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第二天早上八点左右醒来,发现拉葛达已经晒了我的衣服,正在做早饭。我们在厨房用餐的地方进食。吃完后,我问她莉迪亚,罗莎与约瑟芬娜的去向。她们似乎从屋子里消失了。
「她们在帮助索莉达,」她说,「她准备要离去了。」
「她要去哪里呢?」
「远离这里的地方。她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了。她原来在这里等你。你已经来了。」
「小姐妹们要跟她一起走吗?」
「不。她们只是今天不会在这里。看来今天不是让她们逗留在这里的好日子。」
「为什么不是个好日子?」
「今天哲那罗们要来看你,女孩们与他们处不来。如果他们都聚在这里,一定会发生可怕的战斗。上一次他们几乎自相残杀起来。」
「他们会真的打起来吗?」
「当然会。他们都很强壮,没有一个愿意屈就。Nagual告诉我这会发生的,但我无力阻止他们;不仅如此,我还必须选择一边,所以是一团混乱。」
「妳怎么知道哲那罗今天会来?」
「我没有跟他们说话。我只是知道他们会来这里,如此而已。」
「是不是因为妳看见了,所以才知道,葛达?」
「不错。我看见他们来了。其中一个是直接朝你而来,因为你在拉他。」
我向她保证我并没有特意拉任何人。我说我没有向任何人透露我的旅行目的,但我是来这里询问帕布力图和奈士特一些事情。
她客气地笑笑,说命运把我和帕布力图凑成一对,我们非常相像,无疑地他会先来见我。她补充说发生在战士身上的一切都可以被解释成为征兆;所以我与索莉达的接触是一个征兆,关于我这次旅程的征兆。我要她解释她的话。
「这次男的门徒能给你的很少,」她说,「而女的会把你撕成碎片,就像索莉达一样。这就是我来诠释这个征兆的意义。你在等待哲那罗们,但他们是像你一样的男人。看看其它的征兆;他们有一点落后了。我可以说他们迟了好几天。这就是你与他们身为男人的命运,总是落后了好几天。」
「落后了什么呢?」
「落后了一切。譬如说,比我们女人落后。」
她笑了,拍拍我的头。
「不管你有多顽固,」她继续说,「你必须承认我是对的。等着瞧。」
「是Nagual告诉妳,男人比女人落后吗?」我问。
「他当然有,」她回答,「你只需要看看四周就知道。」
「我看了,葛达。但我没有看到这种情况。女人总是落后的。她们要依赖男人。」
她笑了。她的笑声不带责备,也没有怨意;而是很愉快的清脆声音。
「你要比我更了解人的世界,」她有力地说,「但现在我是无形的,而你不是。我告诉你,女人是较优秀的巫士,因为在我们的眼前有一个裂缝,而你们没有。」
她似乎并不生气,但我觉得有必要解释说,我的发问及评论并不是要攻击或辩护任何论点,而是因为我希望她说下去。
她说她与我见面后,除了说话之外什么都没做,Nagual曾经训练她说话,因为她的任务与我的相同,都是在人的世界里。
「我们所说的一切,」她继续说,「都是人的世界的一种反映。在你这趟旅程结束之前,你将发现你会有如此的言语行动,是因为你执着于人的形象,就像哲那罗们与小姐妹们在相互残杀时,他们也是执着于人的形象。」
「但是妳们不是全都应该配合帕布力图,奈士特,与班尼诺吗?」
「哲那罗与Nagual告诉我们所有人,我们应该和谐相处,相互帮助与保护,因为我们是孤独地在这世界上。帕布力图被交付要照顾我们四个,但是他是一个懦夫。如果由他来决定,他会让我们像狗一样死掉。但是当Nagual在的时候,帕布力图对我们很好,周到地照顾我们。大家常调侃他,开玩笑说我们就像是他的老婆。在Nagual与哲那罗离去前不久,他们告诉他,他将来很有机会成为一个Nagual,因为我们可以成为他的四个风,他的四个角落。帕布力图把他们的话当成了他的任务,从那天起他就变了。他变得令人无法忍受。他开始使唤我们,把我们真的当成他的老婆们。
「我问过Nagual关于帕布力图的机会,他说我要知道,在战士世界中的一切都是决定于个人力量,而个人力量决定于完美无缺。如果帕布力图够完美无缺,他就有机会。我听了他的话后就笑了出来。我很了解帕布力图。但是Nagual向我解释,我不应该小看他。他说战士永远有一个机会,不管这机会是多么渺茫。他使我明白,我也是个战士,我不应该用我的思想来妨碍帕布力图。他说我应该关掉我的思想,让帕布力图自己去做;我的完美无缺就是去帮助帕布力图,不管我对他有多了解。
「我了解Nagual所说的。何况,我自己还亏欠着帕布力图恩情,于是我欢迎帮助他的机会。但我也知道,不管我怎么帮助他,他都会失败。我一直都知道他不是当一个Nagual的料子。帕布力图很孩子气,不愿意接受他的失败。他很悲哀,因为他不够完美无缺,但是他仍然在心中想着要像Nagual一样。」
「他怎么失败的?」
「Nagual离开了之后,他就与莉迪亚来了一次拼命的冲突。几年前,Nagual给了他一件任务,要他假装做莉迪亚的丈夫。附近的人以为她是他的妻子。莉迪亚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安排。她很强悍。事实上帕布力图怕她怕得要死。他们永远处不来,只是因为Nagual的缘故他们才容忍对方;但是当他离去后,帕布力图变得比以前还疯狂,相信他有足够的个人力量来把我们当成他的妻子。三个哲那罗们聚在一起讨论帕布力图应该如何做,他们决定他应该向最强悍的女人下手,莉迪亚首当其冲。他们等到有一天她一个人时,他们三个一起跑进屋里,抓住莉迪亚的手臂,把她扔到床上。帕布力图爬到她身上。她原先以为哲那罗们在开玩笑。但是当她明白他们是当真时,她用她的头撞击了帕布力图的前额,差点杀了他。哲那罗们落荒而逃,奈士特必须照顾帕布力图养伤好几个月。」
「我能做什么来帮助他们互相了解吗?」
「不能。不幸的是,了解不是他们的问题。他们六个都很了解。真正的麻烦是别的事,很丑陋的事,没人能帮得上忙。他们放纵于不尝试改变。既然他们知道不管他们如何尝试改变,他们都不会成功,他们就干脆全体一起放弃。这就像对于失败感到失望一样糟糕。Nagual告诉他们每个人,身为战士,不管男女,都必须要完美无缺地尝试改变,才能吓走人类形象,把它甩掉。Nagual说经过多年的完美无缺后,有一个时刻会来临,人类形象会受不了而离去,就像它离开我一样。当然,这种情况会使身体受伤,甚至造成死亡,但是一个完美无缺的战士总是会生还。」
突然前门一记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话。拉葛达站起来,上前打开门。是莉迪亚。她很正式地向我致意,然后要拉葛达跟她走。她们一起离开。
我很欢迎独处的机会。我整理笔记好几个小时。敞开的用餐区域很凉爽,而且光线充足。
拉葛达在中午时回来。她问我是否要吃东西。我并不饿,但她坚持我吃些东西。她说与同盟的接触非常耗损,她自己感觉非常虚弱。
吃完后我与拉葛达坐下来,我准备要问她关于「做梦」的事时,前门砰地打开来,帕布力图走了进来。他喘着气,看起来跑了很久,正处于一种兴奋状态中。他站在门边一会儿调整呼吸。他没有改变很多。似乎老了一点,或重了一点,或许只是更有肌肉。但是他仍然很消瘦结实。他的肤色很淡,彷佛他很久没有晒过太阳了。他的褐色眼睛反映着脸上的一丝倦意。我记得帕布力图有吸引人的微笑;他站在那里望着我,笑容一如往昔般迷人。他跑过来抓住我的手臂一会儿,没有说一个字。我站起来。他轻轻握我的手,然后拥抱我。我自己是非常高兴看到他,像小孩般快乐地跳上跳下的。我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最后他打破沉默。
「大师,(Maestro。导师,指挥家的尊称。)」他轻声说,点点头,彷佛在向我鞠躬。
「大师」这个头衔让我惊讶。我转身看看是否有别人在我后面。我故意夸张我的动作,让他知道我的迷惑。他微笑着,我能想到的**问题,是问他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的。
他说他,奈士特和班尼诺因为一种很不寻常的担忧而被迫赶回来,他们连夜跑回来,没有停顿。奈士特去他们自己的屋子看看是什么在逼迫他们。班尼诺去索莉达的地方,他自己则来到女孩们的屋子。
「你中奖了,帕布力图。」拉葛达笑着说。
帕布力图没有回答。他瞄着她。
「我敢打赌妳在想办法赶走我。」他以愤怒的口气说。
「不要跟我作对,帕布力图。」拉葛达说,不为所动。
帕布力图转身向我道歉,然后高声补充道,彷佛他想要屋子里其它人也听到,他带来了他自己的椅子,他想要放在哪里都随他高兴。
「屋子里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其它人。」拉葛达轻声说,笑了。
「我还是要用我的椅子,」帕布力图说,「你不介意吧,大师,是不是?」
我望着拉葛达。她用她的脚尖给了我几乎无可觉察的同意暗示。
「带进来。带任何你想要的东西进来。」我说。
