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拉葛达

2018-01-01
卡洛斯.卡斯塔尼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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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拉葛达身上注意到的**件事是她的眼睛;非常黑暗平静。她似乎在从头到脚打量我。她的眼睛扫视我的身体,就像唐望以前的作法。事实上,她的眼睛有相同的平静与力量。我知道她是最厉害的。我所想到的是唐望一定把他的眼睛留给了她。她比另外三个女孩要高些。她有苗条黝黑的身体,及健壮的背部。当她转身面对那三个女孩时,我注意到她宽阔肩膀优雅的线条。她给了她们一个模糊的命令,她们三个都坐在她身后的长板凳上。她是在用她的身体保护她们于我。

她再度转身面对我。她的表情极为严肃,但没有一丝忧郁或沉重。她没有微笑,但很友善。她的五官端正:有一个轮廓分明的脸,既不圆也不方;一个小嘴,嘴唇很薄;宽鼻子;高颧骨;及长而漆黑的头发。

我无法不注意到她美丽的手部肌肉,她的手交迭在她的腹前,不停紧握着。她的手背朝着我。我可以看见她的手部肌肉有韵律地收缩着。

她穿着一件褪色的长袖橘色棉布衣衫和一条披肩。她有一种极平静与**的气质。我感觉到唐望的存在。我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坐下,坐下。」她哄着我说。

我走回到桌旁。她指了一处要我坐下,但我仍旧站着。

她首次露出了微笑,她的眼睛变得柔和闪亮。她不是像约瑟芬娜那般俏丽,但她是其中最美丽的一个。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她解释说她们在Nagual离去后的这些年来一直努力,现在她们已经很熟悉Nagual交付给她们的任务了。

我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但是当她说话时,我更是感觉到唐望的存在。她并不是在模仿他的举止,或他的声音,而是一种内在的控制,使她的行动像唐望。他们的相似是属于内在的。

我告诉她,我来这里因为我需要帕布力图和奈士特的帮助。我说我在巫术的了解上是很迟钝甚至愚蠢的,但我很真诚,可是她们都恶意地欺骗我。

她开始道歉,但我不让她说完。我收拾我的东西,走出了前门。她追着我。她不是想阻止我离去,而是很快地在说话,彷佛想在我离去前把所有话都说完。

她说我需要听她说完,她愿意与我一起坐车,直到她把Nagual嘱咐她要说的话都告诉我为止。

「我要去墨西哥市。」我说。

「如果必要,我会跟你去洛杉矶。」她说,我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好吧,」我考验她,「上车。」

她迟疑了片刻,然后她面对她的屋子安静地站着。她的双手交迭在腹部,然后她转身面对山谷,手部做出同样动作。

我知道她在做什么。她在对她的屋子及周围那些惊人的圆山丘说再见。

唐望在几年前教过我这种道别的姿势。他强调说这是一种极有力量的姿势,战士要谨慎使用。我自己在很少数场合中有用过。

拉葛达实行的道别姿势与唐望教我的稍有不同。他说双手祈祷般地合起来,轻轻地或很迅速地,甚至拍出很响的一声。不管如何,合掌的目的是要把战士希望保留的情感抓住。一旦手合起来后,就抓住了那股情感,然后有力地把手靠在胸前,那股情感就变成一把匕首,战士把它刺入胸中,彷佛用双手握着匕首。

唐望告诉我,只有当战士觉得他不会再回来时,才用这种方式说再见。

拉葛达的道别震惊了我。

「妳在说再见吗?」我好奇地问道。

「是的。」她冷冷地说。

「妳不把手放在胸前吗?」我问。

「男人才这么做。女人有子宫。我们把情感储存在那里。」

「不是只有当妳不再回来时,才这样说再见吗?」我问。

「我是有可能不会回来了,」她回答,「我要跟你走。」

我感到一阵不必要的悲哀,不必要是因为我完全不认识这个女人。我对她只有怀疑与问题。但是当我望进她清澈的眼睛时,我对她感到极亲切。我软化了。我的愤怒消失了,变成一种奇怪的悲伤。我望向四周,我知道这些神秘,巨大的圆山丘把我击溃了。

「那些山是活的。」她说,读了我的思想。

我对她说,这个地方及这些女人都对我有极深的影响。我不知道何者更剧烈,这地方或这些女人。这些女人的攻击直接而恐怖,但是这些山丘的影响是不间断的,扰人的焦虑,使人想要逃离这里。听了我的话,拉葛达说我对这地方的看法是正确的,Nagual把这地方留给她们,正是因为这种效果,而对于所发生的事,我不应该怪任何人,因为是Nagual本人给她们命令,要她们干掉我。

「他也给妳同样的命令吗?」我问。

「不,没有给我。我与她们不同,」她说,「她们是姊妹们。她们是一体的,完全相同。就像帕布力图,奈士特,和班尼诺是相同的。只有你和我可以是完全相同的。我们现在不相同,因为你还不完整。但是有一天我们会是一体的,完全相同。」

「她们告诉我,妳是**知道Nagual和哲那罗去向的人。」我说。

她凝视我一会儿,然后肯定地点点头。

「不错,」她说,「我知道他们在何处。Nagual要我带你去,如果我能。」

我告诉她不要再拐湾抹角了,立刻告诉我他们的去向。我的要求似乎使她陷于混乱中。她抱歉地向我保证,当我们等一下上路后,她会告诉我一切的。她恳求我不要再问下去,因为她有严格的命令,时机未到前,不得透露关于他们的一切。

莉迪亚与约瑟芬娜来到门口瞪着我。我急忙上了车。拉葛达在我之后上了车,当她上车时,我注意到她的作法像是钻入一个山洞中,她用爬的进去。唐望也是如此。有一次我看见他爬进车中,就开玩笑说我的方式比较有效率。我想也许是因为他对汽车不熟悉的关系。他解释说,汽车是一个山洞,如果我们要使用一个山洞,就必须用这种方式进入。在任何山洞中都隐藏着精灵,不管是天然的或人造的,要接近精灵必须要有敬意。爬进去是**能表达敬意的方式。

我想问拉葛达,唐望是否有教导她这些细节,但她先开口了。她说如果我通过了索莉达女士与三个女孩的猛烈攻击,Nagual给了她特别的指示告诉她该怎么做。然后她随意地说,在我们前往墨西哥市之前,我们必须先去山里一个特别的地方,是我和唐望以前常去的,在那里她会对我透露Nagual从未告诉我的所有数据。

我感到一阵犹疑,然后我内在的某种东西,不是我的理性,使我前往山区。我们在完全的沉默中行驶。有好几次我找机会讲话,但每次她都猛然摇头拒绝。最后她似乎厌烦了我的尝试,有力地说她要讲的话需要到一个力量之处才能说,直到我们抵达了力量之处,我们必须避免用无谓的言语来消耗自己。

经过了一段长途的行驶,及下了车后劳累的步行,我们终于抵达了我们的目的地。已经是傍晚了。我们在一个山谷深处。谷底已经几乎是黑暗的了,而太阳仍照耀在旁边的高山上。我们走着,直到我们来到山谷北边几尺高的一个小山洞中,山谷是东西走向。我曾经与唐望在那里待了很多时间。

在我们进入山洞之前,拉葛达小心地用树枝扫着地面,像唐望所做的,好清除石头上的虱子小虫。然后她从附近灌木砍了一堆枝叶,放在岩石地面上,像个垫子。

她示意我进入。我总是让唐望先进去,表示尊敬。我想同样对她,但她拒绝了。她说我是Nagual。我像她爬进车子般爬进了山洞。我笑我自己的矛盾。我从来没有办法把我的车子当成一个山洞。

她催我放松下来,使我自己舒服些。

「Nagual没有对你透露他的所有计划,是因为你还不完整,」拉葛达突然说,「你仍旧不完整,但是现在你经过了与索莉达女士和小姐妹的交手后,你比以前更强壮了。」

「不完整是什么意思呢?大家都说妳是**能解释的人。」我说。

「这是件非常简单的事,」她说,「一个完整的人是从未有过孩子的人。」

她停顿片刻,似乎让我有时间写下她所说的。我从笔记本抬起头来。她正盯着我,判断她的话所产生的效果。

「我知道Nagual对你说过完全相同的话,」她继续说,「你没有留意,你可能也没有留意我的话。」

我大声念出我的笔记,重复了她的话。她笑了起来。

「Nagual说,一个不完整的人是有过孩子的人。」她说,彷佛在背书。

她审视着我,显然在等待一个问题或一个感想。我什么都没有。

「现在我已经告诉你所有关于完整不完整的事,」她说,「我告诉你的就像Nagual告诉我的。当时对我毫无意义,现在也对你毫无意义。」

她的仿效唐望使我发笑。

「一个不完整的人在腹部有一个洞,」她继续说,「一个巫士能看见它,就像你看见我的头一样清楚。当这个洞在腹部左边时,造成这个洞的小孩是同性的。如果是在右边,小孩是异性的。左边的洞是黑色的,右边的洞是深褐色的。」

「妳能在任何有小孩的人身上看见洞吗?」

「当然。有两种方式看见它。一个巫士可以在做梦中看见它,或直接去注视人。能够看见的巫士可以毫无困难地看出明晰体上是否有洞。但是即使不知道看见的巫士也能透过衣服辨认出洞的黑暗。」

她停止说话。我催她继续说下去。

「Nagual说你会写下一切,然后不记得写了什么。」她以指责的腔调说。

我开始陷入言语中,想为自己辩护。但是不管如何,她说的是实话。唐望的话对我总是有双重效果;我听了他所说的话,然后当我回家再念一遍我所记下的,我都已经忘得一乾二净了。

然而,与拉葛达的谈话在基本上有所不同。唐望的门徒不像他那样使人投入。她们的透露虽然惊人,但只是一张拼图中遗失的片段。这些片段的特殊之处在于,有了它们之后,整张图片没有变得更清楚,只是变得更复杂罢了。

「你在你的腹部右侧曾经有一个褐色的洞,」她继续说,「这表示一个女人空虚了你。你创造了一个女孩。

「Nagual说我过去有一个巨大的黑洞,因为我生了两个女孩。我从未看见这个洞,但我见过其它人有像我的洞。」

「妳说我曾经有一个洞;我现在没有了吗?」

「没有了。它已经被填补起来了。Nagual帮助你补了它。没有他的帮助,你会比你现在还要空虚。」

「那是怎么样的填补呢?」

「那是一种明晰体的填补。没有其它方法可以描述。Nagual说像他一样的巫士可以随时填起那个洞。但那种填补只是一块没有明晰纤维的补钉。任何能够看见或做梦的人都可以看出它只是像块铅板,镶嵌在黄色的明晰体上。

「Nagual填补了你和我和索莉达。但是他让我们自己去把明晰纤维补回去。」

「他怎么填补我们的?」

「他是个巫士,他把东西放进我们的身体里。他更换了我们。我们不再是老样子了。他亲自把补钉放上去的。」

「但他是怎么放进去的,而且是什么东西呢?」

「他放进我们身体里的,是他自己的明晰纤维;他用他的手伸进我们的身体里,把他的纤维留在那里。他对他的所有六个孩子都这么做,也包括了索莉达。他们全都是一样的。除了索莉达;她要另当别论。」

拉葛达似乎不愿意再说下去。她迟疑着,几乎变得吞吞吐吐。

「索莉达是什么呢?」我坚持问道。

「这很难说,」经过我诱劝后,她说,「她与你我是一样的,但她又是不同的。她有相同的明晰纤维,但她不是与我们一起的。她走的是相反的方向。现在她比较像你。你们两个都有像铅块的补钉。我的已经不见了,我又是一个完整,明晰的蛋体。这就是为什么我说有一天你成为完整后,我们就是完全一样的。现在使我们几乎相同的是Nagual的明晰纤维,以及我们俩的方向是一样的,我们俩过去都是空虚的。」

「一个完整的人在巫士眼中是什么模样?」我问。

「像个由纤维做成的明亮蛋体,」她说,「所有的纤维都是完整的;看起来像弦,拉紧的弦。就像一张鼓皮被拉紧似的。

「另一方面,一个空虚的人的纤维在洞口边缘会皱缩起来。当他们有很多小孩后,他们的纤维就不像纤维了。这些人看起来像两块明晰体,由黑洞所分离着。那是一幅惊人的景象。有一天我们在城市的公园中,Nagual让我看见了这样的人。」

「妳想Nagual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我这些事情呢?」

「他告诉你一切了,但你从来没有正确地了解他的话。一旦他发现你不了解他所说的,他就不得不改变话题。你的空虚使你无法了解。Nagual说你的无法了解是十分自然的。一旦一个人成为不完整后,他就像个被挖空的葫芦。不管他告诉你多少次你是空虚的;不管他怎么对你解释,你从来不了解他的意思,或更糟糕的,你不想了解。」

拉葛达有点太嚣张了。我想要用另一个问题来改变话题,但她反驳我。

「你喜爱一个小男孩,所以你不想了解Nagual的意思,」她指责我说,「Nagual告诉我,你有一个你从未见过的女儿,而你又爱那个小男孩。一个取走了你的锐气,另一个钉住了你。你把他们融合在一起了。」

我写不下去了。我爬出了山洞,站起来,开始走下陡坡到峡谷底。拉葛达跟着我。她问我是不是对她的直接感到生气。我不想说谎。

「妳想呢?」我问。

「你气得冒烟了!」她叫道,放任地大笑起来,我只有在唐望与唐哲那罗身上看过这种笑法。

她似乎要失去平衡,抓住我的左臂。为了帮她走下陡坡,我扶住她的腰举起她。我以为她的体重不会超过一百磅重。她像唐望一样缩起嘴唇,说她的体重是一百一十五磅重。我们都笑了起来。这是一次直接,立即的沟通。

「为什么谈这些事会使你这么生气呢?」她问。

我告诉她,我曾经深爱着一个小男孩。我觉得我必须告诉她。某种超过了我理解的强烈需要使我对这个完全陌生的女人打开了心胸。

当我开始谈起那个小男孩时,一阵怀念的思潮吞没了我;也许是这个地方或这个情况或当时的时间。不知为何,我把那小男孩的回忆与唐望的回忆混合在一起了,从我不见唐望这么久后,我**次想念起他来。莉迪亚说她们从来不想念唐望,因为他永远与她们在一起;他就是她们的身体与精神。我当时立刻就了解她的意思。我自己也感觉如此。然而,在那山谷里,一种无名的感觉占据了我。我告诉拉葛达,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怀念过唐望。她没有回答,只是望向别处。也许我对这两个人的怀念是因为他们都对我的生命有净化的影响。而他们两个都走了。直到此时,我才明白这种分离是多么的绝对。我对拉葛达说,那个小男孩曾经是我真正的朋友,有一天他被我无法控制的力量所攫走。那也许是我所经历过**的打击。我甚至去见唐望,寻求他的帮助。这是我**的一次向他求助。他听了我的陈述,然后爆出大笑。他的反应是如此出乎意料之外,我甚至生不起气来。我只能向他表达他的无情不仁。

「你要我做什么呢?」他问。

我说既然他是一个巫士,也许他能帮助我重新得回我的小男孩,来安慰我。

「你错了。一个战士绝不会去寻求安慰的,」他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然后他开始摧毁我的论点。他说一个战士不会把任何事留给机会的。一个战士会实际地运用意识与坚定不移的意愿力量来影响事件的结果。他说如果我有坚定不移的意愿来帮助和保护那孩子,我会采取措施确保他与我在一起。但是事实上,我的爱只是言语,一个空虚的人无用的发作。然后他告诉我关于空虚与完整的道理,但我不愿意听。我只感觉到失落,以及他所提到的空虚,我确信他所谓的空虚是指失去了无法取代的人儿。

「你爱了他,你尊敬他的精神,你祝福了他,现在你必须忘记他。」他说。

但是我做不到。在我的情感中有某种事物活生生地存在着,虽然时光使之潜沈。在某个时候我以为我忘记了,但是有一晚,一件偶发的事对我造成了最深层的情感翻腾。我正走路到我的办公室,一个年轻的墨西哥女人朝我走来。她原来坐在长椅上等待公车。她想知道这班公车是否会到儿童医院。我不知道。她解释说她的小孩发烧了好一段时间,她很担心,因为她没有钱。我走向长椅,看见一个小男孩站在椅上,头靠着椅背。他穿着夹克,短裤,戴着小帽。他不会超过两岁大。他一定看见了我,因为他走到长椅边缘,把头靠在我的腿上。

「我的头痛痛。」他对我用西班牙语说。他的声音是如此细小,黑眼睛是如此悲哀,一阵无法压抑的痛苦吞噬了我。我抱起他,驾车带他和他的母亲去最近的医院。我留他们在医院里,给了母亲足够的医药费。但我不想留下来更认识他们。我想要相信我已经帮助了他,这样做之后,我已经回报了人的精神。

我从唐望身上学到了「回报人的精神」这件奇妙的行为。有一次当我震惊地发觉我永远也无法回报他对我所做的一切,便问他在这世上是否有任何事我可以做来扯平我们的关系。当时我们正从一所银行出来,刚兑换了一些墨西哥货币。

「我不需要你回报我,」他说,「但是如果你仍然想回报,就把你的回报存入人的精神里。那是一个很小的户头,不管存进多少,总是够用的。」

帮助了那个生病的小孩,我只是回报了人的精神,为了我的小男孩在他的人生旅程上,可能从陌生人身上得到的任何帮助。

我告诉拉葛达,我对那小男孩的爱会一辈子存在,即使我知道我再也看不到他了。我想告诉她,我对他的记忆埋藏在最深处,任何事也碰触不到,但我忍住了。我感觉这样说是很表面的作法。况且,天已经暗了,我想离开这峡谷。

