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望在第四本书「力量的传奇」结尾与卡斯塔尼达告别,结束了他十余年来的教诲。卡斯塔尼达成为独自一人。在第五本书「巫士的传承」中,他去墨西哥寻找唐望的其它门徒指点迷津,结果遭受剧烈的冲击,正式进入了他学习巫术的第二阶段。
本书直接延续着第五本书的脉络,描述着他与其它门徒的交往过程,背后他仍然在寻找一个解释,想要了解他与唐望最后一次会面时所发生的惊人事件。结果他得到的是一种更惊人的知觉现象,某些原本不存在的回忆开始鲜明地出现,粉碎了他对于内在意识与外在现实的确定。本来应该是很单纯的直线式叙述,在「遗忘的回忆」出现后,时间的顺序开始错乱,而卡斯塔尼达仍旧本着报导而不分析的写作风格,使本书后半部的时空交错变得异常复杂。众多的人物陆续上场,唐望的观念开始扩大。这是第二阶段的特色,也是学习上的必经历程,一切开始由简化繁,几乎令人无法应付,这种情况要在日后才会改善,再度由繁入简。
「回忆」是本书的主题。那些仿佛无中生有的回忆就是在第四本书以nagual一字来代表的神秘境界,在第五本书是「第二注意力」,而在本书中成为「左边意识」;而属于日常理性的tonal,也就成为了「**注意力」,「右边意识」。左边与右边两种意识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只是我们学习熟悉了右边,而荒废了左边。当左边意识出现时,会发生违反现实常理的现象,易被大惊小怪地当成神通奇迹来追求,其实两者是平等的。唐望说:「…一个常犯的错误是:人们易于高估了左边的意识,被它的清晰与力量所目眩神迷。在左边意识并不表示一个人立刻摆脱了所有愚蠢;它只代表一种扩展的知觉能力,更能够学习与了解,以及更能够遗忘…」
相对于「遗忘的回忆」是「生命的回顾」,这是卡斯塔尼达首次有系统介绍的一种巫术作法,其中的道理单纯而又彻底,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如登天般难,而**的阻碍只是个人的自我。
遗忘的回忆与生命的回顾带来了一种剧烈的人格转变。卡斯塔尼达发现他摆脱了他个人旧有的心理模式,达到一种超然而无形的状态,能够专心沉浸于当下的行为。然而,这种在其它神秘学中汲汲追求的境界,在这里马上落实为一种学习的过程而已:「…无形是另一种脆弱…在无形中没有任何既定的情绪力量…无形的一项特质是能够沉浸于当下的行动,自然也就延伸到一切行为,包括反复无常与自卑自怜,使行动与目标之间产生难以置信的鸿沟…」
诸如此类对于巫术的观察检讨在书中随处可见,卡斯塔尼达早期钻牛角尖式的质疑已不复见,他所使用的语汇也随着他的巫术观念而一再演变,这是巫术观念成熟时,言语无能的必然现象。因为事实上,他所做的是最吃力而不讨好的工作,用言语来描述那不可描述的知觉体验。为了能使用言语,他不得不把一切抽象的感觉加以具象化。于是有了高耸入天际的雾墙,世界的裂缝,庞大无比的巨鹰等等神怪现象。但是他也同时强调,这些现象是人类思维与现实混合下的产物。他努力以详细琐碎的言语来描述他的回忆,所要说明的就是,具象现实与抽象意志之间的界线其实是很模糊的,难以明确界定。
卡斯塔尼达一直试图用言语文字来为唐望的巫术建立系统。在本书中可以算是达成了一个雏形。这种作法究竟是描述了真理?或是造成另一种形式上的限制?答案见仁见智。但是他为了不落入文字窠臼所做的努力是不可否认的。读者在此也必须付出对等的努力,所以就让描述的归于描述,体验的归于体验。读者需自斟酌。
前言
虽然我是一个人类学家,这不是一本严格的人类学著作;但本书是根源于文化人类学,起始于多年前我的一项田野研究。我当时对于美国西南部及墨西哥北部印地安人药用植物的研究感到兴趣。
这些年来,由于研究本身的动力,以及我自己的成长,我的研究演变成不同的东西。药用植物的研究让位给一种信仰系统的研究,这种信仰系统似乎横跨了至少两种不同的文化。
造成我研究重心转变的人,是一个来自于墨西哥北部的亚奎族印地安人,唐望、马特斯(Juan Matus),他后来介绍我认识唐哲那罗、佛瑞斯(Genaro Flores),一个来自于墨西哥中部的马札提克(Mazatec)印地安人。他们两个都是一种古代知识的实践者,在我们的时代中就是所谓的巫术,被视为一种原始的医疗或心理科学,但事实上是一种极为自律的传统,包含极复杂的作法。
这两个人成为我的老师,而不是资料提供者,但是我仍然坚持以一种非正式的方式把我的学习当成人类学的研究;我花了许多年时间想要弄清楚这个系统的文化脉络,想要完成一种分类结构,一种对于这个系统根源与传播方式的假设。这一切努力在最后都成为徒劳,因为这个系统扭转了我的智性追求,把我变成了一个参与者。