帕布力图走出了屋子。
「他们都是这个样子,」拉葛达说,「他们三个。」
一会儿后帕布力图的肩膀上扛着一个怪异的椅子回来。椅子的形状配合着他的背部,所以当它倒立于他的肩膀上时,看起来像个背包。
「我能放下来吗?」他问我。
「当然。」我回答,把长椅移开,让出空间。
他故做轻松状笑笑。
「你不是Nagual吗?」他问我,然后望着拉葛达的方向说,「还是你要等待命令?」
「我是Nagual。」我开玩笑地说,好安抚他。
我感觉他准备要与拉葛达挑起战斗;她一定也感觉到了,因为她找了个借口到后面去了。
帕布力图放下椅子,慢慢绕着我打转,似乎在检查我的身体。然后他用一只手拿着他的低靠背椅,转过来放下,把手臂靠在椅背上,很舒适地跨坐在上面。我面对他坐下。他的心情在拉葛达走了后就完全改变了。
「我必须要请你原谅我的行为,」他微笑说,「但我必须要赶走那巫婆。」
「她有那么糟糕吗,帕布力图?」
「我可以跟你打赌。」他回答。
为了改变话题,我说他看起来很好,很一帆风顺的。
「你自己看起来很不错,大师,」他说。
「为什么要叫我什么大师呢?」我开玩笑问道。
「事情跟以前不一样了,」他回答,「我们现在是在新的领域中,见证人说你现在是一个大师了,而见证人是不会错的。但他会告诉你整件事。他很快就会来,会很高兴再看见你。我想现在他一定感觉到你在这里了。当我们动身回来时,我们全都感觉你在路上,但我们没有人感觉你已经抵达了。」
这时我告诉他,我来这里的**目的是要见他与奈士特,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我**能谈论我们与唐望及唐哲那罗最后一次会面的两个人,我迫切需要澄清那最后一次会面对我所造成的不确定。
「我们彼此是息息相关的,」他说,「我会做任何事来帮助你。你知道的。但我必须警告你,我并不是如你所想的那样强壮。也许我们根本不讲话会好一些。但是另一方面,如果我们不讲话,我们就永远无法了解任何事。」我以仔细刻意的方式构思我的疑问。我说在我的理性困境中有一个关键课题。
「告诉我,帕布力图,」我说,「我们真的以我们的身体跳进了那山谷中吗?」
「我不知道,」他说,「我真的不知道。」
「但是你与我在那里。」
「那正是重点。我真的在那里吗?」
我对他的故弄玄虚感到懊恼。我强烈地感觉如果我摇晃他或掐他,他的内在某种东西会得到自由。很显然他在故意隐瞒某些极重要的事物。我抗议说他口口声声说我们息息相关,要互相信任,同时却又故做神秘。
帕布力图摇着头,似乎在沉默抗议我的指控。
我要他向我回溯他的整个经验,从我们的一跳之前开始,唐望与唐哲那罗一起为我们准备那最后的冲击。
帕布力图的回溯含混而不连贯。他所记得的最后一刻,是在我们跳入深谷之前,唐望与唐哲那罗对我们说了再见,然后消失在黑暗中,他的力气就消失了,他准备要一头倒下,但我抓住了他的手臂,带他到山崖的边缘,然后他就昏了过去。
「你昏过去后,发生了什么,帕布力图?」
「我不知道。」
「你有没有做梦,或看见影像?你看见了什么?」
「据我所知,我没有看见任何影像,我也没有任何注意力能派上用场。我的缺乏完美使我不可能回忆起任何影像。」
「然后又发生了什么?」
「我在哲那罗的老地方醒来。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到那里的。」
他保持沉默,而我在脑中疯狂地寻找一个问题,一个意见,一个评论或任何事,可以使他的话产生更多意义。帕布力图的回忆中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支持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我感觉受了骗。我几乎对他感到生气。我的感觉混和着对帕布力图和对我自己的怜悯,同时还有一种强烈的失望。
「我很抱歉让你如此失望。」帕布力图说。
对于他的话,我的立即反应是隐藏我的感觉,向他保证我一点也不失望。
「我是一个巫士,」他笑着说,「很糟糕的一个,但仍然能知道我的身体所告诉我的。而现在,我的身体告诉我,你对我感到生气。」
「我没有生气,帕布力图!」我叫道。
「这是你的理性告诉你的,但不是你的身体,」他说,「你的身体在生气。然而,你的理性觉得没有理由对我生气,所以你陷于矛盾之中。至少我能为你做的,是解开这个矛盾。你的身体在生气,因为它知道我不是完美无缺,而只有一个完美无缺的战士能帮助你。你的身体生气,因为它知道我在浪费我自己。它在我一进门时就知道了这一切。」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感到一阵迟来的领悟。也许他说我的身体知道这一切是对的。不管如何,他直接地面对我的感觉,使我的挫折感失去了冲力。我开始怀疑帕布力图是否只是在玩一场游戏。我告诉他,他是如此直接勇敢,因此不可能像他所说的那么无能。
「我的弱点是我生来具有渴望,」他几乎耳语道,「我甚至渴望着我的生活能像个普通人一样。你相信吗?」
「你不可能是当真的,帕布力图!」我叫道。
「我是的,」他回答,「我渴望着能像个普通人般行走于这个地球上,而不要有如此可怕的负担。」
我觉得他的想法实在是荒唐,我在心中一再叫道,他不可能是当真的。帕布力图看着我叹口气。我感到极担忧。他似乎在落泪的边缘。我的担忧转变成强烈的谅解。我们俩都无法帮助对方。
拉葛达在这时回到了厨房。帕布力图似乎立刻恢复了精力。他跳了起来,一脚跺在地板上。
「妳要干什么?」他以紧张尖锐的声音吼道,「妳为什么鬼鬼祟祟的?」
拉葛达对我说话,彷佛他不在场。她客气地说,她要去索莉达的屋子。
「我们才不管妳要去什么地方!」他叫道,「妳下地狱去我们也不在乎。」
他像个被宠坏的小孩般跺着地板,而拉葛达站在那里发笑。
「让我们离开这屋子,大师,」他大声说。他突然从悲哀变成愤怒的过程使我着迷。我专注地看着他。他的敏捷总是令我钦佩;即使是当他跺着地板时,他的动作都很优雅。
他突然伸手越过桌面,几乎把我的笔记本抢走。他用左手的拇指与食指捏住笔记本,我必须用双手全力握住它。他的力量十分惊人,如果他真的想要抢走我的笔记本,他只需要一扯就可以得手。他放开手,当他收回手时,我看到了他的手有一个伸出来的东西,一个瞬间就不见的影像。太短暂了,我可以解释为我自己视觉上的错觉,被他的一拉所造成的。但我已经知道我不能以日常的方式来对待这些人,我也无法以日常方式来解释任何事,所以我连试都没试。
「你的手里是什么东西,帕布力图?」我问。
他惊讶地缩回去,把他的手藏在背后。他一副茫然的表情,喃喃说他要我们离开这屋子,因为他感到头昏了。
拉葛达开始大笑,说帕布力图是像约瑟芬娜一样好的欺骗家,也许比她还好。如果我继续要求他告诉我他手中的东西,他会昏倒,而奈士特就必须照顾他好几个月。
帕布力图开始咳嗽。他的脸变成几乎是紫色的。拉葛达不动声色地告诉他别演戏了,因为他没有观众;她说她要走了,而我没有什么耐心。然后她转身,以最威严的语气告诉我留在这里,绝对不要去哲那罗的屋子。
「为什么不要?」帕布力图叫道,跳到她身前,彷佛想阻止她离去。「真恶心!告诉大师做什么事情!」
「我们昨晚与同盟交手了一回合,」拉葛达正经地帕布力图说,「Nagual和我仍然很虚弱。如果我是你,帕布力图,我会开始专心注意事情。自从他来了后,一切都改变了。」
拉葛达从前门离去。我这时注意到她看起来的确很疲倦。她的鞋子似乎太紧了,或者是她太虚弱了,她的脚步有点蹒跚。她看来瘦小而脆弱。
我想我一定看来也很疲倦。因为在屋子里没有镜子,我感到一股冲动,想到外面去照照我车子上的镜子。我正要去时,帕布力图阻止了我。他以非常殷切的语气教我不要相信她的任何一个字,关于他是一个欺骗者的。我告诉他不用担心。
「你一点也不喜欢拉葛达,对不对?」我问。
「一点也没错,」他以厌恶的表情地回答,「你要比世上任何人都清楚那些女人是什么样的怪物。Nagual告诉我们,有一天你会回到这里,落入她们的陷阱中。他请求我们戒备,警告你关于她们的计谋。Nagual说你有四分之一的机会:如果我们的力量够强,我们可以把你带到这里警告你,拯救你的生命;如果我们的力量太弱,我们会赶回来看见你的尸体;第三个机会是发现你成为巫婆索莉达的奴隶或那些恶心,像男人的女人的奴隶;第四个机会,也是最渺茫的,是发现你活得好好的。
「Nagual告诉我们,如果你生还了,你就会是Nagual,我们就要信任你,因为只有你能帮助我们。」
「我会为你做任何事的,帕布力图。你晓得的。」
「不只是为我。我不是一个人。见证人与班尼诺是与我一起的。我们是一体的,你必须帮助我们全部。」
「当然,帕布力图。那是不用说的。」
「这附近的人们从来不会打扰我们。我们的问题是在那些丑陋的男人婆身上。我们不知道要怎么对待她们。Nagual给了我们命令,要我们不管如何都要陪着她们。他给了我一件个人的任务,但是我失败了。我以前是非常的快乐。你记得的。现在我似乎无法处理自己的生活了。」