「我们**走了,」我说,「我带妳回家。也许其它时候我们可以再谈这些事情。」

她笑了起来,就像唐望时常笑我的样子。我显然说了很好笑的事。

「妳为什么笑,葛达?」我问。

「因为你自己知道,我们不能就这样离开这个地方,」她说,「你与力量在这里有一个约会。我也是。」

她走回山洞,爬进去。

「进来吧,」她从里面叫道,「不可能离开的。」

我服从地反应,爬进去坐在她身边。很显然她也骗了我。我来这里不是要找麻烦的。我应该要愤怒才对。但我却漠不关心。我无法欺骗自己只是在去墨西哥市的路上暂停一下。我来到这里,是被某种超越我理解的事物所驱使。

她把我的笔记本递给我,示意我写字。她说如果我写字,不仅会放松自己,也会使她放松。

「这个力量的约会是什么?」我问。

「Nagual告诉我,你和我在这里与某件事物有约。你首先与索莉达有约,然后与小姐妹们有约。她们试图摧毁你。Nagual说如果你生还了她们的攻击,我就必须带你来这里,我们可以一起赴第三个约会。」

「这是什么样的约会?」

「我实在不知道。就像其它事,这要由我们的行为来决定。现在外面有某种东西等待着你。我说它们在等待你,因为我自己时常来这里,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过今晚不同了。你在这里,于是那些东西就会出现。」

「唐望为什么要摧毁我?」我问。

「他不是要摧毁任何人!」拉葛达抗议地叫道,「你是他的孩子。现在他要你成为他自己。比我们任何人都更是他。但是要成为一个真正的Nagual,你必须赢得你的力量。要不然他不会如此细心地设计让索莉达与小姐妹们潜猎你。他教导索莉达如何改头换面,变得年轻。他使她在房间中建造了一个邪恶的地板,一个无人能抗拒的地板。你瞧,索莉达是空虚的,所以Nagual要她去做巨大的事。他给了她一项任务,一项最困难与危险的任务,但也是最适合她的,就是去干掉你。他告诉她,没有任何事要比一个巫士去杀掉另一个巫士还要困难。要一个普通人去杀掉巫士,或巫士去杀掉普通人,都是比较容易的;但是两个巫士就唱不起戏来。Nagual告诉索莉达,她**的作法就是出奇不意地惊吓你。这就是她所做的。Nagual使她成为一个吸引人的女人,于是她能引诱你进入她的房间,那张地板就会陷害你,因为如我所说过的,没有任何人能站在那地板上。那地板是Nagual为索莉达准备的精心杰作。但是你对她的地板做了某种事,使索莉达必须改变她的计策,根据Nagual给她的指示,如果她的地板失败了,她就不能再惊吓你,她必须与你谈话,告诉你一切你想要知道的。Nagual训练她的口才,作为她最后的手段。但是索莉达仍然无法藉此制服你。」

「为什么制服我是那么重要呢?」她停下来盯着我,清清喉咙,坐直身体。她望望洞穴的矮屋顶,沉重地用鼻子叹了口气。

「索莉达是像我一样的女人,」她说,「让我来告诉你一些关于我自己生命的故事,也许你就会了解她。

「我曾经有个男人。他使我在很年轻时就怀孕,我为他生了两个女儿。一个接着一个。我的生活像地狱。那男人是个酒鬼,一天到晚揍我。我恨他,他也恨我。我变成像只猪一样胖。有一天另一个男人出现,告诉我他喜欢我,要我跟他去城市里做女佣。他知道我是个苦干的女人,只想要利用我。但我的生命已经是如此悲惨,我就跟他去了。他要比**个男人还坏,凶恶而又令人畏惧。一个礼拜后他就厌倦了我。他给我无法想象的毒打。我以为他会杀了我,而他甚至没有喝醉,只因为我没有找到工作。然后他叫我带着一个生病的小孩到街上行乞。他必须从我乞得的钱中付一点给小孩的母亲。然后他会打我,因为我讨的钱不够多。小孩的病越来越严重,我知道如果小孩死在我手中,他会杀了我。所以有一天,我趁他不在时,跑去找小孩的母亲,把小孩还给她,并给了她一些我乞来的钱。那天我很幸运,一个仁慈的外国太太给了我五十匹索来买药给小孩。

「我跟那可怕的男人在一起三个月,我感觉像是二十年。我用乞来的钱回到了我的家乡。我又怀孕了。那个男人要我有自己的小孩,这样他就不用花钱雇一个。当我回到家乡后,我试着回去看我的小孩,但她们被她们父亲的家人带走了。他的家人都聚集起来,假装要跟我谈话,但却带我到一个荒凉的地方,用棍子石头痛打我,然后留我在那里等死。」

拉葛达给我看她头皮上的许多疤痕。

「到今天我仍旧不晓得我是怎么回到镇上的。我甚至失去了腹中的小孩。我去找我的一个姨妈;我父母都已经死了。她给我一个地方休养,并照顾我。她喂我食物,可怜的姨妈,两个月之后我才能站起来。

「然后有一天,我的姨妈告诉我,那个男人回到镇上来找我。他跟警察谈过,说他事先给了我工钱,但是我偷了钱,害死了一个女人的小孩,然后逃走。我知道我的结局到了。但是我的运气又好转了。我搭上了一个美国人的卡车。我看见那卡车从路上朝我而来,于是我绝望地举起手来,那人停下车让我上去。他开车载我到了墨西哥的这地区。他把我在城市里放下来。我一个鬼也不认识。我像只疯狗般到处乱逛了好几天,吃街上的垃圾。然后我的运气最后一次好转。

「我遇见了帕布力图,他对我的恩惠是我无法偿还的。帕布力图带我到他的木工店中,给了我一个角落放我的床。他这样做是因为他为我感到可怜。他在市集中发现了我。我在那里乞讨,一只蛾或蜜蜂的撞上了他的眼睛,使他转了个圈,刚好跌倒在我身上。我以为他会气得打我,但他却给了我一些钱。我问他是否可给我工作。于是他就带我到他的店里,给了我一个熨斗和熨衣板,让我洗衣服。

「我做得不错。只是我变得更胖了,因为大多数我洗衣服的人都给我剩饭吃。有时候我一天吃十六顿。我除了吃之外什么都不做。街上的孩子时常整我,跑到我后面,踩住我的脚,然后一个会推我,让我跌倒。那些孩子的恶作剧使我哭泣,尤其是当他们故意弄脏我洗的衣服时。

「一天,下午很晚时,一个奇怪的老人来找帕布力图。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人。我不知道帕布力图会与如此令人畏惧的人物交往。我转身背对他,继续工作。我一个人在那里。突然我感觉到那个人的手在我的脖子上。我的心跳停止。我无法尖叫,我甚至无法呼吸。我倒下来,那个可怕的人抓住我的头,也许有一个小时之久。然后他走了。我是如此害怕,我躺在倒下的地方直到第二天早上。帕布力图发现了我;他笑着说我应该感到非常骄傲与快乐,因为那老人是个有力量的巫士,是他的老师之一。我呆住了;我不敢相信帕布力图是个巫士。他说他的老师看见一群蛾在我头上绕成一个完美的圆圈。他也看见我的死亡在我身上盘旋。因此他才闪电般行动,改变了我眼睛的方向。帕布力图也说Nagual把他的手伸进了我的身体里,不久后我就会不同了。我不懂他在说什么。我也不懂那个疯狂的老人做了什么。但这对我毫无关系。我一直像只狗到处被人踢。帕布力图是**对我好的人。起先我以为他要我做他的女人。但我太丑太肥太臭了。他只是要对我仁慈。

「那疯狂老人另一晚又来了,又从背后抓住我的脖子。他把我弄得很痛。我哭叫着。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从未对我说一个字。我怕他怕得要死。然后,他开始对我说话,告诉我如何处理我的生命。我喜欢他所说的。他带我跟着他到处去。但我的空虚是我的**敌人。我无法接受他的作法;所以有一天他厌倦了纵容我,差遣风儿来追赶我。那天我一个人在索莉达屋子后面,我感觉风变的非常强烈。它穿过栅栏吹进我眼睛里。我想要回到屋里,但我的身体吓坏了,没有走进屋里,反而走出了栅栏的门。那风吹着我,使我旋转。我想要回去,但没有用。我无法打破风的威力。它吹着我越过山丘,离开道路,最后我掉进一个深洞,像个坟墓的洞。风儿把我困在那里好几天,直到我决定改变,无悔地接受我的命运。然后风停止了,Nagual找到了我,带我回到屋子里。他告诉我,我的任务是去给予我所未从拥有的,也就是爱与情感,我必须去照顾小姐妹,莉迪亚与约瑟芬娜,要比照顾自己还要周到。那时候我了解了Nagual对我说了好几年的话。我的生命在好久以前就结束了。他提供给我一个新的生命,而这个生命必须是崭新的。我不能把我的丑陋旧习带入这个新生命。他发现我的那一晚,是蛾儿把我指出来给他的;我不应该违抗我的命运。

「我开始我的改变,比照顾自己还要好地照顾莉迪亚与约瑟芬娜。我做了Nagual叫我做的一切,于是一晚,就在这个峡谷,就在这个山洞里,我发现了我的完整。我在这里睡觉,就在这个位置,然后一个声音吵醒了我。我抬起头,看见了我自己,就像以前一样苗条,年轻,新鲜。那是我的精神回来了。起先它不愿意靠近,因为我仍然看起来很糟糕。但是后来它忍不住,就过来了。那时我在一瞬间明白了Nagual辛苦好几年想告诉我的。他曾说,当我们有小孩时,那个小孩就取走了我们的锐气。一个女人有了一个女儿,就表示她的锐气没有了。像我这样有了两个女儿,就表示我完结了。我的力量与我的幻想都到了那些女儿身上。Nagual说,她们偷了我的锐气,就像我从我的父母身上偷了这股锐气。这就是我们的命运。一个男孩从他的父亲身上偷走了**的锐气,女孩从母亲身上。Nagual说有小孩的人可以发觉,如果他们不像你一样顽固,他们有东西不见了。他们以前有的一些疯狂,一些紧张,一些力量都不见了。他们以前有的,但现在到哪里去了?Nagual说是在那些到处跑来跑去,充满活力,充满幻想的小孩子身上。换句话说,完整的小孩子。他说如果我们观察小孩,我们能看出他们是无畏的,他们的步伐是跳跃的;如果我们观察他们的父母,我们能看出他们是谨慎,胆怯的。他们不再跳跃了。Nagual说我们的解释是,那些父母是有责任的成年人,但那不是事实;事实是他们失去了他们的锐气。」

我问拉葛达,如果我说我见过比小孩还要有精神与锐气的父母,Nagual会怎么回答。

她笑了起来,遮住她的脸表示不好意思。

「你可以问我,」她格格笑着说,「你想要听我的想法吗?」

「我当然想听。」

「那些人并不是更有精神,他们只是有较多的体力,并且训练他们的小孩服从与温驯。他们一辈子吓坏了他们的小孩,如此而已。」

我向她描述我所认识的一个人,身为四个小孩的父亲,在五十三岁时完全改变了他的生命。他离开了他的妻子和他在一家大企业中的经理工作,非常大胆地放弃了二十五年所经营的事业与家庭,到太平洋上的一个小岛上去生活。

「你是说他自己一个人去?」拉葛达惊讶地问。

她摧毁了我的论点。我必须承认那个人带着他的二十三岁新娘去了。

「毫无疑问她是完整的。」拉葛达补充道。

我必须再度同意她。

「空虚的男人总是会利用一个女人的完整,」她继续说,「一个完整的女人,她的完整性是危险的,比男人更危险。她是不可靠,情绪化,紧张的,但同时也能够做剧烈的改变。那样的女人能够随时抽身而出,到任何地方。她们什么都没做,因为她们什么都没有开始。另一方面,空虚的人不能像那样的跳跃,但他们比较可靠。Nagual说空虚的人像小蠕虫,要察看四周一番才会前进一点,然后会后退一点,再前进一点。完整的人总是在跳跃,向前腾空翻滚,几乎总是以头着地,但是他们不在乎。

「Nagual说要进入另一个世界,一个人必须要完整。要成为巫士,必须要有完整的明晰纤维;没有洞,没有补钉,而且要有精神上的锐气。所以一个空虚的巫士要重新变成完整。不管男人或女人,都必须要完整才能进入另一个世界,Nagual与哲那罗等待着我们的永恒之中。」

她停止说话,凝视着我许久。已经几乎暗得无法写字了。

「但妳是如何得回妳的完整?」我问。

她被我的声音弄得跳了起来。我重复了我的问题。她向上望着山洞顶,然后才回答。

「我必须拒绝那两个女孩,」她说,「Nagual有一次告诉你如何做,但你不愿意听。他的重点是,我们必须偷回那股锐气。他说我们当初是用偷的得到那股锐气,所以我们要用同样方式来取回它,用偷的。

「他引导我进行,我要做的**件事是去拒绝我对那两个小孩的爱。我必须在做梦中进行。一点一点地,我学会不喜欢她们,但Nagual说那是无用的,一个人要学会不去关切,而不是不喜欢。当那两个女孩对我不再具有意义时,我必须去见她们,注视她们,把我的手放在她们身上。我必须轻轻拍她们的头,让我的左边意识来窃取她们的锐气。」

「她们会怎么样呢?」

「不会怎样。她们什么感觉也没有。她们回到家,就像两个成年人。也像她们周围的人一样空虚。她们不会再喜欢儿童的作伴,因为她们不需要儿童了。我说她们要比以前还好。我把疯狂从她们身上取走。她们不需要疯狂,而我需要。当我把它给她们时,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况且,她们仍拥有从她们父亲身上偷来的锐气。Nagual说得不错;没人能发觉到什么损失,但我能发觉到我的获得。当我从这个山洞望出去时,我看见我的所有幻想都列队排好,像一队士兵。这个世界变得明亮崭新。我的身体及精神上的沉重都被提走了,我成为一个新的人。」

「妳知不知道妳是如何把锐气从妳的孩子身上取走的?」

「她们不是我的孩子!我从来没有过孩子。看看我。」

她爬出了山洞,撩起裙子来让我看她的裸体。我注意到的**件事是,她是多么的苗条与结实。

她催促**近些检查她。她的身体是如此紧密,我必须承认她不可能生过小孩。她举起右腿踏在一块石头上,显露她的阴道给我看。她努力向我证明她的改变是如此彻底,我只能笑着来掩饰我的紧张。我说我不是医生,因此我看不出来,但我相信她是对的。

「当然我是对的,」她说,爬回山洞。「这个子宫从来没有生过任何东西。」

一会儿之后,她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因为她的这番表演,已经忘了我问的是什么了。

「我的左边意识拿回了我的锐气,」她说,「我只是去探望那两个女孩。我去了四、五次,让她们对我感到自在。她们已经是开始上学的大女孩了。我以为我必须努力挣扎,才能不喜欢她们,但是Nagual说没关系,如果我想喜欢她们也可以。所以我喜欢了她们。但是我的喜欢就像是喜欢陌生人。我已经做下了决定,我的目标是不可动摇的。我要在我活着的时候就进入另一个世界,如Nagual告诉我的。为了如此,我需要我精神上的所有锐气。我需要我的完整。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止我进入那个世界!没有任何事!」

她挑战地注视我。

「如果你要寻求你的完整,你必须拒绝这两个人,那个空虚了你的女孩,及你深爱的小男孩。你可以轻易拒绝那个女孩。小男孩就要另当别论了。你以为你对那孩子的无用感情值得阻碍你进入另一个世界吗?」

我没有回答。不是因为我需要思考,而是因为我被弄得非常困惑了。

「如果索莉达想要进入Nagual之中,她需要从帕布力图身上取回她的锐气,」她继续说,「天晓得她要怎样才能做到?不管帕布力图如何薄弱,他是一个巫士。但是Nagual给了索莉达一个独特的机会。他说她**的时刻会在当你走进她的屋子时来临,为了那个时刻,他不仅要我们都搬到其它屋子,他还帮她加宽了通往屋子的道路,使你可以直接行驶到她的屋门前。他告诉她,如果她过着完美无缺的生活,她就可以逮住你,吸光你的明晰纤维,也就是Nagual留在你体内的全部力量。这对她而言毫无困难。由于她走的是相反的方向,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吸光你。她的伟大任务就是使你孤独无助。

「一旦她杀了你,你的明晰会增加她的力量,然后她就会开始对我们下手。我是**知道这件事的人。莉迪亚,约瑟芬娜,与罗莎都爱索莉达。我不是。我知道她的计划。她会一个一个,不慌不忙地干掉我们,因为她毫无损失,而可以得到一切。Nagual对我说,她只有这条路可走。他把女孩们托付给我,告诉我万一索莉达杀了你,然后来抢夺我们的明晰纤维时,我该如何做。他认为我有机会救我自己,也许能救到三个女孩中的一个。你瞧,索莉达绝对不是个坏女人;她只是在做一个完美的战士都会去做的。小姐妹们喜欢她超过了她们的亲生母亲。她就是她们的母亲。Nagual说,那就是她的优势。不管我怎么试,我无法把她们从她身边拉走。所以如果她杀了你,她会至少带走那三个信赖的灵魂中的两个。然后没有了你,帕布力图就不构成威胁。索莉达会像捏死小虫般干掉他。然后她就有了她的完整与她的力量,可以进入另外的世界。如果我是她,我也会做同样的事。

「所以你瞧,对她而言,这是孤注一掷的,不是全胜就是什么都没有。当你到达这里,而大家都不在时,看起来似乎是你与我们一些人的末日到了。但是结果她什么都没有,而小姐妹们有了一线生机。当我知道你成功时,我就告诉三个女孩,现在该她们上场了。Nagual曾说她们要等到早上,出奇不意地下手。他说早上对你不是个好时间。他指示我要在一旁等待,不要干涉小姐妹们,只有当你会伤害到她们的明晰纤维时才出面。」

「她们是要杀掉我吗?」

「嗯,是的。你是她们明晰纤维中男性的一半。她们的完整有时是她们的弱点。Nagual以铁腕来管束她们,使她们平衡,但现在他不在了,她们就失去了平衡。你的明晰纤维可以为她们带来平衡。」

