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Tonal之日

2017-08-11
卡斯塔尼达-无极(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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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Tonal之日

我们离开餐厅时,我告诉唐望,他的警告是对的,他的观念的确很难理解,任何理智上的尝试都无法适当地掌握他的解释。我说,也许我该回旅馆去读我的笔记,这样我的理解或许会有所增进。他试着安慰我,说我只是在担心言语。当他说话时,我突然感到一阵颤抖,在那一刹那间,我感觉到我的内部的确有另一个未知的区域。

我把这种无法解释的感觉告诉了唐望,我的话显然激起了他的好奇。我说我以前也有过同样的感觉,似乎像是突然一阵寂静打断了我意识的流动,并且总是先以一种身体的震动出现,然后我感觉自己仿佛飘浮了起来。

我们朝市中心悠闲地走着,唐望要我告诉他这些寂静的所有细节。我很难去形容它们,只能说它们是忽然的遗忘,心不在焉,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耐心地指正我,他说我是一个细心的人、记忆力**、非常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我想到那些奇怪的寂静也许与停顿内在对话有关,但是我也在进行思考时产生过同样的经验,它们似乎来自于一处我对之一无所知的独立领域。

唐望拍着我的背,他十分高兴地笑着。

“你终于开始进行真正的接触了,”他说。

我请他解释他的神秘言词,但是他突然停止谈话,示意我跟随他去一个教堂前的小公园中。

“这里就是我们散步的终点,”他说,然后坐到一张长椅上。“在这里,我们拥有**的视点可以观察人群。有些人在街上行走,有些人到教堂中,我们可以看到所有的人。”

他指着一条商业大道及教堂门前的石子路。我们的长椅位于教堂与大街之间。

“这是我最喜欢的长椅,”他说,一边抚摸着椅子的木条。

他对我眨眨眼,露出微笑。“它也喜欢我,因此没有人坐在它上面。它知道我要来。”

“长椅知道你要来?”

“不!不是长椅,而是我的nagual。”

nagual有知觉吗?它能感觉到事物吗?”

“当然可以,它能够知觉到一切。这就是为什么我对你的寂静经验感兴趣。你称为寂静的感觉就是nagual,为了能谈它,我们必须借用tonal岛上的事物;因此**不要去解释它,只单纯地报告它的效果是比较适当的。”

我想要再多说一些那些奇怪感觉,但他嘘我安静。

“不要再说了,今天不是nagual的日子,今天是tonal之日。”他说,“我穿上我的西装,因为今天我完全是tonal。”

他凝视着我。,我正准备告诉他,这个题目要比他向我解释过的任何事都要难懂;他似乎料到了我要说的。

“这的确很难懂,”他继续说,“我知道,但想想,这是知识的最后一道关口,我所教给你的最后阶段。因此可以说,它包含了自从我们见面的**天起我所提过的一切。”

我们沉默了许久。我觉得我必须等待他继续解释,但是我突然感到一阵担优,急忙问道:“tonalnagual是在我们内部吗?”

他用锐利的目光看着我。

“很难回答的问题,”他说,“你会说它们是在我们内部,我自己会说它们不是,但是我们俩都不对。你的时代tonal要求任何与你的感觉或思想有关的事物都发生于你的内在;巫师tonal则相反,一切都发生于外部。谁是对的呢?没有人,内在、外在,这都无关紧要。”

我提出一个疑问,我说当他谈到tonalnagual时,听起来好像还有第三者。一他说tonal“迫使我们”去表现,我要他告诉我,是谁被tonal所迫使。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

“要解释所有这些问题并不那么简单,”他说,“不管tonal的检查站多么精明,事实是nagual会出现,然而它的出现总是十分隐晦。tonal的伟大艺术是压抑住nagual的任何痕迹,即使它是以最明显的方式出现在世界上,也不会引起注意。”

“引起谁的注意?”

