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右边与左边意识
我们对于「做梦」的讨论对我们帮助很大,它不仅解决了我们「共同做梦」上的障碍,也使「做梦」的观念提升至知性的层次。谈论「做梦」使我们忙碌;让我们有时间暂停一下,平息我们的激动。一天晚上,我正在外办事时,我从电话亭打电话给拉葛达。她告诉我她去了一家百货公司,而当她在那里时,她觉得我躲藏在一些展示模特儿后面。她确信我在捉弄她,于是怒气冲冲地在店里跑来跑去想捉住我,让我知道她是多么生气。那时候她突然明白,她是在回忆起以前她在我身边常会有的感觉,怒气冲冲的发作。
我们一致达成结论,是时候再尝试我们的「共同做梦」了。当我们谈话时,我们感觉到一股全新的乐观。我立刻回家了。
我很容易就进入**阶段「静态的守夜」。我的身体有一种快感,从我心窝散发出一种麻痒的感觉,然后变成思想,我知道我们将会有**的结果。这个想法带来了紧张的期待。我觉察到我的思想是发自于我胸部中央的搔痒感。但当我把注意力放在上面,它就停止了。它像是一道电流,我可以打开它或关上它。
那搔痒感又出现了,甚至要比以前更强,突然我发现自己面对着拉葛达。仿佛我刚过了一个转角,撞上了她。我开始沉浸于观察她。她是完全绝对的真实,完全是她本人,我有一股冲动想摸她。这时候我对她爆发出最纯粹,最不属于尘世的感情。我开始无法控制地啜泣起来。
拉葛达赶紧试着交叉我们的手臂来停止我的放纵,但是她无法移动。我们观望四周。眼前没有任何固定的影像或静止的画面。我突然有所领悟,告诉拉葛达说因为我们互相凝视着,所以我们错过了「做梦」的景象。当我开口后,我才明白我们是处于一种新的情况中。我被我的声音吓到了。那是一种奇怪的声音,尖锐刺耳,让我的身体感到一阵厌恶。
拉葛达回答说我们没有错过任何事,而是我们的第二注意力被其它事物给吸引住了。她笑了起来,嘴巴咂了咂,表示对她自己的声音感到惊讶与困扰。
我发现在做梦中谈话是极新鲜的,因为我们不是在做一个谈话的梦,而是真正在交谈,需要特殊的努力,很像我在最初的「做梦」时走下楼梯的努力。
我问她是否觉得我的声音很滑稽。她点点头,大笑起来。她的笑声很惊人。我记得唐哲那罗以前也常做出最奇异与恐怖的怪声;拉葛达的笑声也是属于同一种的。这时我才警觉到拉葛达和我已经同时进入了我们的「做梦体」中。
我想要握她的手。我试了,但是无法移动我的手臂。由于我有在这种状态下行动的些许经验,我以意志力使自己去拉葛达身边。我想要拥抱她,但是我立刻移动得非常靠近,与她融合在一起。我能感觉我是个独立的个体,但同时我感觉我是拉葛达的一部份。我非常喜欢这种感觉。
我们保持融合状态,直到有某种东西打破了我们。我感觉到一个命令,要我观察环境。我观看着,清楚记得我以前看过这里。我们的周围都是圆形的小土堆,看起来就像沙丘。极目所及,四处都是它们。它们似乎是淡黄色的砂岩,或粗粒的硫磺。天空也是同样的颜色,低沉而有压迫性。有些地方有黄色的雾团或某种黄蒸汽。
这时我注意到拉葛达和我似乎可以正常的呼吸。我无法用手感觉我的胸部,但我吸气时可以感觉到它的扩张。黄蒸汽显然对我们是无害的。
