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巫师的策略
我在将近中午时抵达唐哲那罗的住处,唐望已经在那里了,我问候了他。
“嘿,你出了什么事?哲那罗和我昨晚等了一整夜,”他说。
我知道他在开玩笑。我感到轻松快活,刻意拒绝去思索前一天我所目击的一切。但是过了一会儿之后,我无法克制好奇,于是我开始向他询问。
“喔,那只是一次简单的示范,关于你在得到巫师解释之前所应该知道的一切事物,”他说,“你昨天的表现使哲那罗觉得你已储存足够的力量来接受最后的事实。你显然达到了他的期望。昨天你展开了知觉之翼,虽然你还很生硬,但仍知觉到了nagual的来去;换句话说,你看见了。你同时也证明了一件在目前比看见更重要的事,也就是现在你能够把你全部注意力都放在nagual身上。这才是决定你是否能够接受最后的课题——巫师的解释——的最重要条件。
“帕布力图和你将会同时进入巫师的解释中。能够有这样杰出的战士为伴,是一项力量的赠予。”
他所要说的似乎就是这些了,一会儿后我问起唐哲那罗。
“他在附近,”他说,“他到树丛中去使群山震动。”(释注:“使群山震动”是唐哲那罗对如厕的玩笑说法。)
这时我听到含混的震动声,像远方传来的雷声。
唐望看着我,笑了起来。
他问我吃过饭没有,我说吃过了。于是他把我的笔记本交给我,带领我去唐哲那罗最喜欢的地点,那是位于屋子西侧的一块大石头,在上面可以俯看一个很深的峡谷。
“现在我需要你全部的注意力,”唐望说,“而且是战士的注意力,一种真实的停顿,使巫师的解释能够充分地浸人你之中。我们到达了我们任务的终点,所有必要的指示都已经告诉了你,现在你必须停下来,往后回顾,重新思考你的步骤。巫师说这是**可以巩固自己知识的方法。我当然是希望能在你自己的力量之处告诉你这一切,但是哲那罗是你的恩人,他的地点在目前情况下也许对你更有益处。”
他说的所谓的我的“力量之处”,是在墨西哥北部沙漠中的一个山顶。许多年前他曾带我上去,并把它“赠予”我。
“我是否该只听你讲,而不写笔记?”我问。
“这的确是无法两全其美的事,”他说,“一方面,我需要你全部的注意力;另一方面,你需要做到平静自信,而**能使你自在的做法便是写字。所以现在你该用上所有的个人力量来完成这项不可能的任务,你必须不成为你自己地成为你自己。”
他拍着大腿大笑起来。
“我说过,我负责处理你的tonal,哲那罗负责处理你的nagual。”他说接着说,“我的责任是帮助你处理一切与tonal有关的事物。我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目标,也就是清洁与整理你的tonal之岛,那是我作为老师要负的责任。哲那罗身为恩人,他的责任是确切地向你示范nagual,让你知道如何达到它。”
“你所谓的清洁整理tonal之岛是什么意思?”我问。
“我是指一种完全的改变,那是从我们**天见面起我便一直告诉你的,”他说,“我告诉你无数次,如果想要在知识的道路上得到成功,需要一种最剧烈的改变。这种改变不是一种情绪的改变,或态度的改变,或外表的改变;这种改变需要的是tonal之岛的改头换面。你已经完成了这项任务。”
“你认为我改变了吗?”我问。
他迟疑了片刻,然后大声笑了。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呆,”他说,“但是你已经大不相同了。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取笑我写笔记,说他希望唐哲那罗在场,唐哲那罗一定会觉得我想写下巫师的解释是件非常可笑的行为。
“在这个时候,一个老师通常会告诉门徒说,他们已经抵达了最后的关口,”他继续说,“但是这样说会成为一种误导,我的看法是,根本没有什么最后的关口或最后的步骤。既然任何事都没有最后的关口,那么对于我们,明晰生物的命运便不该有任何秘密隐藏着。个人力量决定我们是否能受惠于任何解释或启发。我的经验告诉我,很少人愿意洗耳恭听;而那些少数愿意倾听的人中更少人愿意将他们所听到的付之于行动中;而那些付诸行动的人当中又更少人有足够的个人力量能从行动中受惠。所以,所谓巫师的解释最后只变成了例行公事,就像其他的例行公事一样空洞。”
“无论如何,你现在知道了tonal与nagual,也就是巫师解释的核心。知道它们似乎是无害的。我们坐在这里,单纯地讨论它们,仿佛它们是寻常的话题。你像往常一样平静地记着笔记。周围的景致是一片宁静。刚过午后,天气晴朗,四周的山脉形成了保护屏障。不需要巫师也能知道这个地方,哲那罗的力量与完美的象征是最适合开辟新境界大门的环境。那便是我今夭准备做的,为你开启大门。但是在我们尚未涉足之前,事先的警告是必要的。一个无底的深渊,门一旦被打开后,便役有办法再关上了。
他停顿了一会儿。
我感觉快乐与轻松。在唐哲那罗偏爱的这个地点可以看到令人屏息的景色。唐望说得不错,这一天的气候与景致是美丽无比的。我想要对他的警告产生担心的感觉,但是四周的宁静使我的努力无效,我发现自己暗中希望他所说的危险只是一种比喻。
唐望突然又开始说话。
“多年的艰苦训练只是让战士做好准备去接触那恐怖的
他又停了下来,眯着眼看我,然后笑了起来。
“……所有在这界限之外的事物。”
我要求他解释这段不祥的话。、、
“巫师的解释虽然完全不像是解释,但却是致命的,”他说,“它看起来无害而吸引人,但是当战士把自己打开后,它却会施出无人能逃避的一击。”
“所以,准备好接受最坏的打算,但不要慌张或恐惧,”他摇着头,“你没有任何时间了,但你又是被永恒所包围着。对你的理性而言,这是多么大的矛盾啊!”