「发生了什么事,帕布力图?」
「那些巫婆把我赶出了我的家。她们接管了控制,对待我像垃圾。我现在住在哲那罗的屋子,跟奈士特与班尼诺一起。我们甚至必须自己煮饭。Nagual知道这种情况可能发生,于是交代拉葛达任务,要她调解我们与那三个母狗。但是拉葛达仍旧是如Nagual当初叫她的,两百二十个屁股。那是她许多年来的绰号,因为她的体重是两百二十磅。」
帕布力图为他对拉葛达的回忆而笑了出来。
「她曾经是你所见过最肥胖,最难闻的肉球,」他继续说,「今天她只有一半重,但是她在脑袋里仍旧是同样的肥胖缓慢,她对我们一点帮助也没有。但是现在你来了,大师,我们的担忧结束了。现在我们是四个对四个了。」
我想要插嘴,但是他阻止我。
「在那些巫婆回来赶走我之前,让我说完我要说的。」他说,紧张地看看门。
「我知道她们告诉你,你们五个是相同的,因为你们是Nagual的孩子。那是个谎言!你是像我们,哲那罗们,因为哲那罗也帮助建立了你的明晰。你也是我们之一。明白我的意思吧?所以,不要相信她们告诉你的话。你也是属于我们的。那些巫婆不知道Nagual告诉了我们一切。她们以为只有她们才知道。要两个特尔提克(Toltec)才能造就我们。我们是他们两个的孩子。那些女巫…」
「等一下,等一下,帕布力图,」我说,把手放在他嘴上。
他站起来,显然被我的突然动作吓了一跳。
「你说要两个特尔提克才能造就我们,是什么意思啊?」
「Nagual说我们都是特尔提克。我们全都是。他说特尔提克是奥秘的接受者与保存者。Nagual与哲那罗都是特尔提克。他们把他们的特殊明晰与奥秘给予了我们。我们接受了他们的奥秘,现在我们要保存它们。」
他使用特尔提克这个字眼使我感到迷惑。我只熟悉它在人类学上的意义。在人类学上,它总是指在中南美洲的一种纳华族(Nahuatl)语系的文化,在西班牙人的征服前便灭绝了。
「他为何说我们是特尔提克?」我问,不知该说什么别的。
「因为我们就是特尔提克。他不说我们是巫士或巫婆,而说我们是特尔提克。」
「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叫小姐妹们巫婆呢?」
「噢,那是因为我恨她们。那与我们是什么没有关系。」
「Nagual告诉所有人这些事吗?」
「那当然。每个人都知道。」
「但是他从来没有告诉我。」
「噢,那是因为你是个受过很多教育的人,总是会讨论很笨的事。」
他以很高的音调大笑,拍拍我的背。
「Nagual有没有告诉你们,特尔提克人是居住在墨西哥这地区的古代民族?」我问。
「瞧,你又来了。这就是为什么他没有告诉你。老家伙大概不知道他们是古代人。」
他在椅子中摇摆大笑。他的笑声很愉快,具有传染性。
「我们都是特尔提克,大师,」他说,「保证我们都是。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但你可以去问见证人。他知道。我在很早已前就失去了对这些事的兴趣。」
他站起来走到火炉边。我跟着他。他检查着在上面用慢火炖着的一锅食物。他问我是谁准备的食物,我确信那是拉葛达做的,但我说我不知道。他很急促地嗅了四、五次,像只狗。然后他宣布说他的鼻子告诉他,是拉葛达煮的。他问我是否吃过,我说我在他来之前已经吃了,听了我的话,他就从架子上取了一个碗,给自己弄了一大份。他以坚定的语气建议我,我只应该吃由拉葛达准备的食物,我也应该只用她的碗,就像他一样。我告诉他拉葛达与小姐妹们都用一只深色的碗给我盛食物,它被单独放在架子上。他说那个碗是属于Nagual的。我们回到了桌子旁。他很慢地用餐,而且完全不说话。他的完全专注于进食使我发觉他们全部都是如此:他们在吃东西时是完全沉默的。
「拉葛达是个伟大的厨师,」他吃完食物后说,「她以前为我做饭。那是许久以前,在她恨我之前,在她成为一个女巫之前,我的意思是,成为一个特尔提克之前。」
他望着我,双眼明亮,对我眨着眼。
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他,拉葛达不让我认为她会恨任何人。我问他是否知道她已经失去了她的人类形象。
「那是一派胡言!」他叫道。
他瞪着我,像是在衡量我的惊讶表情,然后他把脸藏在他的手臂中,像个害羞的小孩般傻笑起来。
「呃,她的确是做到了,」他又说,「她是很了不起。」
「那么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大师,因为我信任你。我完全没有不喜欢她。她是最棒的。她是Nagual的女人。我只是故意对她那样,因为我喜欢她来哄我,而她会哄我。她从来不会对我生气。我可以做任何事。有时候我会做的太过头,跟她动起手脚,想要打她。而她只会跳到一旁,就像Nagual以前一样。下一分钟她甚至不记得我做了什么。那才是一个真正的无形战士。她对每一个人都如此。但是我们其余人则是悲惨的一群。我们真的是很恶劣。那三个巫婆恨我们,而我们反恨回去。」
「你是个巫士,帕布力图;难道你无法停止这种争吵?」
「我们当然可以,但是我们不想要。你能期待我们怎么样,像兄弟姊妹吗?」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们是Nagual的女人,」他继续说,「但是每个人都期待我接收她们。天晓得我要怎么做!我试着接近其中一个,那母狗巫婆不但没有帮助我,反而几乎杀了我。于是现在这些女人每一个都要追杀我,好像我犯了滔天大罪。我只是遵照Nagual的指示。他告诉我要跟她们每一个人亲密,一个接着一个,直到我可以同时跟她们三个。但是我甚至无法跟一个亲密。」
我想问他关于他的母亲,索莉达女士,但我想不出方法来把她带进谈话中。我们沉默了一会儿。
「你恨她们对你所做的吗?」他突然问道。
我看见了我的机会。
「不,完全不会,」我说,「拉葛达对我解释了她们的理由。但是索莉达女士的攻击非常吓人。你常见到她吗?」
他没有回答。他眼睛望着天花板。我重复了我的问题。这时我注意到他的眼中充满泪水。他的身体因沉默的啜泣而颤抖着。
他说他曾经有一个美丽的母亲,无疑的,我还记得她。她的名字是曼纽丽塔,一个有两个孩子的神圣母亲,像驴子般工作来扶养他们。他对这个爱他养他的母亲感到极深的仰慕。但是在可怕的一天,他的命运降临,他不幸遇见了哲那罗与Nagual,这两个人摧毁了他的生活。以非常激动的口吻,帕布力图说这两个魔鬼取走了他的灵魂,及他母亲的灵魂。他们杀了他的曼纽丽塔,留下这个可怕的巫婆,索莉达。他满眼泪水地瞥着我,说那个恐怖的女人不是他的母亲。她不可能是曼纽丽塔。
他无法控制地啜泣。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情绪是如此诚实,他的不满是如此令人信服,我被一阵伤感所侵袭。以普通人的观点来看,我必须要同意他。帕布力图碰上了唐望与唐哲那罗,似乎的确是件非常不幸的事。
我伸手搂住他的肩膀,自己几乎也要哭了。一段很长的沉默后,他站起来走到屋后。我听见他在擤鼻子,用水盆洗脸。当他回来时,他平静多了,甚至在微笑。
「不要搞错我的意思,大师,」他说,「对于我的遭遇,我并不怪任何人。那是我的命运。哲那罗与Nagual像完美的战士般行动。我只是太软弱了,如此而已。我的任务失败了。Nagual说我要避免被那可怕巫婆攻击的**机会,是去捕获那四个风,使她们成为我的四个角落。但我失败了。那些女人是与巫婆索莉达一伙的,不愿意帮助我。她们希望我死。
「Nagual也告诉我,如果我失败了,你自己不会有一点机会的。他说如果她杀了你,我就必须要逃命。他怀疑我甚至是否能逃到马路上。他说那巫婆加上了你的力量,她将会是所向无敌的。所以,当我觉得我无法捕获那四个风时,我认为我死定了。当然我会恨那些女人。但是今天,大师,你带给我新的希望。」
我对他说,他对他母亲的感情很感动我。我事实上对所发生的一切感到震骇,但我非常怀疑我是否有带给他任何希望。
「你有!」他极肯定地叫道,「这些日子我一直感觉非常糟糕。你的母亲拿着一把斧头追杀你,这不会让任何人感到快乐的。但是现在她已经出局了,这要归功于你所做的一切,不管你做了什么。
「那些女人恨我,因为她们相信我是个懦夫。她们的笨脑袋就是不明白我们是不一样的。你和那四个女人,与我和见证人及班尼诺在某一方面大不相同。在Nagual找到你们之前,你们五个都差不多是死的了。他告诉我,你甚至试着要自杀。我们不是那样子。我们全都是活着好好的,很快乐。我们是你们的相反。你们是绝望的人;我们不是。如果哲那罗没有出现,今天我会是一个快乐的木匠。或者也许我已经死了。没有关系。我能够完成我能做的,而那就够了。」
他的话使我深思起来。我必须承认他是对的,那些女人和我的确是绝望的人们。如果我没有遇见唐望,我无疑已经是死人了,但是我不能像帕布力图一样说,我的生活没有唐望也没关系。唐望为我的身体带来生命与活力,为我的精神带来自由。