我们开始一起移动,很缓慢谨慎,几乎像是在步行。一小段距离后,我感到非常疲倦,拉葛达也是一样。我们几乎是在地面上滑行,显然这种移动的方式让第二注意力非常疲劳,需要额外的专注。我们不是在模仿日常的走路,但是效果却很类似。要移动需要能量的爆发,像是很小型间歇的爆炸。我们的移动只是为了移动,没有目标,所以最后我们停了下来。
拉葛达对我说话,她的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见。她说我们正糊里胡涂地走向更沉重的区域,如果我们继续朝那方向前进,压力会变的非常庞大,我们会死。
我们自动转身,朝来的方向走,但是疲倦感没有消失。我们两人都极为劳累,无法保持直立的姿势。我们倒了下来,同时采取了「做梦」的姿势。
我立刻在我的书房里醒来。拉葛达在她的卧室醒来。
醒来后我告诉她的**件事是,我已经去过那荒凉的地区几次了。我至少看过它的两种地形,一种是完全的平坦,另一种是布满了小的沙丘。在我说话时,我发觉我甚至没有先查证我们是否看见了同样的景象。我停下来,告诉她我的反应有点过度兴奋;我的作法像是我们一起去旅行了,现在要对照日记似的。
「现在要做如此的谈话已经是太迟了,」她叹口气说,「但是如果能使你高兴,我就告诉你我所看到的。」
她耐心地描述我们所看,所说,及所做的一切。她说他以前也去过那荒凉的地方,她知道那是一个边界地带,分隔着我们所知的世界与另一个世界。
「那是在并行线之间的地带,」她继续说,「我们能在「做梦」中进入。但是为了能离开这个世界,抵达另一个世界,在并行线那一边的世界,我们必须以我们整个身体穿过那区域。」
我感到一阵寒意,想到要以我们的身体进入那荒凉的地区。
「你和我一起到过那里,以我们的身体,」拉葛达继续说,「你不记得吗?」
我告诉她,我只记得在唐望的引导下两次看过那地区。两次我都不予理会,因为那是食用心理转变性植物所造成的。在我的理智分析下,我把那两次经验视为个人的异象,而不是有共识的经验。我不记得在任何其它情况下看过那景象。
「你和我是在什么时候以我们的身体进入那里的?」我问。
「我不知道,」她说,「当你提起去过那里时,模糊的回忆跳入了我脑中。我想现在该轮你来帮助我结束我所开始回忆的。我还无法集中注意力到我的回忆上,不过我记得西维欧、曼纽耶带着女Nagual,你,和我进入那荒凉的地区。但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带我们去。我们当时不是在「做梦」中。」
我没有继续听她的话。我的心智开始集中到某种无法言喻的事物上。我努力使我的思想产生秩序。它们毫无目标地乱闯。有一会儿我觉得仿佛时光倒退了,我回到了我无法停顿内在对话的时候。然后心中的雾开始澄清。我的思想自己开始成形,没有我的意识引导,结果是产生一个完整的回忆,以前我在那些短暂的回忆闪现中,曾经看过其中的片段。拉葛达说得没错,我们有一次被带到一个唐望称为「灵嶓」的地方(limbo,天主教用语,天堂与地狱之间的暂停地域),他显然是借用宗教的术语。我知道拉葛达说我们当时不是在「做梦」,也是正确的。
