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周·科特兹把他的货车停在了山的底部。
然后他过来打开我这一侧的车门,绅士般的搀我下车。
终于停车了,我长舒了一口气,但是我并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停在这么偏僻的一个地方。
从清晨开始我们就一直在开车。
现在我呼吸着夜晚清冷沉重的空气,顿时觉得白天的酷热,平坦的沙漠,毒辣的太阳还有路上的灰尘都变成了一种模糊的记忆。夜晚凉爽的风就像有意识,有生命般的旋绕在我们周围。
夜空中没有月亮。但星星却难以置信的密集与闪亮,更加衬托出我们的孤立感。
星光使我心神不安,在群星的映照下,丘陵与沙漠在我们周围伸展开来,几乎看不见,似乎全都是由阴影与喃喃的低语所组成的。
我仰望星空,试图确定自己的方位,但我却无法找出任何一个星座。
“我们正面对着东方,”周科特兹小声说道,好像我刚刚把我所想的大声说了出来;然后他开始很有耐心的教我如何在夏季的星空中寻找主要的星座。
我只认得织女星(vega),因为那个名字使我想起了一个十七世纪的西班牙作家,洛佩·德·维加。
我们坐在他货车的车顶上,抬头看着星空,但我的思绪却漫步于我们刚才的旅程中。
大约二十四小时前,我们正在洛杉矶市区里的一家日本餐馆吃饭,他突然间问我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到索诺拉待几天。
“我当然愿意去了,”我没怎么思考就回答了。“这学期课程结束了,我有的是时间。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今晚!”他说道。“事实上,我们吃完饭后就出发。”
我笑了起来,确信他的邀请是一个玩笑。“我可不能一点都没准备就出发,”我说到。“明天怎么样?”
“今晚,”他温和的坚持道,然后很正式的握了握我的手。
看到他眼中露出愉快与顽皮的神色,我才意识到他没有和我告别就定下了一个协议。
“一旦决定好要做某事,就要立刻行动,”思绪回到现在,他说出的这句话好像就浮在我的面前一样。我们两个都盯着这句话看,似乎真的能看清这句话的实体一样。
我点点头,却几乎意识不到我曾做过决定。机会就在那里,我并没有做任何事,但它已经在那里准备好并且必然会发生。
突然,我非常震惊的回忆起一年前在索诺拉的另一次旅行。
不连贯的图像在我体内深深地搅动着,我的身体因为恐惧和震惊而变得僵硬起来。
那次奇怪的旅程已经被我淡忘了,在这之前,那好像根本就没发生过一样。但现在那件事又变得清晰起来,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我打了一个寒颤,并不是因为冷,而是那不可名状的恐惧感,我转头看向周·科特兹;准备告诉他那次旅行的事。
他以奇怪的神情盯着我看:他的眼睛就像隧道一样幽暗深邃。但这也使那次的旅行给我造成的影响变弱了。
有那么一阵这些图像失去了他们作用,就像是我平常空洞的思绪。
在那一刻我相信,我不能告诉周·科特兹任何事,因为一个真正的冒险经验总是有它自己的完整性,并且在我的生命中,那些最难忘,最令人振奋的事件经验都没有被我干扰过。
“你想让我怎么称呼你?周·科特兹还是卡洛斯·卡斯塔尼达?”我用一个泼辣的语气愉快的问道。
他古铜色的脸露出笑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把我当成你童年时期的一个玩伴。给我个名字吧。我管你叫nibelunga。”
我却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名字。我问他,“你的那些名字有什么分别吗?”
“嗯,”他沉思道,“周·科特兹是一个厨师,一个菜农,一个给别人打杂的。卡洛斯·卡斯塔尼达则是一个来自学术界的人,但我并不认为你见过他。”
他的目光凝聚在我身上,然后露出一个笑容:这个笑容包含着孩童般的信任。
我还是决定叫他周·科特兹。
我们在亚利桑那州尤马的一家旅馆里过了一夜,彼此睡在两个房间里。
离开洛杉矶后,在整个开车的过程中我都在担心一件事,那就是接下来的睡眠安排。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害怕他会在到达旅馆前突然扑向我。
毕竟,他是一个身体强壮的年轻人,非常自负还具有攻击性。他如果是一个美国人或是欧洲人的话,我就不会如此担心了。但因为他是拉丁人,我很容易就明白他邀请我是什么意思了。接受他的邀请,去和他待两天,就意味着我乐意和他共睡一张床。
他一路上对我非常体贴和关心,这就更印证了我的想法:他正在为接下来的事做准备。
我们到达旅店时已经很晚了。
他下车去经理办公室订房间。
我待在车里,想着接下来会发生怎样可怕的事。
我一直在想着这些东西,以至于我没有听到他已经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听到他在我前面晃钥匙的声音,我急忙跳进我的座位里并扔掉了那个我不自觉握在手里的大纸袋。那里面装满了我一路上买的各种化妆品。
“我在旅馆的后方给你订了一个房间,”他说道。“那个房间离高速公路很远。”
他指着不远处的一扇门说道,“我住这个离大街很近的房间。我习惯伴着各种噪声入睡。”
他咯咯的笑了起来。“他们就只剩这两个房间了。”
我失望的从他手里接过钥匙。
我幻想的所有情景都没发生。我没有机会来拒绝他了。我并不是真的想那么做。只是我非常热衷于对胜利还有优越感的追求,不管这种胜利多么微小。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订两个房间,”我装作满不在乎的说道。我用发抖的双手捡起掉在地上的化妆品,把它们塞在那个纸袋子里面。
接下来我所说的话完全震惊到了我,但是我却不能控制自己不那样说。“车来车往会使你休息不好的,你和我一样需要充足的睡眠。”
我一点也不相信有人可以伴着高速公路的噪声入睡。
我从车里出来,并没有看他一眼,然后我听到自己提议说,“我们可以住在同一个房间,分两张床睡,就是这样。”
我在那里站了一会,浑身充满了麻木与震惊的感觉。我以前从没做过这样的事,我以前也从没有过如此精神分裂的感觉。
我正在说一件我不想说的事,或者我想说,只是自己没有感觉到?
