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做梦体”的旅程

2017-08-12
卡斯塔尼达(Carlos Castaneda)-鲁宓译-无极(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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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望告诉我,我们两个将最后一次去欧萨卡市。他清楚地表示,我们将永远不会一起去那里了。也许他的感觉会再回到那里,他说,但是他的完整个体再也不会去了。

在欧萨卡市,唐望花了好几个小时观看平凡琐碎的事物,像是褪色的墙壁,远山的形状,水泥地上的裂缝,人们的脸孔。然后我们到了广场,坐在他最喜爱的长椅上,没有别人坐在那里,每次都是如此。

我们在城市中漫游时,我尽全力去使自己进入悲哀伤感的情绪中,但我就是做不到。他的离去有一种庆祝的气氛,他解释,这是完全自由的活力,无可限制的。

“自由像是一种传染病,”他说,“会散布到旁人身上;带原者是一个完美无缺的nagual。人们也许不会喜欢,因为他们不希望自由。自由是令人畏惧的,记住这个,但对我们不是如此。我已经为这一刻准备了几乎一辈子,你也会的。”

他一再重复,不应该让任何理性的假设妨碍我的行动。他说,做梦体及知觉的界限是聚合点的位置,这项知识对看见者的重要性不下于现代人的读书与写字。两者都是经过多年努力的成果。

“现在,非常重要的,你必须要回忆起你的聚合点移动到那位置创造出你的做梦体的时候。”他口气极紧急地说。

然后他露出微笑,说时间已经非常短促。他说,回忆起我的做梦体的旅程,会使我的聚合点移动到打破知觉界限的位置,聚合出另外一个世界。

“做梦体有许多不同名称,”停顿片刻后,他说,“我最喜欢的名称是,‘另一个’。这个名称属于古代看见者,也带着他们的心境。我不怎么喜欢他们的心境,但我得承认我喜欢他们的名称。‘另一个’,听起来神秘又禁忌。就像古代看见者,给我们一种黑暗的感觉,像是影子。古代看见者说,‘另一个’总是在一阵风中出现。”

这些年来,唐望及他团体中的其他成员曾经试着让我了解,我们可以同时身处二地,我们能体验某种知觉上的双重性。

当唐望说话时,我开始记得了某些深深遗忘的事物,开始我只觉得好像听说过。然后,渐渐地,我发现我自己也经验过。

我曾经在同时身处二地。那发生在一个晚上,在墨西哥北部的山中。我与唐望一起采集植物一整天,然后准备休息过夜。我几乎累得快睡着了。突然间刮起一阵风,唐哲那罗从黑暗中冒了出来,就在我眼前,几乎把我吓死。

我**个念头是怀疑。我相信唐哲那罗躲在树丛中一整天,等待天黑后现身。当我看着他在四处走动时,我注意到他这个晚上显得十分奇怪。有某种真实可见的怪异,但我无法确实指出来。

他跟我开玩笑胡闹着,表现出违反理性解释的行动。唐望像个傻瓜般笑我的狼狈。当他觉得时机正确时,他使我进入了强化意识中,有一会儿我能够把唐望及唐哲那罗看成两团光芒。哲那罗不是我在日常意识中所认识的唐哲那罗,而是他的做梦体。我能够辨认,因为我把他看见成一团飘浮的火球,他不是像唐望那样固定在地上。哲那罗,那团火球,看起来离地几尺飘浮着,随时准备一飞冲天。

我突然记得那天晚上还做过的另一件事,是我自动只要转动眼睛来使聚合点移动。我可以用意愿来配合放射,使我把哲那罗看见成一团光芒,或者我可以配合放射,把他看见成只是很莫名其妙的怪异。

当我把哲那罗看见成很怪异时,他的眼睛有一种邪恶的光亮,像是野兽在黑暗中的眼睛。但它们是眼睛没错,我没有把它们看见成琥珀色的光芒。

那天晚上唐望说哲那罗要帮助我移动聚合点到很深的位置,我应该要模仿并跟随他的一举一动。哲那罗朝后伸出屁股,然后使劲把下体往前冲。我想那是一个下流的动作。他一直重复着,往前跳着。

唐望推推我的手臂,催我去模仿哲那罗。于是我做了,我们往前跳着,表演那下流的动作。一会后,我感觉我的身体自己在做那个动作,而不是所谓的真正的我。我的身体与这个真正的我之间的分离变得更明显。然后在一个特定时候,我看到一幅滑稽的画面,两个男人在对彼此做着猥琐的动作。