在那时候,由于西维欧、曼纽耶的要求,唐望找来了女Nagual,拉葛达,与我自己。唐望告诉我,我们的聚会是因为***着自己,不知如何的,进入了一种特别的意识深处,那是最敏锐的注意力的所在处。我以前曾经到过那里,唐望称之为「左边的左边」的意识状态,但是过于短暂,而且总是要靠他的帮助。这次我们全体参与的主要价值在于,我们能够在那种状态下知觉到一道巨大的黄色蒸汽,唐望称之为「雾墙」的。从前每当我知觉到它时,它总是在我的右边,向前延伸到无限远,向上到天际,把世界划分为二。当我转头时,那道雾墙会跟着我转到右边或左边,我无法面对它。
在那一天,唐望与西维欧、曼纽耶带我越过了雾墙。我记得西维欧、曼纽耶说完话后,他抓起拉葛达的颈后,像抓一只小猫似的,与她一起消失在雾墙中。我有一剎那时间可以观察他们的消失,因为唐望不知如何能够使我面对雾墙。他没有抓起我的颈后,只是把我推进雾中;接下来我所知道的是,我正在观看那荒凉的地带。唐望,西维欧、曼纽耶,女Nagual,和拉葛达也在那里。我不关心他们在干什么。我只关心一种非常不愉快与威胁性的压迫感─一种疲倦,呼吸极为困难的感觉。我觉得我站在一个令人窒息的低矮黄色山洞中。压迫感强烈到我无法呼吸。我的身体功能似乎都停止了;我无法感觉到身体的任何部份。但是我可以移动,走路,伸出手臂,转动头。我把我的手放在大腿上;我的大腿没有感觉,手掌也没有感觉。我可以看见我的手脚,但无法触及。
感到无限恐惧,我抓住女Nagual,扯得她失去平衡。但是那不是我的肌肉力量在拉她。那是一种力量,不存在我的筋骨中,而是在我的身体中央。
想要再玩玩那股力量,我抓住了拉葛达。她被我的拉力所动摇。然后我了解移动她们的能量是来自于一种突出的触角,从我的身体中央发出的。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下一刻我又回到了原来的不适与恐惧感。我沉默地望着西维欧、曼纽耶求救。他回看我的模样使我相信我迷失了。他的目光冰冷无情。唐望转身背对我,我从身体内部发生颤抖,那是一种超乎想象的肉体恐惧。我以为我的血液都沸腾了,不是我的感觉,而是那内在的压力到达了爆破的边缘。
唐望命令我放轻松,把自己交给死亡。他说我必须留在那里直到死亡,我可以选择平静的死,努力让我的恐惧占据我,或者我去反抗我的恐惧,死在痛苦中。
西维欧、曼纽耶对我说话,这是他很少做的事。他说我接受恐惧所需要的能量是在我的中央点,**能成功的作法是去默从,不投降地投降。
女Nagual和拉葛达十分平静。我是**要死的一个。西维欧、曼纽耶说我这样浪费能量,我的末日是近在眼前,我应该把自己当成已经死了。唐望向女Nagual和拉葛达示意跟随他。他们转身背对我。我没有再看到他们做了什么。我感到一阵有力的震动穿过了我。我想那是我的死亡震动;我的奋斗结束了。我一点也不在乎了。我把自己交给那无可征服,迫害着我的恐惧。我的身体,或那被我当成身体的构成,开始放松下来,把自己放任给死亡。当我让那恐惧进来,或者它从我身体出去,我感觉并看到了一阵稀薄的烟雾从我身体离开;在周围的硫磺色环境中,看起来是白色的雾气。
唐望回到我身边,好奇地检查我。西维欧、曼纽耶走开,又抓起拉葛达的后颈。我清楚地看见他把她像个布娃娃般甩进雾墙中。然后他自己也踏进去,消失不见。
女Nagual做了个手势,邀请我也进入雾中。我朝她接近,但是还没有到,唐望就给我猛力一推,把我推进了浓厚的黄雾中。我没有失足,而是飞行地穿过,然后迎面跌落在日常世界的地上。