他的欢笑中断了我的困惑。他放声大笑以至于有人从房间里打开灯冲我们大喊,叫我们安静。
“住在同一间房间里,要是半夜你占我便宜怎么办?”他半正经半开玩笑的说道。“说不定你还会偷看我洗澡呢,没门!”我脸羞得通红,耳根好像发烧一样。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可不是我所想的情景之一。
我又回到车里并狠狠的关上了门。“送我去灰狗巴士(译注:美国跨城市的长途商营巴士,客运于美国与加拿大之间)站吧,”我恶狠狠的向他说道。“我为什么会和你来这个鬼地方?我脑袋真是被门夹了!”
他仍然在大笑,他打开车门轻轻的把我拉了出来。“我们不仅要住在同一个房间里,更要睡在一张床上。”
他羞羞的看着我说,“求你了,让我和你做爱吧!”他恳求着,似乎是认真的一样。
我吓得目瞪口呆,我挣脱了他的拉扯对他喊道,“你这辈子都别想!”
“好吧,”他说道,“你拒绝的这么直白我只好放弃了。”
他抓着我的手亲了一下。“你果断的拒绝使我恢复了正常。我现在简直是如梦初醒。你是正确的。”我转过身去,想要哭泣。
我并不是因为他不愿意和我过夜才懊恼——如果他希望这样做的话,我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所懊恼的是他似乎比我更了解我自己。
我不相信他只是看起来这副飘飘然的样子。他确实能够看穿我。想到这,不禁使我毛骨悚然。
他向我靠近并且拥抱了我。这是一种单纯且甜蜜的拥抱。
一如既往地,我内心的混乱完全消失了,就好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我也拥抱了他,并且说了一句最难以置信的话,“这是我一生中最刺激的冒险了,”此话一出,我就立马想要改口。刚刚说话的根本不是我。我根本就不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这根本就不是我一生中最刺激的冒险。我有过很多刺激的旅行。我甚至还环游过世界呢。
然后他以轻柔的方式吻我道晚安,就像亲一个小孩一样,使我困惑的是我居然喜欢他这么做。我没有反抗的意思。
他沿着走廊把我推到我的房间前面。
我坐在床上诅咒着我自己,并且因为沮丧,愤怒与自怜而哭泣。
从我记事开始,我做事总是随心所欲,我已经喜欢这种方式了。这种感觉是如此新颖又如此使我困惑,我想我并不乐于接受它。
我身心俱疲,衣服都没脱便倒头大睡,直到我被一阵敲门声所吵醒,我抬头看看,已经是大清早了,他特意来叫醒我。
我们又开了一天的车,在偏僻的小道上聊了一路。
就像他告诉我的一样,周·科特兹确实是一个非常热心肠的人。一路上他对我很好,十分会照顾人又有幽默感,简直是**的伴侣。他一路上给我吃很多好吃的,又给我唱歌讲故事。他有一个低沉的男中音,却非常清晰。
他也知道所有我喜欢的歌。比如南美国家所有的老掉牙的爱情歌曲,所有他们国家的赞美歌,旧民歌,甚至是各种童谣。
他的故事使我笑得肚子疼。作为一个讲故事的人,他做到了使我完全沉浸在他所描述的世界当中。
他似乎是一个天生的模仿家。他可怕的模仿力可以使他能够模仿所有南美洲的口音,包括那独居特色的巴西和葡萄牙口音,这根本就不是模仿,而是魔法。
“我们**从车顶上爬下来。”周·科特兹的声音打破了我的幻想。“在沙漠里到了晚上会很冷的。”
“这里环境真恶劣,”我说到,希望我们能够再进入货车里继续行驶。
他从车里拿出一些袋子,打开来检查着,我看到里面装的都是他买来的各种各样的礼品,都是要送给我们将要去见的那个人的。我问道,“你为什么要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停车?”