我好奇地观看着,然后发现我就是其中一人。一旦我有了这项发现,我就感觉有东西拉我回去,我又是在与哲那罗一起扭动着下体。几乎在同时,我注意到另外有个人站在唐望身边看着我们。风吹动着他,我可以看到他的头发飞扬。他赤裸地站着,似乎感到难为情。风卷绕着,似乎在保护他,或者相反地,想把他吹走。

我很缓慢才明白我就是这另一个人。当我明白时,我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一股无法估量的力量把我扯了开来,像是扯开纤维似的,于是我又是在看着另一个我,在与哲那罗一起跳着,并且呆呆地看着我。而在同时,我也在看一个赤裸的我,呆呆地看着我与哲那罗跳下流的舞。这个震撼使我失去了动作的节奏,跌倒在地上。

接下来我所知道的是,唐望在扶我站起来。哲那罗与另一个我,赤裸的那一个,已经不见踪影。

我也记得唐望拒绝讨论这件事。他没有加以解释,只说哲那罗是创造他的另一个或者替身的专家,而我与哲那罗的替身在日常意识状态下有长时间的交往,但我从未发觉到。

“那天晚上,如他曾做过好几百次,哲那罗使你的聚合点深深移动到了左边。”唐望听了我向他叙述我的回忆后说,“他的力量把你的聚合点拖到做梦体出现的位置,你看见了你的做梦体在看你,他的舞蹈便是技巧。”

我问他,哲那罗的下流动作怎么可能制造如此剧烈的效果。

“你是个拘谨的家伙,”他说,“哲那罗利用了你表演下流动作的不快与害臊。因为他是他的做梦体,他有力量看见巨鹰的放射;从那个位置,要移动你的聚合点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说,哲那罗那天晚上对我的帮助是一件小事,哲那罗移动我的聚合点来创造做梦体许多许多次,但那些事件不是他要我去回忆的。

“我要你去重新配合适当的放射,回忆起你真正从做梦位置醒来的时刻。”

一股奇异的能量似乎在我体内爆发,我饿他要我去回忆的饿。电脑市我无法把注意力放在整件事上,我只记得些许片段。

我记得一天早上,唐望、唐哲那罗和我坐在长椅上,我是处于日常意识状态中。唐哲那罗突然说,他将要不站起来地使他的身体离开这张长椅。这段声明完全脱离了我们正在讨论的主题。我习惯于唐望有秩序、有教导性的讨论与行动,我转向唐望,期待一个提示。但他漠不关心,双眼直视前方,仿佛唐哲那罗与我根本不在那里。

唐哲那罗碰碰我,吸引我的注意力,然后我目击到非常令人困惑的景象。我看见了唐哲那罗在广场的另一端,他正在招呼我前去;但我也看到唐哲那罗坐在我旁边,双眼直视前方,就像唐望一样。

我想要说些什么,来表达我的震骇,但我发现自己目瞪口呆,被某种外在的力量控制住,无法说话。我再次望着公园另一端的哲那罗,他仍然在那里,用头作势要我上前。

我的情绪捆饶迅速上升。我的肠胃翻腾。最后我的视线变成狭窄的隧道,直通到广场另一端的哲那罗。然后一阵强烈的好奇,或强烈的恐惧,两者似乎相同,把我拉到了他那里。我实际上飞越了空间,到达他那里。他使我转过身,指着三个静坐在长椅上的人,仿佛时间暂时停顿了。

我感到极为不适,一种内在的瘙痒,仿佛我的内脏燃烧起来,然后我又回到了长椅上,但哲那罗已经不在了。他从广场另一端向我挥手告别,然后消失在前往市集的人群中。

唐望变得很活跃,他不停地望着我,他站起来,绕着我打转。然后他又坐下来,当他对我说话时,他无法板着脸不笑。

我明白他为何会如此,我不靠唐望的帮助进入了强化意识状态中,哲那罗成功地使我的饿聚合点自己移动了。

当我看到我的笔记本时,我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因为唐望严肃地把它放在他的口袋里。他说他将要利用我的饿强化意识,来让我见识人类与世界的无穷奥妙。

我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话上,但是唐望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我请他再重复一次,他开始非常低声地说话。我以为他这样做是为了让旁人听到他的话。我小心地倾听,但我一个字也听不懂。他如果不是在说什么方言,就是在胡言乱语。奇怪的是,他的话中有东西抓住了我完全的注意力,也许是他声音中的旋律,或者只是因为我强迫自己去了解。我觉得我的心智不同于寻常,虽然我不清楚不同在什么地方。我很难进行思考,去想发生了什么事。