唐望站了起来,他把石头上一处光滑而凹陷的表面的杂物清干净,然后舒适地坐在那里,背靠着岩壁,面对西北方。他指着另一处让我也能舒适坐着的位置,我坐在他左边,也是面对西北方。石头很温暖,给我安全祥和的感觉。天气温和,一阵微风使下午的阳光变得十分宜人。我摘下帽子,但唐望坚持让我戴上它。“你现在面对着你自己力量的方向,”他说,“那是对你的一种保护。今天你将需要一切可得的保护,你的帽子可能也是其中之一。”“你为什么要瞥告我,唐望?到底会有什么事发生?”我问。_“会发生什么,这要看你是否有足够的个人力量来把你的全部注意力集中到你的知觉之翼上,”他说。
他的双眼闪亮,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兴奋。我感觉他的声音有些不寻常,也许是由于我不熟悉的紧张。
他说,在这种场合中他需要在这个我的恩人所偏爱的地点上,对他如何帮助我清洁整理tonal之岛做一次完整的回顾,回顾他所采取的一切步骤。结果他的回顾非常仔细,花了将近五个钟头的时间。他清晰明白地解释了从我们见面的**天开始他对我所做过的一切。他的解说就像是一个水坝在决口,使我完全措手不及。
我一向习惯于做爱好发问与解释的人,因此,当通常扮演不情愿角色的唐望这次却以如此具学术性,的方式解说他的教诲时,我所感受到的震撼并不亚于在墨西哥市看到他穿西装。他对于言语的掌握,对表达重点的时间控制及对字眼儿的选择,是如此的不同凡响,以致我无法予以合理的解释。他说,在这时候,老师必须以特殊的方式对门徒发言,而他所使用的清晰解释是他最后的手段之一。只有在最后,他所做的一切才会对我产生意义。他毫无停顿地完成了他的回顾,而我一字不漏地写下了他所说的一切一毫不费力。
“首先让我告诉你,一个老师永远不会去寻找门徒,而门徒也无法自己寻求教导。”他说、“总是会有个征兆来点出一个门徒。一个可能成为老师的战士必须保持警觉才能抓住他的机会公分立方体。在我们经介绍认识之前,我看见了你,你有一个很好的tonal,就像我们在墨西哥市见到的那个女一孩子。、我看见你之后,我等待着‘就像那天晚上我们时那个女孩的做法,。那女孩走过去,没有注意到我们,但你是被一个说话愚蠢不清、仓皇而逃的人带来见我的。你被留下来面对我,说话同样愚蠢,我知道我必须迅速行动才能抓住你;如果那个女孩曾对你说话,你自己也会做同样的事。我所采取的行动是用我的意愿抓住了你。”
唐望指的是他在我们会面那天对我的奇异注视。他凝视着我,于是我感受到一种无法解释的麻木失神。我无法为我的反应找到合理的答案,我一直相信我会回去找唐望是因为我被那注视迷惑住了。“那是钩住你的最快方式,”他说,“那是对你的tonal的直接一击。我集中我的意愿于其上,使它麻木。”
“你是怎么做的呢?”我问。
“战士的注视集中于对方的右眼上,”他说,“那作用是停止内在对话,于是nagual就会取得控制。这个做法的危险在于,每当nagual掌权时,即使是只有一刹那,身体也会产生无可形容的感受。我知道你曾经花了无数的时间想弄清楚你的感觉,不过直到今天你都无法成功,但是做我到了我想要做的,我钩住了你。”
我告诉他我仍记得他对我的凝视。
“战士对右眼的注视不是凝视,”他说,“倒不如说是通过右眼而有力地抓住对方。也就是说,抓住的是某种在眼睛之后的事物。当你用意愿抓住事物时,会有实际的重量感受。”他抓抓头,把帽子往前拉了拉。“当然,这只是一种描述,”他继续说,“用来解释奇怪的生理感觉”
一他命令我停止写字,注视着他。他说他要轻微地甩他的意愿来“抓住”我的tonal,于是我经验到如我**天与他见面时以及其他场合中唐望用眼睛触碰我的感觉。“但是,你是怎么使我觉得你在触碰我的,唐望?你实际上的做法是什么?”我何。
“没有方法可以确切说明这是怎么做的,”他说,“从肚子下部有某种东西抛射向前,那东西有方向性,可以集中在任何事物之上。”
我再度感到某种很软的夹子夹住了我的某种未知的部位。
“只有当战士学会集中他的意愿后才有效,”唐望移、开他的注视后说,“这没有办法练习,因此我从未鼓励你去尝试。在战士生命中的某个特定时刻它就会发生,没人知道是如何发生的。”
他沉默了片刻,我感到十分不安。但他突然又开口了。
“秘诀在于左眼,”他说,“战士在追求知识的过程中,他的左眼能够学会抓住任何事物。通常战士的左眼看起来会比较奇怪,有时候会成为斜视,或比右眼小或大,总会有点不一样。”
他开玩笑地检查我的左眼,然后假装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偷笑起来。
“门徒上钩后,学习便开始了。”他继续说,“老师的**步是介绍这个观念:我们所看见的这个世界只是对世界的一种看法或一种描述。老师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向门徒证明这个观念。但要接受它似乎是最难做到的一件事,我们都很满足或自限于我们对世界特有的看法中,我们的感觉与行动都仿佛是我们已知道这世界的一切。老师从每个动作开始便致力于停顿这个看法,巫师称之为停顿内在对话。他们相信这是一个门徒所能学到的最重要的技巧。”
“要停顿这个我们在摇篮中便开始坚持的对世界的看法,单靠愿望或决心是不够的,还需要实际的做法。这实际的做法是正确的走路方式,它似乎无害也无益。就像其他所有包含力量的事物,正确的走路方式并不引人注意。至少有好几年时间,你只把它当成一种奇怪的行为罢了,直到最近你才明白,这是对于停顿你的内在对话最有效的方法。”
“正确的走路方式如何停止内在对话呢?”我问。
“这种特殊的走路方式能够渗透tonal,”他说,“使tonal充盈。tonal的注意力必须放在它的创造物上,事实上,是它的注意力在开始时创造了世界的秩序,所以tonal必须要注意它的世界组成分子,才能维持住它。而且最重要的是,以内在对话的形式维持住对世界的看法。”