我向拉葛达描述时,她也记起了这整件事。然后她又补充了一些细节。
「女Nagual和我并不担心你的安危,」她说,「Nagual告诉我们,你必须被强迫,才能放弃你的执着,这没什么稀奇的。每个男性战士都需要被恐惧所强迫。
「西维欧、曼纽耶已经带我去过雾墙后三次,让我学习放轻松。他说如果你看见我很轻松,你就会被影响。结果正是如此。你放开了自己,轻松下来。」
「你自己是不是也很难放轻松?」我问。
「不会。对女人而言这是小事一件,」她说,「这是我们的优势。**的问题是我们必须被传送过雾墙。我们无法自己做到。」
「为什么不能,葛达?」我问。
「要非常沉重才能穿过,而女人很轻,」她说,「事实上太轻了。」
「那么女Nagual呢?我没有看见任何人传送她。」我说。
「女Nagual是特殊的,」拉葛达说,「她可以靠她自己做到一切。她可以带我去那里,或带你。她甚至可以越过那遍荒凉的平原,Nagual说这是所有进入未知旅行的人都必须做到的事。」
「女Nagual为什么要跟我们进入那里呢?」我问。
「西维欧、曼纽耶带我们去支持你,」她说,「他认为你需要两个女性和两个男性的保护。西维欧、曼纽耶的想法是,那里有实体在漫游潜伏着,因此你需要保护。同盟就是来自于那片荒凉的平原。还有其它更强烈的事物。」
「你也曾经被保护过吗?」我问。
「我不需要被保护,」她说,「我是个女人。我不会被那些事情困扰。但是我们都认为你的处境困难。你是一个Nagual,而且是很笨的一个。我们认为任何那些猛烈的同盟─你也可以称呼它们为恶魔─都可以轰碎你,或支解你。那是西维欧、曼纽耶说的。他带我们来防护你的四个角落。好玩的是,Nagual或西维欧、曼纽耶都不知道你并不需要我们。我们本来应该要走一段路,直到你失去了能量。然后西维欧、曼纽耶会惊吓你,把同盟指给你看,并叫它们来追你。他和Nagual计画要一点点地帮助你。那是规矩。但是事情出了差错。你一进去就发疯了。你还没有移动一吋就快死了。你快被吓死了,而你甚至还没有看见同盟。
「西维欧、曼纽耶告诉我他不知道要怎么办,所以他对你的耳朵说了他觉得应该说的最后一件事,要你放弃,不投降地投降。你靠着自己立刻平静下来,他们不需要去做他们原来打算做的事。于是Nagual与西维欧、曼纽耶都没有其它事好做,只好带我们离开那里。」
我告诉拉葛达,当我发现自己回到了这个世界上时,旁边有人扶我站着。那就是我所记得的。
「我们是在西维欧、曼纽耶的屋子里,」她说,「现在我记得了许多关于那屋子的事。有人告诉我,我不知道是谁,西维欧、曼纽耶买下那屋子是因为它建在一个力量之处上。但是其它人说西维欧、曼纽耶找到那屋子,很喜欢它,买下来,然后才把力量之处带到那屋子里。我个人认为西维欧、曼纽耶带来了力量。我感觉他的完美无缺使力量维持在那屋子里,当他与他的同伴生活在那里时。
「当他们离去的时间到了时,那力量之处就随着他们而去,于是那屋子就变回西维欧、曼纽耶找到前的样子,只是一栋平凡的屋子。」
当拉葛达说话时,我的思想似乎更清楚了,但是还不足以揭露我在那间屋子里所发生的事。那屋子让我充满了悲哀。不知为何,我确信这种悲哀是与女Nagual有关。她在哪里呢?