帕布力图的话让我想起唐望有一次告诉我的事情,当时我们在谈一个老人,我的一个朋友。唐望以很冷漠的语气说那老人的生或死都没有一点意义。我觉得唐望这样讲是不必要的,感到有点生气。我告诉他,那老人的生死是没有意义的,这是不用说的,因为除了对个人之外,这世上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你说对了!」他叫道,然后笑了起来。「那正是我的意思。那老人的生死对他个人都没有一点意义。他可以在一九二九年死去,或在一九五零年,或者他可以活到一九九五年。这都不重要。一切对他而言都是同样愚蠢的相同。」
我的生活在我遇见唐望之前正是如此。一切对我都没有意义。我的行动好像是有东西在影响我,但是那只是一种计算过的策略,使我看起来像个敏感的人。
帕布力图对我说话,打断我的沈思。他要知道他是否伤害了我的感觉。我向他保证没事。为了再开始谈话,我问他是在何处遇见唐哲那罗的。
「我的命运降临时,我的老板生病了,」他说,「我必须替他到城市的市场中盖一段新的贩衣摊。我在那里工作了两个月。当我在那里时,我认识了其中一个摊位主人的女儿。我们谈起恋爱。我把她父亲的摊位盖的比其它的大一些,让我可以躲在柜台下与她做爱,而她的妹妹招呼着客人。
「有一天,哲那罗带了一袋草药到对面的摊位找零售商,当他在谈生意时,他注意到贩衣的摊位在晃动。他仔细地观看那摊位,但是他只看到妹妹坐在椅子上打瞌睡。零售商告诉哲那罗,每天在那时刻,那个摊位都会晃动。第二天哲那罗带了Nagual来看摊位晃动,结果它动了。他们下一天又来了,而摊位又晃动了。所以他们就等我出来。那天我认识了他们俩,不久后哲那罗告诉我,他是一个草药专家,说他可以为我制作一剂药,没有女人能抗拒。我喜欢女人,所以我就上钩了。他的确为我做了那剂药,只是他花了十年。在这同时,我跟他变得很熟,我爱他甚至超过我自己的兄弟。现在我疯狂地怀念他。所以你可以知道,他诱骗了我。有时候我很高兴他这么做;而大多数时候,我埋怨他。」
「唐望告诉我,巫士必须要有一个征兆,才能选择门徒。你有没有类似的情形,帕布力图?」
「有的。哲那罗说他看摊位晃动得很奇怪,然后他看见两个人在柜台下做爱。所以他就坐下来等待里面的人出来;他要看看他们是谁。一会儿后,女孩出来了,但是他没有看见我。他认为在他决定要看我之后会漏看了我,是非常奇怪的一件事。第二天,他与Nagual一起来。他也看见了两个人在做爱,但是当他要逮到我时,他们两个都漏看了我。他们在下一天又回来;哲那罗绕到摊子后,而Nagual留在前面。我在爬出来时碰到了哲那罗。我以为他没有看见我,因为我还在侧面小门的一块布幕后面。我开始像只狗般吠叫起来,使他以为在布后面有只小狗。他发出咆哮,对我吼回来,使我以为在另一边真的有一只大疯狗。我害怕了,就从另一边跑出来,撞上了Nagual。如果他是普通人,我会把他撞倒在地上,因为我是用跑的,但是他却把我像个小孩般举起来。我大吃一惊。他这个老人实在是强壮。我想我可以用这样强壮的人去为我搬运木材。况且我不想在那些看到我从柜台吓跑出来的人面前丢脸。我问他是否愿意为我工作。他说是的。那一天起,他就来到店中做我的助手。他每天都来工作,做了两个月。我对那两个魔鬼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唐望为帕布力图工作的不和谐景象让我感到很滑稽。帕布力图开始模仿唐望在肩膀上扛木头的样子。我必须同意拉葛达,帕布力图是像约瑟芬娜一样好的演员。
「他们为何要费那么多麻烦,帕布力图?」
「他们必须要诱骗我。你不会以为我会这样就跟他们去吧,会不会?我一辈子都听说了巫士和医疗师和女巫和精灵的故事,而我一个字也不相信。那些谈这类事的人都是无知的人。如果哲那罗告诉我他和他朋友是巫士,我会掉头就走的,但是他们两个太聪明了。那两头狐狸实在是狡猾。他们一点也不急。哲那罗说他愿意花二十年等我。因此Nagual去为我工作。我要他去的,所以事实上是我提供给他们钥匙的。
「Nagual是个勤劳的工人。我在那时候有点胡来,我以为是我在诱骗他。我相信Nagual只是一个愚蠢的老印地安人,所以我告诉他,我要告诉老板他是我祖父,否则他们不会雇用他的。Nagual说没关系。他从他每天挣的几块匹索中分了一些给我。
「我的老板对我的祖父印象深刻,因为他是如此强壮的工人。但是其它人会取笑他。你知道的,他有时常把关节弄响的习惯。在店里,每次他要扛东西时,都会弄响关节。人们自然以为他太老了,当他搬东西时,他的身体会嘎嘎作响。
「我把Nagual当成我的祖父是很卑鄙的。但是那时候,哲那罗已经诱发了我贪心的一面。他告诉我,他在喂Nagual某种特殊的草药,使他强壮的像头牛。每天他会带来一小包磨碎的绿叶给Nagual吃。哲那罗说他的朋友若是没有那草药,就什么都不是。为了证明他的话,有两天他没有给他吃。没有绿色的玩意后,Nagual看来就像个平凡的老人。哲那罗说我也可以用他的药剂来使女人爱我。我非常感兴趣,他说我们可以合伙,只要我帮助他准备他的药剂,给他的朋友服用。有一天他给我看一些美钞,说他刚卖了**剂给一个美国人。我上了钩,成为他的伙伴。
「我的伙伴哲那罗和我有伟大的计划。他说我应该要有自己的店,因为我们用他的药剂赚来的钱要买什么都可以。我买了一个店铺,而我的伙伴付了钱。于是我野了。我知道我的伙伴是认真的,我开始为他制作他的绿色药剂。」
我很奇怪地相信,在这时候,唐哲那罗一定有用知觉转变性植物于他的药剂中。我想他一定诱骗了帕布力图服用它,来确保他的顺从。
「他有给你力量植物吗,帕布力图?」我问。
「当然,」他回答,「他给我吃他的绿色玩意儿。我吃了好几吨之多。」
他描述并模仿唐望毫无生气地坐在唐哲那罗的屋前,然后当他的嘴一碰到那药剂时,就充满活力地跳起来。帕布力图说如此的神奇转变使他不得不自己试试。
「药剂里是什么?」我问。
「绿叶,」他回答,「任何他能找到的绿叶。哲那罗就是那样的魔鬼。他时常大谈他的药剂逗我笑,直到我高兴的像空中高飞的风筝。老天,我真爱那段日子。」
我紧张地笑笑。帕布力图左右摇着头,清了清喉咙。他似乎在努力不要哭出来。
「如我说过的,大师,」他继续说,「我是被贪心所驱使。我秘密计划在知道如何制作那绿玩意后,就甩掉我的伙伴。哲那罗一定总是知道我那时候的打算,就在他离去之前,他抱抱我,说我现在可以完成我的愿望;是甩掉伙伴的时候了,因为我已经知道如何做那绿玩意了。」
帕布力图站起来。他的眼中充满泪水。
「那个混球哲那罗,」他轻声说,「那个烂魔鬼。我真是爱他。如果我不是这样的懦夫,我现在就会去制作他的绿玩意儿。」
我不想再写了。为了驱散我的悲哀,我告诉帕布力图,我们应该去找奈士特了。
我收拾笔记本,准备离去,这时前门很大声地被推开。帕布力图和我不自主地跳了起来,立刻回头看。奈士特站在门口。我跑向他,我们在房间中央会面。他几乎是跳到我身上,抓住我的肩膀摇晃。他看起来比我上次见到他时要高一些,壮一些。他的瘦长身体几乎有种野兽般的柔软。不知如何,面前凝视我的这个人,不是我所认识的奈士特。我记得他是一个很害羞的人,总是不好意思微笑,因为他有歪牙齿。他被托付给帕布力图来照顾。凝视我的这个奈士特是唐望与唐哲那罗的混合。他像唐哲那罗一样结实灵活,但有着唐望具催眠性的控制。我想要放纵于我的迷惑中,但我只能与他一起笑着。他拍拍我的背,脱下他的帽子。这时我才注意到帕布力图没有戴帽。我也注意到奈士特要黑一些,也要壮一些。站在他旁边,帕布力图看起来很脆弱。他们两个都穿着美国利瓦伊牌的牛仔裤,厚夹克,及胶底鞋。
奈士特的在场立刻使阴郁的气氛变得轻松。我请他加入我们。
「你来得正好,」帕布力图露出大微笑,对奈士特说:「大师与我刚才在这里哭,回忆着那两个特尔提克魔鬼。」我们坐下来。
「你真的在哭吗,大师?」奈士特带着恶作剧的微笑问道。
「他当然是。」帕布力图回答。
前门一声很轻的噪音使帕布力图与奈士特停止谈话。如果只有我自己,我不会注意到或听到任何事。帕布力图和奈士特站起来;我也一样。我们望着前门;它被极小心地打开来。我想也许拉葛达回来了,正在悄悄地打开门,不想打扰我们。等到门打开得够一个人宽时,班尼诺走进来,他好像是在一间黑暗的房间中,闭着眼睛,踮着脚尖走路。他使我想起一个小孩想从没锁的出口溜进一间戏院看电影,不敢制造任何噪音,但是同时在黑暗中又看不见东西。
所有人都安静地注视班尼诺。他睁开一只眼偷窥一下方向,然后他穿过前面房间,溜到厨房。他站在桌子前面一会儿,眼睛仍闭着。帕布力图和奈士特坐下来,示意我也坐下。然后班尼诺滑进我旁边的长椅。他轻轻用头碰一下我的肩膀;要我让出一些空间给他坐;然后他舒服地坐下,眼睛仍然闭着。
他像帕布力图和奈士特一样穿着利瓦伊牛仔裤。他的脸比我上次看到他时要胖一些,好几年以前了,他的发型也不同了,但我看不出哪里不同。他的肤色比我记忆中要浅,牙齿很小,嘴唇很厚,高颧骨,小鼻子和大耳朵。他总是使我想起一个小孩,五官还没有完全成熟。