「妳呢,葛达?妳也要干掉我吗?」

「我告诉过你我不一样。我是平衡的。我的空虚曾经是我的缺点,现在是我的优点。一个重得完整的巫士是平衡的,而一个总是完整的巫士,就有点不对劲。像哲那罗就有点不对劲。但Nagual是平衡的,因为他曾经不完整,像你和我,甚至要比你我还不完整。他有三个儿子与一个女儿。

「小姐妹们就像哲那罗,有点不对劲。大多数时候她们都绷得紧紧的,不知分寸。」

「我呢,葛达?我必须干掉她们吗?」

「不。只有她们能吸取你的明晰,从中获利。你不能从任何人的死亡得到好处。Nagual留给你一种特殊的力量,一种平衡的,我们都没有。」

「她们能学到这种平衡吗?」

「当然可以。但那与小姐妹们要执行的任务无关。她们的任务是偷取你的力量。在此之下,她们变得非常团结,现在她们是一体的。她们训练自己来吸取你,就像吸一瓶汽水。Nagual使她们成为***的欺骗者,尤其是约瑟芬娜。她做了一次无双的演出。与她们的艺术比较起来,索莉达的尝试是小巫见大巫。她是个简单的女人。小姐妹们则是真正的巫士。她们两个得到了你的信任,第三个则惊骇了你,使你无依无助。她们完美地实行了一切。你毫无招架之力,几乎惨败。其中**的失误是你在前一晚弄伤并治疗了罗莎的明晰纤维,这使她很紧张。如果不是她过于紧张,把你咬得太痛,你现在很可能不会在这里了。我从门口看到了一切。我在你准备要毁灭她们的瞬间,现身阻止了你。」

「但我怎么能毁灭她们呢?」

「这我怎么知道?我不是你。」

「我的意思是,妳看见我要做什么?」

「我看见你的替身跑了出来。」

「它像什么样子?」

「像你,还像什么?但是它很大而且凶恶。你的替身会杀了她们。所以我进来阻止了它。我花了**力量才安抚了你。小姐妹们帮不上忙。她们失败了。而你非常愤怒暴力。你在我们面前变了两次颜色。有一个颜色是如此暴力,我怕你也会杀了我。」

「那是什么颜色,葛达?」

「白色,还会是什么?替身是白色的,白黄色,像太阳。」

我盯着她。她的微笑让我惊讶。

「是的,」她继续说,「我们都是太阳的一部份。那就是为什么我们是明晰生物。但我们的眼睛看不见那种明晰,它非常微弱。只有巫士的眼睛才能看见它,而且要经过一辈子的努力才会发生。」

她说的话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我试着整理我的思想,好问她最恰当的问题。

「Nagual有没有跟妳谈过任何关于太阳的事?」我问道。

「有。我们都像太阳,只是非常非常微弱。我们的光芒太弱了,但还是光芒。」

「但是,他有没有说,太阳也许就是Nagual?」我坚持问道。

拉葛达没有回答,不自主地用嘴唇发出一串声音。她显然是在思索该如何回答我的问题。我等待着,准备写下来。经过很长一段沉默后,她爬出了山洞。

「我要向你显示我的微弱光芒。」她煞有其事地说。

她走到山洞前方的峡谷中央蹲下来。从我坐着的地方我看不见她的行动,所以我就走出了山洞。我站在离她十到十二尺远的地方。她蹲着,伸手到她的裙子里。突然间,她站起来。她的手轻握着;她举起手过头,猛然张开手。我听见短促的一声爆破,看见火花从她的指尖飞出。她握起手,又张开来,另一阵更亮的火花飞了出来。她再次蹲下来,伸手进入裙子里。她似乎是在从她的私处拿出东西来。她重复了手指的动作,把手甩过头,我看见一道道明亮的长纤维从她指尖飞出来。我必须头向后仰才能看见它们射入已暗的天空。它们似乎是很细,很长的红色光线。一会后它们就消失了。

她又蹲下来,当她张开手时,一阵最惊人的光芒从她手中射出。天空充满了一条条光束。这是令人着迷的景象。我沈醉在里面;我的眼睛呆住了。我没有注意拉葛达。我在看着那些光芒。然后我听到一阵尖叫,迫使我看她,刚好及时看见她抓住了一条她创造的光束,盘旋飞上了峡谷顶端。她在那里飘浮了一下子,像个巨大,黑暗的阴影衬托在天空中,然后一段段地降落下来,彷佛她在用她的腹部凌空下楼梯。

我突然看见她站在面前俯视我。我没发觉我坐到地上了。我站起来。她全身都湿透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很久说不出话来。她开始在原地跑步。我不敢碰她。她最后终于平静了下来,回到山洞中。她休息了几分钟。

她的行动是如此迅速,我几乎没时间来衡量刚才所发生的。当她在表演时,我的肚脐下面也感觉到一阵难以忍受的搔痒感。我没有运动,但我也是气喘吁吁。

「我想是时间来赴我们的约会了,」她说,喘着气。「我的飞行打开了我们俩。你的腹部感觉到了我的飞行;这表示你打开了,准备好去见四个力量了。」

「妳说的四个力量是什么呢?」

「Nagual与哲那罗的同盟。你见过它们。它们是很惊人的。现在它们自由于Nagual与哲那罗的葫芦之外了。另一晚你听见其中一个在索莉达的屋子附近。它们在等待你。天一黑下来,它们就无法被控制住了。其中一个甚至在白天都到索莉达的地方找你。现在那些同盟属于你和我了。我们将各取两个。我不知道是哪两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Nagual只告诉我,你和我要靠我们自己来收服它们。」

「慢着,慢着!」我叫道。

她不让我说话,轻轻把手放在我嘴上。我的肚子里感到一阵恐惧。在过去我曾经面对过某种不可思议的现象,唐望与唐哲那罗称为他们的同盟。一共有四个,它们是某种实体,就像世界其它东西一样真实。它们的存在是如此的超乎寻常,每次我知觉到它们时,都会经验到无比的恐惧。我见到的**个是唐望的同盟;它是一个黑暗的长方形物体,八或九尺高,四或五尺宽。它移动时像巨石般的沉重,并有深沈的呼吸声,让我想起了风琴的声音。我总是在晚上遇见它,在黑暗中。我把它想成是一扇门,以门角左右转动地移动。

我见到的第二个同盟是唐哲那罗的。那是一个长脸孔,秃头,非常高,发着光的人,有厚嘴唇与松弛的双眼。他总是穿着太短的裤子,露出长而瘦的腿。

我曾经见过这两个同盟许多次,都是在唐望和唐哲那罗的伴同下。看到它们,必然会在我的理性与知觉之间造成无法妥协的分离。一方面,我没有任何理性的基础来相信这些事真的发生了,而在另一方面,我也不可能不理会我的知觉。

由于它们总是当唐望与唐哲那罗在的时候才会出现,我把它们归究于这两个人对我易受暗示的性格有力的影响。据我的了解,如果不是如此,就表示唐望与唐哲那罗真的拥有他们称之为同盟的力量,这些力量能够以怪异的模样显现自己。

同盟的一个特性是,它们从来不让我仔细观察它们。我试了好几次想把注意力完全放在它们身上,但是每次我都会头昏眼花。

另外两个同盟要更隐晦。我只看过它们一次,一只巨大的黑豹,有黄色的发光眼睛,和一只野蛮庞大的狼。这两只野兽都极为凶狠有力。豹子是唐哲那罗的,狼是唐望的。

拉葛达爬出山洞。我跟着她。她带着路。我们走出峡谷,抵达一个多石的平原。她停下来让我走到前面。我告诉她,如果她要我带路,我会回到停车处。她肯定地点点头,抓住我的手臂。我可以感觉她湿冷的皮肤。她似乎极为激动。我们离停车的地方也许有一哩远,必须要穿越那多石的平原。唐望曾经带我走过一条隐藏的小径,在平原东边山脉的巨石之间。我走向那条小径。有一种不知名的冲动在引导着我;否则我就会沿着来路回去,穿过平坦的原野。

拉葛达似乎在等待某种惊人的事物。她依附着我,眼神狂野。

「我们走的路对吗?」我问。

她没有回答。她把她的披肩拿起来扭紧,变成像根粗绳子。她用它围绕我的腰,交叉一次,再绕住她的腰。她打了一个结,于是我们就被一根8字形的绳索绑在一起了。

「妳这是干什么?」我问。

她摇摇头,牙齿打颤着,但她说不出一个字。她的恐惧似乎到达了极点。她推我继续走路。我不禁怀疑为何我自己没有感到害怕。

当我们抵达小径高处时,肉体的疲劳开始向我袭来。我气喘吁吁,用口呼吸。我可以看见巨大岩石的形状。没有月亮,但是天空非常清澈,有足够的光亮来分辨景物。我听见拉葛达也在喘气。

我试着停下来调整呼吸,但她轻轻推着我,否定地摇着头。我想开个玩笑打破紧张,这时我听到奇怪的撞击声。我不自主地转向右边,用我的左耳来倾听这个地区。我停止呼吸片刻,然后清楚地听到除了我和拉葛达之外,有东西在沉重地呼吸。我又检查了一次,确定后才准备告诉她。毫无疑问地,那沉重的东西是在巨石之间。我们继续前进,我把手放在拉葛达的嘴上,示意她停止呼吸。我可以听出那沉重的物体非常接近了。它似乎在尽可能安静地滑行,轻微地喘气。

拉葛达吓了一跳。她蹲下来,腰上绑着的披肩也拉我蹲下。她把手伸入裙子里,一会后站起来;她的手紧握着,当她手指迅速张开时,一阵火花飞了出来。

「撒尿在你手中。」拉葛达咬紧牙齿说。

「呵?」我说,不懂她要我做什么。

她重复了她的命令三,四遍,越来越紧急。她一定是明白我不懂她的话,因为她又蹲下来,让我看到她是在小便在她手上。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使尿液像红色火花般到处飞扬。

我的脑筋一片空白,不知道何者更值得注意,拉葛达用她的尿创造的景象,还是那逐渐接近的实体喘气声。我无法决定要去注意哪一样,两者是同样的令人迷惑。

「快!尿在你的手里!」拉葛达从齿缝中吼道。

我听到了她的话,但我的注意力在别处。拉葛达以恳求的口气说我的火花会使正在接近的生物,不管是什么,向后撤退。她开始发出呻吟,而我开始感到绝望。我不仅能够听到,而且能用我的全身感觉到正接近的实体。我试着尿在我手里;我的努力落空了。我太紧张与自觉了。我被拉葛达的激动所影响,拼命试着小便。我终于尿出来了。我甩了手指三、四次,但是没有东西从我手中飞出。

「再做一次,」拉葛达说,「要花一些时间才会产生火花。」

我告诉她,我用光了我所有的尿液。她眼中露出了最强烈的绝望。

在这瞬间,我看见那笨重的长方形物体朝我们移来。我觉得它看来似乎没有什么恶意,但是拉葛达几乎恐惧的快昏倒了。

突然间,她解开她的披肩,跳到我后面的一块岩石上,从背后抱住我,把她的下巴顶在我头顶上,爬上我的肩膀。我们采取了这种姿势之后,那形体便停止移动。它继续喘着气,也许离我们二十尺远。

我感到一阵极强烈的紧张,似乎是集中在我的腹部。一会儿之后,我毫无疑问地知道,如果我们继续保持这个姿势,我们就会用完我们的能量,成为对方的囊中之物。

我告诉她,我们必须逃跑以求生路。她不同意地摇摇头。她似乎恢复了她的力气与信心。她说我们必须把头放在我们的手臂之间,大腿靠在腹部地蹲下来。这时我记得几年前唐望也叫我做过同样的姿势,那一晚我也是被困在墨西哥北部的荒野中,有某种同样未知,但同样真实的东西困住了我。那时候,唐望说逃跑是无用的,**能做的事是以拉葛达所描述的姿势停留在原地。

我正准备要蹲下来时,突然感觉到我们离开山洞是大错特错的。我们必须不计一切代价回到那里去。

我把拉葛达的披肩绕过我的肩膀和腋下,要她抓住披肩两端,爬上我的肩膀,站在我肩上,紧拉着披肩来平衡她自己,就像扯着马的缰绳。很多年前唐望曾告诉我,在遭遇奇怪的事物时,像是面前的长方形物体,要采取出奇不意的举动。他说有一次他自己碰到了一只对他「说话」的鹿,于是他就倒立起来,用这个作法来保障他的生命,以及消除如此遭遇的紧张压力。

我的想法是让拉葛达站在我肩上地行走,绕过这个长方形物体,回到山洞中。她低声说山洞是决无可能的。Nagual告诉她完全不要留在那里。我整理着披肩,同时争论说我的身体确信在山洞中会没事。她回答说没有错,但是我们没有任何手段控制那些力量。我们需要特别的容器,就像唐望和唐哲那罗腰上所挂的那些葫芦或什么的。

她脱下鞋子,爬上我的肩膀,站在上面。我抓住她的小腿。当她拉起披肩的两端时,我感觉到腋下的压力。我等待她取得平衡。在黑暗中扛着一百一十五磅行走不是件简单的事。我走得非常慢,走了二十三步便必须放她下来。我肩膀上的疼痛是难以忍受的。我告诉她,虽然她很苗条,她的体重仍然是我承受不了的。

然而,有趣的是那长方形物体已经不见踪影了。我们的策略奏效了。拉葛达建议说她扛着我试试看。我觉得这个主意实在荒唐;我的体重是她的小骨架无法支撑的。我们决定走一段路,看看会发生什么事。

在我们四周是一片死寂。我们慢慢走着,互相扶持着,走了没超过几码,我就再次听到奇怪的呼吸声,一种轻柔,缓慢的嘶息声,像只猫科动物的喘息。我急忙帮她回到我的肩膀上,又走了十步路。

我知道如果我们要离开这个地方,我们必须保持出奇不意的策略。我试着想出另一套出奇不意的行动来代替拉葛达站在我肩头,这时她脱掉她的长袍,一下子她就是赤裸的。她在地上寻找着某样东西。我听到一阵断裂声,她站起来,握着一枝从树丛上折下来的树枝。她把她的披肩绕在我的肩膀和脖子上,做成某种乘骑的绳索,让她可以把脚夹在我腰上,像背小孩般骑在我背上。然后她把树枝放进她的衣服中,把衣服举到头上。她开始旋转树枝,使衣服奇怪地跳动着。为了加强效果,她又增加了一种哨声,模仿一种夜枭的叫声。

走了约一百码后,我听见同样的声音从我们后面及两侧传来。她换了另一种鸟叫声,像一只孔雀的尖锐叫声。几分钟后,同样的鸟叫声在我们四周回响起来。

多年前与唐望在一起时,我曾经目击过另一次类似的鸟叫声回响的现象。那时我以为也许是唐望躲藏在附近的黑暗中制造这种声音,或者是他的同伙,例如唐哲那罗,帮助他来使我产生无法抑制的恐惧,这种恐惧使我在完全的黑暗中奔跑起来而没有失足。唐望把这种在黑暗中奔跑的奇特行动称为力量的步法。

我问拉葛达是否知道力量的步法。她说是的。我说我们将要使用力量的步法,虽然我完全不确定我是否能做到。她说现在既不是时间也不是地点来使用力量的步法,然后她指指前方。我原来已经跳得很快的心脏,开始在我胸中疯狂撞击起来。就在我们正前方,也许二十尺远的小径中央,站着唐哲那罗的一个同盟,那个有长脸与秃头的奇异发光人。我冻结在原地,听见拉葛达的尖叫声,彷佛从很远传来。她疯狂地用拳头打我的身体。她的行动打破了我对那人的注意力。她把我的脸转向左边,然后又转向右边。在我的左边几乎碰到我的腿的,是那只有黄色眼睛的巨大黑豹。在我右边我看见发出磷光的巨狼。在我们后面,几乎碰到拉葛达的背,是黑暗的长方形物体。

那人转身背对我们,开始在小径上行走起来。我也开始行走。拉葛达继续尖叫呻吟。长方形物体几乎摩擦到她背部。我听见它发出碎石的声响,在我们身后的群山中回荡。我的颈后可以感觉到它的冰冷气息。我知道拉葛达快要发疯了。我也是一样。那只豹和那只狼几乎碰到我的腿。我可以听见它们的喘息与咆哮声越来越强。在这时候,我感到一股没有道理的冲动,发出了唐望教我的一种特别的叫声。同盟们回应了我。我继续疯狂地发出那种声音,而它们继续响应我。紧张渐渐消失,在我们走到大路前,我置身于一个最奇异的行列中。拉葛达骑在我背上,快乐地摇着头上的衣服,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配合我的叫声跳动着;而另一个世界的四只生物响应着我,与我同步进行,护卫着我们四周。

我们这样走到路上。但我不想离去。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完全。我停在原地,背着拉葛达,发出唐望教我的一种很特别的噗哧声。他说那是蛾的叫声。要发出这种声音,必须用左手的侧面和嘴唇。

一旦我发出了这种声音后,一切似乎平静下来。四个实体响应了我,然后我知道了其中谁会跟着我。

我走到车旁,把拉葛达轻放下来到驾驶座上,再推她到另一边。我们完全沉默地驾车离去。某种东西碰触了我内在,我的思想完全停顿了。

拉葛达建议我们去唐哲那罗的地方,而不要去她的屋子。她说班尼诺,奈士特,和帕布力图住在那里,但他们目前不在。她的建议很吸引我。

我们进了屋后,拉葛达就点亮了所有的油灯。这地方看起来就像我最后一次拜访唐哲那罗的模样。我拉了一张凳子,把我的笔记本放在上面。我不疲倦,也想要写字,但我做不到。我完全写不出来。

「Nagual告诉妳关于同盟的什么事?」我问。

她似乎没有提防到我的问题,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我无法思考。」她终于说。

她似乎以前从未经历过这种状态。她在我面前走来走去。细小的汗水聚集在她的鼻尖和上唇。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几乎把我拖出了屋子。她带我到附近的一个溪谷,在那里呕吐了起来。