当我问拉葛达时,她没有回答。一阵很久的沉默。她借故说她必须去弄早餐了;已经是早晨了。她留下我一人走开,我的心情极为痛苦而沉重。我叫她回来。她生起气来,把锅子丢到地上。我了解她为什么要生气。
***
在另一次「共同做梦」的尝试中,我们进一步深入了第二注意力的奥妙。这是发生在几天之后。拉葛达与我毫无准备与努力就发现我们在梦中站在一起。她徒劳地试了两三次想与我手臂交叉,但是没有用。她对我说话,但是她所说的无法理解。不过我知道,她是说我们又进入了「做梦体」。她在警告我,一切行动都要发自于我们的身体中央。
就像我们最后的尝试,没有任何影像让我们观察,但我似乎辨认出一处地方,是我曾经每天在「做梦」中几乎看了一年的地方:那个剑齿虎的峡谷。
我们走了几码;这次我们的动作不会乱跳或爆发。我们用腹部行走,没有任何肌肉动作。费力的是我缺乏练习;像是我**次骑脚踏车的情形。我很快就疲倦了,失去我的节奏,对自己感到迟疑与不确定。我们停下来。拉葛达也失去了平衡。我们开始观察我们的四周。一切都是无可争议的真实,至少看起来如此。我们是在一块长着奇怪植物的崎岖地区。我无法辨认我所看到的奇异植物。它们看起来像是小树,五或六尺高。上面是扁而厚的黄绿色叶子,及巨大而美丽的深褐色花朵,有金色的线条。花茎不是木质的,而似乎轻而柔软,像芦苇;它们布满了长而可怕的针刺。有些干枯的茎叶调落在地上,我觉得是空心的。
地面十分黑暗,看起来很潮湿。我想要蹲下来摸摸它,但是我无法动。拉葛达示意我使用我的身体中央。当我如此做时,我不用弯腰就可以碰到地;我的身体似乎有某种像是触角的东西。但是我不知道我感觉了什么。我没有什么触角知觉来作为分辨的基础。我碰触的地面显然是土壤,不是基于我的触觉,而是我内在的一种视觉核心。这时我陷入一种理智上的困境。为什么做梦似乎是视觉下的产物?是不是因为视觉在日常生活中的强势?这个问题是无意义的。我没有资格回答,而我的所有质疑只会削弱我的第二注意力。
拉葛达把我震出了我的困境。我体验到一种重击;一股震动穿过了我。她指着我们的前方。一如往常,那只剑齿虎躺在我通常看见它的岩石上。我们朝它接近,直到距离那岩石只有六尺远,我们必须抬起头看那老虎。我们停下来。它站起来。它的体积庞大,尤其是它的宽度。
我知道拉葛达要我们悄悄绕过老虎,到山的另一边。我想告诉她,那样做也许很危险,但我无法找出方法来传达这项信息。老虎似乎很生气,被激怒了。它蹲在后腿上,似乎准备要朝我们扑来。我非常恐惧。
拉葛达转向我,微笑着。我知道她是在告诉我不要屈服于我的惊恐中,因为那老虎只是个鬼魅般的幻影。她的头一动,催我上前。但是在不可知的深处,我知道那只老虎是个实体,也许不是像我们日常世界般的真实,但的确是真实的。而因为拉葛达与我在「做梦」,我们失去了我们自己日常世界的真实。在这时候,我们与那只老虎是处于平等的地位:我们的存在也是幻影。
在拉葛达的唠叨坚持下,我们又向前了一步。老虎从岩石上跳下来。我看见它的庞大身躯飞跃在空中,直朝我冲来。我失去了我在「做梦」的感觉─对我而言,那老虎是真实的,而我将要被它撕成碎片。一阵影像光线,及我前所未见的强烈色彩在我四周乱射。我在我的书房中醒来。
***
在我们极为熟练我们的「共同做梦」后,我相信我们已有足够的超然,不再慌张。我们的努力所带来的不是行动的结果,而是一种外在的动力,使我们能无懈可击地行动,不求结果。我们接下来的练习就像**个,只不过我们可以很轻松迅速地进入「做梦」的第二阶段─「动态守夜」。
我们在「共同做梦」的熟练使我们能成功地每晚重复。我们本身没有如此的意图,我们的「共同做梦」很随意地集中在三个地区:沙丘,剑齿虎的所在地,以及最重要的,遗忘的过去事件上。
当我们面对的景象是与过去事件有关,而拉葛达与我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时,她会毫无困难地与我交叉手臂。这个举动能给我一种非理性的安全感。拉葛达解释说,这个动作能驱散第二注意力所带来的超级孤独感。她说交叉手臂能促成一种客观的心境,结果我们可以观察所发生的一切活动。有时候我们会被迫参与活动。有时候我们会是完全的客观,像看电影般观察着影像。