帕布力图与奈士特继续他们被打断的谈话,彷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
「当然,他与我一起在哭。」帕布力图说。
「他才不像你是个爱哭鬼。」奈士特对帕布力图说。
然后他转过来拥抱我。
「我真高兴你还活着,」他说,「我们刚才跟拉葛达谈过,她说你是Nagual了,但她没有告诉我们你是怎么生还的。你怎么生还的,大师?」
这时候我有了一个奇怪的选择。我可以根据我的理性,像我以前一样,说我完全没有一点概念,这是实话。或者我可以说我的替身把我从那些女人的魔掌中解救出来。我在心中衡量这两种选择的效果,这时班尼诺分散了我的注意力。他睁开一只眼一点点偷看我,然后傻笑起来,把脸埋在手臂里。
「班尼诺,你不想跟我说话吗?」我问。
他否定地摇摇头。
有他在我身旁让我感到不自在,我决定问问是怎么一回事。
「他在干什么?」我低声问奈士特。
奈士特揉揉班尼诺的头,摇晃他。班尼诺睁开眼睛,然后又闭起来。
「他就是那样,你知道的,」奈士特对我说,「他非常害羞。他迟早会睁开眼睛。不用管他。如果他太无聊了,他会睡觉。」
班尼诺肯定地点点头,眼睛还是没睁开。
「好吧,你怎么逃出来的?」奈士特坚持问道。
「你不想告诉我们吗?」帕布力图问。
我故意说我的替身从我的头顶上跑出来三次。我向他们叙述所发生的事。
他们似乎一点也不讶异,很理所当然地接受我的叙述。帕布力图很高兴地猜测索莉达女士可能无法复原,而且很可能就此死去。他想知道我是否也打击了莉迪亚。奈士特向他做了一个很强硬的手势,要他闭嘴,于是帕布力图话说到一半就难堪地停住。
「对不起,大师,」奈士特说,「但那不是你的替身。」
「但是每个人都说那是我的替身。」
「我知道你误解了拉葛达的意思,因为当班尼诺与我走路到哲那罗的屋子时,拉葛达在路上拦下我们,告诉我们你与帕布力图在这栋屋子里。她称呼你Nagual。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笑着说,我相信那是因为她觉得我得到了Nagual大部份的明晰纤维。
「我们这里有一个傻瓜!」班尼诺轰然地说,眼睛仍然闭着。
他的声音是如此怪异,我跳了开来。他这番出乎意料的话,及我的反应,使他们全都大笑起来。班尼诺睁开一只眼睛,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又把脸埋进手臂中。
「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称呼望、马特斯为Nagual?」奈士特问我。
我说我总是以为那是一种比称他为巫士较好的称呼。
班尼诺笑得如此响亮,他的笑声盖过了其它所有人的声音。他似乎很自得其乐。他把头靠在我肩上,好像它太重了,他支撑不住。
「我们称他为Nagual,」奈士特继续说,「因为他能分裂成二。换句话说,只要他需要,他随时可以进入我们所没有的状态;有某种东西会从他头上出来,不是个替身,而是个可怕,凶恶的形象,看起来像他,但有他两倍大。我们称那形象为Nagual,而任何有这种形象的人,当然就是Nagual。
「Nagual告诉我们,我们全都能让那形体从我们头上出来,只要我们想要,但是我们通常都不想要。哲那罗不想要它,所以我想我们也不要。看来你是脱不了身了。」
他们又笑又吼的,彷佛他们在赶一群牛。班尼诺把他的手搭在我肩上,闭着眼睛笑着,直到眼泪流下双颊。
「你为什么说我脱不了身呢?」我问奈士特。
「它要花费太多能量了,」他说,「太费力了。我不知道你怎么还站得起来。
「Nagual和哲那罗有一次在由加利树田野中分裂了你。他们带你去那里,因为由加利树是你的树。我就在那里,我目击到他们分裂你,把你的Nagual拉出来。他们抓着你的耳朵拉,直到你的明晰体分开来,你不再是一个蛋了,而是两团长长的明晰体。然后他们又把你拼回去,但是能看见的巫士都看得出来,你的中间有一条很大的裂缝。」
「被分裂有什么好处呢?」
「你会有一只耳朵能听见一切,一只眼睛能看见一切,在情况需要时,你总是可以有多余的手段可用。这种分裂也是为什么你被称为大师的原因。
「他们也试着分裂帕布力图,但是大概失败了。他被宠惯了,总是放纵的像狗儿子。这就是为什么他现在会这么糟糕。」
「那么替身是什么呢?」
「替身就是在做梦中得到的另一个身体。它看起来跟本人完全一样。」
「你们都有一个替身吗?」
奈士特盯着我,目光惊讶。
「嘿,帕布力图,告诉大师我们的替身。」他笑着说。
帕布力图伸手越过桌子摇晃班尼诺。
「你告诉他,班尼诺,」他说,「或者更好,示范给他看。」
班尼诺站起来,极力睁大眼睛瞪着天花板,然后他脱下裤子,给我看他的生殖器。
哲那罗们疯狂地大笑。
「你的问题是当真的吗,大师?」奈士特表情紧张地问我。
我向他保证,我是极认真想知道任何有关他们的知识。我开始长篇大论地说明唐望如何把我隔离在他们的圈子之外,我不知道理由何在,所以我对他们并不了解。
「想想看,」我说,「直到三天前,我不知道那四个女孩是Nagual的门徒,或班尼诺是唐哲那罗的门徒。」
班尼诺睁开眼睛。
「你也想想看,」他说,「我直到现在才知道你是这么笨。」
他又闭上眼睛,他们全体疯狂大笑。我没有选择,只能加入他们。
「我们只是在调侃你,大师,」奈士特以抱歉的语气说,「我们以为你是在调侃我们,讽刺我们。Nagual说你能看见。如果你能,你就可以看出我们是可怜的一群。我们都没有做梦体。我们没一个有替身。」
奈士特以非常认真与殷切的态度说,有东西介入于他们与他们得到替身的希望之间。我明白他的意思是,在唐望与唐哲那罗离去后,有某种阻碍出现了。他认为也许是由于帕布力图搞砸了他的任务。帕布力图补充说,自从Nagual与哲那罗走了后,就有某种东西在追赶他们,甚至连当时住在墨西哥最南端的班尼诺都必须赶回来。只有当他们三个在一起后,他们才感到自在。
「你想那是什么呢?」我问奈士特。
「在那无限中有某种东西在拉我们,」他回答,「帕布力图认为是他的错,与那些女人为敌。」
帕布力图转向我。他的目光强烈。
她们对我施了诅咒,大师,」他说,「我知道我们所有的麻烦都是出在我身上;在我与莉迪亚的打斗后,我想要从这地方消失不见,几个月后我动身前往维拉库斯。我在那里非常快乐,与一个我想要娶的女孩在一起。我有一份工作,干得很不错,直到有一天我回到家,发现那四个男人婆,就像猎犬般,跟踪我的气味找到了我。她们在我的家中折磨我的女人。那母狗罗莎把她丑陋的手放在我女人的肚子上,使她大便在床上,就像那样。她们的首领,两百二十个屁股,告诉我说她们横越了整个大陆寻找我。她抓住我的腰带,把我拉出去。她们把我推到巴士站,带我回来这里。我挣扎得比魔鬼还厉害,但是我不是两百二十个屁股的对手。她把我推上巴士。但是在路上我逃走了。我穿过树丛,翻过山岭,直到我的脚肿得我脱不掉鞋子。我差点死掉。我病了九个月。倘若见证人没有找到我,我会死掉。」
「我没有找到他,」奈士特对我说,「拉葛达找到了他,她带我去他的所在,我们两个抬着他到巴士站,带他回来。他已经是神智不清了,我们必须付给巴士司机多余的钱,才能让他留在车上。」
帕布力图以很夸张的语气说,他没有改变他的心意;他仍然想要死。
「但是为什么呢?」我问他。
班尼诺以如雷般的低沈声音替他回答。
「因为他的家伙不管用。」他说。
他的声音是如此惊人,一剎那间我以为他是在一个山洞中说话,听起来既吓人,又荒唐。我笑得几乎控制不住。
奈士特说帕布力图尝试完成他的任务,遵照Nagual的指示,与那些女人建立性关系。他曾告诉帕布力图,他的世界的四个角落已经各就其位了,他只需要去占领她们。但是当帕布力图去占领他的**个角落,莉迪亚时,她几乎杀了他。奈士特补充说,以他身为在场见证人的个人看法而言,莉迪亚用她的头攻击他的理由是,帕布力图无法像个男人般表现,于是莉迪亚不想被这整件事给羞辱,她就打了他。
「帕布力图被打了后是真的生病,还是假装?」我半开玩笑地问。
「他只是在假装!」他说,「他只是在头上肿了一个包!」
帕布力图和奈士特又笑又吼着。
「我们不怪帕布力图会这么怕那些女人,」奈士特说,「她们全都像Nagual本人,令人可畏的战士。她们又凶又疯狂。」
「你真的认为她们是那样恶劣?」我问他。
「说她们恶劣只是事实的一部份,」奈士特说,「她们就像Nagual,既严肃又阴沈。当Nagual还在时,她们常坐在他周围,以半睁的眼睛凝视着远处好几个小时,有时候好几天。」
「约瑟芬娜是不是在很久以前真的疯过?」我问。
「真是笑话,」帕布力图说,「不是很久以前;她现在就是疯的。她是那一伙中最疯狂的。」
我告诉他们她对我所做的。我以为他们会欣赏她的惊人表演背后的幽默。但是我的故事似乎有反面的效果。他们像吓坏的小孩般倾听着;甚至班尼诺也睁开眼睛听我叙述。
「哇!」帕布力图叫道,「那些母狗真是可恶。你知道她们的首领是两百二十个屁股。她会丢石头,然后藏起她的手,假装是个无辜的小女孩。小心她,大师。」
「Nagual训练约瑟芬娜成为任何事物,」奈士特说,「她可以做到任何你要的:哭,笑,生气,任何事。」