他说,正确的走路方式是一种欺敌的手法。战士首先弯曲他的手指,把注意力转移到手上,然后不集中焦点地观看他面前由脚尖到天际的整个范围,使他的tonal为资讯所“泛滥”。当tonal失去了与组成分子一对一的关系后,便无法再自言自语,于是变得寂静。
唐望说手指如何弯曲根本不重要,**要注意的是,使手指以各种不习惯的方式来弯曲,好把注意力吸引到手上。重要的是,眼睛在不对焦的情况下觉察到大量有关这世界的信息,但又不使它们清楚明白。他说眼睛在这种状态下能够发觉平常无法注意到的瞬息即逝的细节。
“除了正确的走路方式之外,”唐望继续说,“老师还必须教导门徒另一种更为微妙的可能,也就是行动而不相信,不期待回报,行动只是为了行动而已。如果我说一个老师的成功与否取决于他是否能和谐地引导他的门徒理解这个道理,这一点儿也不夸张。”
我告诉唐望,我不记得他曾经把“行动只是为了行动”当成特定的技巧来讨论,我记得他时常对此笼统地谈谈而已。
他笑了起来,说他的手段是如此微妙,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发觉。他提醒我回忆起所有他叫我在他住处做过的一些无聊的玩笑性质的工作,例如把木柴排列成某种图案,或用手指在地上画圈圈把他的屋子围起来,或把灰尘从一处扫到另一处等等荒唐的琐事。还有一些我必须在家里自己完成的任务,如在屋子里戴着一顶黑帽,或穿鞋时先穿左脚,或穿皮带时先由右边穿起。
我从未认真看待过这些事,只把它们当成玩笑。因为每当我把这些做法成了我的习惯后,他就会叫我忘掉它们。
当他提起所有这些事时,我明白了,由于这些无意义的例行公事,他的确灌输给我行动而不期待任何回报的观念。
“然而,停顿内在对话是进人巫师世界之钥匙。”他说,“其余的行为都只是道具,它们的作用是加速达到停顿内在对话。”
他说,有两种主要的行为或技巧是用来加速达到内在对话的停顿,那就是抹去个人历史与做梦。他提醒我,在我门徒生涯的初期,他曾经常常给予我许多用来改变我的“人格”的特殊方法。这些我都记在笔记中,然后就忘得一干二净,直到许多年后我才明白它们的重要性。这些特殊的方法乍看之下似乎只是特别针对我而设计的,用来强迫我改变行为的手段。(注释:抹去个人历史是一种处理人际关系的特殊方式。做法是,不对周围的人透露自己过去的背景及当下行为的动机,借此来打破由他人对自己的刻板印象所造成的自我限制。详见《前往依斯特兰的旅程》)
他解释说,一个老师的艺术在于转移学生的注意力,使学生对真正课题不产生执著。实际的例子是,我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诱骗我去学习那最困难的观念:行动而不期待回报。
他说,基于空的道理,他使我把注意力都放在看见上。对看见的适当解释是:一种直接与nagual接触的行动,一种在学习过程中必然发生的结果。但若被当成一项任务,则是不可完成的任务。
“为什么要如此诱骗我呢?”我问。
“巫师相信我们全都是一群笨瓜,”他说“永远无法自动放弃我们愚蠢的控制,因此我们必须被诱骗。”
他的论点是,借着使我把注意力放在一项虚假的任务,也就是学习看见上,他成功地做到了两件事。首先,他提供了与nagual接触时的描述,而没有提到nagual本身。第二,他使我把他的真正课题当成不重要的琐事。抹去个人历史与做梦,对我而言从来没有比看见更重要,我把它们当成很有趣的活动,我甚至认为自己在这类的活动上特别有天赋。
“特别有天赋,”他听完我的话后嘲弄道,“一个老师绝不会碰运气的。我说过,你觉得被诱骗那不假,问题是,你以为那诱骗是为了愚弄你的理性。对我而言,诱骗是指转移你的注意力,或捕捉你的注意力视情况而定。”
他眯着眼瞧我,用手一挥,指着四周。
“这一切的秘密完全在于我们的注意力,”他说。
“什么意思,唐望?”
“这一切会存在,只是因为我们的注意力。我们现在坐着的这块石头会是石头,因为我们被强迫把它当成石头来注意。”
我要他解释这个观念,他笑着举起一根手指责备地指着我。
“这是一次回顾,”他说,“我们以后再谈这个问题。”
他表示,因为他的诱骗手段,我才对抹去个人历史与做梦发生兴趣。他说如果对这两项技巧彻底练习,最后效果会非常危险和强烈,那时候他就必须像所有老师一样,设法不让门徒陷人病态或疯狂中。
“抹去个人历史与做梦只应该当成辅助,”他说,“门徒需要靠自制与力量来作为缓冲。因此,老师这时会介绍战士的行径,如何生活如战士,这是巫师世界中使一切结合起来的媒介。老师必须一点一滴地锻炼、发展这个观念。若是缺乏了战士生活的坚强与冷静,就不可能在知识的道路上生存。”
唐望说,当门徒的注意力需要被捕捉而不被诱骗时,就该学习战士的行径。因此他在我每次去见他时,都把我推出了日常情况之外,好来捕捉我的注意力。我们在沙漠及山区中的漫游就是他的手段。
带我去野外漫游打猎来改变我的正常世界,是他的方法中另一个被我忽略的例子。环境的不熟悉表示我失去了参考准绳,于是我的注意力必须放在唐望的一举一动上。
“多棒的技巧!哈!”他笑着说。
我佩服地笑着,我从不知道他是如此精心地策划了一切。
他列举了用来引导及捕捉我的注意力的许多步骤,他说完后又补充道,老师必须把门徒的性格也考虑在内。对于我他必须很小心,因为我有暴力倾向,会在绝望时毫不在乎地毁灭自己。
“你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唐望,”我开玩笑说,他哈哈大笑起来。
他解释说,为了帮助门徒抹去个人历史,另外还有三个技巧,那就是失去自我重要感、担负起行动的责任以及聆听死亡的忠告。若是缺少了这三种技巧,抹去个人历史会使门徒变得狡猾、逃避,并使之对自己产生不必要的怀疑。