他笑了,轻轻点着头,我要求他回答。

"tonal的注意,”他说,“我是特别在谈它。我也许是绕圈子,但这不该使你惊讶或懊恼,我警告过你,要理解我的话较困难。我会费这么多力气,是因为我的tonal觉察到它在谈它自己。换句话说,我的tonal必须使用它自己,才能了解我要你的tonal去了解的事物。可以说,tonal清楚地知道要谈自己是多么麻烦,便发明了‘我’、‘自己’等等字眼儿,于是它可以跟其他tonal或跟它自己谈它自己。”

“现在当我说tonal迫使我们做什么时,并不表示有第三者。显然它迫使它自己去遵守自己的规定。”

“但是在某些场合里,或某些特殊情况中,tonal自己内在会感觉到还有另外的部分存在。就像是从深处传来的一种声音,nagual的声音。你瞧,我们自我的完整是一种自然的状态tonal无法完全消除。有些时候,尤其在战士的生活中,自我完整会变得明显。在这些时候,我们可以猜测或评估我们的真实状态。”

“我关心你的那些颤动,因为那是nagual出现的方式。在那些时候,tonal会开始觉察自我的完整。那总是一种颤动,因为那种觉察会打断我们的昏沉。我把那觉察称为临死之前的完整。因为在死亡的时候,那真实的另一半nagual,会开始完全发生作用。于是储存在我们手脚、胸腹、肩背之中的意识、回忆和知觉都会开始崩解扩散。就像一串无止尽的珠子项链断了线,失去了生命的聚集力,于是无止尽地散落。”

他看着我,目光平静祥和,我感觉不安与愚蠢。

“自我的完整是件很麻烦的事,”他说,“我们只需要一小部分,便能完成生命中最复杂的任务;但是当我们死亡时,我们都达到自我的完整。巫师便问道:如果我们死时自我会完整,那么,为何不在活着的时候自我完整呢?”

他用头示意我去注视路过的人群。

“他们全是tonal,”他说,“我准备挑出其中一些,让你的tonal去评估他们。在这过程中,你的tonal也会评估它自己。”

他指示我去注意从教堂中出来的两个老妇人。她们在石阶上站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小心翼翼地往下走,每一阶都休息片刻。

“仔细观看那两个女人,”他说,“但不要把她们看成人或者是与我们相似的面孔,把她们看成tonal。”

那两位妇人走下了石阶,从她们走路的方式看那条碎石路都是大石头,她们似乎随时会失去平衡而跌倒。她们手挽着手,相互用身体支持着对方。

“瞧她们!”唐望低声说,“那两个女人是你能找到的最悲惨的tonal的代表。”

我注意到,她们骨架瘦小,但身材臃肿,大概50岁出头,一脸痛苦的表情,仿佛走下石阶用尽了她们全部的力气。

她们走到我们前方,喘了几口气,然后停了下来。在石子路上还有一级阶梯。

“慢点儿走,女士们,”唐望叫道,猛然站起。

老妇人们看着他,显然被他突然的动作搞糊涂了。

“我的母亲几天前就在这里摔裂了骨盆,”他说,冲过去帮助她们。

她们感激地道谢。他建议她们,如果不慎跌倒,要保持安静躺在原地,等待救护车的来临。他的声调真诚而令人信服,老妇人在她们胸前划了划十字。

唐望又坐了下来,他的眼睛闪亮,轻柔地说起来。

“那两个女人并没有那么老,身体也没有那么弱,但她们已是老态龙钟了。关于她们的一切都使人悲哀,她们的衣着,她们的气息,她们的态度,你想这是为什么呢?”

“也许她们是生来如此,”我说。

“不,没有人是生来如此的,是我们使自己如此的。那两个女人的tonal软弱而怯懦。”

“我说过今天将是tonal之日,我的意思是今天我将特别强调它。我也说我穿上西装是为了这个目的。我要藉此向你显示,一个战士是以非常的特殊的态度对待他的tonal。我指出我的西装是订做的,今天我身上的一切都与我配合得十分完美。我不是要对你显示我的虚荣,而是要对你显示我的战士精神,我的战士tonal。”

“那两个女人作为今天提供给你的头一批tonal示范。如果你不照顾你的tonal,生命对你也可能如此悲惨。我把自己当成相反的示范,如果你能明白,我就不用再多说了。”

我突然感到不确定,要他说出我应该明白什么。

我的口气听起来一定很绝望,他大声笑了。

“看那个穿绿裤子与粉红衬衫的年轻人,”唐望低声说,指着站在我们前方的一个削瘦黝黑的年轻人。他似乎犹豫着不知该去教堂还是去大街。他有两次朝着教堂举起手,似乎在自言自语,准备举步踏出。然后他一脸茫然地望着我。

“瞧他的那身穿着,”唐望低声说,“瞧那双鞋子!”