「但是当她没有演戏时,她像什么样子?」我问奈士特。
「她只是疯狂的像只蝙蝠,」班尼诺轻声回答,「我在约瑟芬娜来到这里的**天就见到她。我必须抬她进屋子。Nagual和我必须总是把她绑在她的床上。有一次她开始为她的朋友哭泣,一个与她一起玩耍的小女孩。她哭了三天。帕布力图安慰她,像照顾婴儿般喂她吃饭。她就像他。他们两个都是一开始就不知道如何停止。」
班尼诺突然开始嗅着空气。他站起来,走到火炉旁。
「他真的害羞吗?」我问奈士特。
「他害羞而又古怪,」帕布力图回答,「他会像那样子,直到他失去人的形象。哲那罗告诉我们,我们迟早都会失去我们的形象,所以没有必要像Nagual说的那样子,为了改变自己而把自己弄得很悲惨。哲那罗说要享受自己,不要担忧任何事。你和女孩们担忧又尝试改变;我们则相反,我们享受。你们不知道如何享受事物,而我们不知道如何使我们悲惨。Nagual把使自己悲惨称为完美无缺;我们称之为愚蠢,是不是?」
「你只是在为你自己说话,帕布力图,」奈士特说,「班尼诺和我可不是这么认为。」
班尼诺端了一碗食物,放在我面前。他为每个人都端了食物。帕布力图检查了碗,问班尼诺他在哪里找到的。班尼诺说是在一个盒子里,拉葛达告诉他放在何处的。帕布力图向我透露,在他们被赶走之前,那些碗曾经是属于他们的。
「我们必须要当心,」帕布力图以紧张的口气说,「那些碗无疑被下了诅咒。那些母狗在里面放了什么东西。我宁愿用拉葛达的碗吃。」
奈士特和班尼诺开始吃。这时我注意到班尼诺给了我褐色的碗。帕布力图似乎感到极激动。我想要使他轻松些,但是奈士特阻止了我。
「不要太把他当真,」他说,「他喜爱这样子。他会坐下来吃的。这就是你和女人们失败的地方。你们无法了解帕布力图是这样子。你们期待每个人都像Nagual。拉葛达是**不会被他影响的人,不是因为她了解他,而是因为她失去了她的形象。」
帕布力图坐下来进食。我们四个吃完了整锅食物。班尼诺洗了碗,仔细地放回盒子里,然后我们全部都舒适地坐在桌子旁。
奈士特建议等天黑后,我们应该都去附近的一个河谷走走,那里是唐望,唐哲那罗和我常去的地方。我感到有点迟疑。他们的伴同并不让我觉得有信心。奈士特说他们常在黑暗中行走,而巫士的艺术是即使在人群中都要不引人注意。我告诉奈士特,唐望有一次把我单独留在离这里不远的荒凉山区中,在他走之前,他命令我要专心试着使自己不显眼。他说这地区的人彼此都很熟悉。这里没有很多人,但是住在这里的人会四处活动,能够在几哩之外发现任何陌生人。他告诉我,这里许多人都有枪,会毫不犹疑地射杀我。
「不要担心另一个世界的生物,」唐望曾经笑着说,「危险的是墨西哥人。」
「这话仍然正确,」奈士特说,「一直都是正确的,这就是为什么Nagual和哲那罗是如此的艺术家。他们学会在这一切中成为不显眼的。他们知道潜猎的艺术。」
时间仍早,还不够暗。我想利用这时间问奈士特我的关键问题。我一直在避免这么做;有某种奇怪的感觉阻止我发问。彷佛在帕布力图的回答后,我已经失去了兴趣。但是帕布力图自己助了我一臂之力,他突然提起了这个问题,好像他读了我的思想。
「奈士特在同一天也跳进了深谷中,像我们一样,」他说,「因此他成为了见证人,你成为了大师,而我成为了本地的傻瓜。」
我以很随意的方式要奈士特告诉我他跳入深谷的经过。我想要听起来不怎么感兴趣。但是帕布力图明白我假装漠不关心。他笑着告诉奈士特,我很谨慎,因为我对他的报告感到非常失望。
「我在你们两个跳了之后也跳了。」奈士特说,望着我,像是在等另一个问题。
「你是立刻跟在我们之后跳的吗?」我问。
「不。我花了一段时间才准备好,」他说,「哲那罗和Nagual没有告诉我该怎么做。那一天是考验我们全体的一天。」
帕布力图看起来很沮丧。他站起来,在房间中踱步,然后又坐下来,以绝望的神情摇着头。
「你真的看到我们越过了悬崖边缘?」我问奈士特。
「我是见证人,」他说,「见证是我的知识之路;完美地告诉你我所目击的,是我的任务。」
「但是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我问。
「我看到你们俩握着手,一起跑向悬崖边缘,」他说,「然后我看见你们俩像风筝般飘在天上。帕布力图直线向外飞出,然后落下来。你朝上飞了一些,然后你离开了边缘一些才落下来。」
「但是,我们以我们的身体跳了吗?」我问。
「呃,我想不出还有别的方法。」他说,笑了起来。
「可不可能只是幻觉?」我问。
「你想要说什么呢,大师?」他冷冷地问。
「我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说。
「你有没有昏倒,像帕布力图那样?」奈士特问,双眼闪亮。
我试着向他解释我对于那一跳的矛盾。他听不进去,打断我的话。帕布力图介入来使他明白问题,他们展开了一场争论。最后帕布力图握着椅子站起来,半坐半走地绕过桌子。
「奈士特的视线只到他鼻尖,」他对我说,「班尼诺也一样。你从他们身上得不到任何东西。至少你得到了我的同情。」
帕布力图格格笑着,肩膀颤抖,然后他用班尼诺的帽子把脸藏起来。
「据我所知,你们两个跳了,」奈士特突然对我说,「哲那罗与Nagual没有给你们其它选择。那就是他们的艺术,围捕你们,然后领导你们到**的出口。于是你们俩越过了边缘。那就是我所目击的。帕布力图说他没有觉察任何事;那是有问题的。我知道他完全觉察到一切,但是他选择没有感觉。」
「我真的没有任何觉察。」帕布力图以抱歉的口吻对我说。
「也许,」奈士特冷淡地说,「但是我自己觉察到了,我看见你们的身体做了它们应该做的事,跳了下去。」
奈士特的话使我产生奇怪的思绪。我一直在寻找我自己知觉上的证实。但是一旦我得到了证实,我明白这种证实没有造成任何不同。知道我跳了,而且害怕我所知觉到的,是一回事;而去寻求他人的证实则是另一回事。这时候我明白了两者没有必要的关连。我一直以为只要有人能证实我跳了,我在理智上的怀疑与恐惧就会得到解决。我错了。我反而变得更担忧,更沈溺于这个问题里。
我开始告诉奈士特,虽然我回来见他们两个,是为了让他们能证实我跳了,但是我现在改变了主意,我真的不想再谈这个问题了。他们两个同时说起话来,于是我们陷入一场三方的争论。帕布力图坚持他没有觉察,奈士特叫着说帕布力图是在放纵,而我说我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那一跳的事了。
这时我首次清楚地发现,我们没有一个有平静与自我控制。我们没有一个愿意给予其它人全然的专注,像唐望与唐哲那罗那样。既然我无法维持我们讨论的秩序,我开始沈浸于自己的思绪中。我总是认为我无法完全进入唐望世界的**障碍,是我坚持于理性化一切事情,但是面前的帕布力图与奈士特给了我一个新的领悟。我的另一项障碍是我的胆怯。一旦我离开了日常理性的安全界线后,我就不再信任自己,被所面临的骇人情况所震慑住。因此,我很难以相信我跳进了一个深谷里。
唐望曾经坚持说,巫术的整个课题都是关于知觉,为了证明他的论调,他和唐哲那罗在那山顶上为我们的最后一次会面策画了一次深刻的,使人净化的演出。在他们使我大声清楚地向所有帮助过我的人说再见之后,我进入了极兴奋的状态。在那时候,他们得到了我全然的注意力,引导我的身体去知觉在他们的范畴中**的可能行动:跳入一个深谷中。那一跳是我身为一个巫士,而不是普通人,在知觉上的具体成就。
我专心地写下我的思想,没有注意到奈士特与帕布力图停止了争论,他们三个全都望着我。我向他们解释,我不可能了解那一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好了解的,」奈士特说,「事情只是会发生,没人知道怎么发生的。问问班尼诺,看他是否想要了解。」
「你想要了解吗?」我开玩笑地问班尼诺。
「我当然想要!」他以低沈的嗓音叫道,使大家都笑了。
「你放纵于说你想要了解,」奈士特继续说,「就像帕布力图放纵于说他不记得任何事。」
他看看帕布力图,然后对我眨眼。帕布力图低下他的头。
奈士特问我,当我们准备要跳时,我有没有注意到帕布力图的心情有何异样。我必须承认,我当时的状况是不可能注意到如此微妙的事情。
「一个战士必须注意到一切事物,」他说,「那是战士的策略,如Nagual说的,也是战士的优势所在。」
他笑了笑,故意做出难为情的模样,用他的帽子遮住脸。
「帕布力图的心情有什么是我没注意到的?」我问他。
「帕布力图在他去之前,已经跳过了悬崖,」他说,「他根本不用作任何事。他大可以坐在悬崖上,而不用跳下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问。
「帕布力图当时已经在分解了,」他回答,「因此他以为他昏倒了。帕布力图在说谎。他在隐瞒一些事情。」
帕布力图开始对我说话。他喃喃说了些模糊的字语,然后放弃了,向后倒进他的椅子里。奈士特也要说话。我阻止他。我不确定我是否明白他前一段话的意思。