唐望要我告诉他,在我未成为门徒之前遇到压力、挫折及失望时的自然反应是什么。他说他自己的反应是愤怒,我告诉他我的反应是自怜。
“也许你不知道,但你必须花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使那反应成为自然,”他说,“现在你已经无法回忆起那使自怜成为你tonal岛上一员的巨大努力。自怜目击着你的一切作为,而且随时准备给予你忠告。战士认为死亡才是更忠实的忠告者,它也可以目击一切作为,就像自怜或愤怒。很显然,经过了未知的努力,你学会怜悯自己。但你也可以同样地学习感觉你迫在眉睫的毁灭,如此可以使死亡随时准备给予你忠告。与作为忠告者的死亡比较,自怜实在不算什么。”
唐望指出,在谈到改变时,巫师似乎有所矛盾。一方面,巫师世界要求彻底的转变;另一方面,在巫师解释中tonal之岛是完整的,上面的各个成员无法被移走。在这种情况下,改变并不表示除去任何事物,而是更改原来分派给那些成员的功能。
“以自怜为例,”他说,“要完全除去它是不可能的。它在你的tonal岛上有特定的位置与资格以及可辨认的特征。因此每当有情况发生,自怜便会开始起作用,它具有历史性。这时候如果你能改变自怜的特征,便可以转移它的显著地位。”
我要他解释他的隐喻,特别是特征的改变。我把它想成也许是同时扮演多重要的角色。
“改变特征是指更改岛上成员的功能。”他回答,“再以自怜为例,它对你有用,是因为你觉得自己重要,应该享有更好的待遇、更好的条件;或者是因为你不愿意为造成你自怜的那些行为负责;或者是因为你无法把迫在眉睫的死亡带出来目击你的行动,给予你忠告。”
“抹去个人历史与另外三项技巧是巫师用来改变岛上成员特征的手段。譬如说,抹去个人历史,你便否定了自怜的功能。为了能自怜,你必须觉得自己重要、不必负责任与长生不死。当这些感觉被些许改变后,你就不可能再感到自己可怜。”
“同样的情况发生在tonal岛上所有其他被你改变的成员上。若是不使用这四种技巧,你永远无法成功地改变它们。但是改变特征,只意味着你给予它们一个次要的地位,你的自怜仍旧是岛上的一员,但它会被放在后面。就像以前你的死亡、你的谦逊或你对行为的负责一样受到冷落,不再被使用。”
唐望说,一旦这些技巧提供给门徒后,门徒便面临着抉择。根据其敏感程度,门徒有两种选择。他或者会接受这些建议,相信老师的说法,行动而不期望回报;或者他会把整件事都当成一个笑话或疯狂之举。
我说以我的情况来说,我被“技巧”这个字眼儿给搞迷糊了。我一直期待着一套精确的指示,但他只给我含混的建议,因此我无法认真照他的话去行动。
“那是你的错误,”他说,“于是我才必须考虑对你使用力量植物。你原本用这四个技巧就可以清洁你的tonal之岛,它们足以引导你进人nagual,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对简单的指示有如此反应。你以及我自己都需要别的事物来震撼;我们需要用力量植物。”
我的确花了许多年的时间才弄明白唐望那些早期建议的重要性。心理转变性植物所引发的惊人效果曾使我误以为服用它们是整个教诲的关键。我一直坚信着这个误解,直到最近几年我才明白,巫术中有意义的转变与启发都是发生在清醒的状态下。
“如果我认真遵循你的建议,结果会如何?’’我问。
“你早已经达到nagual了,”他回答。
“我是否能不需要恩人便达到nagual?”
“这要由力量根据你的完美程度来决定,”他说,“如果你认真使用这四项技巧,你会储存足够的力量找到一个恩人,你会做到完美无缺。力量会打开所有必要的门路,这是规矩。”
“你为什么不多给我一点儿时间?”我问。
“你已有足够的时间,”他说,“力量指引了我。有一天晚上我给了你一道难题去解,你必须在我屋前的空地上找到属于你的好地点(注释:详见《前往依斯特兰的旅程》)。那天晚上你在压力下表现不凡,到了早上,你在我放在那里的一块奇异石头上睡着了。力量指引我,你必须被无情地逼迫着,否则你会一事无成。”
“力量植物对我有用吗?”我问。
“当然,”他说,“它们停止了你对世界的看法,打开了你。在这方面,力量植物对于tonal的效果与正确的走路方式一样。它们都使tonal充满了过多的信息,迫使内在对话停顿。力量植物在这方面的效果极好,但也要人付出极高的代价,它们对身体会造成未知的伤害。这是它的缺点,尤其是魔鬼草。”
“如果你知道它们是如此危险,为什么你还让我吃那么多,做那么多次?”我问。
他向我保证,这些程序的细节是由力量亲自决定的。他说,虽然教诲的内容对所有门徒都是一样,但每个人有不同的过程。他一再得到指示,说我需要大量的压迫,否则朽木难雕。
“我所面对的是一个厚脸皮的不死生物,他对其生命或死亡都没有敬意,”他笑着说。
我提到他总是以人格化的方式谈论那些植物,仿佛那些植物都有人性。他回答说,那是一种设计过的手法,用来转移门徒对真正课题的注意力,也就是停顿内在对话。
“如果它们只是用来停顿内在对话,它们与同盟有什么关系?”我问。
“这一点很难解释,”他说,“力量植物把门徒直接带入nagual,而同盟是其中的一部分。我们的活动都是以理性为中心,完全不考虑我们的原出处与真实的状态;理性能很自然地寻找方法,解释发生在它世界中的一切事物。同盟则是在理性领域之外的事物,只有当我们正常的看法被停顿后、以意愿为中心时才能加以目击,因此同盟是属于nagual。然而,巫师一旦学会用复杂的方式知觉同盟,他们很可能深深陷人那新的看法中。为了不让你遭受同样的命运,我不像一般巫师那样强调同盟。巫师经过世代相传的学习,知道使用力量植物来解释所有他们世界中能解释的一切事物。我可以说,巫师使用他们的意愿成功地扩大了他们对世界的看法,我的老师与恩人就是最鲜明的例子。他们都是极有力量的人,但他们不是智者,从未能打破他们的无比庞杂的看法,因此他们从未能达到自我的完整。他们自己知道这个事实,这不是因为他们错误地生活,或妄想不能得到的事物。他们知道他们错过了机会,只有在死亡时,所有的奥秘才会被解开。巫术只提供他们短暂的一瞥,而不是真实的做法,来达到那难以捉摸的完整自我。”
