中,我的朋友也会设法加上一连串抱怨,就像以下的对白:

「近来如何,吉姆?」

「喔,很好,很好,小卡。」然后是一段很长的沉默。

我不得不问,「有什么事不对劲吗,吉姆?」

「没有!一切都很好。我只是与梅尔有点问题,你晓得梅尔的为人─自私又小气。但是交朋友就是要接受朋友,对不对?当然,他可以稍微体谅一下别人。但是管他的,他只想到自己。他永远把责任推到你身上─不接受就拉倒。从我们十二岁起他就是这样子,所以其实也是我的错。我他妈的为什么要忍受他?」

「嗯,你说得对,吉姆,你知道梅尔很难应付,对!」

「唔,说到难应付的人,你也不比梅尔好到哪里去,小卡,我都无法信赖你…」诸如此类。

另一段典型的对白是:

「你好吗,亚历克斯?新婚生活如何?」

「喔,很好。这辈子**次饮食规律,在家吃饭,但是我开始发胖了。我无事可干,除了看电视。以前可以跟大伙出去,但现在不行了。泰瑞莎不让我出去。当然我可以叫她滚蛋,但我不想伤害她。我觉得很满足,但也很可悲。」

而亚历克斯在婚前就是个可悲的家伙。当他与大伙在一起时,他最喜欢开的玩笑是,「嘿,到我的车子这里,我要介绍你们认识我的婊子(bitch)。」

然后当我们失望地看到他车中里是一只母狗时,他简直是乐不可支。他把他的「母狗」介绍给所有的朋友。当他与泰瑞莎结婚时,我们都大吃一惊。泰瑞莎是一个长跑选手。他们在一次马拉松赛中认识。因为亚历克斯在山区中昏倒了,泰瑞莎必须设法复苏他,她不得已只好尿在他的脸上。后来亚历克斯就成为了她的俘虏。她在他身上留下了占领的记号。他的朋友总是说他是「泰瑞莎的尿尿囚犯」。她真的就像一只母狗,把古怪的亚历克斯变成了一只肥公狗。

唐望与我一起笑了一会儿。然后他神情严肃地看着我。

「这就是日常生活的起起落落,」唐望说,「你有时胜利,有时失败,而你不知道何时胜利或失败。这是活在自我反映中所必须付出的代价。我无法告诉你什么,而你也无法告诉自己什么。我只能建议你不要因为自己是个混蛋而感到自责,你要努力终结自我反映的统治。回学校去吧,还不要放弃。」

我对学术研究的兴趣大减。我开始行尸走肉般的生活,感到沉重,无精打采。但我发现我的心智并没有参与。我没有计划任何事,或订立任何目标。陷入执迷的不是我的思想,而是我的情绪。我想要在观念上区分这种奇怪的状态─寂静的心智与混乱的情绪。一天在这种状态中,我从人类学系馆走到餐厅去吃午餐。

突然一种奇怪的颤抖发生在我身上。我以为我要昏倒了,于是坐在一个台阶上。我的眼前看见了黄点。我感觉好像在旋转。我确定我快要吐了。我的视线变得模糊,终于什么都看不见。我身体的不适过于强烈,无法容许任何念头。我只有身体的恐惧与焦虑感,混合着一种兴奋,一种奇怪的期待,知道有大事将要发生。这种感觉没有思想伴随。在某个时刻,我不知道自己是坐或站。我被最无法穿透的黑暗所笼罩,然后,我「看见」了能量在宇宙中流动。

我陆续「看见」明晰球体朝我走来,或离我而去。一次只「看见」一个,就像唐望所说的方式。我知道他们是不同的,因为大小不一样。我检查结构上的细节。其明晰与浑圆是由一些纤维所构成。纤维粗细不一。每一个明晰球体都有一层毛绒绒的厚表面。看来像是某种奇怪的明亮有毛动物,或巨大的圆形昆虫,表面覆盖了明亮的毛。

最让我震惊的一件事是,我发觉自己这辈子一直都在「看见」这些毛绒绒的昆虫,而每次由唐望刻意引导出来的「看见」,都似乎变成了额外的情况。我记得每次他帮助我把人类「看见」成明晰球体的经验,这些经验与现在我所觉察到的一辈子「看见」经验是相互独立的。这时候我毫无疑问地确定,我一辈子都能够知觉能量在宇宙中的流动,完全靠我自己,没有任何人的帮助。

这项觉察真是有如排山倒海。我感到非常脆弱无助。我需要躲起来寻求掩护。正像是我们似乎都做过的一种梦,梦见自己赤裸裸的,不知如何是好。我感到比赤裸还糟糕;我觉得失去保护、虚弱、渴望能回到平常的状态。我隐约感觉自己是躺下的。我准备迎接日常状态的出现。我想象将要发现自己躺在人行道上,身体抽搐扭曲,旁边围了一圈人观看。

我躺下来的感觉变得越来越明显。我觉得可以移动眼睛。我可以透过闭起的眼皮看到光线,但我不敢睁开眼睛。奇怪的是我没有听见周围想象人群的声音。我什么声音都没听见。最后我鼓起勇气张开眼睛。我正躺在我的床上,在我的公寓中。

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这让我相当震骇,但基于某种我无法了解的原因,我几乎立刻就平静了下来。我的激动被一种身体上的冷漠所取代,或者是一种身体上的满足,就像饱餐美食后的感觉。但是我的心智无法平静下来。这真是最不可思议,最让我震惊的一件事,发现自己这辈子一直都在直接知觉能量。我怎么可能会一直都不知道?是什么阻止我探触到这层面的生命?唐望曾说所有人都有直接「看见」能量的潜能。但他没有说所有人都已经直接「看见」了能量,但自己却不晓得。

***

我把这个问题向我的一位心理医生提出。他没有解开我的困惑。他认为我的反应是由于疲倦与兴奋过度。他给我开了镇定剂,叫我休息。

我不敢向任何人提起我莫名其妙地在自己床上醒来。因此我很自然地非常迫切想见唐望。我尽快搭机前往墨西哥市,租了一辆车,直奔唐望住处。

「你以前已经做过这一切了!」唐望听了我的叙述后笑着说,「只有两件事没有做过。**是你完全只靠自己直接知觉到能量。首先你做到『停顿世界』,然后你明白你一直能『看见』能量在宇宙中流动,就像所有人一样,只是没有刻意觉察到。另一件没做过的事是,你完全靠自己从『内在寂静』旅行。

「我不用告诉你,你也知道,在『内在寂静』中一切都有可能。这次你的恐惧与脆弱使你能回到自己床上,离校园并不远。如果你不是那么放纵于你的惊讶,你会明白你所做的根本不算什么,对『战士旅行者』而言根本是小事一桩。

「但最重要的问题不是你一直能直接知觉能量,或你从『内在寂静』旅行,而是有两个层面。首先,你体验到古墨西哥巫士称为『明晰观点』,或『失去人类形象』的状态:此时狭隘的人性开始消失,彷佛笼罩在我们身上的一道雾慢慢开始消散。但你绝不可认为这是一项成就。巫士的世界不像日常世界那样固定不变,在日常世界只要达到了某个目标,就可以永远高枕无忧。在巫士的世界中,达成了某项目标只是意味着你得到了最有效的工具,好继续你的奋斗,而奋斗永远不会终止。

「这件事的第二个层面是,你亲身体验到了最让人类心智费解,最叫人发疯的问题:『我怎么可能一直都不知道我一辈子都能直接知觉能量?是什么阻止我探触到这层面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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