那年轻人的衣衫槛楼,鞋子破旧不堪。

“他显然很穷,”我说。

“你只能告诉我这些吗!”他问。

我举出了许多理由来说明这年轻人的寒酸外表:不健康、走背运、懒惰、不注意外表,或者他可能刚从监狱里出来。

唐望说我只是在推测,又说把人想成是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之下的牺牲品因而加以宽恕,对这他可毫无兴趣。

“也许他是个装扮为混混的秘密情报员,”我开玩笑说。

那年轻人脚步不稳地朝大街走去。

“他不是假装成混混,他就是个混混,”唐望说,“看他的身体是多么虚弱,他的手脚瘦弱,几乎无法走路。没有人能假装成这个样子。他很明显地有什么不对劲儿,但不是他的环境,我必须再强调一次,我要你把那个人当成一个tonal来看。”

“要如何才能把人看成tonal?”

“不要以是非善恶来判断他,也不要认为他只是身不由己而宽恕他。换句话说,你必须观察一个人,但不要想他是无望的或无助的。“你完全知道我在说什么,你可以不带责难或宽恕地评判那个年轻人。”

“他酒喝得太多了,”我说。

我这句话说得毫无准备,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说。我甚至觉得有人站在我身后说出了这句话,我不得不解释说这句话只是我的另一个推测。

“这不一样,”唐望说,“你的声调中具有一种过去所缺乏的确信,你没有说:‘也许他是个酒鬼。”’

我感到难为情,虽然我知道为什么。唐望笑了。

“你看见了那个人,”他说,“那就是看见,看见就像那样,以极大的确信表达你的看法,却又不知为什么。

“你知道那年轻人的tonal坏了,但你不知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必须承认我是有这种感觉。

“你是对的,”唐望说,“他年轻与否并不重要,他就像那两个老妇人一样衰弱。年轻一点儿也阻止不了tonal的堕落。”

“你认为造成那年轻人目前的状况有许多原因,我发现只有一个原因,他的tonal。并不是因为他喝酒才使他的tonal衰弱;刚好相反,是他的tonal衰弱,因此他才会喝酒。这种衰弱使他处于目前的状况。但是,同样的事情以不同的方式发生在我们每个人身上。”

“你这样不也是在宽恕他的行为,说都是他的tonal的缘故?”

“我是在提供一个你从未接触过的解释,这不是宽恕或责难。那年轻人的tonal虚弱而又怯懦,但他不是**如此的,我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是如此。”

这时候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我们面前经过,朝教堂走去。他穿着一件昂贵的深灰色西装,提着皮箱。他的衬衫领口敞开,领带松着。他汗流浃背,由于皮肤苍白,使汗湿更为明显。

“观察他!”唐望命令我。

那个男人步伐小而沉重,他走路的姿势有一种晃动的特征。他没有走上教堂,只是绕过去,在拐弯处消失。

“没有必要如此恶劣地对待自己的身体,”唐望以责备的口气说,“但可悲的事实是,我们所有人都精通于削弱自己的tonal,我称之为放纵。”

他把手放在我的笔记本上,不让我再写了。他的理由是,只要我写笔记就无法专心。他建议我放松,停顿内在对话,放开自己使之与所观察的人融合在一起。

我要他解释他所谓的“融合”是什么意思。他说,那无法解释,那是当你观察别人时,身体会感觉到的某种事物。然后他又加以澄清,说过去他称这种过程为看见。先是达到一种真正的寂静,然后会从自己内在对外延伸出某种事物,与别人的身体,或任何知觉范围内的对象相接触,然后融合。

这时候我想要再去写笔记,但他阻止了我,并开始从经过的人群中挑出形形色色的男人、女人以及小孩,年纪不一。唐望说他选择的人的tonal可以被归为同一大类,他让我见识到不同种类的放纵。

我记不得他所挑出来讨论的每一个人。我抱怨说,如果让我写笔记,我至少可以描绘出他所归类的放纵典型。他似乎不愿再重复,或者是他也记不得了。

他笑着说他也记不得了,因为在巫师的生活中,是nagual负责创造力。

他望着天空说己经很晚了,我们将要改变方向,不再寻找“虚弱的”tonal,而要开始等待“正确的”tonal。他又说只有战士才有“正确的”tonal,普通人最多只有“适宜的”tonal