「是帕布力图的身体在分解吗?」我问。
他瞥着我好一段时间,没有说一个字。他原来坐在我右边,现在他安静地移到我对面的长椅上。
「你必须要认真接受我所说的话,」他说,「要时光倒转,回到那一跳之前是不可能的。Nagual说成为一个战士是一项荣誉与快乐,战士有幸能进行那些行动。我必须完美地告诉你我所目击的。帕布力图是在分解。当你们两个跑向悬崖边缘时,只有你是固体的。帕布力图是像一团雾。他以为他要昏倒了,而你以为你抓着他的手臂帮助他跳下悬崖。你们都不是对的,而我毫不怀疑,如果你没有抓起帕布力图,结果对你们两个都会比较好。」
我感到比以前还胡涂了。我相信他是在诚实地报告他所知觉到的,但是我只记得我扶着帕布力图的手臂。
「如果我没有干涉,结果会怎么样呢?」我问。
「这我无法回答,」奈士特说,「但是我知道你影响了你们两个的明晰体。当你把手绕住帕布力图时,他变得较为固体,而你浪费了你的宝贵力量。」
「我们跳了之后,你做了什么?」我沉默许久后问奈士特。
「就在你们两个消失后,」他说,「我的神经紧张到我无法呼吸,于是我也昏倒了,我不知道昏倒了多久。我想也许只有一会儿。当我恢复神智后,我望向四周,寻找哲那罗与Nagual;他们走了。我在那山顶上跑来跑去,喊叫他们的名字,直到我的声音沙哑为止。然后我知道我是孤独一人。我走到悬崖边缘,试着寻找当战士不准备回到这个世界时,大地会发出的征兆,但是我已经太迟了,错过了那个征兆。那时我知道哲那罗与Nagual已经永远离去了。直到那时,我才记得他们对你们俩说再见后,在你们跑向悬崖时,他们转身对我挥手,说了再见。
「在那个时刻,发现自己孤独一人在那荒凉的地方,这是令我难以忍受的。在一瞬间,我失去了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朋友。我坐下来开始哭泣。我越来越害怕,最后开始高声尖叫起来。我以最高音量喊叫哲那罗的名字。但是四周已经一片漆黑。我分辨不出任何地形。我知道身为一个战士,我不应该放纵于我的悲哀中,为了使自己平静,我开始像土狼般嚎叫起来,就像Nagual教我的。嚎叫了一会儿,我感觉好多了,我忘了我的悲哀。我忘了这个世界的存在。我越是嚎叫,越能感觉到大地的温暖与保护。
「几个小时过去了。突然间,我感觉到身体里面的一阵冲击,就在我的喉咙后,然后我的耳中响起铃声。我记得Nagual在艾力高与班尼诺跳下去时对他们说,喉咙后面的感觉是在一个人准备改变速度之前出现的,而铃声是表示一个人可以做到他想要的任何事。当时我想要成为一只土狼。我望着我在地上的手臂。它们改变了形状,看起来像只土狼的脚了。我看见我的手臂和胸上出现了狼毛。我是只土狼了!那使我非常高兴,我像只土狼般哭了起来。我感觉到我的土狼牙齿和我长长的鼻子与舌头。不知如何,我知道我死了,但我不在乎。我不在乎我变成了一只土狼,或是死是活。我像土狼般走起来,用四条腿,走到悬崖边,跳了下去。我没有其它事好做。
「我感觉在我坠落时,我的土狼身体变成了空气。然后我又成为我自己,在空中旋转。但是在我落到谷底时,我变得非常轻,不再坠落,而飘了起来。空气穿过了我身体。我轻得不得了!我相信我的死亡终于进入了我身体中。有某种东西在我内部搅动,我像砂石般散了开来。我对自己的处境感到非常平静与满足。我知道我在那里,但是我又不在那里。那就是我能说的。然后,很突然地,使我像沙子的东西又使我聚合为一体。我回到了生命中,我发现自己坐在一个马札提克(Mazatec)老巫士的小屋中。他告诉我他的名字是普费里欧(Porfirio)。他说他很高兴见到我,开始教我某些关于植物的事,是哲那罗没有教我的。他带我跟他去那些植物生长的地方,让我看植物的原型,尤其是那些原型的记号。他说如果我观察那些植物的记号,我可以轻易辨认出它们有什么好处,即使我从来没见过那些植物。然后当他知道我学会了那些记号后,他向我说再见,但是他邀请我再去看他。这时候我感觉到一阵强大的拉力,我又分解了,像以前一样,成为了百万碎片。
「然后我又被拉成我自己,回到普费里欧的地方。毕竟,他邀请了我。我知道我可以去我想去的任何地方,但是我选择普费里欧的小屋,因为他对我很仁慈,教导我。我不想冒险找到什么可怕的东西。这次普费里欧带我去看动物的原型。在那里我看见了我自己的nagual动物。我们一见如故。普费里欧很高兴看到如此的友谊。我也看见了帕布力图与你的nagual动物,但是它们不愿意跟我说话。它们看起来有点悲哀。我没有坚持要跟它们说话。我不知道你们跳了后的情况如何。我知道我是死了,但是我的nagual说我没有死,你们两个也还活着。我问起艾力高,我的nagual说他已经永远离开了。那时我记得当我目击艾力高与班尼诺的一跳时,我听见Nagual给予班尼诺指示,要他别去找怪异的影像或其它的世界。Nagual告诉他只要学习他自己的世界,因为如此他就可以发现他**能得到的力量是什么。Nagual给了他们特殊的指示,让他们的碎片爆发到最远处,好恢复他们的力量。我自己也如此做。我在tonal与nagual之间来回了十一次。然而每一次我都会见到普费里欧,他会教我更多事物。每次我的力量耗尽后,我都在nagual之中得到恢复,直到最后我恢复了足够的力量,我发现自己回到了这个地球上。」
「索莉达女士告诉我说艾力高不用跳入深谷中。」我说。
「他与班尼诺一起跳的,」奈士特说,「问他,他会以他最喜爱的声音告诉你。」
我转向班尼诺问他的一跳。
「我们当然一起跳了!」他以震耳欲聋的声音回答,「但我绝不谈它。」
「索莉答说艾力高做了什么?」奈士特问。
我告诉他,索莉达女士说艾力高是在田野中工作时,被一阵风卷走,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完全搞错了,」奈士特说,「艾力高是被同盟卷走的。但是他不想要任何同盟,所以它们就放他走了。那与跳入深谷毫无关系。拉葛达说你们昨晚与同盟交手了一回合;我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但是如果你们要捕捉它们,或引诱它们与你在一起,你就必须与它们缠斗。有时候它们会自己来找上门来,与巫士缠斗。艾力高是**的战士,于是同盟就自己找上他了。如果是我们之中有人想要同盟,我们必须要恳求它们好几年,但即使我们做了,我仍然怀疑同盟是否愿意帮助我们。
「艾力高必须像我们一样跳入深谷。我目击了他的一跳。他是与班尼诺一起的。许多发生在我们巫士身上的事与我们的伙伴有关。班尼诺有点失常,因为他的伙伴没有回来。是不是,班尼诺?」
「当然是!」班尼诺以他最喜爱的声音回答。
这时我对班尼诺的声音的好奇心占了上风。我问他如何发出这种震耳欲聋的声音。他转身看着我,坐直身子,指着他的嘴,似乎要我注意看它。
「我不知道!」他轰然说,「我只是张开嘴,这个声音就自己跑出来了!」
他缩起前额的肌肉,皱起嘴唇,发出深沈的响声。这时我看见他在前额两侧有强壮的肌肉,使他的头有不同的轮廓。原来不是他的发型有所不同,而是他整个前额的形状都不一样了。
「哲那罗把他的声音留给他了,」奈士特对我说,「等你听他放屁。」我觉得班尼诺准备要示范他的能力了。
「慢着,慢着,班尼诺,」我说,「不用了。」
「喔,讨厌!」班尼诺失望地叫道,「我为你准备了最棒的一个。」
帕布力图和奈士特笑得如此剧烈,甚至连班尼诺也维持不住他的严肃表情,与他们一起笑了。
「告诉我艾力高还发生了什么事。」在他们平静后,我问奈士特。
「在艾力高和班尼诺跳了之后,」奈士特回答,「Nagual要我赶快到悬崖边缘往下看,好看见当战士跳下深谷后,大地所给予的征兆。如果有一小团云雾,或一阵微风,战士在世上的时间就还未终了。在艾力高与班尼诺跳的那一天,我感觉到班尼诺跳下的那一边有一阵风,于是我知道他的时间还未终了。但是艾力高的那一边是寂静的。」
「你想艾力高发生了什么事?他死了吗?」
他们三个都瞪着我。沉默了许久。奈士特用双手抓着他的太阳穴。班尼诺格格笑着,摇着头。我想要解释,但是奈士特用双手作势阻止我。
「当你问我们问题时,你是当真的吗?」他问我。
班尼诺为我回答了。当他不耍宝时,他的声音低沈而有韵律。他说Nagual和哲那罗设计让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些知识是其它人所没有的。
「好吧,如果是那样,我们就告诉你什么是什么,」奈士特说,微笑着,彷佛重担离开了双肩。「艾力高没有死。完全没有。」「现在他在哪里呢?」我问。
他们又相互瞧着。我觉得他们在努力不发笑。我告诉他们,我所知道关于艾力高的事是索莉达女士告诉我的。她说艾力高去另一个世界与Nagual和哲那罗在一起。听起来像是他们三个已经死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话,大师?」奈士特以很关切的语气问道,「甚至连帕布力图都不会这样说话。」