当我们到了沙丘或剑齿虎的所在地,我们就无法交叉手臂。在那些情况中,我们的行动绝不会是重复的。我们的行动绝不是事先预期的,而似乎是对应新情况的自发性举动。
根据拉葛达,我们大多数的「做梦」可以被归纳为三大类。**类,也是**的一类,是我们过去共同经验的重演。第二类是我们一起回顾我个人的经验─剑齿虎的峡谷就是属于这一类。第三类是去见识实际存在的领域。她说那些黄色的沙丘就是实际存在于此时此地,对于进入那个世界的战士而言,它们永远都是这个样子。
我想要与她争论一个重点。她和我是与一些人有过神秘的交往,那些人已被我们遗忘,原因是我们无法理解的,但是那些人是我们所认识的。相对的,剑齿虎则是我「做梦」的产物。我无法把它们与那些人相提并论。
我还来不及说出我的想法,我就得到了她的答案。仿佛她进入了我脑中,读了我的想法。
「他们是属于同一级的,」她说,紧张地笑着。「我们无法解释我们为什么会忘记,或为什么现在会记得。我们无法解释任何事。那只剑齿虎是在那里,某个地方。我们永远不会知道在什么地方。但是我们为什么要担心这种虚假的差异?要说两者一个是现实,一个是「做梦」,对另一边自我而言是毫无意义的。」
***
拉葛达和我使用「共同做梦」作为手段,来抵达一个不可思议的隐藏回忆世界。「共同做梦」使我们能回忆起我们日常记忆无法召回的事件。当我们在清醒时刻回顾那些事件时,会引发更详细的回忆。如此我们发掘出埋藏在我们深处的大量回忆。我们花了几乎两年时间的巨大努力与专注,才对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有了约略的了解。
唐望告诉过我们,人类可被分为两部份,右边,他称为tonal,包况了人类理智所能觉察到的一切。还有左边,称之为nagual,一种无可描述的领域,无法诉之于言语。以了解来说,如果左边能去了解,那也许是一种整个身体的了解;它是排斥被概念化的。
唐望也告诉我们,所有巫术的功能,可能性,及成就,从最简单到最惊人的,都是存在于人体本身的。
根据着「我们都可被分为两部份」,以及「一切都存在于身体」的这两个观念,拉葛达为我们的回忆提出了一个解释。她相信在我们与Nagual望、马特斯交往的这些年中,我们的时间是被划分为两种状态,一种是正常的意识,右边的tonal,**注意力的领域;另一种是加强过的意识,左边的nagual,或第二注意力的领域。
拉葛达认为,Nagual望、马特斯的努力是引导我们透过「做梦」的第二注意力控制,到达另一边自我。然而,他借着身体上的操纵,使我们直接接触了第二注意力。拉葛达记得他时常推拿按摩她的背,强迫她进入到另一边的意识。她说有时候他会给她一记结实的打击,在她右肩上。结果是她会进入一种惊人的清晰状态。对拉葛达而言,在这状态中的一切似乎都加快了,但是世界本身没有任何改变。
几个礼拜后,我也记得了同样的事发生在我身上。唐望时常突然拍打我的背。我总是觉得他打在我的脊椎骨上,在我的两肩之间。然后会有一阵惊人的清晰发生。世界还是一样,但是更尖锐。一切都跳了出来。也许是我的理性机构被唐望的打击所麻木了,因此容许我去知觉,而没有理性的干预。
我会一直保持在清晰中,直到唐望在同一位置再给我一击,让我回复到正常的意识状态。他从来不会推拿按摩我,总是直接有力的一击─不是拳头的打击,而是使我暂时丧失呼吸的一击。我必须要喘很久的气,才能恢复正常的呼吸。