唐望很轻柔地在我耳边说话。他说没有于我没有靠他的帮助而进入了强化意识中,因此我的聚合点十分松动,我可以靠放松自己,或者靠在长椅上打瞌睡,而让聚合点移到左边意识之中。他保证他会看护我,我不需要害怕,他催促我放轻松,让我的聚合点移动。

我立刻感觉到睡眠的沉重,在某个时刻,我觉察到我在做一个梦。我看到一间以前见过的屋子,我朝屋子走去,好像走在街上。旁边有其他的房子,但我无法注意它们。有什么东西把我的意识固定在那特定的屋子上。那是一栋现代的灰泥屋子,前面有草地。

当我靠近那屋子时,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我以前梦见过它。我走在一条碎石路上,来到门前;门是开的,我走进去。里面是一间黑暗的大厅,大起居室在右边,有深红色的沙发及同色的扶手椅在角落。我无疑地具有隧道般的狭窄视线;我只能看到眼前的事物。

一个年轻的女人站在沙发旁,她似乎在我走进时才站起来。她苗条修长,穿着合身的衣饰。她约莫三十岁。她有深褐色的头发,燃烧着的褐色双眼,带着笑意,及一个挺直的鼻梁。她的肤色不深,被晒成吸引人的棕色。我觉得她非常美丽,像是美国人。她对我点点头,微笑着,伸出双手,像是要扶我起来。

我极笨拙地碰撞了她的手,我吓了一跳,想要后退,但她温柔而坚定地握住我的手。她的手指纤长而美丽。她以稍带口音的西班牙话对我说话。她请我放轻松,去感觉她的手,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脸上,跟随着她嘴唇的动作。我想要问她是谁,但我说不出半个字。

然后我听见唐望的声音在我耳边,他说,“喔,你在这里。”仿佛他才刚找到我。我是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与他在一起。但我也听见那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她说:“来跟我坐在一起。”我照做了,于是开始了一次最不可思议的视觉转变。我交互地与唐望及那年轻女子在一起,我可以看见他们两个,像其他一切事物一样清楚。

唐望问我喜不喜欢她,我是否觉得她迷人而舒服,我无法回答,但我不知如何让他知道了我非常喜欢这个女子。我没有任何意图地想,她是善良的化身,她对唐望的做法有不可或缺的重要性。

唐望又在我耳边开口。他说如果我真么喜欢她,就应该在她的屋子里醒来,她给我的温暖感觉引导我。我感到冲动而乐不可抑。一股强烈的兴奋穿过我的身体,我觉得这阵兴奋使我分解了,我不在乎什么事会发生,我很乐意地陷入了一阵黑暗中,超过言语的黑暗,然后我发现自己在那年轻女人的屋子里。我与她一起坐在沙发上。

一阵纯粹动物性的恐惧之后,我发觉我是不完整的,我内在的某种东西不见了。但是我并不觉得这情况有威胁性。我想到我是在做梦,我将会在欧萨卡市公园的长椅上醒来,与唐望在一起,回到我原来的地方。

那年轻女子扶我站起来,带我到浴室中,里面有一个浴池的水。我发现自己是光着身体,她轻柔地引我进入浴池中,扶着我的头,让我半浮在水里。

一会后,她扶我出来。我感到虚弱轻薄,躺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她来到我身边,我可以听见她的心跳,及血液在她身体中的流动。她的眼睛像是两盏放射的泉源,那不是光或热,而是介乎两者之间的。我知道我看见了生命的力量正从她的身体中由眼睛射出来。她的饿整个身体像个活生生的火炉般燃烧着,发着光。

我感到一阵奇怪的颤动穿过全身,好像我的神经暴露了出来,有人在搔弄它们。这种感觉十分难受。然后我昏倒了,或者睡着了。

当我醒来时,有人在把湿毛巾放在我的脸上及颈后。我看见那年轻女子坐在我躺着的床头,旁边小桌上是一桶水。唐望站在床尾,我的衣服挂在他的手臂上。

我完全清醒过来。我坐起来,他们在我身上盖了一条毯子。

“旅行者情况如何?”唐望微笑道,“你现在是完整的吗?”