我以为帕布力图要抗议。他几乎站起来,但是他似乎改变了主意。
「是的,没错,」他说,「甚至连我都不会这样说话。」
「好吧,如果艾力高没有死,他在哪里?」我问。
「索莉达已经告诉了你,」奈士特轻声说,「艾力高去加入Nagual与哲那罗了。」
我决定**不要再问更多问题了。我不希望我的问题太尖锐,但是总是会变成如此。况且,我觉得他们知道的并不比我多。
奈士特突然站起来,开始在我面前踱步。最后他抓着我的腋下,把我拉起来。他不让我继续写笔记。他问我是否有像帕布力图一样在跳下时昏了过去,不记得任何事。我告诉他,我有一连串清晰的梦或影像,我无法解释,因此我回来找他们寻求澄清。他们要听我所有的影像。
在他们听了我的报告后,奈士特说我的影像有怪异的次序,只有头两个是重要的,属于这个世界的;其余的是陌生世界的影像。他解释说我的**个影像特别有价值,因为那是一个征兆。他说巫士总是会把一间串事件的**件当成接下来发展的蓝图或地图。
在那个影像中,我发现自己注视着一个怪异的世界。在我的眼前有一块巨大的岩石,其中有一道裂缝。透过那宽大的裂缝我可以看见一个无边的荧光平原,像是一个山谷,沐浴在黄绿色的光芒中。在山谷的右边,部份被巨石所遮住,是一个难以置信的圆顶建筑。它很暗,几乎是炭灰色。如果我的尺寸是平常世界的尺寸,那圆顶必定有五万尺高,数哩宽。如此的庞大令我目眩。我感到头晕,于是坠入了分解的状态。
然后我又从那状态中出来,发现自己在一个很不均匀,但很平坦的表面上。那是一个闪亮的,无限的表面,就像我刚才看见的平原。它延伸极目所及。我很快发现我的头可以水平地转动,但是我无法看自己。我能左右转头观察四周。但是当我想转身看背后时,我无法移动我的身体。
平原单调地左右延伸。视线之内没有任何东西,只有无限的白色光芒。我想看看脚下的地面,但是我的眼睛无法移动向下。我抬头看天空;我只看到另一块无限的白色表面,似乎连接着我站着的表面。然后我感到一阵担忧,感觉有某种事物要向我透露。但是突然一阵剧烈的震动停止了我的瞭悟。某种力量把我拉下去。彷佛那白色的表面吞噬了我。
奈士特说我的圆顶影像**重要性,因为那形状是Nagual和哲那罗特别挑出来的,做为我们将来有一天与他们会面的所在地。
这时班尼诺对我说话,他说他听到艾力高被指示去寻找那个圆顶建筑。他说Nagual和哲那罗坚持艾力高要正确了解他们的意思。他们相信艾力高是***的一个门徒;因此他们指示他去寻找那个圆顶,然后时常进入那白色的拱门之中。
帕布力图说他们三个都被指示去寻找那圆顶,但是他们没一人能做到。这时我抱怨道,唐望或唐哲那罗都没有跟我提过这件事。我根本没有任何关于圆顶建筑的指示。
坐在我对面的班尼诺突然站起来,来到我身边。他坐在我左边,悄悄在我耳边说,也许那两个老人给了我指示,但我不记得了,或者他们什么也没说,好让我在找到圆顶时,不会把注意力固定在它上面。
「那圆顶为什么如此重要呢?」我问奈士特。
「因为那就是Nagual和哲那罗现在所在的地方。」他回答。
「那圆顶在哪里呢?」我问。
「这个地球上的某处。」他说。
我向他们详细解释,像那样庞大的建筑是不可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我说我的影像比较像是一个梦,那样巨大的圆顶只能存在于幻想中。他们笑着,轻轻拍着我,好像在安抚一个小孩。
「你想要知道艾力高在哪里,」奈士特突然说,「好,他是在那圆顶的白色拱门中,与Nagual和哲那罗在一起。」
「但是那圆顶是一个幻象。」我抗议道。
「那么艾力高就是在一个幻象中,」奈士特说,「记住班尼诺刚才对你说的。Nagual和哲那罗没有叫你去找那圆顶。如果有,你就不会在这里了。你会像艾力高,在那幻象的圆顶中。所以你瞧,艾力高没有像一个平常人那样死去。他只是没有从他的一跳中回来。」
他的声明使我难以相信。我无法不理会那影像的鲜明记忆,但是我不知为何想跟他争论。奈士特不给我时间说话,只是更进一步说明他的论点。他提醒我去回忆我的一个影像:最后倒数第二个,也是其中最恐怖的。我发现自己被一个看不见的奇怪生物追逐着。我知道它在那里,但是我看不见它,并不是因为它是隐形的,而是因为那个世界过于陌生,我无法辨认任何事物。不管我的影像里有什么组成元素,它们绝对不是来自于这个世界上。这种迷失的压力感觉几乎超过我能忍受的限度。在某个时候,我所站立的表面开始震动。我觉得它开始陷落,我抓住了某种树枝,或某种使我想起树枝的东西,挂在我头上的一个水平的平面。我触及那东西的瞬间,那东西绕住了我的手腕,彷佛它充满了神经,可以感觉一切事物。我觉得我被抬到极高的位置。我往下看,看见一只难以置信的动物;我知道它就是一直在追我的那只看不见的动物。它从像是地板的表面中出现。我可以看见它张开血盆大口,像个洞穴。我听到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吼叫,像是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提起我的那根触角放开了我,我坠入了那巨大的嘴巴里。我看见了里面的所有细节,然后它合了起来。我感觉到一阵巨大的压力,压碎了我的身体。
「你已经死了,」奈士特说,「那头动物吃了你。你冒险进入了其它的世界,于是找到了恐怖。我们的生命与死亡并不比你在那地方的短暂生命,或在那怪物嘴里的死亡更为真实。我们现在的生命只是一个很长的幻象。你看不出来吗?」
一阵阵紧张的颤抖穿过我的身体。
「我并没有离开这个世界,」他继续说,「但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没有像你一样的恐怖故事。我只是去拜访了普费里欧十次。如果能由我来决定,我会永远留在那里,但是我的第十一次跳跃太有力量了,改变了我的方向。我觉得我越过了普费里欧的小屋,结果我没有落在他的门口,却发现自己到了城市里,很靠近我的一个朋友的地方。我觉得这很有趣。我知道我是在tonal与nagual之间穿梭。没有人告诉我,这样的旅程有什么特别之处。所以我就好奇了起来,决定去看我的朋友。我开始好奇我是否真的能看到他。我来到他的屋子,像以往一样敲了他的门。他的妻子如往常般让我进去,而当然地,我的朋友在家。我告诉他,我来城市中办事,他甚至还了我一些欠我的钱。我把钱放进我的口袋。我知道我的朋友,他的妻子,而那些钱,他的屋子,及这个城市,都是像普费里欧的小屋,只是一个幻象。我知道随时会有一股力量来把我分解。所以我坐着,尽情享受我朋友的陪伴。我们谈笑戏谑。我敢说我是轻松幽默而又迷人。我在那儿停留了很久,等待那一击;但是它都没有来,我就决定告辞。我说了再见,谢谢他的钱与他的友谊。我步行离去。我想要在那力量带我走之前看看这个城市。我晃了整晚。我一直走到俯视城市的山头上,就在朝阳升起的那一刻,一阵领悟如闪电般击中了我。我回到了这个世界上,而那个会分解我的力量已经平息了,要让我再多留一会儿。我可以再看见我的家乡,及这个美丽的世界久一点时间了。这是多么大的喜悦,大师!但我不能说我不喜欢普费里欧的友谊。这两个幻象是平等的,但我比较喜欢我的形象与这个世界。或许这是我的放纵。」
奈士特停止说话,他们全都凝视着我。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受威胁。某部份的我对他的话感到敬畏,另一部份的我则想与他吵架。我开始毫无条理地与他争论起来。我的愚蠢情绪持续了几分钟,然后我发觉班尼诺以很凶恶的表情瞪着我。他的视线集中在我胸部。我感觉有很不祥的东西在压迫我的心脏。我开始流汗,彷佛面前有一个火炉似的。我的耳朵开始作响。
拉葛达在这时走到我身边。她的出现完全出人意料之外。我确信哲那罗们也有同样的感觉。他们停了下来,看着她。帕布力图是**个从惊讶中恢复过来的。
「妳为什么要这样进来?」他以求情的口气问道,「妳是在另一个房间里偷听,对不对?」
他说她在几分钟前才来到这个屋子,然后她进入了外面的厨房。她会如此安静,不是为了想偷听,而是要练习不引人注意的能力。
她的在场造成了奇怪的暂停。我想要再回到奈士特的领悟上,但是在我能说话前,拉葛达说小姐妹们正在来这里的路上,随时就会从门口进来。哲那罗们一起站了起来,彷佛被同一条线拉起似的。帕布力图把他的椅子放在他肩上。
「我们去夜游,大师。」帕布力图对我说。
拉葛达以权威的声音说我不能跟他们走,因为她还没说完Nagual指示她告诉我的事情。
帕布力图转身对我眨眼。
「我告诉过你,」他说,「她们是霸道而又阴沈的狗娘们。我真希望你不会像那样,大师。」奈士特和班尼诺说了再见,拥抱我。帕布力图直接背着他的椅子走了出去。他们从后门走了。
几秒钟后,前门一记重击使拉葛达与我都跳了起来。帕布力图又走了进来,仍然背着椅子。
「你以为我不会向你说晚安,是不是?」他问我,然后笑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