拉葛达报告了同样的效果:她肺中所有的空气都会被Nagual的一击全部挤出来,她必须用力吸许久的气,才能重新填满肺部。拉葛达相信呼吸是重要的因素。在她的想法中,被打击后的喘气是造成差别的主要原因,但是她无法解释呼吸如何影响她的知觉与意识。她也说她从来不会被打回正常的意识;她总是靠自己的方式恢复过来,不过她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她的话似乎颇有道理。在小时候,甚至成年后,我时而会有背部着地摔倒,把肺部的空气都吐光的经验。但是唐望的打击虽然也让我吐光空气,却完全不一样。他的打击没有任何痛苦;而是一种无法描述的感觉。最接近的方式是说,他在我身体中造成一种干燥的感觉。背上的一击似乎吸干了我的肺,使一切起了雾。然后,如拉葛达所观察的,当我呼吸时,起了雾而模糊的一切又开始变得无比清晰起来,仿佛我的呼吸是催化剂,最重要的因素。
在我回到日常世界的过程中,同样情况也会发生。空气会从我肺部被压出,我所看见的世界会变得模糊,然后当我重新吸满空气时,一切又会变得清楚。
这种强化意识(heightened awareness)的另一个特征是个人交互作用中无可比拟的丰富性,这种丰富性被我们的身体觉察为一种速度感。我们在右边与左边之间来回的过程使我们很容易能了解,在右边意识时有太多的能量与时间是花费在日常生活的交互作用上。而相对的,在左边意识时的基本要求是节制与速度。
拉葛达无法描述这种速度到底是什么,我也做不到。我只能说,在左边意识时我能够精确直接地把握事物的意义。任何活动都不需要事先的准备或说明。我行动,然后我歇息;我向前,然后我后退,没有任何寻常的思考过程。这就是拉葛达与我所了解的速度。
拉葛达与我在某个时候了解了我们在左边的丰富知觉是一种事后的觉察。我们的交互作用丰富与否似乎是要看我们的回忆程度来决定。这时我们明白在那些强化意识中我们是以整体的方式知觉一切,一次知觉到一大块的丰富细节。我们把这种同时知觉到一切的能力称为「强密性」(intensity)。这些年来,我们发现要单独检查这些大块的经验是不可能的;我们无法把这些部份的经验联系起来,产生理智上的意义。由于我们做不到这种联系,我们就无法回忆。我们的无法回忆实际上是无法把我们的回忆组合成连续性的知觉。换句话说,我们无法把我们的经验摊开来加以有秩序地安排。我们有这些经验,而同时它们又无法取出来,因为它们是被一道「强密性」的墙所隔绝着。
于是我们的回忆任务,就是去连结我们的左边意识与右边意识,使两种不同的知觉形式重新合为一个整体。这个任务是把「强密性」重新安排成具有连续性的次序,造成自我的完整。
我们也想到,我们回忆中的活动所花的时间可能没有想象中的长。因为我们在「强密性」的知觉能力下,对于长时间的流逝只有潜意识的知觉。拉葛达觉得如果我们能把「强密性」重新安排成连续性的次序,我们可以真心诚意地相信我们已经活了一千年。
唐望为了帮助我们的回忆任务,所采取的实际步骤是使我们在强化的意识状态下与某些人交往。他很小心不让我们在日常意识状态下看到那些人。如此他创造出适当的回忆条件。
完成了我们的回忆后,拉葛达与我进入了一种怪异的状态。我们拥有与唐望及他的同伴们交往的详细知识。那些回忆不像是什么孩童时期的回忆;而是非常清晰的实况回忆事件。我们重新创造出似乎在我们耳边回响的对话,仿佛我们正在倾听它们。我们俩都觉得去猜测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是多余的举动。在我们的实证性自我眼中,我们的回忆是正在发生的事情。
至少拉葛达与我能够回答几乎使我们发狂的问题。我们记得了女Nagual是谁,她在我们之中的位置,她的角色是什么。我们不仅是回忆,更是推论出我们在日常意识状态中与唐望和唐哲那罗在一起的时间,是与我们在强化意识中,与唐望及他的其它同伴在一起的时间份量相等。我们重新捕捉了那些以前被「强密性」所遮掩住的交往情境。
仔细回顾过我们的发现后,我们明白我们已经最起码地连接了我们的两部份。然后我们转向其余的课题,新的问题取代了旧的问题。有三个课题,三个问题涵盖了我们的所有关注。唐望和他的同伴到底是什么人?他们对我们到底做了什么?他们都去什么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