“你总是问一些愚蠢的问题,nibelunga,”他回答道。“我把车停在这里是因为从这里开始我们就要走路了。”
“难道说我们已经到了那个你不能谈论的神秘之地了?”我挖苦的问道。
在刚才的驾驶途中,美中不足的就是他拒绝告诉我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气得想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
只是因为那漫长劳累的旅途使我的脾气如此暴躁,我只是需要一种舒慰的感觉罢了。
“我现在脾气非常暴躁,但我不是有意要这样的,”我假装快活地说道,但即使是我自己听着都不像。
我的声音如此的紧张,以至于可以轻易的听出我正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我很担心下一秒我就会对他爆发。
“你真是一点都不会演戏,”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道。“你只懂得如何强迫自己。”
“啊!我懂了,周·科特兹现在离开了。你现在又要开始侮辱我了吗,卡洛斯·卡斯塔尼达?”
对于我的评论,他似乎很开心,咯咯的笑着,但这根本一点都不好笑。“这里可不是什么偏僻的地方,”他说道。“阿里斯佩城就在附近。”
“而且北边就是美国的边境线,”我背述道。“而且奇华华省就在东边。西北的某个方向就是洛杉矶了。”
他蔑视的摇了摇头,继续领头向前走。
我们安静地穿过了一片茂密的树丛,我只能靠着感觉走在一条曲折的羊肠小道上,根本就看不见那条小径。小径变得越来越宽,当我们到达了一处只由灌木丛围起来的开阔地带时,顿时眼前一亮,有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我可以在一片黑暗中辨认出两栋房子的轮廓。在这两个大房子里亮着灯。其中一个小一点的房子离我们比较远。我们朝那个大一点的房子走去。几只暗淡的飞蛾在窗台处扑凌着,想要飞进那有亮光的屋子里。
“我得事先警告你,一会你见到的那些人可能会有点奇怪,”他小声说道。“进去之后什么都别说。让我来说。”
“我总是口无遮拦,”我声称道。“还有,我不喜欢别人来告诉我该怎么做。首先,我不是个小孩。其次,我的社交礼仪非常的棒,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让你丢脸的。”
“放下你的那副臭架子吧,该死的!”他以一个严格控制下声音对我吼道。
“别像对待你妻子一样的对待我,卡洛斯·卡斯塔尼达,”我用全部的声音对他吼道,特别加重了他名字中带重音符号的"n"的读音,我知道他肯定不喜欢这个。
但他并没有生气:就像每次我期望他会生气的发狂时他都没有,他只是笑了起来。我沮丧的叹了一口气想,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生气。
他的镇定是我见过最非凡的。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触怒他或使他发脾气。甚至当他对我喊的时候也像是装出来的。
当他正要敲门的时候,门就开了。
一个干瘦男人身影出现在门口,站在矩形的光亮前面,形成一个黑色的阴影。他用一个不耐烦的姿势命令我们快点进来。
我们进入了一个满是植物的门廊。
好像是怕露出他的脸,他迅速的走在我们前面,一句招呼也没打,就打开了一扇鑲有毛玻璃的里门。
我们跟着他走过了一条漆黑的走廊,穿过了一个内置的露台,有一个男人坐在椅子上,一边弹着吉他一边用一种极度悲伤的柔软声音唱着歌。
但他突然停下了,显然是注意到了我们。
他没有和我打招呼,就那么一直僵着直到我们转过拐角,来到另一个漆黑的走廊里。
“为什么这里的人都这么没礼貌?”我小声的对周·科特兹说道。“你确定就是这里没错?”
他轻轻的笑着。“我告诉过你,他们非常古怪,”他小声说道。
“你确定你认识这些人?”我固执的问道。
“什么话?”他语调恶劣的说道。“我当然认识他们了。”
我们来到了一个亮着灯的门口前。
他的瞳孔闪闪发光。“我们要在这里呆一晚上吗?”我不自在的问道。
“我不知道,”他小声的在我耳边说道,然后亲了一下我的脸颊。“求你了,别再问问题了。我正在尽我**的努力来达成那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种种策略。”
“那是个什么样的策略?”我也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
一阵突然的领悟使我感到焦虑与不安,但也同样使我很兴奋。这似乎是"策略"这个词所造成的。
他好像注意到了我内心的波动,他把一只胳膊上拎着的包转移到另一只胳膊上,轻轻的拉起我的手亲了一下,他的触碰向我的全身传送了一个非常舒适的颤动,并使我跨越了临界。
我们进入了一个灯光昏暗的大起居室,这里面家具很少。
这和我预想中狭窄的墨西哥客厅完全不同。雪白的墙壁上没有任何图片或装饰品。
门对面的墙壁靠着一张沙发。上面坐着三位衣着美丽的年长优雅的女人。我看不太清她们的脸,但在微弱的灯光下,她们看起来十分的相似,并不是形像,而是神像。
我对此感到十分困惑,以至于我完全没有注意到坐在旁边大长椅上的两个人。我急着走近那三个女人前面,但却不小心被绊了一下,我没有注意到这个房间有一个错层式的砖地板结构。当我调整好自己时,我看到了一张美丽的东方地毯,还有一个坐在长椅上的女人。“黛莉亚·弗洛雷斯!”我尖叫道。“我的天呐!真是不敢相信!”