我的肚子感觉很怪。她说同盟的力量太强了,我也必须强迫自己呕吐。我瞪着她,等待更进一步的解释。她用手捧住我的头,把她的手指插入我的喉咙,就像个护士在对待小孩般的准确,使我真的呕吐起来。她解释说人类在腹部有一圈很微妙的光芒,总是会被周围的一切所牵引。有时候牵引太强,像与同盟的接触,或甚至像与强悍的人接触,光芒会被刺激,改变颜色或甚至整个消失不见。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所能做的只是去呕吐。

我感觉好些,但仍然没有完全恢复。我的眼睛周围有一种疲倦沉重感。我们回到屋里。在抵达门口时,拉葛达像只狗般嗅着空气,说她知道哪些同盟是我的。她的这段话在平常时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此时却像一种催化剂。它使我的思想爆发了。一瞬间,我的正常理性思维又出现了。我感觉我跳到空中,彷佛思想本身具有能量。

进入我脑海中的**个思想是,同盟的确是存在的实体,如我所猜测但不敢承认的。我看见了它们,感觉了它们,并与它们沟通。我陷入陶醉中,拥抱起拉葛达,开始向她解释我在理性困境上的关键。我没有依靠唐望或唐哲那罗的帮助而看见了同盟,这件事对我有天大的重要性。我告诉拉葛达,有一次我向唐望报告,我看见了一个同盟,他笑着教我不要把自己太当真,忘记我所看见的。

我从来不相信我所看见的只是幻觉,但是我也不想接受有同盟存在的事实。我的理性背景是无法动摇的。我无法横跨两者之间的鸿沟。然而,这一次,一切都不一样了,世界上真的有如此的生物存在,而不是荒诞无稽的,这个想法是超过我所能容忍的。我半开玩笑地对拉葛达说,私底下,我宁愿发疯比较好。这样我就可以不用去改造我对整个世界的了解,这个责任实在是太巨大了。讽刺的是,我其实非常愿意去改造我对世界的了解,至少在理智上;但这是不够的,根本就不够。这就是我一向的障碍,无法克服的致命缺点。我一直愿意以半信服的方式来应付唐望的世界;因此,我一直是个半调子的巫士。我所有的努力只不过是用来逃避理性的空洞渴望,彷佛我是在一所学校,从早上八点研究到下午五点,时候到了,感觉劳累了,就回家了。唐望时常当成一个笑话来说,当一个学者以最美丽与启发性的方式安排了世界之后,他在五点钟回家,为了能忘掉他的美丽安排

当拉葛达为我们准备食物时,我疯狂地写笔记。吃过后,我觉得轻松多了。拉葛达的精神非常好。她还耍小丑,就像唐哲那罗常做的,模仿我写字的姿势。

「妳对同盟知道什么,葛达?」我问。

「只有Nagual所告诉我的,」她回答,「他说同盟是巫士学会控制的一种力量。他有两个在他的葫芦中,哲那罗也有两个。」

「他们怎么放进葫芦呢?」

「没人知道。Nagual只告诉我们,一定要先找到一个细小,完美的葫芦,才能去驯服同盟。」

「要到哪里去找这样的葫芦呢?」

「什么地方都可以。Nagual留话给我,要是我们生还于同盟的攻击,我们应该开始寻找完美的葫芦,必须要像左手的拇指般大小。那就是Nagual的葫芦大小。」

「妳见过他的葫芦吗?」

「不。从来没有。Nagual说那样的葫芦不属于人类的世界。你可以看见他们的腰带垂挂着一样东西。但如果你特意去看,你会看不见。

「一旦找到了葫芦后,要非常小心地整修它。通常巫士会在树林中的蔓藤上找到。他们摘下它,晒干它,挖空它。然后他们磨亮它,一旦巫士有了葫芦后,他必须要呈献给同盟,引诱它们住到里面。如果同盟同意了,葫芦就从人的世界消失,同盟就成为巫士的一个助手。Nagual与哲那罗可以让他们的同盟做任何需要做的事,他们做不到的事。例如,像是叫风儿来追赶我,或叫鸡仔在莉迪亚的衣服里乱跑。」

我听见一阵奇怪,缓慢的嘶息声在门外。那正是两天前我在索莉达女士的屋子里听到的声音。这次我知道是那头豹子。那声音没有惊吓我。事实上,要不是拉葛达阻止了我,我会出去看那豹子。

「你还不完整,」她说,「如果你自己出去,同盟会把你当食物。尤其是在屋外**胆的那一个。」

「我的身体感觉十分安全。」我抗议道。

她拍拍我的背,把我压到我写字的凳子上。

「你还不是一个完整的巫士,」她说,「你在身体中央有一个很大的补钉,那些同盟的力量会把它扯出来。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如果同盟这样来找妳,妳要怎么办?」

「我完全不会去理会它们。Nagual教导我要保持平衡,不要渴切地寻求任何事物。例如说,今晚,我知道了哪一个同盟会跟你,如果你能得到一个葫芦来整修。你也许会急于得到同盟。我不会。很可能我永远也不会得到它们。它们是很大的麻烦。」

「为什么?」

「因为它们是力量,它们能把你吸光。Nagual说一个人除了自己的目标与自由之外,**一无所有。有一天当你完整后,也许你会选择要不要保留它们。」

我告诉她,我个人很喜欢那只豹子,虽然它有点过于强烈。

她瞄着我,眼睛中有惊讶与迷惑。

「我真的喜欢那一个。」我说。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她说。

这时我明白我自动假设了她看到的东西与我的相同。我很详细地向她描述我看到的四个同盟。她极专注地倾听,似乎对我的描述感到着迷。

「同盟没有形象,」听我说完后她说,「它们是一种存在,像是一阵风,一道光芒。今晚我们见到的**个是一块黑暗,想要进入我身体里。因此我才尖叫起来。我感觉它爬上了我的腿。其它的是颜色。它们的光芒是如此强烈,使小径看起来像是白天一样。」

她的话震惊了我。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后,纯粹根据我们今晚的遭遇,我终于能够接受同盟有一种共同认知的形象,能被每个人的感官所相同地知觉。

我开玩笑地告诉拉葛达,我已经在笔记里写下它们是有形象的生物。

「现在我要怎么办?」我顺口问道。

「非常简单,」她说,「写下来说它们不是。」

我想她说得一点也不错。

「我为什么会把它们看成怪物呢?」我问。

「没什么好奇怪的,」她说,「你还没有失去你的人类形象。同样的事也发生在我身上。我以前会把同盟看成人;它们都是脸孔丑陋,表情凶恶的印地安人。总是在荒凉的地方等待我。我以为它们是对身为女人的我有不轨之意。Nagual对我的恐惧总是笑掉大牙。但我仍然会怕得半死。它们其中有一个会坐在我床边,把我摇晃醒来。即使是现在我已经改变了,那个同盟所带来的恐惧是我不愿意再重复的。我想今晚我对同盟的恐惧就像以前一样严重。」

「妳是说妳不会再把它们看成人了?」

「不。不会了。Nagual告诉你,同盟是无形无状的。他是对的。一个同盟只是一种存在,一个帮手,什么都不是,但又是像你我一样真实。」

「小姐妹们看过同盟吗?」

「每个人在某个时候都看过同盟。」

「同盟对她们也只是一种力量吗?」

「不。她们就像你;她们还没有失去她们的人类形象。她们都没有。对他们所有人而言,包括小姐妹们,哲那罗们,和索莉达,同盟都是恐怖的东西;他们认为同盟是怀有恶意,藏在黑夜中的可怕生物。只要提到同盟,就会使莉迪亚与约瑟芬娜和帕布力图陷入恐慌中。罗莎与奈士特不像他们那样害怕,但他们也不想与同盟扯上任何关系。班尼诺有他自己的计划,所以他根本不管同盟。同盟也不打扰他,或我。但其它人会轻易成为同盟的猎物,尤其是现在同盟都离开了Nagual与哲那罗的葫芦。它们总是会来寻找你。

「Nagual告诉我,只要一个人执着人类的形象,就只会反映那个形象,由于同盟直接吸取人腹部的生命力量,通常会使我们感到难受,于是我们把它们看成笨重,丑陋的生物。」

「我们能做什么来保护自己,或改变那些生物的形状?」

「你只需要失去你的人类形象。」

「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的问题似乎对她没有任何意义。她茫然地瞪着我,好像在等我进一步澄清我的问题。她闭上眼睛一会儿。

「你不知道人类的原型与人类的形象,是不是?」她问。

我瞪着她。

「我刚才看见你对它们一无所知。」她微笑说。

「妳说的一点也不错。」我说。

「Nagual告诉我,人类形象是一种力量,」她说,「人类的原型则是…嗯…一个模子。他说一切事物都有一种独特的原型模子。植物有原型,动物有原型,女人有原型。你确定Nagual从来没让你见识过原型吗?」

我告诉她,唐望曾描述过这个观念,但十分简短,只是有一次他在对我解释我的一个梦时约略提到。我在那个梦中看见一个男人躲藏在一个黑暗的峡谷中。那个人吓了我一跳。我注视着他一会儿,然后他向前踏出,显现他自己。他是赤裸的,他的身体发着光。看起来很纤细,几乎脆弱。我喜欢他的眼睛,友善而深沉。我觉得他的眼睛很仁慈。但他又退回峡谷的黑暗中,他的眼睛变成两面镜子,就像一头凶猛的野兽。

唐望说我是在「做梦」中遭遇了人类的原型。他解释,巫士在「做梦」中有通往人类原型的途径,而人类原型是一种实体,当我们有力量时,有些时候可以看见它,而当我们死亡时,我们所有人都会看见它。他把人类原型描述为一种源头,人类的起始,因为若是没有人类原型来聚集生命的力量,那种力量不可能自己聚合成人的形体。

他把我的梦解释为对人类原型短暂而又惊人的一瞥。他说我的梦再次说明了我是一个头脑单纯,非常世俗的人。

拉葛达笑着说她也会说同样的话。把人类的原型看成一个光着身体的平凡人,然后又看成一头野兽,这的确是过于单纯的一种观点。

「也许那只是一个平凡,愚蠢的梦。」我说,想为自己辩护。

「不,」她微笑说,「你瞧,人类原型会发亮,而且总是出现在水洞或峡谷中。」

「为什么在峡谷与水洞呢?」我问。

「它靠水维生。没有水,就没有原型,」她回答,「我知道Nagual有规律地带你去水洞,希望能让你看到人的原型。但是你的空虚阻碍你去看见任何东西。同样的事也发生在我身上。他时常要我赤裸地躺在一块石头上,在一个特殊的干水洞的正中央,但我只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把我吓得半死。」

「为什么空虚会阻碍人看见原型呢?」

「Nagual说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一种力量。推着人或拉着人。为了能被推动或拉动,我们必须要像一张帆,像风中的风筝。但如果我们在我们的明晰体中间有个洞,力量就会穿过去,对我们不发生作用。

「Nagual告诉我,哲那罗很喜欢你,想要让你发觉你身中的洞。他曾经用他的大帽子当风筝来逗你;他甚至从你的洞拉你,使你泻肚子,但你从来没有明白他的作法。」

「他们为什么不像妳这样清楚地告诉我呢?」

「他们有,但你没有注意他们的话。」

我觉得她的话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他们曾经告诉我,而我却没听进去,这是难以想象的。

「妳曾经看见过人的原型吗?」我问。

「当然,当我又完整后。一天我自己又去了那个水洞,它就在那里。它是一个光芒四射的明晰生物。我无法直视它。它使我盲目。但是有它在场就足够了。我感到快乐强壮。其它一切都无关紧要了,没有一件事是重要的。我只想要在那里。Nagual说有时候我们有足够的个人力量来瞥见人类的原型,虽然我们不是巫士;当那种情况发生时,我们会是说我们看见了上帝。他说如果我们称它为上帝也没有错。人的原型就是上帝。

「我花了非常困难的一段时间才了解Nagual,因为我是一个信仰虔诚的女人。我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没有,只有我的宗教。所以听到Nagual所说的,常使我战栗。但是当我成为完整后,世界的力量开始拉我,于是我知道Nagual是对的。人类的原型是上帝。你认为呢?」

「等我看见的那一天,我会告诉你,葛达。」我说。

她笑了,说Nagual时常拿我开玩笑,说当我看见原型的那一天,我也许会成为一个圣法蓝西斯教会的修士,因为我在深处有一个宗教性的灵魂。

「妳看见的原型是男的还是女的?」我问。

「都不是。它只是一个明晰的人。Nagual说我可以为自己祈求一些东西。一个战士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但我想不出任何东西来祈求。这样比较好。我对它保存着一个最美好的回忆。Nagual说一个有足够力量的战士可以看见原型许多,许多次。这是多么的幸运啊!」

「如果人类原型是使我们聚合在一起的,那么什么是人类形象?」

「人类形象是一种很顽固的力量,使我们成为什么样的人。Nagual告诉我,人类形象是无形的。就像他在葫芦中携带的同盟,它什么都是,但是即使它是无形的,它仍然占据着我们一辈子,直到死亡才离开我们。我从来没有看过人类形象,但我可以在身体里感觉到它。」

接着她描述一系列复杂的感觉,是她许多年的一场重病下来所累积的,其中的最高潮是一种身体状况,让我联想起急性心脏病发作。她说人类形象身为一种力量,在经过了一场严重的内在战斗后,才离开了她的身体。这场战斗以疾病的形式表现出来。

「听起来像是妳心脏病发作了。」我说。

「也许我是,」她回答,「但是有一件事我可以确定。我发作的那一天,就是失去人类形象的一天。我变的非常衰弱,好几天无法离开床。自从那天起,我就没有能量再成为旧的我了。有时候我试着再开始我的老习惯,但我没有力量再像以前那样享受它们了。最后我就放弃了尝试。」

「失去你的形象有什么意义呢?」

「一个战士一定要放弃人类形象才能够改变,真正的改变。否则就只是空谈改变,就像你。Nagual说一个人要想改变习惯是不可能的。只要他还执着于人类形象,他就一点也不能改变。Nagual告诉我,一个战士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但是他把尝试改变当成一项任务,虽然他知道他做不到。那是战士比普通人**要优越的地方。当战士尝试改变失败时,他绝不会失望。」

「但妳仍然是妳自己,葛达,是不是?」

「不,不再是了。**使你认为你是你自己,是人类的形象。一旦它不在了,你就什么也不是了。」

「但是妳仍然像以前一样谈话,思考,和感觉,不是吗?」

「完全不是。我是新的一个人了。」

她笑着搂住我,像是在安慰一个小孩。

「只有艾力高和我失去了我们的形象,」她继续说,「我们是非常幸运的,能在Nagual仍与我们在一起时失去了它。你们这些人将会有一段艰苦的时间。那是你们的命运。下一个失去人类形象的人,会只有我来作伴。我已经为下一个人感到难过了。」

「当妳失去人类形象时,除了感到能量不够之外,还感觉到什么?」

「Nagual告诉我,一个没有形象的战士会开始看见一个眼睛。我一闭上眼,就会看到面前有一只眼睛。情况坏到我无法休息;那只眼睛到处跟着我。我几乎发狂了。最后,我想,我习惯了。现在我甚至不会注意到它,因为它已经成为我的一部份了。

「无形的战士用那只眼睛来开始做梦。如果你没有形象,你就不需要入睡来做梦。每次你要做梦时,前面的那只眼睛会拉你去。」

「那只眼睛到底在哪里,葛达?」

她闭上眼睛,手在她眼前左右移动,横越她的脸部。

「有时候眼睛很小,有时候十分巨大,」她继续说,「当它很小时,你的做梦就很精确。如果它很大,你的做梦就像飞越山岭,看不到什么东西。我还没有进行很多做梦,但是Nagual说那只眼睛是我的王牌。有一天当我真正成为无形时,我就不会再看见那只眼睛了;那只眼睛就会像我一样,什么都不是,但是它也会像同盟。Nagual说一切事物都会被我们的人类形象所过滤。当我们没有形象时,一切就没有形象,但是一切仍然存在。我当时不知道他的意思,但现在我知道他是完全正确的。同盟只是一种存在,那眼睛也是一样。但是现在那只眼睛对我就是一切。事实上,有了那只眼睛,我可以不需要任何其它事物来召唤做梦,甚至当我醒着时也可以。但是我现在还做不到。也许我就像你,有点固执与懒惰。」

「妳怎么做到妳今晚的飞行?」

「Nagual教我用我的身体制造光亮,因为我们本来就是光,所以我就制造了火花,用它们来吸引世界的联机。一旦我看见了一条世界的联机,很容易可以把我自己钩上它。」

「妳怎么把自己钩上去?」

「我抓住它。」

她用手作了个姿势。手指成爪状,然后手腕处相接,双手成为杯状,手指朝上。

「你必须像只豹子般抓住世界的联机,」她继续说,「手腕绝不可分离。如果分离了,你就会掉下来,摔断你的脖子。」

她停顿一会儿,这使我凝视着她,等待更多的解释。

「你不相信我,对不对?」她问。

不给我时间回答,她又蹲了下来,再次表演了她的火花绝活。我很平静自持,能把我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她的行动上。当她伸展她的手指时,她全身的肌肉似乎在一瞬间绷紧,这种紧张集中于她的指尖,于是射出了光束。她指尖的潮湿实际上是用来传达她身体中发出的某种能量。

「妳怎么做的,葛达?」我问,真心感到佩服。

「我真的不知道,」她说,「我只是去做。我做过许多许多次,但是我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当我抓住那些光束时,我觉得我是被某种东西拉走。我实际上没有做什么,只是让我抓住的联机拉我走。但是当我想回来时,我感觉那些联机不肯放我走,于是我会惊慌。Nagual说那是我最糟糕的地方。我会非常害怕,总有一天我会伤害我的身体。但是我想有一天我会变得更无形,于是我就不会害怕,只要我能捱到那一天,我就会没事。」