“我提供给你足够的巫师看法,但没有让你受束缚。我说过,只有当两种看法被并置时,我们才能从中间溜入真正的世界中。我的意思是,只有在你完全了解这世界只是一种看法时,才能达到自我的完整,不管那看法是平常人的,还是巫师的。”
“这是我与传统不同的地方。经过毕生的努力,我明白真正重要的不是学习新的描述,而是达到自我的完整。我们应该能达到nagual而不伤害到tonal,更重要的,是不伤害自己的身体。你服用那些植物是依照我自己曾采取的步骤,**的不同是,我没有让你一头栽进去。当我觉得你已经储存足够nagual的看法时,我便停止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从来不和你谈论你与力量植物的遭遇,或让你沉溺于谈论它;对于不可说的就不应该试着去解说。那些经验是进人nagual,进人未知的探险。”
我说,我之所以想谈我被心理转变性植物影响的知觉,是我要证明自己的一项假设。我相信借着这些植物的帮助能得到一些不可思议的回忆。这些回忆在我实际经历时也许是完全与意义脱节的混乱,但事后会组成有意义的片段。我知道每次唐望都有技巧地引导了我,每个有意义的组合都是在引导下完成的。
“我不想去强调那些事件,也不想解释它们,”他冷淡地说,“停留在解释上,会把我们带回到我们不希望去的地方。也就是说,我们会陷人一个对世界的看法中,虽然这次的看法要比以前的更为丰富。”
唐望说,当门徒的内在对话被力量植物停顿后,一种无可避免的情况会发生,就是门徒会开始对整个学习生涯产生怀疑。唐望认为,即使是最心甘情愿的门徒,在这时也会严重地失去兴趣。
“力量植物动摇了tonal,威胁到整个岛屿的安稳,”他说,“这时候门徒会想作罢。这情有可原,因为他想要脱离这团混乱。也是在这时候,老师会设下他最巧妙的陷阱,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这个陷阱有两个目的,首先,它使老师能留住他的门徒;其次,它使门徒能有个参考点供未来使用。这个陷阱的做法是,带来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这个对手其实不是敌人,而是最忠诚的帮手。没有他,门徒不可能继续留在知识的道路上,如果能让门徒自己决定,那**的人选在这时候也会选择放弃。我带给你的势均力敌的对手是我所能找到的**战士,卡塔宁娜。”
唐望说的是多年前他使我与一个印第安女巫师发生了一场大规模的战斗这件事。
“我使你与她有近身的接触,”他继续说,“我选择女人,因为你信任女人。要想破坏那种信任,对她而言十分困难。几年之后,她向我坦承她原来不想继续下去,因为她喜欢你。但她是个伟大的战士,即使喜欢你,也几乎把你轰出这个星球之外。她把你的tonal改变得如此剧烈,以至它再也无法恢复原状。她实际上改变了你岛上的项目,使你进人到另一个领域中。我可以说她几乎能够成为你的恩人,只是你天生无法成为像她一样的巫师。你们俩之间的事非常奇怪,你无法对她产生恐惧。有天晚上她勾引你时,虽然你差点失去了你的丸子,但你还是被她所吸引。对你而言,她永远是个迷人的女人,不管你有多害怕。她也知道这一点。有一次我在镇上逮到你在偷看她,虽然你双脚在鞋子中颤抖,但你的嘴巴却几乎流出口水。
“由于势均力敌的对手的行动,门徒不是被轰成碎片就是被完全改变。卡塔宁娜的行动对你有益处,因为你没有被杀死。这不是因为她不努力,而是因为你够牢固,她的行动同时也让你面临抉择。”
“老师利用势均力敌的对手迫使门徒面对他毕生的抉择。门徒一定要在战士的世界与平常人的世界之间做个选择,但是门徒自己必须明白这个选择才算有效。因此老师要用十分的耐心与谅解确实地引导门徒面临那选择;最重要的是,他必须确定他的门徒会选择战士的世界与生活。我借着向你求助来打败卡塔宁娜而做到了这点。我告诉你她准备要杀我,因此我需要你的帮助来打败她。我给了你明白的警告,让你知道你的选择及其后果,也给了你足够的时间来决定。”
我很清楚地记得唐望那天给了我自由。他告诉我,如果我不愿意帮助他,我可以自由离去,永远不用回来。在那时我感觉自己有权选择自己的去向,对他没有任何义务要偿还。
我离开了他的住处,在开车时感到悲喜参半。要离开唐望我很难过,但又很高兴能脱离他那些令人困惑的举动。我想到洛杉矶,我的朋友们,及那些等着我的例行琐事,那些琐事曾经带给我很多快乐。我感到一阵陶然。唐望的古怪生活已经被抛在身后,我自由了。
但是我的快乐并没有维持很久,我想要离开唐望世界的欲望开始动摇,我的例行琐事也失去了吸引力。我试着去想我打算在洛杉矶做的一些事,但什么事都想不起来。唐望曾告诉我,我对人感到恐惧,因此学会不需要任何事物,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他说不需要任何事物是战士的伟大成就,然而,我的愚蠢使我把不需要任何事物扩展成不喜欢任何事物。因此,我的生活变得无聊与空虚。
他是正确的,当我在高速公路上朝北疾驶时,我所未觉察到的疯狂终于惊醒了我。我开始明白我的决定所具有的影响,我事实上是放弃了一个能使我软弱无聊的城市生活不断更新的魔术世界。我开始回忆我的空虚时光,我特别记得一个星期日,一整天因为无事可做而感到烦躁。没有朋友来看我,没有人邀请我参加舞会,我想见的人都不在家。更糟的是,我已经看过了附近影院放映的所有电影。下午时,我绝望地再翻阅一次报纸电影版,发现一部我从来不会想要看的电影在离我住处35英里外的地方放映。我去看了,没劲透了,但那也要比无事可做好些。