那就是我所能记得的。我把这个片段告诉唐望;当我叙述时,我回忆了另一个片段。我记起了唐望戏谑取笑我光着身体躺在一个闺女的床上。我被他的话弄得恼羞成怒,我穿上衣服,怒冲冲地冲出了那屋子。

唐望在前院草地上赶上我,他极严肃地说我又回到了我丑陋愚蠢的自我。我是靠恼羞成怒使自己完整起来,这证明了我仍旧有无边的自我重要感。但他妥协地说,现在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聚合点移动到左边意识极深之处,结果我穿越了极远的距离。

他说到奇迹与神秘,但我没有听进去。我正陷于恐惧与自我重要感的夹击中,我实际上是火冒三丈。我确信唐望在公园催眠了我,然后带我到那里女子的屋内,他们辆对我做了可怕的事情。

我的愤怒被打断了,因为街上出现了非常恐怖骇人的事物,我的愤怒立刻停止了。但在我的思想完全恢复作用之前,唐望拍了我的背部,于是刚才所发生的可怕事物都不存在了。我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可贵的日常愚蠢之中,快乐地倾听唐望的话,担心着他是否还喜欢我。

当我告诉唐望我刚记得的新片段时,我明白了他控制我的反复情绪的一个做法是使我回到日常意识状态中。

“进入未知冒险的人,**的舒慰就是遗忘。”他说,“能回到日常世界是多么令人轻松愉快啊!

“那一天,你达成了一项奇迹。我应该做的事情是不使你把注意力放在上面。当你开始惊慌时,我使你回到日常意识中;我把你的聚合点移动超过了无疑惑的位置。对于战士而言,有两处如此的位置。在一处,你没有疑惑是因为你知道了一切;另一处,在日常意识中,你没有疑惑是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

“当时要你去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事算是太早了,但我想现在是适当的时机。看着那条街,你会发现你的做梦位置在什么地方,那一天你穿越了极远的距离。”

唐望审视着我,米光混合着喜悦与悲哀。我正极力试着控制住我所感觉到的奇怪激动。我能觉察到有些非常重要的东西遗失在我的记忆中。或者,如唐望所说的,遗失在某些未用的放射中,这些放射以前曾经被配合使用过。

我的努力结果是错误的,突然间,我的膝盖发软,神经性的抽搐一阵阵地从我腹部传出。我发出一些声音,但无法说出话来。我必须吞口水,深呼吸,才能恢复平衡。

“当我们刚坐下来谈话时,我说理性的假设不应该妨碍到看见者的行动。”他继续以眼熟的口吻说,“我知道为了能重新记得你所做过的事,你必须要使用理性,但是你必须在目前的意识状态中这么做才行。”

他解释,我必须要了解理性是一种放射配合的状况,只是聚合点的一个位置。他强调我必须在十分脆弱的状况下去了解这个道理。当我的聚合点抵达了无疑惑的位置后再去了解这个道理也是同样无用的,就像现在,因为如此的了解在那个位置是十分普遍的。在日常意识中去了解这个道理也是用样无庸的;如此的了解只是情绪的起伏,只存在于情绪之中。

“我说你那一天曾旅行了极远的距离,”他平静地说,“我这么说是因为我知道。我在那里,记得吗?”

我因为紧张及焦虑而汗流浃背。

“你旅行了,因为你在很远的做梦位置醒来。”他继续说,“当哲那罗从长椅上拉你穿越广场时,他就为你做了准备,使你的聚合点从日常意识一直移动到做梦体出现的位置。你的做梦体事实上在一眨眼之间飞越了极远的距离,但那并不重要,神秘的是做梦位置。如果做梦位置够强,它能把你拉到世界的尽头,或超越世界,就像古代看见者。他们从这世界上消失,因为他们在超越已知界限的做梦位置上醒来。你的做梦位置那天是在这个世界中,但距离欧萨卡市十分遥远。”

“那样的旅程怎么会发生呢?”我问。

“这是没办法知道的。”他说,“强烈的情绪,或坚定不移的意愿,或专注的兴趣,都可以成为引导。然后聚合点会有力地定着在做梦位置上,时间长久得足以把茧内所有放射都拉到那里去。”

唐望说,他在我们较为哪个的这些年来曾让我看见了无数次,或者是在日常意识里,或者是在强化意识中;我看见了无数事物,现在才开始以较连贯的方式来了解这些事物。这种连贯性不是逻辑性或理性的,但是它仍以奇怪的方式澄清了我所做的一切,他对我所做的一切,及这些年来我所看见的一切。他说,现在我需要最后一项澄清,一种连贯但又不和逻辑的了解:我们在这世界上学到知觉的一切事物,都无法解释地与聚合点的位置连系在一起。如果聚合点离开了那位置,世界就不会再是同样的。

唐望表示,聚合点移动到人类能量茧的中央之上时,会使我们所知的世界从我们视线中瞬间消失,仿佛被抹去似的——因为我们从世界所知觉到的稳定性与持续性,都只是放射配合的力量。特等的放射会定期地被配合,因为聚合点固定在相同位置上;那就是我们已知世界的一切。