「那么告诉我,葛达,妳怎么让那些联机拉妳走?」

「我们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了。我不知道。Nagual曾经警告过我,你总是想要知道不可知的事。」

我努力向她说明,我只是要知道步骤。事实上我已经放弃了向她们寻求任何解释,因为她们的解释对我没有说明任何事。向我描述所遵循的步骤,则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妳怎么学会让妳的身体抓住那些世界的联机?」我问。

「我在做梦中学会的,」她说,「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一个女战士的一切开始于做梦。Nagual告诉我,就如同他告诉你的,首先是在我的梦中寻找我的手。我根本找不到它们。在我的梦中,我没有手。我试了好几年想找到它们。每天晚上我都命令自己找手,但是毫无用处。我从来没有在梦中找到任何东西。Nagual对我十分严厉。他说如果我找不到它们,我就要死。所以我对他撒谎,说我在梦中找到手了。Nagual没有说一个字,但是哲那罗把他的帽子丢到地上,在上面跳舞。他拍拍我的头,说我真是个好战士。他越是夸奖我,我就感觉越糟。我正准备要告诉Nagual实话时,那个疯狂的哲那罗把他的屁股对准我,放了一个我听过最响最长的屁。事实上他的屁把我冲得向后退,像一阵又热又臭的风,恶心又难闻,就像我。Nagual笑得岔了气。

「我跑到屋子里,躲在里面。那时候我很胖。我时常吃得很多,时常胀气放屁。所以我决定一段时间不要吃东西。莉迪亚与约瑟芬娜帮助我。我连续二十三天没有吃一点东西,然后一个晚上,我在梦中找到了我的手。它们又青又老又丑,但它们是我的手。所以那是一个开始。接下来就容易了。」

「接下来是什么,葛达?」

「接下来Nagual要我做的是在梦中寻找房子或建筑物,然后看着它们,尝试不要让影像消散。他说做梦者的艺术在于维持住梦中的影像。因为那正是我们一辈子在做的事。」

「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们普通人的艺术是我们知道如何维持我们所注视的影像。Nagual说我们会这么做,但是不知道如何做到的。我们只是去做;也就是说,我们的身体做的。在做梦中,我们必须做到同样的事,只是在做梦中我们必须去学习这么做。我们必须努力不要凝视,而只要瞥视,但维持住影像。

「Nagual要我在梦中为我的肚脐找到一个护罩。我花了很久的时间,因为我不了解他的意思。他说在做梦时,我们用肚脐来注意事物;因此肚脐必须被保护。我们的肚脐需要一点温暖或一种被压住的感觉,才能维持住梦中的影像。

「我在梦中找到一个小石头,可以放进我的肚脐里,于是Nagual叫我每天都去水洞和山谷中寻找,直到我找到。我为它制作了一条带子,现在我仍然日夜都戴着它。它使我较容易维持住梦中的影像。

「然后Nagual给我任务,要我在做梦中去特定的地点。我的任务进行得很顺利,直到我失去了人的形象,开始在面前看到一只眼睛。Nagual说那只眼睛改变了一切,于是他命令我开始用那只眼睛来拉走我。他说我还无法在梦中达到我的替身,但是那眼睛甚至更好。我觉得我受了骗。现在我不在乎了。我以**的方式来使用那只眼睛。我让它在做梦中拉我,我闭上眼睛就会睡着,不费任何力气,即使在白天或任何地方,眼睛会拉我,于是我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大多数时候我只是在里面漫游。Nagual告诉我和小姐妹们,在我们的月事时,做梦就成为了力量。在那时候,我会比较疯狂,比较大胆。就像Nagual让我们见识的,那时候一个裂缝会在我们面前打开。你不是女人,所以这对你没有意义,但是在女人月经来临的两天前,她可以打开那裂缝,穿过它进入另一个世界。」

她用左手描绘出一条隐形的垂直线,似乎就在她一臂之远处的正前方。

「在那时候,一个女人只要愿意,她可以放开世界的影像,」拉葛达继续说,「那就是世界之间的裂缝,如Nagual说的,它就在我们所有女人的正前方。

「Nagual之所以会相信女人比男人更适合当巫士,是因为女人总是在她们面前有裂缝,而男人必须去造成那个裂缝。

「唔,就是在我月经来的时候,我在做梦中学到了用世界的联机飞行。我学到了用身体产生火花来引诱联机,然后我学会去抓住它们。这就是目前我在做梦中学到的。」

我笑着告诉她,在我多年的做梦后,我什么都没学到。

「你学到了如何在做梦中叫唤同盟。」她很肯定地说。

我告诉她是唐望教我那些叫唤声的。她似乎不相信我。

「那么同盟来找你一定是要寻找他的明晰,」她说,「他留给你的明晰。他告诉我,每个巫士都有固定份量的明晰可以给人。所以他就根据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命令把他的明晰分配给他所有的孩子。在你的情况中,他甚至给了你他自己的叫声。」

她啧啧舌,向我眨眼。

「如果你不相信我,」她继续说,「你为什么不发出Nagual教你的声音,看看同盟会不会来找你?」

我感到很不情愿这么做。不是因为我相信我的声音会带来任何东西,而是我不想迁就她。

她等待了一会儿,当她确定我不准备试之后,她把她的手放在嘴边,完美地模仿出我的噗哧声。她做了五、六分钟,只有停下来呼吸。

「明白我的意思吧?」她微笑问,「同盟一点也不在乎我的叫唤,不管我模仿得多么像你。现在你试试看。」

我试了。几秒钟后我听见了那叫声被回应。拉葛达跳了起来。我清楚地感觉到她要比我还惊讶。她急忙叫我停止,熄掉油灯,收起我的笔记。

她准备要打开前门,但是半路就停住了;一阵很恐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听起来像是咆哮声。声音极为恐怖不祥,使我们两个都向后跳,远离门口。我的身体是如此的恐惧,要是有地上有个洞,我会钻进去。

有某种沉重的东西靠在门上,使门嘎嘎作响。我望着拉葛达,她似乎比我还惊恐。她的手仍然向前伸出,似乎要打开门似的。她的嘴张着,彷佛整个人被冻结住了。

门随时都会被推开。没有任何敲打,只有可怕的压力,不仅在门上,也在整个屋子周围。

拉葛达站起来,告诉我赶紧从后面抱住她,把我的手锁住在她的肚脐上面。这时她用手做出奇怪的动作,好像她在眼前的高度用手抖动一条毛巾似的。她做了四次。然后她又做了另一个奇怪的动作。她把手放在胸前,掌心朝上,一只在另一只上,但不相碰。她的手肘向外伸出。她突然握起手掌,像是抓住了两根看不见的棒子。她慢慢转动双手,直到手心朝下,然后她做了一个最美丽,最费力的动作,似乎用上了她全身的肌肉。彷佛她正在拉开一扇沉重的滑动门,遭遇到很大的阻力。她的身体因为用力而颤抖着。她的手臂很缓慢地移动着,直到这扇非常沉重的隐形门终于打了开来。

我很清楚地感觉到,一旦她打开了那门,就有一阵风吹了进来。这阵风拉走了我们,让我们穿过了墙壁。或者说,屋子的墙壁穿过了我们,或者我们三个,拉葛达,屋子,和我都穿过了打开的门。突然间我置身于旷野中。我可以看见环绕的群山与树木的黑暗轮廓。我已经不再抱着拉葛达的腰。我头上的一个声音使我抬头,于是我看见她飘浮在我头上大约十尺,像个巨大的黑色风筝。我的肚脐感到奇痒无比,然后拉葛达以高速坠下,但是她没有撞击地面,只是轻柔地落下来。

在拉葛达降落的同时,我肚脐的搔痒感变成了剧烈的疼痛。她的降落彷佛把我的内脏翻了出来。我以最高音量痛苦地尖叫起来。

然后拉葛达站在我旁边,拼命喘气。我坐在地上。我们又回到了先前唐哲那罗的房间里。

拉葛达似乎无法调整呼吸。她浑身都被汗水浸湿。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她喃喃说道。我们只驾车行驶了一小段路就到了小姐妹们的屋子。她们没有一个人在。拉葛达点亮油灯,直接带我到后面敞开的厨房。她在那里脱光衣服,要我像洗只马般洗她,把水泼到她身上。我拿了一个装水的小盆,开始轻轻把水泼到她身上,但她要我狠狠地泼。

她解释说与同盟的接触,像我们刚才的情况,会造成一种具有伤害性的出汗现象,必须立刻洗掉才行。她要我脱掉衣服,然后用冰水洗我。之后她递给我一条干净的布,我们边走回屋子边擦干身体。她把油灯挂在前面房间的墙上,然后坐在房间中的大床上。她的膝盖抬起来,我可以看见她的每一吋肌肤。我搂搂她赤裸的身体,这时我才明白索莉达女士为何说拉葛达是Nagual的女人。她就像唐望一样无形无状。我无法把她想象成女人。

我开始穿回我的衣服。她拿走我的衣服,说我必须要先晒晒它们才能再穿。她给了我一条毯子披在肩上,自己也披了一条。

「同盟的攻击实在是吓人,」她说,我们坐在床上。「我们很幸运能逃脱它们的魔掌。我本来不晓得为什么Nagual要我跟你去哲那罗的屋子。现在我晓得了。那屋子是同盟最强的地方。我们侥幸得以生还。很幸运我知道如何逃脱。」

「妳是怎么做到的,葛达?」

「我实在不知道,」她说,「我只是做了。我想我的身体知道如何做,但是当我去思索是如何做到时,我无法思索。

「这是对我们俩的一大考验。直到今晚之前,我不知道我能够打开那只眼睛,但是看看我,我真的打开了那只眼睛,就像Nagual说的。我从来都做不到,直到你出现。我以前试过,但从来没有成功过。这次对于同盟的恐惧使我照着Nagual的指示抓住了那眼睛,朝着四个方向摇晃了四次。他说我要像抖一条床单般抖那眼睛,然后我要像打开一扇门般打开它,抓住它的中央。接下来就很容易,门打开后,我感觉到一阵强风拉走我,而不是吹走我。Nagual说困难的地方是如何回来。要非常强壮才能做到。Nagual和哲那罗和艾力高可以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对他们而言,那甚至不是一只眼睛;他们说那是一个橘红色的光芒,就像太阳。当Nagual与哲那罗飞行时,他们也是橘红色的光芒。我的程度还很低;Nagual说当我飞行时,我就像一堆牛粪般瘫开在天上。我没有光芒。因此回来才是如此困难。今晚你帮助了我,两次拉我回来。我向你展示飞行,是因为Nagual命令我让你看见我的飞行,不管我飞得多么笨拙困难。我应该用我的飞行来帮助你,就像你向我展示你的替身,应该是为了帮助我。我在门口看见了你的整个作法。你当时忙着为约瑟芬娜感到难过,你的身体没有注意到我的在场。我看见了你的替身从你的头顶上跑出来。它像只虫般挤了出来。我看见一阵颤抖从你的脚传过你的全身,然后你的替身就出来了。它就像你,但是非常明亮。它像Nagual本人。因此小姐妹们都吓呆了。我知道她们以为那是Nagual本人。但我无法完全看见它。我错过了声音,因为我没有对声音的注意力。」

「对不起?」

「替身需要极大量的注意力。Nagual把注意力给了你,但是没有给我。他说他的时间用光了。」

她又说了关于某种特殊注意力的事情,但是我太过于疲倦了。我突然就睡着了,甚至来不及放下我的笔记。

哲那罗们

我在第二天早上八点左右醒来,发现拉葛达已经晒了我的衣服,正在做早饭。我们在厨房用餐的地方进食。吃完后,我问她莉迪亚,罗莎与约瑟芬娜的去向。她们似乎从屋子里消失了。

「她们在帮助索莉达,」她说,「她准备要离去了。」

「她要去哪里呢?」

「远离这里的地方。她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了。她原来在这里等你。你已经来了。」

「小姐妹们要跟她一起走吗?」

「不。她们只是今天不会在这里。看来今天不是让她们逗留在这里的好日子。」

「为什么不是个好日子?」

「今天哲那罗们要来看你,女孩们与他们处不来。如果他们都聚在这里,一定会发生可怕的战斗。上一次他们几乎自相残杀起来。」

「他们会真的打起来吗?」

「当然会。他们都很强壮,没有一个愿意屈就。Nagual告诉我这会发生的,但我无力阻止他们;不仅如此,我还必须选择一边,所以是一团混乱。」

「妳怎么知道哲那罗今天会来?」

「我没有跟他们说话。我只是知道他们会来这里,如此而已。」

「是不是因为妳看见了,所以才知道,葛达?」

「不错。我看见他们来了。其中一个是直接朝你而来,因为你在拉他。」

我向她保证我并没有特意拉任何人。我说我没有向任何人透露我的旅行目的,但我是来这里询问帕布力图和奈士特一些事情。

她客气地笑笑,说命运把我和帕布力图凑成一对,我们非常相像,无疑地他会先来见我。她补充说发生在战士身上的一切都可以被解释成为征兆;所以我与索莉达的接触是一个征兆,关于我这次旅程的征兆。我要她解释她的话。

「这次男的门徒能给你的很少,」她说,「而女的会把你撕成碎片,就像索莉达一样。这就是我来诠释这个征兆的意义。你在等待哲那罗们,但他们是像你一样的男人。看看其它的征兆;他们有一点落后了。我可以说他们迟了好几天。这就是你与他们身为男人的命运,总是落后了好几天。」

「落后了什么呢?」

「落后了一切。譬如说,比我们女人落后。」

她笑了,拍拍我的头。

「不管你有多顽固,」她继续说,「你必须承认我是对的。等着瞧。」

「是Nagual告诉妳,男人比女人落后吗?」我问。

「他当然有,」她回答,「你只需要看看四周就知道。」

「我看了,葛达。但我没有看到这种情况。女人总是落后的。她们要依赖男人。」

她笑了。她的笑声不带责备,也没有怨意;而是很愉快的清脆声音。

「你要比我更了解人的世界,」她有力地说,「但现在我是无形的,而你不是。我告诉你,女人是较优秀的巫士,因为在我们的眼前有一个裂缝,而你们没有。」

她似乎并不生气,但我觉得有必要解释说,我的发问及评论并不是要攻击或辩护任何论点,而是因为我希望她说下去。

她说她与我见面后,除了说话之外什么都没做,Nagual曾经训练她说话,因为她的任务与我的相同,都是在人的世界里。

「我们所说的一切,」她继续说,「都是人的世界的一种反映。在你这趟旅程结束之前,你将发现你会有如此的言语行动,是因为你执着于人的形象,就像哲那罗们与小姐妹们在相互残杀时,他们也是执着于人的形象。」

「但是妳们不是全都应该配合帕布力图,奈士特,与班尼诺吗?」

「哲那罗与Nagual告诉我们所有人,我们应该和谐相处,相互帮助与保护,因为我们是孤独地在这世界上。帕布力图被交付要照顾我们四个,但是他是一个懦夫。如果由他来决定,他会让我们像狗一样死掉。但是当Nagual在的时候,帕布力图对我们很好,周到地照顾我们。大家常调侃他,开玩笑说我们就像是他的老婆。在Nagual与哲那罗离去前不久,他们告诉他,他将来很有机会成为一个Nagual,因为我们可以成为他的四个风,他的四个角落。帕布力图把他们的话当成了他的任务,从那天起他就变了。他变得令人无法忍受。他开始使唤我们,把我们真的当成他的老婆们。

「我问过Nagual关于帕布力图的机会,他说我要知道,在战士世界中的一切都是决定于个人力量,而个人力量决定于完美无缺。如果帕布力图够完美无缺,他就有机会。我听了他的话后就笑了出来。我很了解帕布力图。但是Nagual向我解释,我不应该小看他。他说战士永远有一个机会,不管这机会是多么渺茫。他使我明白,我也是个战士,我不应该用我的思想来妨碍帕布力图。他说我应该关掉我的思想,让帕布力图自己去做;我的完美无缺就是去帮助帕布力图,不管我对他有多了解。

「我了解Nagual所说的。何况,我自己还亏欠着帕布力图恩情,于是我欢迎帮助他的机会。但我也知道,不管我怎么帮助他,他都会失败。我一直都知道他不是当一个Nagual的料子。帕布力图很孩子气,不愿意接受他的失败。他很悲哀,因为他不够完美无缺,但是他仍然在心中想着要像Nagual一样。」

「他怎么失败的?」

「Nagual离开了之后,他就与莉迪亚来了一次拼命的冲突。几年前,Nagual给了他一件任务,要他假装做莉迪亚的丈夫。附近的人以为她是他的妻子。莉迪亚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安排。她很强悍。事实上帕布力图怕她怕得要死。他们永远处不来,只是因为Nagual的缘故他们才容忍对方;但是当他离去后,帕布力图变得比以前还疯狂,相信他有足够的个人力量来把我们当成他的妻子。三个哲那罗们聚在一起讨论帕布力图应该如何做,他们决定他应该向最强悍的女人下手,莉迪亚首当其冲。他们等到有一天她一个人时,他们三个一起跑进屋里,抓住莉迪亚的手臂,把她扔到床上。帕布力图爬到她身上。她原先以为哲那罗们在开玩笑。但是当她明白他们是当真时,她用她的头撞击了帕布力图的前额,差点杀了他。哲那罗们落荒而逃,奈士特必须照顾帕布力图养伤好几个月。」

「我能做什么来帮助他们互相了解吗?」

「不能。不幸的是,了解不是他们的问题。他们六个都很了解。真正的麻烦是别的事,很丑陋的事,没人能帮得上忙。他们放纵于不尝试改变。既然他们知道不管他们如何尝试改变,他们都不会成功,他们就干脆全体一起放弃。这就像对于失败感到失望一样糟糕。Nagual告诉他们每个人,身为战士,不管男女,都必须要完美无缺地尝试改变,才能吓走人类形象,把它甩掉。Nagual说经过多年的完美无缺后,有一个时刻会来临,人类形象会受不了而离去,就像它离开我一样。当然,这种情况会使身体受伤,甚至造成死亡,但是一个完美无缺的战士总是会生还。」