为了确保她不是虚假的或是我想象出来的,我上前摸了摸她。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我连招呼都没打就直接问道。
在那一瞬间我又突然意识到坐在沙发上的那几个女人正是一年前我在疗愈者的房子里见到的那些女人。我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我的思维因为震惊而停止了运作。她们看向坐在另一个长椅上的一个白发老人,嘴角快速的露出了一个令人眩晕的微笑。
“玛利亚诺·奥雷利亚诺。”我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全身的能量像被抽走了一般。
我转身面对周·科特兹,用同样微弱的声音指控他戏弄我。
我想要冲他大喊,骂他个狗血淋头,甚至想要揍他,但我连把手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我没有注意到的是,他也像我一样吃惊,他僵在那里,脸色因为震惊与困惑而变得惨白。
玛利亚诺·奥雷利亚诺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来拥抱我。“真高兴再次见到你。”
他的声音轻柔,他的眼睛闪着激动与喜悦的光芒。
他一个熊抱把我举起来。
我浑身无力,完全没有任何力气或渴望来挣脱他温暖的怀抱。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把我放下来,然后用同样热情的方式来问候周·科特兹。
黛莉亚·弗洛雷斯和她的朋友们向我走来。
她们一一的拥抱了我并且在我耳边说了些什么。
她们充满深情的拥抱还有甜美的声音使我很舒服,但我并不理解她们在说什么。我的思维正在神游。
我可以感觉和听,但我却无法使这些感觉对我产生意义。
玛利亚诺·奥雷利亚诺看着我,然后用一种非常清晰的声音驱散了我心中的迷雾。“你没有被戏弄。我在一开始就告诉过你我会把你带到他那里。”
“那么,你就是…”我摇着脑袋,还没说完这句话就已经恍然大悟了,玛利亚诺·奥雷利亚诺就是周·科特兹一直向我提及的那个人:望·马特斯,一个改变了他生命的巫师。我张开嘴想要说点什么,但想了想还是闭上了。
我有一种从我自己的身体中被切离的感觉。
我已经不能承受更多的震惊了;然后我看到弗洛雷斯先生从一片阴影中现身。我又突然意识到他就是那个给我们开门的人,我直接昏了过去。当我清醒时,我发现自己躺在那张沙发上。
我感到十分放松,一点焦虑都没有。因为想知道我到底昏了多久,所以我坐起来抬起胳膊看我的手表。
“你昏了整整两分钟又二十秒,”弗洛雷斯先生看着他没有手表的手腕说道。
他坐在沙发旁边的一个皮革软凳上。他坐着明显要比站着高,因为他的腿短身子长。
“你昏过去的方式实在是太戏剧性了,”他走过来坐在我旁边说道。“吓到了你我们真的很抱歉。”
他那黄琥珀似的眼睛闪着笑意,掩盖了他声音里真诚的关切。“给你开门却没有打招呼我也同样抱歉。”
当他拉着我的辫子时,散发着一种令人困惑的奇特魅力。“当时你的头发藏在帽子里,又穿着一件厚皮夹克,我还以为你是个男孩呢。”
我扶着沙发站了起来。
我还是有点晕。我不安的看了看四周。
那些女人已经不在房间里了,周·科特兹也不在了。
玛利亚诺·奥雷利亚诺坐在一把椅子上,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前方。也许他是在睁着眼睛睡觉。
“我**次看到你们俩手牵手时,”弗洛雷斯先生继续说。“我还以为查理·蜘蛛变成同性恋了呢。”
他用英语说到。他的发音优美准确,还有一种真诚的味道。
“查理·蜘蛛?”我因为这个滑稽的名字还有他正式的读音而大笑。“那是谁?”
“你不知道吗?”他问道,他的眼睛流露出非常困惑的神情。
“不,我不知道。我应该知道吗?”
他抓着他的头,对我的否认不知所措,然后他问道,“你是握着谁的手进来的?”
“我们进来时,卡洛斯一直握着我的手。”
“这就是了,”弗洛雷斯先生说道,十分赞赏的看着我,好像我刚刚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难题一样。
看到我的表情还是很困惑,他解释说,“卡洛斯·卡斯塔尼达不仅是周·科特兹,他还是查理·蜘蛛。”
“查理·蜘蛛,”我抿着嘴笑道。“真是一个容易记住的名字。”
三个名字当中,我最喜欢这个名字,因为我非常喜欢蜘蛛。我一点都不害怕它们,甚至是那种巨大的热带蜘蛛也吓不到我。我住的公寓,角落里都布满了蜘蛛网。每当我清理房间时,我都不会破坏那些轻薄如纱似的网。
“他为什么要称自己为查理·蜘蛛?”我好奇的问道。
“为不同的情景准备不同的名字。”弗洛雷斯先生像背诵标语似的说道。“应该由玛利亚诺·奥雷利亚诺来向你解释这些。”
“奥雷利亚诺先生是不是也叫望·马特斯?”