几分钟后,他拍着大腿笑了起来。

“看看是谁来了,”他说,用下巴指着前方,“仿佛是订做的。”

我看见三个印第安男子走来。他们穿着短羊毛披肩、白色及膝的裤子、长袖白上衣、肮脏破旧的草鞋,还有老式的草帽。他们各背着一个包袱。

唐望站起来迎接他们,对他们说话,他们似乎感到惊讶,围住了他,对他微笑。他显然在和他们谈我;他们三个都转身对我微笑,他们站在约十二英尺之外。我仔细听着,但是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唐望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钞票给他们,他们很高兴,紧张地移动着双脚。我很喜欢他们,他们看起来像小孩,都有细白的牙齿及温和愉快的表情。其中看来**的一个留着胡子,他的目光疲倦,但很温和。他脱下帽子,朝长椅走来,其他人跟着他。他们一起向我致意,我们握了手,唐望要我给他们一些钱。他们谢过我,一阵客气的沉默后,他们向我们告别。唐望回到长椅上坐下,我们目送他们消失在人群中。

我告诉唐望,不知为何,我十分喜欢他们。

“这并不奇怪,”他说,“你一定是感觉到他们的tonal十分适宜。的确是很适宜,只是并不属于我们的时代。”

“你也许觉得他们像小孩。他们的确是小孩,而那是十分艰苦的。我比你要更了解他们,但我仍不由自主地感到一丝悲哀。印第安人就像狗,他们一无所有,但那是他们的命运本质,我就该感觉悲哀。当然,我的悲哀是我自己的一种放纵。”

“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唐望?”

“从喜艾拉山脉中来。他们来这里撞大运,他们是兄弟,想要成为商人。我告诉他们我也来自喜艾拉山区,我自己是个商人,你是我的合伙人。我给他们钱是一项纪念品:战士应该随时给予纪念品。他们无疑需要金钱,但是需要与否不应该成为给予纪念品的考虑条件,重要的是一种感觉,我个人是被那三兄弟所感动。”

“印第安人是我们这时代的失败者。他们的没落开始于西班牙人的人侵。现在,在西班牙人后裔的统治下,印第安人失去了一切。我们可以不夸张地说,印第安人丧失了他们的tonal。”

“这是个比喻吗,唐望?”

“不,这是事实。tonal非常脆弱,它承受不了虐待。白人从踏上这片土地的**天起,不仅有系统地摧毁了印第安人时代的tonal,也摧毁了每个印第安人个人的tonal。我们可以轻易地断言,对于可怜的普通印第安人而言,白人的统治是不折不扣的地狱。但是矛盾的是,对于另一种印第安人而言,却是不折不扣的幸福。”

“你在说谁呢?哪一种印第安人?”

“巫师,对于巫师而言,大征服是毕生难得的挑战。他们是**没有被摧毁的,反而对之加以适应,成为他们最终的优势。”

“那怎么可能,唐望?我的印象是西班牙人连一颗石头都没有放过。”

“可以这么说,他们没有放过在他们自己的tonal范围之中的所有石头。但是在印第安人的环境中,有许多事情是白人无法理解甚至根本注意不到的。也许是巫师的运气,或者是他们的知识救了他们,在印第安人的时代tonal及个人tonal都被摧毁后,巫师发现他们只剩下**未被碰触的事物nagual。换句话说,他们的tonal避难于他们的nagual之中。若是没有这种浩劫的状况,这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今日的智者正是这种情况下的产物,他们也是nagual**的行家,因为他们完全孤独地留在那里。在那里,白人从未进人过,事实上,他们甚至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

我这时感到必须要提出一个论点,我真心相信,在欧洲人的思想中,我们有他所谓的nagual。我提出了超自我的观念,也就是那永远存在于我们思想、知觉与情感中的未知观察者。我向唐望解释,个人可以通过超自我来知觉到或直觉到自我的存在,因为只有超自我能够在自身的知觉范围内判断或展现其中的真实。

唐望不为所动,他笑了笑。

“展现真实,”他说摹仿我说,“那是tonal。”

我争论说tonal也许是在意识经验流之内的所谓实证性自我(EmpiricalEgo),而超我则是在意识流之外。

“我猜是观察着,”他嘲讽道。

“不错,观察自己,”我说。

“我听到了你的话,”他说,“但是你什么都没说。nagual不是经验、直觉或意识,这些字眼儿及你也许想说的一切都只是tonal岛上的事物。而相对来说,nagual只是效果。tonal开始于出生,结束于死亡。但是nagual永远存在,nagual没有界限。我说过nagual是力量盘旋之处,但那只是一种暗示它的说法。由于它的效果,也许nagual该以力量来解释最为适当;也就是说,我的nagual在对你产生作用。”

“那怎么可能,唐望?”