在唐望世界的冲击下,我改变了。至少从我认识他后,我就没时间感觉无聊,这一点对我而言就足够了。我会选择战士的世界,对此唐望的确对此有把握。我掉头开回到他的住处。“如果我选择回洛杉矶,结果会如何?”我问。
“那是不可能的,”他说,“那个选择并不存在。你所必须做的只是让你的tonal能觉察到这个已经完成的决定,tonal并不知道进人巫师世界的决定是属于nagual的范畴。当我们以为自己在做决定时、只是承认了某种超乎理解的事物设定了我们所谓的决定,我们所做的只是默认罢了。”
“在战士的生命中,只有一件事或一个课题是真正未定的:在知识与力量的道路上能前进多远?这个课题是开放的,没有人知道结果。我曾告诉过你,战士的自由是,选择行动得至善至美,或者行动达到像个笨蛋。至善至美的确是**自由的选择,也是衡量战士精神的真正标准。”
唐望说,当门徒决定加人巫师世界后,老师会交给他一项实际的任务,一件必须在日常生活中完成的工作。他解释,这件任务是根据门徒的性格而设计的,通常是某种很不合理的生活情况。门徒必须设法适应它,把它当成改变对世界看法的手段。就我的情况而言,我却把这任务当成生活上的玩笑而不是严肃的生活情况,但是时间久了之后,我终于明白我必须要认真对待它。
“当门徒接受了巫术任务后,他便准备好迎接另外一套指示了,”他继续说,“那时他是个战士了。以你的情况而言,既然你已不再是个门徒,我便教给你三项用来帮助做梦的技巧:打破生活习惯性,力量的步法,以及不做(注释:详见《前往依斯特兰的旅程》)。你是能贯彻始终的,做门徒时很笨,成为战士后仍旧很笨。你忠实地写下我所说的一切及发生在你身上的一切,但你没有完全遵照我的指示,于是我仍必须用力量植物来轰你。”
唐望接着一步步地告诉我,他如何把我的注意力从做梦上转移开。他使我相信重要的是一种他称为“不做”的困难技巧,主要是一种知觉上的游戏,把注意力集中在世界上通常为人所忽略的细节上,譬如事物的影子。唐望说他的策略是以极严格的神密性来示范不做,使不做变得非常吸引人。
“不做就像其他事物一样,是非常重要的技巧,但不是主要课题,”他说,“你被那神密性给骗了。你有一张大嘴巴,却必须守住一个秘密!”
他笑着说,他可以想象我是费了多少工夫才能守口如瓶。
他解释说,打破习惯性、力量的步法以及不做,都是学习以新方式知觉世界的途径,它们能让战士窥见不可思议行动的可能。唐望的观念是,借着这三个技巧,一个独立的、实际的做梦世界会成为可能。
“做梦是巫师发展出的一种实际辅助,”他说,“巫师不是傻瓜,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们使tonal能放手一会儿,然后再重新加以控制,借此增强nagual的作用。这些话目前对你没有意义,但这正是你一直在做的:训练你自己放手,但不失去控制。而做梦无疑是巫师努力追求的宝贝,nagual的**用途。”
接着他提到所有他叫我练习的不做、所有在日常生活中他挑出来要我打破的习惯以及所有那些他迫使我运用力量步法的场合。
“我们快到回顾的终点了,”他说,“现在我们要谈唐哲那罗。”
唐望说,我初次会见唐哲那罗的那一天有个很重要的征兆出现。我说我一点儿也不记得有那类的事发生。他提醒我,那天我们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他说我们将要会见一个陌生的朋友,而当那朋友出现时,我从一大群人中毫不犹豫地把他指了出来。这就是征兆,使他们知道唐哲那罗将成为我的恩人。
我记得,我们当时坐在长椅上谈话,我转头瞧见一个瘦小的男子,他浑身散发出一种惊人的省略,一种优雅的风格。他刚转过街角,进人公园中。我开玩笑地告诉唐望他的朋友来了,因为从那人的外表来判断,他无疑是个巫师。
“从那天起,唐哲那罗开始提供对你的指示,”唐望说下去,“成为你进人nagual的向导。他给你完美的示范,每次他以nagual行动时,你都会得到一些违反及绕过理性的知识。你的需要超过了必要的分量。照理说,只要有几次nagual的冲击便可拆散你对世界的看法。但即使到了今天,在nagual的猛烈攻击下,你的看法竟然仍旧保持完整不坏。奇怪的是,这正是你的**长处。”
“总而言之,唐哲那罗的工作是领导你进入nagual。但这里我们有个问题,是什么被引进nagual之中?”
他转动眼睛,鼓励我回答问题。
“我的理性吗?”我问道。
“不是。理性在那里毫无意义,”他回答,“理性一离开它的狭窄安全地带,就马上变成了废物。”
“那么是我的tonal。”我说。
“不是,tonal与nagual是我们内在两部分,”他冷淡地说,“它们不能够互相进入。”
“我的知觉吗?”我问。
“答对了!”他叫道,仿佛我是个表现优异的小孩。“现在我们进人了巫师的解释。我警告过你,它不会解释任何事物,但是……、
他停下来,注视着我,目光闪亮。
“这是巫师的另一项诡计,”他说。
“什么意思?什么诡计?’’我警觉地问。、’
“巫师的解释,不用说,”他回答,“你以后自己会发现其中的诡诈,但让我们继续说下去。巫师说我们是在一个泡泡中,我们一生下来便被放人其中,开始时泡泡是打开的,然后它渐渐关闭,直到我们被封在里头。这个泡泡就是我们的知觉。我们一辈子都活在这泡泡之中,而在泡泡的圆形墙壁上,我们目击的是我们自己的反映。”
他低下头,用疑问的眼光看着我,然后他笑了。
“你在偷懒,”他说,“你现在应该发问才对。”
我笑了。他对巫师解释的警告及他那令人畏惧的觉察力似乎对我发生了影响。
“我应该问什么呢?”我问。
“如果我们在那墙上看到的是我们自身的反映,那么被反映的事物一定是真实的,”他微笑着说。
“那可真是个好问题,”我开玩笑说。我的理性可以理解这个问题。