弗洛雷斯先生着重的点了点头。“当然了,”他说道,露出一个大大的欢快笑容。“他也为不同的情景准备了不同的名字。”
“那你呢,弗洛雷斯先生?你也有不同的名字吗?”
“弗洛雷斯就是我的名字。哲那罗·弗洛雷斯。”他的声音很调皮。
他靠向我小声的对我说道,“你可以叫我哲那力图。”
我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
不知为何,他似乎比玛利亚诺·奥雷利亚诺更加的令我恐惧。
从理性的层面来讲,我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使我有如此的感觉。从表面上看,弗洛雷斯先生似乎比任何人都要好相处。
他像个小孩一样,爱玩,随和。但是,和他在一起我却没有感到放松。
“我只有一个名字,”弗洛雷斯先生打破了我的沉思。“是因为我不是一个nagual。”
“什么是nagual?”
“啊,那可是非常难以解释的。”他明朗的笑道。“只有玛利亚诺·奥雷利亚诺或者伊泽多尔·巴特扎才能解释。”
“伊泽多尔·巴特扎又是谁?”
“伊泽多尔·巴特扎是一位新的nagual。”
“求你了,别再告诉我这些东西了,”我焦躁的说道。
我摸着我的额头再次坐在沙发上。“你把我搞糊涂了,弗洛雷斯先生,并且我现在依然很虚弱。”
我恳求的看着他,然后问道,“卡洛斯去哪了?”
“查理·蜘蛛正在结一些蜘蛛式的梦。”弗洛雷斯先生用非常标准的英语发音说出了这句话,然后满足的笑了起来,好像是在回味他刚刚讲的这个聪明的笑话。
玛利亚诺·奥雷利亚诺依然在一动不动的盯着前面的墙,弗洛雷斯先生充满笑容的看着他,然后转过头看我,然后再转过头看他的朋友。
他一定是觉察到了我渐渐升起的忧惧,他无助的耸了耸肩,双手摊开,说道,“卡洛斯,也就是伊泽多尔·巴特扎,前去拜访…”
“他走了?”我的尖叫使玛利亚诺·奥雷利亚诺转过来看我。
我被单独留在这里和两个老人待在一起,这简直比得知卡洛斯·卡斯塔尼达有好几个名字更让我发狂,还有就是他是一个什么新nagual,管它是什么意思呢。
玛利亚诺·奥雷利亚诺从椅子上站起来,深深地弯下腰,伸出手帮助我坐起来,说道,“对于两个老人来说,还有什么能比守护你直到你从梦中清醒更加愉快与值得呢?”
他迷人的笑容还有他绅士般的礼貌简直令人无法抗拒。
我一瞬间就放松了下来。“我想不出有什么能比这更愉快的了,”我愉快的同意道,并且让他领我穿过走廊,来到一个亮着灯的餐厅里,走到房间最里面的一张椭圆形的木桌子旁。
他很殷勤的为我拉出椅子,耐心的等我坐稳后,他说道现在吃晚餐还不算太晚,他要到厨房里给我拿一些好吃的东西。
我想要帮他,但被他和蔼的拒绝了。
弗洛雷斯先生并没有走到桌子前,而是在房间里横翻了几个筋斗,精确无误的计算好了距离,在桌子前几寸的地方平稳的落地。
他笑着坐在我旁边。他的脸丝毫没有倦意,甚至连大气也没有喘一下。
“尽管你自己说你不是一个杂技演员,但我还是相信你和你的朋友们是某种神秘演出的一部分,”我说道。
弗洛雷斯先生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的脸闪着恶作剧的光。“你说的完全正确。我们就是某种神秘演出的一部分!”他叫道,伸手去拿桌子边放着的一个陶罐。
他给我倒了一杯热巧克力。“我会就着奶酪一起吃。”他给我割了一片乳酪。
它们在一起吃简直是绝配。
我还想要,但是他却不给我。
我觉得仅仅一杯根本就不够,更何况那一杯还不满。我非常喜欢吃巧克力,我可以一次性吃大量的巧克力却没有丝毫身体上的不适。
我贪婪的看着他从陶瓷壁橱里拿出两个杯子还有两个小碟。
我注意到在架子上,水晶瓷器还有银器的中间,放着一些由黏土和塑料混合而成的怪物形状的小雕塑,似乎是前西班牙时期的。
“这是女巫的房子,”弗洛雷斯先生用阴谋般的语调说道,好像陶瓷壁橱上的那个东西有着不可告人的来历。
“玛利亚诺·奥雷利亚诺的妻子们?”我大胆的问道。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示意我转过头去。玛利亚诺·奥雷利亚诺就站在我身后。
“是同一个,”玛利亚诺·奥雷利亚诺快活的说道,把一个瓷焙盘放在桌子上。“是同一个女巫做了这碗牛尾汤。”
他用银杓给我盛了一盘,然后叫我加一些青柠角还有鳄梨进去。
我照做了,然后狼吞虎咽起来。
我吃了好几盘,直到我感觉十分舒适,甚至有点撑到为止。