“你不会相信的,但没有人知道这是如何做到的。我只知道我需要你全部的注意力,于是我的nagual对你发生作用。我知道这些,因为我能够目击它的效果,但是我不知道它是如何发生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我想要继续这个话题,我试图发问,但他不让我说。

“可以说nagual负责创造力,”他终于目光锐利地注视着我说,“nagual是我们内在**能创造的一部分。”

他沉默地注视我,我感觉他正带我进人一个我深深希望他说清楚的一题目中。他曾说过tonal不创造任何事物,只要用来目击与评估,我要他解释我们为何能够建造高楼大厦与机器。

“那不是创造力,”他说,“那只是塑造。我们可以用双手塑造一切,自己一人或与其他tonal合作。一群tonal可以塑造出一切,像高楼大厦等等,如你所说的。”

“那什么是创造?”

他凝视着我,挤挤他的眼睛,他轻声笑了,高举起右手,突然扭动手腕,仿佛他在转动一个门钮。

“创造力是这个,”他说,把屈成碗状的手伸到我面前。

我花了极长时间试图把焦点集中在他手上。我感觉到似乎有一层透明的薄膜固定了我的身体,我必须打破它才能把视线集中到他手上。

我努力到汗水都流进眼中。最后我听到或感觉到啪的一声,我的眼睛与头恢复了自由。

在他右手上有一只前所未见的奇怪老鼠。它看来像是大尾松鼠,但是它的尾巴像刺渭,有很硬的针。

“摸摸它!”唐望轻声说。

我立刻服从他的话,伸手轻摸它背上的软毛。唐望把手移近些,接着我注意到一些事使我紧张得痉挛起来。那只松鼠戴着一副眼镜,而且有两颗大门牙。

“它看来像个日本人,”我说,然后开始歇斯底里地大笑。

这时那松鼠开始在唐望的手中变大,在我的眼睛仍充满着狂笑的眼泪时,那松鼠变得巨大无比,可以说它大得超过了我的视线范围,最后消失不见。这一切发生在一瞬间,我仍然在狂笑中。当我再凝神注视时,或者说当我擦干眼泪、集中焦点时,我看到的是唐望,他坐在长椅上,而我正站在他面前,虽然我不记得我曾站起来。

有一会儿我的紧张几乎无法控制。唐望平静地站起来,强迫我坐下来,把我的下巴靠在他的左手臂弯曲处,然后用右手手指敲打我的头顶。这种感觉像是一阵电击,我立刻平静下来。

我有许多问题要问,担是我的言语无法表达这么多思想,我清楚地感觉到我失去了对声带的控制,但是我并不想说话。我背靠在长椅上,唐望强而有力地对我说,必须要振作起来,停止放纵。我感到有点儿昏眩,他把我的笔记及铅笔从地上检起来交给我,强硬地命令我写笔记。

我努力想说什么,但是我再次清楚地感觉到那层透明薄膜又包住了我。我喘气呻吟了一会儿,而唐望在一旁笑着,直到我又听到啪的一声。

我立刻开始写字,唐望开口说话,仿佛要我记录。

“战士的做法之一是,决不让任何事影响他,”他说,“如此一来,就算是战士看见了魔鬼本人,他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战士的控制必须是完美无缺的。”

他等我写完后,笑着问我:“你全记下了吗?”

我提议我们到餐馆吃晚餐,我饿得要命。他说我们必须等待“正确的”tonal出现。他又严肃地说,如果“正确的”tonal今天没有出现,我们就必须一直等下去,直到它出现为止。

“什么是‘正确的’tonal?”我问。

“一个恰到好处的tonal,平衡而且谐和。你今天应该要找到一个,或者说,你的力量应该会带来一个。”

“但是我要如何从其他tonal之中分辨出来呢?”