“被反映的是我们对世界的看法,”他说,“那看法首先只是一种描述,从我们出生时就开始加在我们身上,最后占据了我们全部的注意力,于是那描述变成一种看法。”
“老师的任务是重新整理那看法,使明晰生物做好准备,迎接恩人从外面打开那泡泡。”
他又故意停下来观察我,说从我无法提出问题可以看出我不够专心。
“这次又该是什么问题呢?”我问。
“为什么泡泡要被打开?”他说。
当我说“那是个好问题”时,他大笑起来,拍我的背。
“当然!”他叫道,“对你这一定是好问题,这是你的专长。
“泡泡被打开,为的是让明晰生物能一窥他的完整自我,”他继续说,“当然把它叫做泡泡只是一种说法罢了,但在这里是很恰当的形容。”
“引导明晰生物进入完整的自我,是一件细致的任务,需要老师从泡泡里面、恩人从泡泡外面进行内外夹攻。老师重新整理门徒对世界的看法,我把那看法叫做tonal之岛,我曾说我们的一切都在岛上。巫师的解释说,tonal之岛是由我们的知觉所构成,我们的知觉被训练成只会注意某些特定项目,这些项目加起来组成我们对世界的看法。对门徒的知觉而言,老师的工作是把岛上所有项目都整理到泡泡的半边去。现在你应该知道,所谓清洁整理tonal之岛是指把所有项目都集合到理性的那一半。我的任务是打乱你的正常看法,不是去摧毁它,而是迫使它集结到理性的一边。这点你做得比我所知道的任何人都要好。”
他在石头上画了个假想的圆,然后从中划分为二。他说,老师的艺术是强迫他的门徒把他对世界的看法集合到泡泡的右半边。
“为什么是右半边?”我问。
“那是tonal的一边,”他说,“老师所处理的是那一边。一方面,他将战士的行径提供给门徒,迫使他成为一个在肉体上及精神上有毅力、够清醒明理的人;另一方面,他提供给门徒一个不可思议但真实存在的情况,使门徒无法应付。老师逼迫门徒明白他的理性的无能时,他会尽一切力量来支持保护他被打败的理性,他会把一切都环绕在理性四周。老师为了达到这目的,会毫不留情地打击门徒,直到他对世界的看法都集中到泡泡的半边上。泡泡的另一半,他所整理清空的一半,便可以被巫师所谓的意愿所占据。”
“这样说也许比较清楚,老师的任务是清出一半的泡泡,把一切事物都集中整理于另一半上;恩人的任务则是打开被清干净的那一半。一旦密封被打破后,战士便不一样了,这时他能够掌握他的完整自我。泡泡的一半是理性的最中心,tonal,另一半是意愿的最中心,nagual,这才是应该完成的安排。任何其他安排都是无意义而且可悲的,因为那会违背了我们的本性,剥夺了我们神奇的天赋,使我们一文不值。”
唐望站起来伸展手脚和背部,然后走动走动,放松筋骨。这时我感到有点儿寒意。
我问他是不是要结束了。
“什么?节目还没有开始呢!”他叫着,笑了起来道,“这只是个开头。”
他看看天空,随手指指西方。·
“再过一个小时nagual就会到了,”他微笑着说。
,他又坐了下来。
“我们只剩下一个课题,”他说,“巫师称之为明晰生物的秘密。也就是说,我们都是知觉者,我们人类及世上所有明晰生物都是知觉者,这也是我们的问题,我们是知觉的泡泡。我们错误地相信只有通过理性的知觉才值得承认,巫师则相信,理性只是两个中心之一,不该那么理直气壮。”
“唐哲那罗和我对你解释过造成我们完整知觉泡泡的那8个点,而你已经知道了6个点。今天唐哲那罗和我将进一步清理你的知觉泡泡,之后你便会知道剩下的两个点是什么。”
他突然改变话题,要我详细报告我前一天的经验,从看见唐哲那罗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开始。他完全没有打岔,等我说完后,我又补充了我自己的一些观察。我在早上曾与奈士特与帕布力图谈过,他们曾告诉我他们的经验与我自己的很接近。我的问题是,唐望本人曾说过nagual是属于个人的经验,只让观察者单独目击,但是前一天我们三个人所目击的几乎完全相同,**的不同是我们个人对于特定片刻的感受或反应。
“昨天所发生的是nagual对你、奈士特以及帕布力图的一次示范。我是他们的恩人,哲那罗与我一起取消了你们三人的理性中心。哲那罗与我有足够的力量使你们认同你们所目击的。几年前,你和我曾在晚上碰见一群门徒,但我一个人并没有足够的力量来使你们都目击到同样的事物。”
他说,从我所说的及他所看见我的来看,他的判断是我已准备好接受巫师的解释。他又说帕布力图也准备好了,但他对奈士特则感到拿不准。
“准备好接受巫师的解释,是一项难得的成就,”他说,“原来不应该这样,但因为我们坚持放纵于我们对世界的看法中,以致如此。在这方面,你和奈士特及帕布力图是一样的。奈士特隐藏在他的羞怯与优郁之后,帕布力图隐藏在他的魅力之后,你隐藏在你的自信与言语之后。所有这些看法似乎都是无可争议的;而只要你们三个继续坚持使用它们,你们的知觉泡泡就没有被清理干净,巫师的解释便不会产生意义。”
“万一巫师的解释到头来只是胡说八道,那该怎么办?”他大声笑着说。
他拍着我的背,像个兴高采烈的小孩。
“哲那罗坚持要守规矩,”他像是在说什么秘密,“其实这个莫名其妙的解释根本没有什么,如果是由我来决定,我会在好几年前便告诉了你。不要对它太小题大做。”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
“现在你准备好了,”他以夸张而严肃的语气说,“我们该走了。但在我们离开这里以前,我要告诉你最后一件事:巫师解释的奥妙与神秘在于它处理的是知觉之翼的展开。”
他用手遮住我的笔记本,说我应该去树丛里上厕所,然后要脱掉衣服,把它们包成一捆留在这里。我疑惑地望着他,他解释说我必须光着身体,但我可以穿鞋和戴帽子。
我坚持要知道我为何必须赤身裸体。唐望笑着说,理由是属于我个人的,与我的舒适有关,是我自己曾经告诉他说要提醒我这么做。他的解释使我非常困惑,我觉得他是在开我的玩笑,或者根据他刚才的回顾,他只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我要知道他究竟为什么要我这样做。