我们围在桌子旁边坐了很长时间。牛尾汤舒慰的功效真是太强了。
我很自在,我内心那非常坏脾气的部分关闭了。
我整个存在,包括身体和精神,都在庆幸我没有把能量都用在为自己防卫上。
他点着头,似乎是在默许我的每个想法,玛利亚诺·奥雷利亚诺用敏锐愉快的目光盯着我。
我就要叫他为望·马特斯,但他似乎预料到了我的意愿,说道,“对伊泽多尔·巴特扎来说,我是望·马特斯。
对你,我是nagual玛利亚诺·奥雷利亚诺。”
他笑着靠近我,用表示信任的语调小声对我说道,“那个开车带你来这的人就是新nagual,nagual伊泽多尔·巴特扎。你在和他谈论或谈及他的时候都要使用这个名字。”
看到我要打断他,他严厉的说道,“并且今晚,你不要再问任何蠢问题了。”
他的声音不是很大,但却有一种力量使他不怒自威。这使我说不出话来。但我的头却自动的点着表示同意。
“你得考验她一下,”弗洛雷斯先生提醒他的朋友道。
弗洛雷斯先生的眼睛闪过一丝恶作剧的目光,说道,“或者,让我亲自来考验她。”
玛利亚诺·奥雷利亚诺停了很长时间,似乎是在深思熟虑,给我一种不详的预感,然后批判的看着我,好像我的脸能给他带来某种秘密的线索一样。
我被他敏锐的带有穿透性的目光迷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眨眨眼睛。
最后,他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弗洛雷斯先生用一种深沉,严肃的声音问道,“你是不是已经爱上伊泽多尔·巴特扎了?”
我用一种无精打采的声音答道“是的”,因为我如果撒谎的话我会谴责我自己的。
弗洛雷斯先生向我靠近,直到我们俩的脑袋几乎要碰上才停下,忍俊不禁的小声问道,“你真的疯狂,发疯似的爱上他了?”
我有回答了一次“是的”,然后这两个人兴高采烈的大笑起来。
他们的笑声就像乒乓球一样回荡在房间里,最后使我脱离了恍惚的状态,他们的笑声把我从那个魔咒里钩了出来。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用我**的音量喊道。
他们两个十分震惊的从椅子上蹦起来。
他们看着我,又互相看了看,然后又爆发出了疯狂的笑声。
我越是和他们辩解,他们笑得就越厉害。他们的笑声是如此的具有感染力,以至于我也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
当我们终于平静下来后,玛利亚诺·奥雷利亚诺和弗洛雷斯先生就开始一个劲的问我问题。
他们对我是如何还有何时**次遇见伊泽多尔·巴特扎这件事情尤为感兴趣。
每一个荒谬可笑的细节都会使他们很享受。我已经被强迫描述了四五遍了,已经没有什么细节可以添加或是改进了,我能想起来和想不起来的细节我都说了。
“伊泽多尔·巴特扎看透了你也看透了整个事件,”马利亚诺·奥雷利亚诺在我终于详细的描述完那件事情后评论道。“但是他看得还不是很清楚。他甚至都没有想到是我把你带给他的。”
他顽皮的看着我然后纠正自己道,“其实并不是我把你带给他的。是力量把你带给他的。力量召唤我来做这件事,我在你最有力量的时刻,你清醒做梦的时刻把你吹向了他身边。”
他轻描淡写的说道,好像这件事完全不重要。只有他的眼睛告诉我这件事非常重要。
“虽然力量在最开始就让他看见你,但也许是你的清醒做梦的力量使他没有意识到你是谁。在雾中表演的灯光是**的赠与。伊泽多尔·巴特扎竟然蠢到连这么明显的事情也看不出来。”
他轻轻的笑着,我同意的点了点头,虽然我不清楚我在同意什么。
“那次的表演告诉了你,成为一个巫师并不是什么难事,”他继续说。“伊泽多尔·巴特扎就是一个巫师。但,成为一个知识人(译注:Man of knowledge,详见解离的真实。)就是另一回事了。为了成为一个知识人,巫师可能要等上一辈子的时间。”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不同吗?”我问道。
“一个知识人是一个***,”他解释道,他的声音低沉,透着微妙的神秘:“巫师们需要***来领导我们进入并且最终穿越未知。一个***会通过他/她的行动被揭示出来。在***的头上可没有价格的标签,这就是说,没有任何办法可以买通、贿赂、劝诱或迷惑他们。”
他在椅子上舒服的调整了一下,然后接着说,他们成员中所有人都非常重视去学习***,这是为了看看他们当中是否有人符合要求。
“你找到符合要求的人了吗?”