“不要在意,我会为你指出来。”

“它会像什么?”

“很难说,这要看你,这是为你的示范,因此你自己会设立好条件。”

“怎么做呢?”

“我不知道,你的力量,你的nagual会做到的。

“大致地说,每个tonal都有两部分,一个是较外在的部分,岛屿的边缘与表面区域,这部分与行动有关,也是较为粗糙的一部分。另一部分是决定与判断,tonal的内在,比较柔韧细致,更为复杂。

“‘正确的’tonal是这两部分达到完美的平衡与谐和的tonal。”

唐望停止说话。这时天已经很黑了,我记笔记都很困难,唐望叫我伸展四肢放轻松。他说今天虽然很累,但是收获丰富,他确信“正确的”tonal会出现。

几十个人走过去。我们在轻松的沉默中坐了约15分钟,然后唐望突然站起来了。

“老天!你成功了!看看是谁来了,一个女孩!”

他用下巴指着一个年轻女子,她正穿过公园,朝我们坐的长椅走来。唐望说那个年轻女人是“正确的”tonal,如果她停下来与我们任何一个说话,那将是个惊人的征兆,而我们必须去实现她的任何希望。

虽然光线已足够,但我仍无法清楚分辨那年轻女子的容貌。她走到我们前方几尺远,然后瞧也没瞧我们一眼走过去。唐望低声命令我追上去跟她说话。

我追上她假装问路。我靠得很近。她很年轻,也许有20岁,身高中等,身材标致,非常吸引人。她的眼睛清澈平静,与我说话时面带微笑。她给人一种难以抗拒的感觉,我非常喜欢她,就像我喜欢那三个印第安人一样。

我回到长椅处坐下来。

“她是个战士吗?”我问。

“不完全是,”唐望说,“你的力量还没有强到可以带来一个战士。但她是个恰到好处的‘适宜的’tonal,可以变成一个‘正确的’tonal。战士就是从这些人中产生的。”

他的话使我十分好奇,我问他是否女人也能成为战士。他看着我,显然对我的问题感到惊讶。

“当然可以,”他说,“而且她们甚至比男人更适合走上知识的道路。不过男人比较有耐力。但是我要说,总而言之,女人要占一点点优势。”

我说,我觉得很奇怪我们从未说过女性与他的知识之间的关系。

“你是个男人,”他说,“因此我与你谈话时都是使用阳性的文法,如此而已,其余的对女性而言都是相同的。”

我想要再多问一些,但是他做手势结束了这个话题。他站起来,天几乎黑了,云层尤其深沉黑暗,不过有些云边仍稍显橙红。

“一天将尽时是最适合你的时间,”唐望说,“那个年轻女人出现在一天将尽时是一个征兆。我们谈论的是tonal,因此那是一个关于你的tonal的征兆。”

“那征兆有什么意义呢?”

“它意味着你只剩下些许时间来完成你的安排。任何你将做下的安排都必须是最终的安排,因为你没有时间做新的安排了。你的安排必须现在就发生作用,否则就不算安排。”

“我劝你回家后检查你的明晰纤维,确定它们是否够坚固,你会需要它们的。”

“什么事将会发生在我身上,唐望?”

“几年前你开始追寻力量,你忠实地完成了艰苦的学习,没有匆忙慌张,你现在正在这一天的边缘。”

“这是什么意思?”

“对于一个‘正确的’tonal而言,tonal岛上的所有事物都是一项挑战。也就是说,对于战士而言,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挑战。而其中最伟大的挑战便是他对力量的追寻。但力量是来自于nagual,当战士发现他自己在一天将尽时,表示nagual的时分、战士的力量时分已近。”

“我仍然不理解这一切,唐望,是不是我快要死了?”

“如果你愚蠢的话,你就会,’,他尖刻地回答,“但是温和地说,这表示你将要在裤子中发抖。你追寻了力量,而这项追寻是无法逆转的。我不会说你将要完成你的命运,因为根本没有什么命运,我只能说你将要完成你的力量。征兆十分清楚,那年轻女人在一天将尽时来到你面前,你只剩下一点儿时间了,没有任何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在琐事上。我必须说,这是个很不错的状况,只有在我们面临绝境、利刃悬颈时,我们才会有**的表现。我个人认为,没有什么方式是比这个更好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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