他开始谈起多年前发生在墨西哥北部山区中的一次事件,他与唐哲那罗试图向我解释理性无法涵盖世界上所发生的一切。为了给我确切的示范,唐哲那罗以nagual的状态表演了一次惊人的跳跃,他把自己“拉长”到十余英里外的山头上(注释:详见《另一种真实》)。唐望说我完全没抓到重点。就试图说服我的理性而言,唐哲那罗的示范是一项失败;但对于我的身体而言,我的反应像是一场暴动。
唐望所谓的身体反应至今仍鲜明地留在我的脑海中。我看见唐哲那罗消失在我眼前,仿佛被一阵风刮走,他的跳跃或什么动作对我产生剧烈的影响,我觉得他的动作似乎撕开了我的肠子。我的肛门失去控制,结果害得我必须丢弃我的衬衫和裤子。之后,不适与窘困更是无以复加;我必须光着身子,只戴着帽子,沿着车水马龙的公路走一段路,到我停车的地方。唐望提醒我,就是在那时候,我告诉他说以后不要再让我弄脏衣服了。
我脱光衣服后,我们走了几百米路,来到一个巨大的石头上,可以俯看同样的峡谷。他让我往下看,那是一处笔直的英尺的悬崖。然后他要我停顿内心对话,倾听四周的声音。
一会儿后,我听见一颗小石子从悬崖上一路弹碰到谷底的声音。我非常清晰地听到那小石子的每一声碰撞,接着我又听见一粒小石子,然后又是一粒。我抬头用左耳寻找那声音的发源处,结果看见唐哲那罗坐在那大岩石的顶端,距离我们约12英尺远。他正随意朝峡谷丢石头。
我看到他后,他大叫一声,笑着说他一直躲在那里等待我发现他。我感到十分困惑,唐望低声在我耳边不断地说,我的理性并没有受到邀请,我应该放弃想要控制一切的纠缠欲望。他说nagual是专属于我的知觉,因此帕布力图没有看见nagual在我的车子里。他又说,仿佛读到我未说出思想法,虽然nagual是专门让我一个人目击的现象,但是它仍然是唐哲那罗本人。
唐望抓住我的手臂,快活地带领我到唐哲那罗坐着的位置。唐哲那罗站起来迎接我,他的身体散发出一种我可以看见的热,一种眩目的光芒。一他到我身边,没有触碰我,只是凑到我左耳开始低语,唐望也对我的右耳开始低语。他们的节奏一致,说的是相同的话。他们宽慰我说不用感到害怕,我有长而有力的纤维,可并不是用于保护我的,因为没什么要保护的,而是用来引导我的naguual知觉,就像我的眼睛是用来引导我的tonal知觉一样。他们说,我的纤维围绕着我全身,我可以通过它们直接知觉到一切事物,而只需要一根纤维便足以使我从岩石上跳到谷底或从谷底跳回到岩石上。
我倾听着他们所低语的每句话,每个词似乎都具有独特的含义,我可以保留住每个声音,然后像录音机般地重新播放。他们都鼓励我去跳到谷底。他们说我首先应该感觉我的纤维,然后分离出一根可以延伸到谷底的,然后跟着它去。在他们说出这些命令时,我可以用我的感觉实际配合他们的话。我感觉全身开始搔痒,尤其是一种无法描述但可勉强形容为“很长的搔痒”的感觉。我的身体能够实际地感觉到谷底,那种感觉以搔痒的形式存在于我身体内某个未知的部位。
唐望与唐哲那罗继续诱劝我顺着那感觉下去,但我不知道该如何进行。然后我听到唐哲那罗一个人的声音。
他说他要与我一起跳下去;他抓住了我,或推了我,或拥抱了我,于是我们一起坠人峡谷中。我的身体感受到强烈的不适,仿佛我的内脏都被咀嚼、吞噬了。这是一种混合着痛苦与快乐的剧烈感受,我只能够放开喉咙大叫,我不停地叫着,直到那感觉逐渐消退为止。然后我看见了无法解释的明亮光团与深色物,四射的光束与如云状的组织。我不知道我的眼睛是睁着的还是闭着的,也不知道我的眼睛在哪里或者我的身体在哪里。然后我又感觉到同样的不适,虽然不像**次那么强烈。接下来我觉得我醒来了,结果我发现自已站在岩石上,旁边是唐望与唐哲部罗。
唐望说我又搞砸了,如果跳跃的知觉是一团混乱,那么跳跃使完全白费了。他们都、在我耳边不停地说nagual本身是无用的,必须要经过tonal的调整才行。他们说我必须心甘情愿地跳下去,,完全觉察自己的行动。
我迟疑着,并不因为害怕,而是不太情愿。我感觉我的迟疑像钟摆般使我身体左右摇摆,然后某种心境占据了我,我以我的身体跳了下去。当我跃起时,我想要思考,但是做不到。透过浓雾,我仿佛看到峡谷嶙峋的岩壁及谷底的岩石。我的下降并不是连续的知觉,我感觉我已经直接到了谷底;我能够辨认我周围一小圈范围内的所有石头。我发现我的视觉并不是从眼睛发出的单一方向性知觉,‘而是平坦的、环绕四周的。一会儿后我惊慌起来,然后某种事物把我拉了起来,像玩蹦极跳一般。
唐望和唐哲那罗让我一再重复这种跳跃。每次跳后唐望都鼓励我再试着使自己放开些,不要不情愿。他不断地说,巫师使用nagual的秘密在于我们的知觉之中。跳跃只是知觉的练习,要当我能够像完美的tonal般知觉到谷底的一切事物后,练习才算完成。
在某个时候我产生了不可思议的感觉。我完全清醒地觉察我站在岩石顶上,唐望与唐哲那罗对我的耳朵低语,然后下一瞬间我看到的是谷底的景物,一切都十分正常。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但仍有足够的光线可以辨认一切事物,就像日常世界一样。我正注视一些树丛时,突然听见一块岩石滚下的声音,我立刻看见一大块石头朝着我滚来,同时我也看见唐哲那罗在扔那块石头。我感到惊慌,于是立刻被拉回到岩石顶端。我观察四周,唐哲那罗己经不在了。唐望开始大笑,说唐哲那罗因为受不了我的臭味,所以才离去。这时候我才难为情地发现自己便溺得一团糟,唐望要我脱光衣服是正确的决定。他陪我走到附近一条溪旁,像洗马一样地清洗我。他用帽子舀水,然后泼到我身上,同时为了帮我省下一条裤子而洋洋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