“找到了一些,”他承认到。“我们找到的这些人可能就是nagual。”他用手指压着我的嘴唇,继续说道,“Nagual们是天生的***;是拥有巨大能量的人,普通人只需要在他们全部的生命轨道上添加一个新的轨道:未知,就可以变成巫师。如果这些巫师成功的变成了知识人,那么他们所能做的便没有界限。”
“那女人们能——”他没有让我说完。“你总有一天会学到,女人们可以做到比这无限复杂的事情。”他肯定地说道。
“伊泽多尔·巴特扎有没有使你想起你以前见过的某个人?”弗洛雷斯先生打断道。
“嗯,”我开始陈述道,“和他在一起我感到很自在。我感觉我认识了他一辈子。也许他使我想起了我童年的某个人;一个已经记不起名字的儿时玩伴吧。”
“那么你真的不记得你曾经见过他了吗?”弗洛雷斯先生又打断道。
“你是指在埃斯佩朗莎的房子里?”我问道,不知道我是否在疗愈者的房子里见过他,我记不清了。他失望的摇了摇头。然后,他显然是对我的回答不感兴趣,他继续问道在我们来时的路上是否见到有人向我们招手。
“没有,”我说道。“我没有见到任何人向我们招手。”
“仔细想想,”他坚持说道。
我告诉这两个人,过了尤马之后,伊泽多尔·巴特扎没有走东边的那条最合理的路线——8号高速公路去诺格拉斯,而是向南进入墨西哥,然后向东穿过“大沙漠”,然后又继续向北进入美国,穿过索诺塔,去了亚利桑那州的阿霍,然后又回到墨西哥进入卡沃尔卡,在那里我们吃了一顿非常美味的午餐——牛舌蘸绿辣椒酱。
“吃饱之后,我们坐进车里,我肚子很撑,所以很难注意到路上的事物,”我承认到。“但我知道我们穿过了圣安娜,然后向北朝着卡纳尼亚前进,然后又向南。如果你真要问我的话,我只能回答你那真是名副其实的混乱。”
“难道你不记得在路上见过有人吗?”弗洛雷斯先生坚持的问道。“向你们招手的人?”
我闭上眼睛努力去回想是否有人向我们招手,但关于那次旅行我只能想起一个接一个的歌曲还有故事,还有身体上的疲劳。就当我要睁开眼睛时,一个人的影像在我眼前闪过。我告诉他们,我模糊的记得在一个城镇的郊区,一个年轻人好像是想搭便车。“他可能向我们挥手了,”我说道。“但是我不确定。”
这两个人像小孩子努力守住秘密似的笑着。
“伊泽多尔·巴特扎不是很确定能找到我们,”马利亚诺·奥雷利亚诺愉快的说道。“这就是为什么他要走那条奇怪的路线。他走着巫师的路径;跟随着草原狼的踪迹。”
“为什么他不确定能找到你们?”我打断道。
“在他看到那个年轻人向他招手之前,他都不确定能找到我们,”马利亚诺·奥雷利亚诺解释道。“那个年轻人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哨兵。他的招手是一个标志,意味着可以继续前进。伊泽多尔·巴特扎那时就应该明白你到底是什么人。但他像你一样,非常谨慎。当他不谨慎时,他就变得极端鲁莽。”
他停了一会好让这些话沉淀下来,然后意味深长的补充道,“在这两点之间来回乱窜是错失良机的**方法。极端的谨慎和极端的鲁莽所造成的效果都是一样的。”
“我不能理解这一切的逻辑,”我虚弱的说道。马利亚诺·奥雷利亚诺解释说:“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伊泽多尔·巴特扎带客人来,他都得等哨兵的信号,之后才能决定是否要继续这趟旅程。”
“有一次他把他喜欢的一个女孩带来了。”弗洛雷斯先生闭着眼睛笑着说道,仿佛是在回想这个女孩的模样:“一个高个子的黑发女孩。挺壮。大脚。漂亮的脸蛋。他开车经过了整个的下加利福尼亚,但哨兵一次都没让他通过。”
“你是说他经常带他的女朋友来?”我非常好奇的问道。“他到底带了几个女朋友过来?”
“相当多,”弗洛雷斯先生坦言道:“当然了,他那样做完全是出于他自己的个人原因。但你的情况不同,”他指出。“你不是他的女朋友。你只是回来而已。当伊泽多尔·巴特扎发现自己居然蠢得错过了所有力量的指示时,他差点死过去。他只是你的司机。是我们叫他接你回来的。”
“如果刚刚哨兵不在那里,那会怎么样呢?”