突然前门一记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话。拉葛达站起来,上前打开门。是莉迪亚。她很正式地向我致意,然后要拉葛达跟她走。她们一起离开。

我很欢迎独处的机会。我整理笔记好几个小时。敞开的用餐区域很凉爽,而且光线充足。

拉葛达在中午时回来。她问我是否要吃东西。我并不饿,但她坚持我吃些东西。她说与同盟的接触非常耗损,她自己感觉非常虚弱。

吃完后我与拉葛达坐下来,我准备要问她关于「做梦」的事时,前门砰地打开来,帕布力图走了进来。他喘着气,看起来跑了很久,正处于一种兴奋状态中。他站在门边一会儿调整呼吸。他没有改变很多。似乎老了一点,或重了一点,或许只是更有肌肉。但是他仍然很消瘦结实。他的肤色很淡,彷佛他很久没有晒过太阳了。他的褐色眼睛反映着脸上的一丝倦意。我记得帕布力图有吸引人的微笑;他站在那里望着我,笑容一如往昔般迷人。他跑过来抓住我的手臂一会儿,没有说一个字。我站起来。他轻轻握我的手,然后拥抱我。我自己是非常高兴看到他,像小孩般快乐地跳上跳下的。我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最后他打破沉默。

「大师,(Maestro。导师,指挥家的尊称。)」他轻声说,点点头,彷佛在向我鞠躬。

「大师」这个头衔让我惊讶。我转身看看是否有别人在我后面。我故意夸张我的动作,让他知道我的迷惑。他微笑着,我能想到的**问题,是问他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的。

他说他,奈士特和班尼诺因为一种很不寻常的担忧而被迫赶回来,他们连夜跑回来,没有停顿。奈士特去他们自己的屋子看看是什么在逼迫他们。班尼诺去索莉达的地方,他自己则来到女孩们的屋子。

「你中奖了,帕布力图。」拉葛达笑着说。

帕布力图没有回答。他瞄着她。

「我敢打赌妳在想办法赶走我。」他以愤怒的口气说。

「不要跟我作对,帕布力图。」拉葛达说,不为所动。

帕布力图转身向我道歉,然后高声补充道,彷佛他想要屋子里其它人也听到,他带来了他自己的椅子,他想要放在哪里都随他高兴。

「屋子里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其它人。」拉葛达轻声说,笑了。

「我还是要用我的椅子,」帕布力图说,「你不介意吧,大师,是不是?」

我望着拉葛达。她用她的脚尖给了我几乎无可觉察的同意暗示。

「带进来。带任何你想要的东西进来。」我说。

帕布力图走出了屋子。

「他们都是这个样子,」拉葛达说,「他们三个。」

一会儿后帕布力图的肩膀上扛着一个怪异的椅子回来。椅子的形状配合着他的背部,所以当它倒立于他的肩膀上时,看起来像个背包。

「我能放下来吗?」他问我。

「当然。」我回答,把长椅移开,让出空间。

他故做轻松状笑笑。

「你不是Nagual吗?」他问我,然后望着拉葛达的方向说,「还是你要等待命令?」

「我是Nagual。」我开玩笑地说,好安抚他。

我感觉他准备要与拉葛达挑起战斗;她一定也感觉到了,因为她找了个借口到后面去了。

帕布力图放下椅子,慢慢绕着我打转,似乎在检查我的身体。然后他用一只手拿着他的低靠背椅,转过来放下,把手臂靠在椅背上,很舒适地跨坐在上面。我面对他坐下。他的心情在拉葛达走了后就完全改变了。

「我必须要请你原谅我的行为,」他微笑说,「但我必须要赶走那巫婆。」

「她有那么糟糕吗,帕布力图?」

「我可以跟你打赌。」他回答。

为了改变话题,我说他看起来很好,很一帆风顺的。

「你自己看起来很不错,大师,」他说。

「为什么要叫我什么大师呢?」我开玩笑问道。

「事情跟以前不一样了,」他回答,「我们现在是在新的领域中,见证人说你现在是一个大师了,而见证人是不会错的。但他会告诉你整件事。他很快就会来,会很高兴再看见你。我想现在他一定感觉到你在这里了。当我们动身回来时,我们全都感觉你在路上,但我们没有人感觉你已经抵达了。」

这时我告诉他,我来这里的**目的是要见他与奈士特,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我**能谈论我们与唐望及唐哲那罗最后一次会面的两个人,我迫切需要澄清那最后一次会面对我所造成的不确定。

「我们彼此是息息相关的,」他说,「我会做任何事来帮助你。你知道的。但我必须警告你,我并不是如你所想的那样强壮。也许我们根本不讲话会好一些。但是另一方面,如果我们不讲话,我们就永远无法了解任何事。」我以仔细刻意的方式构思我的疑问。我说在我的理性困境中有一个关键课题。

「告诉我,帕布力图,」我说,「我们真的以我们的身体跳进了那山谷中吗?」

「我不知道,」他说,「我真的不知道。」

「但是你与我在那里。」

「那正是重点。我真的在那里吗?」

我对他的故弄玄虚感到懊恼。我强烈地感觉如果我摇晃他或掐他,他的内在某种东西会得到自由。很显然他在故意隐瞒某些极重要的事物。我抗议说他口口声声说我们息息相关,要互相信任,同时却又故做神秘。

帕布力图摇着头,似乎在沉默抗议我的指控。

我要他向我回溯他的整个经验,从我们的一跳之前开始,唐望与唐哲那罗一起为我们准备那最后的冲击。

帕布力图的回溯含混而不连贯。他所记得的最后一刻,是在我们跳入深谷之前,唐望与唐哲那罗对我们说了再见,然后消失在黑暗中,他的力气就消失了,他准备要一头倒下,但我抓住了他的手臂,带他到山崖的边缘,然后他就昏了过去。

「你昏过去后,发生了什么,帕布力图?」

「我不知道。」

「你有没有做梦,或看见影像?你看见了什么?」

「据我所知,我没有看见任何影像,我也没有任何注意力能派上用场。我的缺乏完美使我不可能回忆起任何影像。」

「然后又发生了什么?」

「我在哲那罗的老地方醒来。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到那里的。」

他保持沉默,而我在脑中疯狂地寻找一个问题,一个意见,一个评论或任何事,可以使他的话产生更多意义。帕布力图的回忆中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支持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我感觉受了骗。我几乎对他感到生气。我的感觉混和着对帕布力图和对我自己的怜悯,同时还有一种强烈的失望。「我很抱歉让你如此失望。」帕布力图说。

对于他的话,我的立即反应是隐藏我的感觉,向他保证我一点也不失望。

「我是一个巫士,」他笑着说,「很糟糕的一个,但仍然能知道我的身体所告诉我的。而现在,我的身体告诉我,你对我感到生气。」

「我没有生气,帕布力图!」我叫道。

「这是你的理性告诉你的,但不是你的身体,」他说,「你的身体在生气。然而,你的理性觉得没有理由对我生气,所以你陷于矛盾之中。至少我能为你做的,是解开这个矛盾。你的身体在生气,因为它知道我不是完美无缺,而只有一个完美无缺的战士能帮助你。你的身体生气,因为它知道我在浪费我自己。它在我一进门时就知道了这一切。」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感到一阵迟来的领悟。也许他说我的身体知道这一切是对的。不管如何,他直接地面对我的感觉,使我的挫折感失去了冲力。我开始怀疑帕布力图是否只是在玩一场游戏。我告诉他,他是如此直接勇敢,因此不可能像他所说的那么无能。

「我的弱点是我生来具有渴望,」他几乎耳语道,「我甚至渴望着我的生活能像个普通人一样。你相信吗?」

「你不可能是当真的,帕布力图!」我叫道。

「我是的,」他回答,「我渴望着能像个普通人般行走于这个地球上,而不要有如此可怕的负担。」

我觉得他的想法实在是荒唐,我在心中一再叫道,他不可能是当真的。帕布力图看着我叹口气。我感到极担忧。他似乎在落泪的边缘。我的担忧转变成强烈的谅解。我们俩都无法帮助对方。

拉葛达在这时回到了厨房。帕布力图似乎立刻恢复了精力。他跳了起来,一脚跺在地板上。

「妳要干什么?」他以紧张尖锐的声音吼道,「妳为什么鬼鬼祟祟的?」

拉葛达对我说话,彷佛他不在场。她客气地说,她要去索莉达的屋子。

「我们才不管妳要去什么地方!」他叫道,「妳下地狱去我们也不在乎。」

他像个被宠坏的小孩般跺着地板,而拉葛达站在那里发笑。

「让我们离开这屋子,大师,」他大声说。他突然从悲哀变成愤怒的过程使我着迷。我专注地看着他。他的敏捷总是令我钦佩;即使是当他跺着地板时,他的动作都很优雅。

他突然伸手越过桌面,几乎把我的笔记本抢走。他用左手的拇指与食指捏住笔记本,我必须用双手全力握住它。他的力量十分惊人,如果他真的想要抢走我的笔记本,他只需要一扯就可以得手。他放开手,当他收回手时,我看到了他的手有一个伸出来的东西,一个瞬间就不见的影像。太短暂了,我可以解释为我自己视觉上的错觉,被他的一拉所造成的。但我已经知道我不能以日常的方式来对待这些人,我也无法以日常方式来解释任何事,所以我连试都没试。

「你的手里是什么东西,帕布力图?」我问。

他惊讶地缩回去,把他的手藏在背后。他一副茫然的表情,喃喃说他要我们离开这屋子,因为他感到头昏了。

拉葛达开始大笑,说帕布力图是像约瑟芬娜一样好的欺骗家,也许比她还好。如果我继续要求他告诉我他手中的东西,他会昏倒,而奈士特就必须照顾他好几个月。

帕布力图开始咳嗽。他的脸变成几乎是紫色的。拉葛达不动声色地告诉他别演戏了,因为他没有观众;她说她要走了,而我没有什么耐心。然后她转身,以最威严的语气告诉我留在这里,绝对不要去哲那罗的屋子。

「为什么不要?」帕布力图叫道,跳到她身前,彷佛想阻止她离去。「真恶心!告诉大师做什么事情!」

「我们昨晚与同盟交手了一回合,」拉葛达正经地帕布力图说,「Nagual和我仍然很虚弱。如果我是你,帕布力图,我会开始专心注意事情。自从他来了后,一切都改变了。」

拉葛达从前门离去。我这时注意到她看起来的确很疲倦。她的鞋子似乎太紧了,或者是她太虚弱了,她的脚步有点蹒跚。她看来瘦小而脆弱。

我想我一定看来也很疲倦。因为在屋子里没有镜子,我感到一股冲动,想到外面去照照我车子上的镜子。我正要去时,帕布力图阻止了我。他以非常殷切的语气教我不要相信她的任何一个字,关于他是一个欺骗者的。我告诉他不用担心。

「你一点也不喜欢拉葛达,对不对?」我问。

「一点也没错,」他以厌恶的表情地回答,「你要比世上任何人都清楚那些女人是什么样的怪物。Nagual告诉我们,有一天你会回到这里,落入她们的陷阱中。他请求我们戒备,警告你关于她们的计谋。Nagual说你有四分之一的机会:如果我们的力量够强,我们可以把你带到这里警告你,拯救你的生命;如果我们的力量太弱,我们会赶回来看见你的尸体;第三个机会是发现你成为巫婆索莉达的奴隶或那些恶心,像男人的女人的奴隶;第四个机会,也是最渺茫的,是发现你活得好好的。

「Nagual告诉我们,如果你生还了,你就会是Nagual,我们就要信任你,因为只有你能帮助我们。」

「我会为你做任何事的,帕布力图。你晓得的。」

「不只是为我。我不是一个人。见证人与班尼诺是与我一起的。我们是一体的,你必须帮助我们全部。」

「当然,帕布力图。那是不用说的。」

「这附近的人们从来不会打扰我们。我们的问题是在那些丑陋的男人婆身上。我们不知道要怎么对待她们。Nagual给了我们命令,要我们不管如何都要陪着她们。他给了我一件个人的任务,但是我失败了。我以前是非常的快乐。你记得的。现在我似乎无法处理自己的生活了。」

「发生了什么事,帕布力图?」

「那些巫婆把我赶出了我的家。她们接管了控制,对待我像垃圾。我现在住在哲那罗的屋子,跟奈士特与班尼诺一起。我们甚至必须自己煮饭。Nagual知道这种情况可能发生,于是交代拉葛达任务,要她调解我们与那三个母狗。但是拉葛达仍旧是如Nagual当初叫她的,两百二十个屁股。那是她许多年来的绰号,因为她的体重是两百二十磅。」

帕布力图为他对拉葛达的回忆而笑了出来。

「她曾经是你所见过最肥胖,最难闻的肉球,」他继续说,「今天她只有一半重,但是她在脑袋里仍旧是同样的肥胖缓慢,她对我们一点帮助也没有。但是现在你来了,大师,我们的担忧结束了。现在我们是四个对四个了。」

我想要插嘴,但是他阻止我。

「在那些巫婆回来赶走我之前,让我说完我要说的。」他说,紧张地看看门。

「我知道她们告诉你,你们五个是相同的,因为你们是Nagual的孩子。那是个谎言!你是像我们,哲那罗们,因为哲那罗也帮助建立了你的明晰。你也是我们之一。明白我的意思吧?所以,不要相信她们告诉你的话。你也是属于我们的。那些巫婆不知道Nagual告诉了我们一切。她们以为只有她们才知道。要两个特尔提克(Toltec)才能造就我们。我们是他们两个的孩子。那些女巫…」

「等一下,等一下,帕布力图,」我说,把手放在他嘴上。

他站起来,显然被我的突然动作吓了一跳。

「你说要两个特尔提克才能造就我们,是什么意思啊?」

「Nagual说我们都是特尔提克。我们全都是。他说特尔提克是奥秘的接受者与保存者。Nagual与哲那罗都是特尔提克。他们把他们的特殊明晰与奥秘给予了我们。我们接受了他们的奥秘,现在我们要保存它们。」

他使用特尔提克这个字眼使我感到迷惑。我只熟悉它在人类学上的意义。在人类学上,它总是指在中南美洲的一种纳华族(Nahuatl)语系的文化,在西班牙人的征服前便灭绝了。

「他为何说我们是特尔提克?」我问,不知该说什么别的。

「因为我们就是特尔提克。他不说我们是巫士或巫婆,而说我们是特尔提克。」

「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叫小姐妹们巫婆呢?」

「噢,那是因为我恨她们。那与我们是什么没有关系。」

「Nagual告诉所有人这些事吗?」

「那当然。每个人都知道。」

「但是他从来没有告诉我。」

「噢,那是因为你是个受过很多教育的人,总是会讨论很笨的事。」

他以很高的音调大笑,拍拍我的背。

「Nagual有没有告诉你们,特尔提克人是居住在墨西哥这地区的古代民族?」我问。

「瞧,你又来了。这就是为什么他没有告诉你。老家伙大概不知道他们是古代人。」

他在椅子中摇摆大笑。他的笑声很愉快,具有传染性。

「我们都是特尔提克,大师,」他说,「保证我们都是。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但你可以去问见证人。他知道。我在很早已前就失去了对这些事的兴趣。」

他站起来走到火炉边。我跟着他。他检查着在上面用慢火炖着的一锅食物。他问我是谁准备的食物,我确信那是拉葛达做的,但我说我不知道。他很急促地嗅了四、五次,像只狗。然后他宣布说他的鼻子告诉他,是拉葛达煮的。他问我是否吃过,我说我在他来之前已经吃了,听了我的话,他就从架子上取了一个碗,给自己弄了一大份。他以坚定的语气建议我,我只应该吃由拉葛达准备的食物,我也应该只用她的碗,就像他一样。我告诉他拉葛达与小姐妹们都用一只深色的碗给我盛食物,它被单独放在架子上。他说那个碗是属于Nagual的。我们回到了桌子旁。他很慢地用餐,而且完全不说话。他的完全专注于进食使我发觉他们全部都是如此:他们在吃东西时是完全沉默的。

「拉葛达是个伟大的厨师,」他吃完食物后说,「她以前为我做饭。那是许久以前,在她恨我之前,在她成为一个女巫之前,我的意思是,成为一个特尔提克之前。」

他望着我,双眼明亮,对我眨着眼。

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他,拉葛达不让我认为她会恨任何人。我问他是否知道她已经失去了她的人类形象。

「那是一派胡言!」他叫道。

他瞪着我,像是在衡量我的惊讶表情,然后他把脸藏在他的手臂中,像个害羞的小孩般傻笑起来。

「呃,她的确是做到了,」他又说,「她是很了不起。」

「那么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大师,因为我信任你。我完全没有不喜欢她。她是最棒的。她是Nagual的女人。我只是故意对她那样,因为我喜欢她来哄我,而她会哄我。她从来不会对我生气。我可以做任何事。有时候我会做的太过头,跟她动起手脚,想要打她。而她只会跳到一旁,就像Nagual以前一样。下一分钟她甚至不记得我做了什么。那才是一个真正的无形战士。她对每一个人都如此。但是我们其余人则是悲惨的一群。我们真的是很恶劣。那三个巫婆恨我们,而我们反恨回去。」

「你是个巫士,帕布力图;难道你无法停止这种争吵?」

「我们当然可以,但是我们不想要。你能期待我们怎么样,像兄弟姊妹吗?」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们是Nagual的女人,」他继续说,「但是每个人都期待我接收她们。天晓得我要怎么做!我试着接近其中一个,那母狗巫婆不但没有帮助我,反而几乎杀了我。于是现在这些女人每一个都要追杀我,好像我犯了滔天大罪。我只是遵照Nagual的指示。他告诉我要跟她们每一个人亲密,一个接着一个,直到我可以同时跟她们三个。但是我甚至无法跟一个亲密。」