“世界的稳定并不是幻象,”他继续说,“幻象是聚合点在任何位置上的定着。当看见者移动聚合点时,他们并不是面对一个幻象,他们是面对另外一个世界。新的世界正如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一样真实,但是创造出这个新世界的聚合点的新定着位置,则像旧的定着位置一样虚幻。

“拿你自己来说;你现在正处于强化意识之中。你在这种意识状态下的所作所为都不是幻象,它们就像你明天将面对的日常世界一样真实。但是明天,你现在目击的世界将不存在。只有当你的聚合点移到现在的特定位置时,它才存在。”

他又说,战士完成训练之后,所要面对的任务是一种融合的过程。在训练中,战士,尤其是nagual,他们的聚合点会被移动到尽可能多的不同位置上。他说,在我的情形中,我移动到无数的位置,将来我必须要融合为一个完整连贯的整体。

“譬如说,如果你移动到聚合点到某个特定位置上,你就会回忆起那个女子是什么人。”他露出奇怪的微笑说,“你的聚合点到过那个位置好几百次了,要去配合那个位置,应该是你最容易做到的事了。”

我的回忆仿佛要靠他的提示浮现,我开始产生模糊的印象,某种感觉。似乎有一种无情的情感吸引了我;空气中充满了甜美的气息,像是有人在身后把香水洒在身上。我转过身子,然后我记得了,她是nagual卡萝!我前一天还和她在一起,我怎会忘记她呢?

之后是一阵无可藐视的片刻,我觉得我的所有心智库存都冲出了我的脑海。这是否可能,我问自己:我在她土桑市,亚历桑那州,两千里之外的家中醒来?还有,难道每次强化意识都是如此隔离,我无法回忆起它们?

唐望来到我身边,把手放在我肩膀上。他说他完全了解我的感受,他的恩人让他经历了类似的经验。就像他自己对我所做的,他恩人也是同样地用言语来安慰他。他很感激他恩人的做法,但是他当时怀疑,现在仍然怀疑,是否有方法能够安慰一个体验到做梦体旅程的人。

现在我的心里没有丝毫怀疑,我内在有某种东西穿越了欧萨卡市与土桑市之间的距离。我感到奇迹地松了口气,仿佛终于得到了赦免。

在我与唐望交往的这些年中,我的记忆常有不连贯的情形。那一天我跑到了土桑市,就是其中之一。我记得我想不起是如何来到土桑市的。但我也没有特别留意,我以为这种不连贯是因为与唐望在一起所造成的。他会简单地一语带过,说我们的活动会造成严重的记忆失调。

我告诉唐望,由于我们两个那一天都到了同样的地方,我很好奇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人能不能在相同的做梦位置醒来。

“当然,”他说,“古代看见者就是这样成群结队地进入未知之中,他们一个跟着一个,要知道其中的道理是不可能的,那就是会发生,做梦体就是做到了。另一个做梦者的在场使这种情况发生,那天你把我拉了跟你走,我跟随了你,因为我要跟你在一起。”

我有好几个问题要恩他,但所有的问题似乎都是多余的。

“我怎么会不记得女nagual?”我喃喃自语,一阵可怕的难过与渴望钳住了我。我想要不感觉悲哀,但突然间悲哀便把我撕扯开来了。

“你仍然不记得她,”他说,“只有当你的聚合点移动后,你才会记得她。她对你就像一个幻影,你对她也一样。你在日常意识中曾见过她一次,但她从未在她的日常意识中见过你,她对你的印象就像你对她的印象。**的不同是你有一天会醒过来,融合这一切,你有足够的时间这么做,但她没有。她在此的是短暂。

我感觉想要抗议这可怕的不公平,我在心里准备好许多反对意见,但我没有说出来。唐望的微笑焕然。他的眼睛闪烁着纯粹的喜悦与幸灾乐祸的光芒。我觉得他在等待我的抗议,因为他知道我要说什么。这种感觉阻止了我,或者我什么都没说,因为我的聚合点又自己移动了。于是我知道不需要为nagual没有时间而感到痛情,也不需要为我有时间而庆幸。

唐望对我的心思一目了然,他催我赶快完成领悟,说出为什么不要感到同情或庆幸的理由。我有一瞬间知道为什么,然后又失去了头绪。

“拥有是的兴奋与缺少时间的兴奋是一样的,”他说,“它们都是平等的。”

“感觉悲哀与感觉同情是不一样的,”我说,“我感到非常悲哀。”

“谁在乎悲哀?”他说,“只要去想那神秘;神秘是**重要的。我们是活着的生物;我们必须死亡,放弃我们的意识。但如果我们能稍微加以改变,会有多么大的神秘在等待我们!多么大的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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