“那就会和伊泽多尔·巴特扎平时带人过来的情况一样,”马利亚诺·奥雷利亚诺回答说:“他不会找到我们,因为,带谁来巫师们的世界不是他来决定的。”
他的声音很轻,具有吸引力,他说,“只有那些被力量选中的,通过我们当中的一员的带领,才可以敲我们的门。”
我正要打断他,但想起来他警告过我不要问愚蠢的问题,我马上用手捂住了我的嘴。马利亚诺·奥雷利亚诺笑嘻嘻的继续说道,对于我来说,是黛丽娅把我带到他们的世界中的。“她是两个领路人中的一个,可以这么讲,她为你打开了我们的一扇门。另一个是克莱拉。你很快就会见到她。”
当他继续说话时,他的目光和声音中都流露着真诚的赞美之情,“黛丽娅跨越边境只为了带你回家。边境是一个具体的事物,但巫师们会象征性的使用这个词。你处在另一边,不得不被带到这里,到这一边。在另一边是日常的世界,在这一边是巫师的世界。黛丽娅成功的引领了你;她干得确实不错。这是一个完美无瑕的策略,随着时间的流逝,你会越来越欣赏它。”
马利亚诺·奥雷利亚诺从椅子上起来并从餐柜上拿了一盘水果过来。他把它放到我面前。“请自便,这些都很好吃。”
在手绘的碟子中装满了柔软脱水的杏肉,我眉开眼笑的看着它们,然后尝了一个。简直比好吃还要高出还几个级别。我又抓了三个塞进嘴里。弗洛雷斯先生向我眨了眨眼。“继续,”他催促着我。“在我们把盘子拿走之前把它们全都放进嘴里。”
我脸红了,试图用塞满的嘴说抱歉。
“不要道歉!”马利亚诺·奥雷利亚诺大声说。“做你自己,但是要做在控制下的自己。如果你想吃光这盘杏子,那就吃光它们,这样就可以了。但你绝对不应该在吃完它们之后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抱歉。”
“好吧,那我就吃光它们,”我说道。这使他们笑了起来。
“你知道吗,你在去年就见过伊泽多尔·巴特扎?”弗洛雷斯先生说道。他在翘起的椅子上保持着精准的平衡,我担心他会突然向后仰过去然后摔在陶瓷壁橱上。他开始哼着一首非常**的牧场歌曲,一丝邪恶的闪烁出现在他的眼睛里。
他没有唱原始的歌词,而是做了一些改动,他开始用这首歌来讲述一个在图森市非常**的厨师——伊泽多尔·巴特扎的故事。
这个厨师永远都不会丧失他的冷静,即便是他被指控在食物里放死蟑螂时也是如此。
“噢!”我尖叫道。“那个厨师!那个在咖啡店里的厨师是伊泽多尔·巴特扎!但这怎么可能!”我口齿含糊的说道。“我并不觉得他……”我没有说完。而是一直盯着马利亚诺·奥雷利亚诺,希望能在他长着犀利的双眼还有鹰钩鼻的脸上发现什么东西。我不由自主的摇了摇身子,好像突然冷得打了一激灵。在他冰冷的眼神中透着一股野蛮凶猛的东西。
“什么?”他问我。“你不觉得他会怎么样?”他晃了晃脑袋,催促我说完。我想说的是,我愚蠢的认为伊泽多尔·巴特扎并不会如此卑鄙的骗我。我并不能说服自己相信这件事情。马利亚诺·奥雷利亚诺的眼睛变得更加锐利了,但我太沮丧,太难过,以至于我没有感到害怕。
“所以,说到底我还是被骗了,”最后,我脱口而出,对他怒目而视。“伊泽多尔·巴特扎一直都知道我是谁。这一切都是一场游戏罢了。”
“这一切都是一场游戏,”马利亚诺·奥雷利亚诺爽快的同意道。“但却是一场非常神奇的游戏。**值得去玩的游戏。”
他停了一下,好像是在给我时间抱怨。我刚要这么做,他就提醒我他曾经戴在我头上的假发。
“如果你连没有化妆过的伊泽多尔·巴特扎都没认出来,那么是什么让你觉得他会认出处在一身狮子狗装扮下的你呢?”
马利亚诺·奥雷利亚诺一直在看着我。他的眼睛已经失去了锐利的锋芒。变得悲伤与疲倦。
“你没有被骗。你甚至没有被引诱。因为如果不是情况必要,我是不会这么做的,”他以一种轻柔的语调说着:“我在一开始就告诉你什么是什么了。你已经目睹了惊人的事件;但你还没有注意到。你像大多数人一样,把巫术和怪异的行为,仪式,药剂,咒语联系到了一起。”
他靠的更近了,压低声音补充道,真正的巫术是对感知的一种最微妙,最绝妙的处理。
“真正的巫术,”弗洛雷斯先生插话道,“不允许人为的干扰。”
“但奥雷利亚诺先生声称是他把我吹向伊泽多尔·巴特扎的,”我幼稚鲁莽的指出。“那难道不是干扰吗?”
“我是一个Nagual,”马利亚诺·奥雷利亚诺简单的说道。“我是Nagual马利亚诺·奥雷利亚诺,这就使我可以操纵感知。”
我已经全神贯注在他的话上,但是我并不明白他所说的操纵感知是什么意思。纯粹是出于紧张,我伸手去拿盘子中那最后一个杏子。
“你会生病的,”弗洛雷斯先生说道。“你是如此渺小,但你眼睛里却流露出巨大的痛苦。”
马利亚诺·奥雷利亚诺走过来站在我身后,用力拍了一下我的后背,这使我咳出我嘴里的那最后一个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