我想问他关于他的母亲,索莉达女士,但我想不出方法来把她带进谈话中。我们沉默了一会儿。

「你恨她们对你所做的吗?」他突然问道。

我看见了我的机会。

「不,完全不会,」我说,「拉葛达对我解释了她们的理由。但是索莉达女士的攻击非常吓人。你常见到她吗?」

他没有回答。他眼睛望着天花板。我重复了我的问题。这时我注意到他的眼中充满泪水。他的身体因沉默的啜泣而颤抖着。

他说他曾经有一个美丽的母亲,无疑的,我还记得她。她的名字是曼纽丽塔,一个有两个孩子的神圣母亲,像驴子般工作来扶养他们。他对这个爱他养他的母亲感到极深的仰慕。但是在可怕的一天,他的命运降临,他不幸遇见了哲那罗与Nagual,这两个人摧毁了他的生活。以非常激动的口吻,帕布力图说这两个魔鬼取走了他的灵魂,及他母亲的灵魂。他们杀了他的曼纽丽塔,留下这个可怕的巫婆,索莉达。他满眼泪水地瞥着我,说那个恐怖的女人不是他的母亲。她不可能是曼纽丽塔。

他无法控制地啜泣。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情绪是如此诚实,他的不满是如此令人信服,我被一阵伤感所侵袭。以普通人的观点来看,我必须要同意他。帕布力图碰上了唐望与唐哲那罗,似乎的确是件非常不幸的事。

我伸手搂住他的肩膀,自己几乎也要哭了。一段很长的沉默后,他站起来走到屋后。我听见他在擤鼻子,用水盆洗脸。当他回来时,他平静多了,甚至在微笑。

「不要搞错我的意思,大师,」他说,「对于我的遭遇,我并不怪任何人。那是我的命运。哲那罗与Nagual像完美的战士般行动。我只是太软弱了,如此而已。我的任务失败了。Nagual说我要避免被那可怕巫婆攻击的**机会,是去捕获那四个风,使她们成为我的四个角落。但我失败了。那些女人是与巫婆索莉达一伙的,不愿意帮助我。她们希望我死。

「Nagual也告诉我,如果我失败了,你自己不会有一点机会的。他说如果她杀了你,我就必须要逃命。他怀疑我甚至是否能逃到马路上。他说那巫婆加上了你的力量,她将会是所向无敌的。所以,当我觉得我无法捕获那四个风时,我认为我死定了。当然我会恨那些女人。但是今天,大师,你带给我新的希望。」

我对他说,他对他母亲的感情很感动我。我事实上对所发生的一切感到震骇,但我非常怀疑我是否有带给他任何希望。

「你有!」他极肯定地叫道,「这些日子我一直感觉非常糟糕。你的母亲拿着一把斧头追杀你,这不会让任何人感到快乐的。但是现在她已经出局了,这要归功于你所做的一切,不管你做了什么。

「那些女人恨我,因为她们相信我是个懦夫。她们的笨脑袋就是不明白我们是不一样的。你和那四个女人,与我和见证人及班尼诺在某一方面大不相同。在Nagual找到你们之前,你们五个都差不多是死的了。他告诉我,你甚至试着要自杀。我们不是那样子。我们全都是活着好好的,很快乐。我们是你们的相反。你们是绝望的人;我们不是。如果哲那罗没有出现,今天我会是一个快乐的木匠。或者也许我已经死了。没有关系。我能够完成我能做的,而那就够了。」

他的话使我深思起来。我必须承认他是对的,那些女人和我的确是绝望的人们。如果我没有遇见唐望,我无疑已经是死人了,但是我不能像帕布力图一样说,我的生活没有唐望也没关系。唐望为我的身体带来生命与活力,为我的精神带来自由。

帕布力图的话让我想起唐望有一次告诉我的事情,当时我们在谈一个老人,我的一个朋友。唐望以很冷漠的语气说那老人的生或死都没有一点意义。我觉得唐望这样讲是不必要的,感到有点生气。我告诉他,那老人的生死是没有意义的,这是不用说的,因为除了对个人之外,这世上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你说对了!」他叫道,然后笑了起来。「那正是我的意思。那老人的生死对他个人都没有一点意义。他可以在一九二九年死去,或在一九五零年,或者他可以活到一九九五年。这都不重要。一切对他而言都是同样愚蠢的相同。」

我的生活在我遇见唐望之前正是如此。一切对我都没有意义。我的行动好像是有东西在影响我,但是那只是一种计算过的策略,使我看起来像个敏感的人。

帕布力图对我说话,打断我的沉思。他要知道他是否伤害了我的感觉。我向他保证没事。为了再开始谈话,我问他是在何处遇见唐哲那罗的。

「我的命运降临时,我的老板生病了,」他说,「我必须替他到城市的市场中盖一段新的贩衣摊。我在那里工作了两个月。当我在那里时,我认识了其中一个摊位主人的女儿。我们谈起恋爱。我把她父亲的摊位盖的比其它的大一些,让我可以躲在柜台下与她做爱,而她的妹妹招呼着客人。「有一天,哲那罗带了一袋草药到对面的摊位找零售商,当他在谈生意时,他注意到贩衣的摊位在晃动。他仔细地观看那摊位,但是他只看到妹妹坐在椅子上打瞌睡。零售商告诉哲那罗,每天在那时刻,那个摊位都会晃动。第二天哲那罗带了Nagual来看摊位晃动,结果它动了。他们下一天又来了,而摊位又晃动了。所以他们就等我出来。那天我认识了他们俩,不久后哲那罗告诉我,他是一个草药专家,说他可以为我制作一剂药,没有女人能抗拒。我喜欢女人,所以我就上钩了。他的确为我做了那剂药,只是他花了十年。在这同时,我跟他变得很熟,我爱他甚至超过我自己的兄弟。现在我疯狂地怀念他。所以你可以知道,他诱骗了我。有时候我很高兴他这么做;而大多数时候,我埋怨他。」

「唐望告诉我,巫士必须要有一个征兆,才能选择门徒。你有没有类似的情形,帕布力图?」

「有的。哲那罗说他看摊位晃动得很奇怪,然后他看见两个人在柜台下做爱。所以他就坐下来等待里面的人出来;他要看看他们是谁。一会儿后,女孩出来了,但是他没有看见我。他认为在他决定要看我之后会漏看了我,是非常奇怪的一件事。第二天,他与Nagual一起来。他也看见了两个人在做爱,但是当他要逮到我时,他们两个都漏看了我。他们在下一天又回来;哲那罗绕到摊子后,而Nagual留在前面。我在爬出来时碰到了哲那罗。我以为他没有看见我,因为我还在侧面小门的一块布幕后面。我开始像只狗般吠叫起来,使他以为在布后面有只小狗。他发出咆哮,对我吼回来,使我以为在另一边真的有一只大疯狗。我害怕了,就从另一边跑出来,撞上了Nagual。如果他是普通人,我会把他撞倒在地上,因为我是用跑的,但是他却把我像个小孩般举起来。我大吃一惊。他这个老人实在是强壮。我想我可以用这样强壮的人去为我搬运木材。况且我不想在那些看到我从柜台吓跑出来的人面前丢脸。我问他是否愿意为我工作。他说是的。那一天起,他就来到店中做我的助手。他每天都来工作,做了两个月。我对那两个魔鬼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唐望为帕布力图工作的不和谐景象让我感到很滑稽。帕布力图开始模仿唐望在肩膀上扛木头的样子。我必须同意拉葛达,帕布力图是像约瑟芬娜一样好的演员。

「他们为何要费那么多麻烦,帕布力图?」

「他们必须要诱骗我。你不会以为我会这样就跟他们去吧,会不会?我一辈子都听说了巫士和医疗师和女巫和精灵的故事,而我一个字也不相信。那些谈这类事的人都是无知的人。如果哲那罗告诉我他和他朋友是巫士,我会掉头就走的,但是他们两个太聪明了。那两头狐狸实在是狡猾。他们一点也不急。哲那罗说他愿意花二十年等我。因此Nagual去为我工作。我要他去的,所以事实上是我提供给他们钥匙的。

「Nagual是个勤劳的工人。我在那时候有点胡来,我以为是我在诱骗他。我相信Nagual只是一个愚蠢的老印地安人,所以我告诉他,我要告诉老板他是我祖父,否则他们不会雇用他的。Nagual说没关系。他从他每天挣的几块匹索中分了一些给我。

「我的老板对我的祖父印象深刻,因为他是如此强壮的工人。但是其它人会取笑他。你知道的,他有时常把关节弄响的习惯。在店里,每次他要扛东西时,都会弄响关节。人们自然以为他太老了,当他搬东西时,他的身体会嘎嘎作响。

「我把Nagual当成我的祖父是很卑鄙的。但是那时候,哲那罗已经诱发了我贪心的一面。他告诉我,他在喂Nagual某种特殊的草药,使他强壮的像头牛。每天他会带来一小包磨碎的绿叶给Nagual吃。哲那罗说他的朋友若是没有那草药,就什么都不是。为了证明他的话,有两天他没有给他吃。没有绿色的玩意后,Nagual看来就像个平凡的老人。哲那罗说我也可以用他的药剂来使女人爱我。我非常感兴趣,他说我们可以合伙,只要我帮助他准备他的药剂,给他的朋友服用。有一天他给我看一些美钞,说他刚卖了**剂给一个美国人。我上了钩,成为他的伙伴。

「我的伙伴哲那罗和我有伟大的计划。他说我应该要有自己的店,因为我们用他的药剂赚来的钱要买什么都可以。我买了一个店铺,而我的伙伴付了钱。于是我野了。我知道我的伙伴是认真的,我开始为他制作他的绿色药剂。」

我很奇怪地相信,在这时候,唐哲那罗一定有用知觉转变性植物于他的药剂中。我想他一定诱骗了帕布力图服用它,来确保他的顺从。

「他有给你力量植物吗,帕布力图?」我问。

「当然,」他回答,「他给我吃他的绿色玩意儿。我吃了好几吨之多。」

他描述并模仿唐望毫无生气地坐在唐哲那罗的屋前,然后当他的嘴一碰到那药剂时,就充满活力地跳起来。帕布力图说如此的神奇转变使他不得不自己试试。

「药剂里是什么?」我问。

「绿叶,」他回答,「任何他能找到的绿叶。哲那罗就是那样的魔鬼。他时常大谈他的药剂逗我笑,直到我高兴的像空中高飞的风筝。老天,我真爱那段日子。」

我紧张地笑笑。帕布力图左右摇着头,清了清喉咙。他似乎在努力不要哭出来。

「如我说过的,大师,」他继续说,「我是被贪心所驱使。我秘密计划在知道如何制作那绿玩意后,就甩掉我的伙伴。哲那罗一定总是知道我那时候的打算,就在他离去之前,他抱抱我,说我现在可以完成我的愿望;是甩掉伙伴的时候了,因为我已经知道如何做那绿玩意了。」

帕布力图站起来。他的眼中充满泪水。

「那个混球哲那罗,」他轻声说,「那个烂魔鬼。我真是爱他。如果我不是这样的懦夫,我现在就会去制作他的绿玩意儿。」

我不想再写了。为了驱散我的悲哀,我告诉帕布力图,我们应该去找奈士特了。

我收拾笔记本,准备离去,这时前门很大声地被推开。帕布力图和我不自主地跳了起来,立刻回头看。奈士特站在门口。我跑向他,我们在房间中央会面。他几乎是跳到我身上,抓住我的肩膀摇晃。他看起来比我上次见到他时要高一些,壮一些。他的瘦长身体几乎有种野兽般的柔软。不知如何,面前凝视我的这个人,不是我所认识的奈士特。我记得他是一个很害羞的人,总是不好意思微笑,因为他有歪牙齿。他被托付给帕布力图来照顾。凝视我的这个奈士特是唐望与唐哲那罗的混合。他像唐哲那罗一样结实灵活,但有着唐望具催眠性的控制。我想要放纵于我的迷惑中,但我只能与他一起笑着。他拍拍我的背,脱下他的帽子。这时我才注意到帕布力图没有戴帽。我也注意到奈士特要黑一些,也要壮一些。站在他旁边,帕布力图看起来很脆弱。他们两个都穿着美国利瓦伊牌的牛仔裤,厚夹克,及胶底鞋。

奈士特的在场立刻使阴郁的气氛变得轻松。我请他加入我们。

「你来得正好,」帕布力图露出大微笑,对奈士特说:「大师与我刚才在这里哭,回忆着那两个特尔提克魔鬼。」我们坐下来。「你真的在哭吗,大师?」奈士特带着恶作剧的微笑问道。

「他当然是。」帕布力图回答。

前门一声很轻的噪音使帕布力图与奈士特停止谈话。如果只有我自己,我不会注意到或听到任何事。帕布力图和奈士特站起来;我也一样。我们望着前门;它被极小心地打开来。我想也许拉葛达回来了,正在悄悄地打开门,不想打扰我们。等到门打开得够一个人宽时,班尼诺走进来,他好像是在一间黑暗的房间中,闭着眼睛,踮着脚尖走路。他使我想起一个小孩想从没锁的出口溜进一间戏院看电影,不敢制造任何噪音,但是同时在黑暗中又看不见东西。

所有人都安静地注视班尼诺。他睁开一只眼偷窥一下方向,然后他穿过前面房间,溜到厨房。他站在桌子前面一会儿,眼睛仍闭着。帕布力图和奈士特坐下来,示意我也坐下。然后班尼诺滑进我旁边的长椅。他轻轻用头碰一下我的肩膀;要我让出一些空间给他坐;然后他舒服地坐下,眼睛仍然闭着。

他像帕布力图和奈士特一样穿着利瓦伊牛仔裤。他的脸比我上次看到他时要胖一些,好几年以前了,他的发型也不同了,但我看不出哪里不同。他的肤色比我记忆中要浅,牙齿很小,嘴唇很厚,高颧骨,小鼻子和大耳朵。他总是使我想起一个小孩,五官还没有完全成熟。

帕布力图与奈士特继续他们被打断的谈话,彷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

「当然,他与我一起在哭。」帕布力图说。

「他才不像你是个爱哭鬼。」奈士特对帕布力图说。

然后他转过来拥抱我。

「我真高兴你还活着,」他说,「我们刚才跟拉葛达谈过,她说你是Nagual了,但她没有告诉我们你是怎么生还的。你怎么生还的,大师?」

这时候我有了一个奇怪的选择。我可以根据我的理性,像我以前一样,说我完全没有一点概念,这是实话。或者我可以说我的替身把我从那些女人的魔掌中解救出来。我在心中衡量这两种选择的效果,这时班尼诺分散了我的注意力。他睁开一只眼一点点偷看我,然后傻笑起来,把脸埋在手臂里。

「班尼诺,你不想跟我说话吗?」我问。

他否定地摇摇头。

有他在我身旁让我感到不自在,我决定问问是怎么一回事。

「他在干什么?」我低声问奈士特。

奈士特揉揉班尼诺的头,摇晃他。班尼诺睁开眼睛,然后又闭起来。

「他就是那样,你知道的,」奈士特对我说,「他非常害羞。他迟早会睁开眼睛。不用管他。如果他太无聊了,他会睡觉。」

班尼诺肯定地点点头,眼睛还是没睁开。

「好吧,你怎么逃出来的?」奈士特坚持问道。

「你不想告诉我们吗?」帕布力图问。

我故意说我的替身从我的头顶上跑出来三次。我向他们叙述所发生的事。

他们似乎一点也不讶异,很理所当然地接受我的叙述。帕布力图很高兴地猜测索莉达女士可能无法复原,而且很可能就此死去。他想知道我是否也打击了莉迪亚。奈士特向他做了一个很强硬的手势,要他闭嘴,于是帕布力图话说到一半就难堪地停住。

「对不起,大师,」奈士特说,「但那不是你的替身。」

「但是每个人都说那是我的替身。」

「我知道你误解了拉葛达的意思,因为当班尼诺与我走路到哲那罗的屋子时,拉葛达在路上拦下我们,告诉我们你与帕布力图在这栋屋子里。她称呼你Nagual。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笑着说,我相信那是因为她觉得我得到了Nagual大部份的明晰纤维。

「我们这里有一个傻瓜!」班尼诺轰然地说,眼睛仍然闭着。

他的声音是如此怪异,我跳了开来。他这番出乎意料的话,及我的反应,使他们全都大笑起来。班尼诺睁开一只眼睛,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又把脸埋进手臂中。

「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称呼望、马特斯为Nagual?」奈士特问我。

我说我总是以为那是一种比称他为巫士较好的称呼。

班尼诺笑得如此响亮,他的笑声盖过了其它所有人的声音。他似乎很自得其乐。他把头靠在我肩上,好像它太重了,他支撑不住。

「我们称他为Nagual,」奈士特继续说,「因为他能分裂成二。换句话说,只要他需要,他随时可以进入我们所没有的状态;有某种东西会从他头上出来,不是个替身,而是个可怕,凶恶的形象,看起来像他,但有他两倍大。我们称那形象为Nagual,而任何有这种形象的人,当然就是Nagual。

「Nagual告诉我们,我们全都能让那形体从我们头上出来,只要我们想要,但是我们通常都不想要。哲那罗不想要它,所以我想我们也不要。看来你是脱不了身了。」

他们又笑又吼的,彷佛他们在赶一群牛。班尼诺把他的手搭在我肩上,闭着眼睛笑着,直到眼泪流下双颊。

「你为什么说我脱不了身呢?」我问奈士特。

「它要花费太多能量了,」他说,「太费力了。我不知道你怎么还站得起来。

「Nagual和哲那罗有一次在由加利树田野中分裂了你。他们带你去那里,因为由加利树是你的树。我就在那里,我目击到他们分裂你,把你的Nagual拉出来。他们抓着你的耳朵拉,直到你的明晰体分开来,你不再是一个蛋了,而是两团长长的明晰体。然后他们又把你拼回去,但是能看见的巫士都看得出来,你的中间有一条很大的裂缝。」

「被分裂有什么好处呢?」

「你会有一只耳朵能听见一切,一只眼睛能看见一切,在情况需要时,你总是可以有多余的手段可用。这种分裂也是为什么你被称为大师的原因。

「他们也试着分裂帕布力图,但是大概失败了。他被宠惯了,总是放纵的像狗儿子。这就是为什么他现在会这么糟糕。」

「那么替身是什么呢?」

「替身就是在做梦中得到的另一个身体。它看起来跟本人完全一样。」

「你们都有一个替身吗?」

奈士特盯着我,目光惊讶。

「嘿,帕布力图,告诉大师我们的替身。」他笑着说。

帕布力图伸手越过桌子摇晃班尼诺。

「你告诉他,班尼诺,」他说,「或者更好,示范给他看。」

班尼诺站起来,极力睁大眼睛瞪着天花板,然后他脱下裤子,给我看他的生殖器。

哲那罗们疯狂地大笑。

「你的问题是当真的吗,大师?」奈士特表情紧张地问我。

我向他保证,我是极认真想知道任何有关他们的知识。我开始长篇大论地说明唐望如何把我隔离在他们的圈子之外,我不知道理由何在,所以我对他们并不了解。

「想想看,」我说,「直到三天前,我不知道那四个女孩是Nagual的门徒,或班尼诺是唐哲那罗的门徒。」

班尼诺睁开眼睛。「你也想想看,」他说,「我直到现在才知道你是这么笨。」

他又闭上眼睛,他们全体疯狂大笑。我没有选择,只能加入他们。

「我们只是在调侃你,大师,」奈士特以抱歉的语气说,「我们以为你是在调侃我们,讽刺我们。Nagual说你能看见。如果你能,你就可以看出我们是可怜的一群。我们都没有做梦体。我们没一个有替身。」

奈士特以非常认真与殷切的态度说,有东西介入于他们与他们得到替身的希望之间。我明白他的意思是,在唐望与唐哲那罗离去后,有某种阻碍出现了。他认为也许是由于帕布力图搞砸了他的任务。帕布力图补充说,自从Nagual与哲那罗走了后,就有某种东西在追赶他们,甚至连当时住在墨西哥最南端的班尼诺都必须赶回来。只有当他们三个在一起后,他们才感到自在。

「你想那是什么呢?」我问奈士特。

「在那无限中有某种东西在拉我们,」他回答,「帕布力图认为是他的错,与那些女人为敌。」

帕布力图转向我。他的目光强烈。

「她们对我施了诅咒,大师,」他说,「我知道我们所有的麻烦都是出在我身上;在我与莉迪亚的打斗后,我想要从这地方消失不见,几个月后我动身前往维拉库斯。我在那里非常快乐,与一个我想要娶的女孩在一起。我有一份工作,干得很不错,直到有一天我回到家,发现那四个男人婆,就像猎犬般,跟踪我的气味找到了我。她们在我的家中折磨我的女人。那母狗罗莎把她丑陋的手放在我女人的肚子上,使她大便在床上,就像那样。她们的首领,两百二十个屁股,告诉我说她们横越了整个大陆寻找我。她抓住我的腰带,把我拉出去。她们把我推到巴士站,带我回来这里。我挣扎得比魔鬼还厉害,但是我不是两百二十个屁股的对手。她把我推上巴士。但是在路上我逃走了。我穿过树丛,翻过山岭,直到我的脚肿得我脱不掉鞋子。我差点死掉。我病了九个月。倘若见证人没有找到我,我会死掉。」

「我没有找到他,」奈士特对我说,「拉葛达找到了他,她带我去他的所在,我们两个抬着他到巴士站,带他回来。他已经是神智不清了,我们必须付给巴士司机多余的钱,才能让他留在车上。」

帕布力图以很夸张的语气说,他没有改变他的心意;他仍然想要死。

「但是为什么呢?」我问他。

班尼诺以如雷般的低沉声音替他回答。

「因为他的家伙不管用。」他说。

他的声音是如此惊人,一剎那间我以为他是在一个山洞中说话,听起来既吓人,又荒唐。我笑得几乎控制不住。

奈士特说帕布力图尝试完成他的任务,遵照Nagual的指示,与那些女人建立性关系。他曾告诉帕布力图,他的世界的四个角落已经各就其位了,他只需要去占领她们。但是当帕布力图去占领他的**个角落,莉迪亚时,她几乎杀了他。奈士特补充说,以他身为在场见证人的个人看法而言,莉迪亚用她的头攻击他的理由是,帕布力图无法像个男人般表现,于是莉迪亚不想被这整件事给羞辱,她就打了他。

「帕布力图被打了后是真的生病,还是假装?」我半开玩笑地问。

「他只是在假装!」他说,「他只是在头上肿了一个包!」

帕布力图和奈士特又笑又吼着。

「我们不怪帕布力图会这么怕那些女人,」奈士特说,「她们全都像Nagual本人,令人可畏的战士。她们又凶又疯狂。」

「你真的认为她们是那样恶劣?」我问他。

「说她们恶劣只是事实的一部份,」奈士特说,「她们就像Nagual,既严肃又阴沈。当Nagual还在时,她们常坐在他周围,以半睁的眼睛凝视着远处好几个小时,有时候好几天。」

「约瑟芬娜是不是在很久以前真的疯过?」我问。

「真是笑话,」帕布力图说,「不是很久以前;她现在就是疯的。她是那一伙中最疯狂的。」

我告诉他们她对我所做的。我以为他们会欣赏她的惊人表演背后的幽默。但是我的故事似乎有反面的效果。他们像吓坏的小孩般倾听着;甚至班尼诺也睁开眼睛听我叙述。

「哇!」帕布力图叫道,「那些母狗真是可恶。你知道她们的首领是两百二十个屁股。她会丢石头,然后藏起她的手,假装是个无辜的小女孩。小心她,大师。」

「Nagual训练约瑟芬娜成为任何事物,」奈士特说,「她可以做到任何你要的:哭,笑,生气,任何事。」

「但是当她没有演戏时,她像什么样子?」我问奈士特。

「她只是疯狂的像只蝙蝠,」班尼诺轻声回答,「我在约瑟芬娜来到这里的**天就见到她。我必须抬她进屋子。Nagual和我必须总是把她绑在她的床上。有一次她开始为她的朋友哭泣,一个与她一起玩耍的小女孩。她哭了三天。帕布力图安慰她,像照顾婴儿般喂她吃饭。她就像他。他们两个都是一开始就不知道如何停止。」

班尼诺突然开始嗅着空气。他站起来,走到火炉旁。

「他真的害羞吗?」我问奈士特。

「他害羞而又古怪,」帕布力图回答,「他会像那样子,直到他失去人的形象。哲那罗告诉我们,我们迟早都会失去我们的形象,所以没有必要像Nagual说的那样子,为了改变自己而把自己弄得很悲惨。哲那罗说要享受自己,不要担忧任何事。你和女孩们担忧又尝试改变;我们则相反,我们享受。你们不知道如何享受事物,而我们不知道如何使我们悲惨。Nagual把使自己悲惨称为完美无缺;我们称之为愚蠢,是不是?」

「你只是在为你自己说话,帕布力图,」奈士特说,「班尼诺和我可不是这么认为。」

班尼诺端了一碗食物,放在我面前。他为每个人都端了食物。帕布力图检查了碗,问班尼诺他在哪里找到的。班尼诺说是在一个盒子里,拉葛达告诉他放在何处的。帕布力图向我透露,在他们被赶走之前,那些碗曾经是属于他们的。

「我们必须要当心,」帕布力图以紧张的口气说,「那些碗无疑被下了诅咒。那些母狗在里面放了什么东西。我宁愿用拉葛达的碗吃。」

奈士特和班尼诺开始吃。这时我注意到班尼诺给了我褐色的碗。帕布力图似乎感到极激动。我想要使他轻松些,但是奈士特阻止了我。

「不要太把他当真,」他说,「他喜爱这样子。他会坐下来吃的。这就是你和女人们失败的地方。你们无法了解帕布力图是这样子。你们期待每个人都像Nagual。拉葛达是**不会被他影响的人,不是因为她了解他,而是因为她失去了她的形象。」

帕布力图坐下来进食。我们四个吃完了整锅食物。班尼诺洗了碗,仔细地放回盒子里,然后我们全部都舒适地坐在桌子旁。

奈士特建议等天黑后,我们应该都去附近的一个河谷走走,那里是唐望,唐哲那罗和我常去的地方。我感到有点迟疑。他们的伴同并不让我觉得有信心。奈士特说他们常在黑暗中行走,而巫士的艺术是即使在人群中都要不引人注意。我告诉奈士特,唐望有一次把我单独留在离这里不远的荒凉山区中,在他走之前,他命令我要专心试着使自己不显眼。他说这地区的人彼此都很熟悉。这里没有很多人,但是住在这里的人会四处活动,能够在几哩之外发现任何陌生人。他告诉我,这里许多人都有枪,会毫不犹疑地射杀我。

「不要担心另一个世界的生物,」唐望曾经笑着说,「危险的是墨西哥人。」

「这话仍然正确,」奈士特说,「一直都是正确的,这就是为什么Nagual和哲那罗是如此的艺术家。他们学会在这一切中成为不显眼的。他们知道潜猎的艺术。」

时间仍早,还不够暗。我想利用这时间问奈士特我的关键问题。我一直在避免这么做;有某种奇怪的感觉阻止我发问。彷佛在帕布力图的回答后,我已经失去了兴趣。但是帕布力图自己助了我一臂之力,他突然提起了这个问题,好像他读了我的思想。

「奈士特在同一天也跳进了深谷中,像我们一样,」他说,「因此他成为了见证人,你成为了大师,而我成为了本地的傻瓜。」

我以很随意的方式要奈士特告诉我他跳入深谷的经过。我想要听起来不怎么感兴趣。但是帕布力图明白我假装漠不关心。他笑着告诉奈士特,我很谨慎,因为我对他的报告感到非常失望。

「我在你们两个跳了之后也跳了。」奈士特说,望着我,像是在等另一个问题。

「你是立刻跟在我们之后跳的吗?」我问。

「不。我花了一段时间才准备好,」他说,「哲那罗和Nagual没有告诉我该怎么做。那一天是考验我们全体的一天。」

帕布力图看起来很沮丧。他站起来,在房间中踱步,然后又坐下来,以绝望的神情摇着头。

「你真的看到我们越过了悬崖边缘?」我问奈士特。

「我是见证人,」他说,「见证是我的知识之路;完美地告诉你我所目击的,是我的任务。」

「但是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我问。

「我看到你们俩握着手,一起跑向悬崖边缘,」他说,「然后我看见你们俩像风筝般飘在天上。帕布力图直线向外飞出,然后落下来。你朝上飞了一些,然后你离开了边缘一些才落下来。」

「但是,我们以我们的身体跳了吗?」我问。

「呃,我想不出还有别的方法。」他说,笑了起来。

「可不可能只是幻觉?」我问。

「你想要说什么呢,大师?」他冷冷地问。

「我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说。

「你有没有昏倒,像帕布力图那样?」奈士特问,双眼闪亮。

我试着向他解释我对于那一跳的矛盾。他听不进去,打断我的话。帕布力图介入来使他明白问题,他们展开了一场争论。最后帕布力图握着椅子站起来,半坐半走地绕过桌子。

「奈士特的视线只到他鼻尖,」他对我说,「班尼诺也一样。你从他们身上得不到任何东西。至少你得到了我的同情。」

帕布力图格格笑着,肩膀颤抖,然后他用班尼诺的帽子把脸藏起来。

「据我所知,你们两个跳了,」奈士特突然对我说,「哲那罗与Nagual没有给你们其它选择。那就是他们的艺术,围捕你们,然后领导你们到**的出口。于是你们俩越过了边缘。那就是我所目击的。帕布力图说他没有觉察任何事;那是有问题的。我知道他完全觉察到一切,但是他选择没有感觉。」

「我真的没有任何觉察。」帕布力图以抱歉的口吻对我说。

「也许,」奈士特冷淡地说,「但是我自己觉察到了,我看见你们的身体做了它们应该做的事,跳了下去。」

奈士特的话使我产生奇怪的思绪。我一直在寻找我自己知觉上的证实。但是一旦我得到了证实,我明白这种证实没有造成任何不同。知道我跳了,而且害怕我所知觉到的,是一回事;而去寻求他人的证实则是另一回事。这时候我明白了两者没有必要的关连。我一直以为只要有人能证实我跳了,我在理智上的怀疑与恐惧就会得到解决。我错了。我反而变得更担忧,更沈溺于这个问题里。

我开始告诉奈士特,虽然我回来见他们两个,是为了让他们能证实我跳了,但是我现在改变了主意,我真的不想再谈这个问题了。他们两个同时说起话来,于是我们陷入一场三方的争论。帕布力图坚持他没有觉察,奈士特叫着说帕布力图是在放纵,而我说我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那一跳的事了。

这时我首次清楚地发现,我们没有一个有平静与自我控制。我们没有一个愿意给予其它人全然的专注,像唐望与唐哲那罗那样。既然我无法维持我们讨论的秩序,我开始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我总是认为我无法完全进入唐望世界的**障碍,是我坚持于理性化一切事情,但是面前的帕布力图与奈士特给了我一个新的领悟。我的另一项障碍是我的胆怯。一旦我离开了日常理性的安全界线后,我就不再信任自己,被所面临的骇人情况所震慑住。因此,我很难以相信我跳进了一个深谷里。

唐望曾经坚持说,巫术的整个课题都是关于知觉,为了证明他的论调,他和唐哲那罗在那山顶上为我们的最后一次会面策画了一次深刻的,使人净化的演出。在他们使我大声清楚地向所有帮助过我的人说再见之后,我进入了极兴奋的状态。在那时候,他们得到了我全然的注意力,引导我的身体去知觉在他们的范畴中**的可能行动:跳入一个深谷中。那一跳是我身为一个巫士,而不是普通人,在知觉上的具体成就。

我专心地写下我的思想,没有注意到奈士特与帕布力图停止了争论,他们三个全都望着我。我向他们解释,我不可能了解那一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好了解的,」奈士特说,「事情只是会发生,没人知道怎么发生的。问问班尼诺,看他是否想要了解。」

「你想要了解吗?」我开玩笑地问班尼诺。

「我当然想要!」他以低沈的嗓音叫道,使大家都笑了。

「你放纵于说你想要了解,」奈士特继续说,「就像帕布力图放纵于说他不记得任何事。」

他看看帕布力图,然后对我眨眼。帕布力图低下他的头。奈士特问我,当我们准备要跳时,我有没有注意到帕布力图的心情有何异样。我必须承认,我当时的状况是不可能注意到如此微妙的事情。

「一个战士必须注意到一切事物,」他说,「那是战士的策略,如Nagual说的,也是战士的优势所在。」

他笑了笑,故意做出难为情的模样,用他的帽子遮住脸。

「帕布力图的心情有什么是我没注意到的?」我问他。

「帕布力图在他去之前,已经跳过了悬崖,」他说,「他根本不用作任何事。他大可以坐在悬崖上,而不用跳下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问。

「帕布力图当时已经在分解了,」他回答,「因此他以为他昏倒了。帕布力图在说谎。他在隐瞒一些事情。」

帕布力图开始对我说话。他喃喃说了些模糊的字语,然后放弃了,向后倒进他的椅子里。奈士特也要说话。我阻止他。我不确定我是否明白他前一段话的意思。

「是帕布力图的身体在分解吗?」我问。

他瞥着我好一段时间,没有说一个字。他原来坐在我右边,现在他安静地移到我对面的长椅上。

「你必须要认真接受我所说的话,」他说,「要时光倒转,回到那一跳之前是不可能的。Nagual说成为一个战士是一项荣誉与快乐,战士有幸能进行那些行动。我必须完美地告诉你我所目击的。帕布力图是在分解。当你们两个跑向悬崖边缘时,只有你是固体的。帕布力图是像一团雾。他以为他要昏倒了,而你以为你抓着他的手臂帮助他跳下悬崖。你们都不是对的,而我毫不怀疑,如果你没有抓起帕布力图,结果对你们两个都会比较好。」

我感到比以前还胡涂了。我相信他是在诚实地报告他所知觉到的,但是我只记得我扶着帕布力图的手臂。

「如果我没有干涉,结果会怎么样呢?」我问。

「这我无法回答,」奈士特说,「但是我知道你影响了你们两个的明晰体。当你把手绕住帕布力图时,他变得较为固体,而你浪费了你的宝贵力量。」

「我们跳了之后,你做了什么?」我沉默许久后问奈士特。

「就在你们两个消失后,」他说,「我的神经紧张到我无法呼吸,于是我也昏倒了,我不知道昏倒了多久。我想也许只有一会儿。当我恢复神智后,我望向四周,寻找哲那罗与Nagual;他们走了。我在那山顶上跑来跑去,喊叫他们的名字,直到我的声音沙哑为止。然后我知道我是孤独一人。我走到悬崖边缘,试着寻找当战士不准备回到这个世界时,大地会发出的征兆,但是我已经太迟了,错过了那个征兆。那时我知道哲那罗与Nagual已经永远离去了。直到那时,我才记得他们对你们俩说再见后,在你们跑向悬崖时,他们转身对我挥手,说了再见。

「在那个时刻,发现自己孤独一人在那荒凉的地方,这是令我难以忍受的。在一瞬间,我失去了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朋友。我坐下来开始哭泣。我越来越害怕,最后开始高声尖叫起来。我以最高音量喊叫哲那罗的名字。但是四周已经一片漆黑。我分辨不出任何地形。我知道身为一个战士,我不应该放纵于我的悲哀中,为了使自己平静,我开始像土狼般嚎叫起来,就像Nagual教我的。嚎叫了一会儿,我感觉好多了,我忘了我的悲哀。我忘了这个世界的存在。我越是嚎叫,越能感觉到大地的温暖与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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