在这两个有力量的人的影响下,我的工作变成了一种自传,自从我成为一个参与者后,我就被迫要报告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这是一种特殊的自传,因为我报告的不是发生在我日常生活中的事,也不是我在日常生活中的客观状态。我所报告的,是由于我在生活中采取了一套陌生的观念与步骤后,所产生的直接结果。换句话说,我所想要研究的信仰系统反而吞噬了我,而为了能够继续进行观察,我每天都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也就是我在这个世界身为普通人的生活。
基于这些情况,我现在面临了特殊的问题,必须解释我的所作所为。现在我距离原来的西方人或人类学家的身份已经相去甚远,但首先我要强调这不是虚构。只是因为我的描述对于我们而言是陌生的,因此似乎不真实。
当我更深入巫术的奥妙时,原来只是一种原始的信仰系统变成了一个庞大复杂的世界。为了能更熟悉那个世界,并加以报告,我必须以愈加复杂与精细的方式来训练我自己。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不再是我能预测的,也不是其它人类学家所了解的墨西哥印地安人信仰系统。于是我发现自己处于困难的地位;在这种情况下,我所能做的就是一五一十地地呈现所发生的事。我没有其它的保证,只能说我没有过着双重生活,我承诺自己要在我的日常生活中遵循唐望系统中的原则。
唐望、马特斯与唐哲那罗、佛瑞斯这两位墨西哥印地安人教导我,尽情向我解释了他们的知识,然后说了再见离去。从那时起,我了解我的任务将是去靠我自己来组合我所学到的。
为了完成这项任务,我回到了墨西哥,发现唐望和唐哲那罗有其它九个巫术门徒:五个女人和四个男人。最年长的一个女人叫做索莉达(Soledad);然后是玛丽亚、艾莲娜(Maria Elena),绰号「拉葛达」(La Gorda)(西班牙文胖女人之意),另外三个女人,莉蒂亚(Lydia),罗莎(Rosa),和约瑟芬娜(Josefina)要较为年轻,被称为「小姐妹们」。四个男人以年纪来排,是艾力高(Eligio),班尼诺(Benigno),奈士特(Nestor),和帕布力图(Pablito);后三者被称为「哲那罗们」,因为他们与唐哲那罗很亲密。
我已经知道奈士特,帕布力图,和艾力高是门徒,艾力高已经不在了。但我被误导相信另外四个女孩是帕布力图的姊妹,而索莉达是他们的母亲。这些年来我稍识索莉达,总是称呼她为索莉达女士以表尊敬,因为她与唐望的年龄相近。我曾见过莉蒂亚与罗莎,但我们的交往过于生疏,我不真正清楚她们的身份。我只听过拉葛达与约瑟芬娜的名字。我见过班尼诺,但我完全不知道他与唐望和唐哲那罗有关系。
为了我无法了解的理由,他们似乎全都在等待我回到墨西哥。他们说我要接替唐望的位子,成为他们的领袖,他们的Nagual。他们告诉我,唐望与唐哲那罗已经从这个地球上消失了,还有艾力高也是。这些男女相信他们三个人没有死─他们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与我们的日常世界不一样,但要同样真实。
女人们─尤其是索莉达女士─在我们初次会面后就激烈地与我作对。不过,她们的主要目的是在我身上造成一种转化。与她们的接触对我的生命是一种神秘的催化。从我遇见她们的那一刻起,我的思考与我的了解就发生了剧烈的变化。然而,这一切即使发生,也不是发生在意识的层面,在我与她们初次见面后,我发现我自己要比以前还困惑,但是在这一切混乱中,我体会到了一种令人惊讶的坚固根基。在我们对抗的冲激下,我在我自己内在发现了无法想象的资源。
拉葛达和三个小姐妹们是「做梦」的行家;她们主动给我指点,并向我示范了她们自己的成就。唐望曾把「做梦」的艺术描述为一种利用个人梦境的能力,把普通的梦转变成「控制下的意识」,借着一种特殊的注意力模式,他与唐哲那罗称之为「第二注意力」。
我以为三个哲那罗们要向我示范唐望与唐哲那罗的另一部份教诲,「潜猎的艺术」。据我所知,「潜猎」的艺术是一套步骤与态度,使一个人能够从任何想象得到的情况中取得优势。但是这三个哲那罗们所告诉我的任何关于「潜猎」的事,都没有我所期待的连贯性与力量。我的结论是,这些人如果不是真正的「潜猎」实践者,就是他们不想让我真正见识。
我停止我的探究,让他们每个人有机会对我感到自在,但是这些男女都相信一旦我停止发问,我就真正像个Nagual了。于是他们全都要求我的领导与指示。
为了能配合他们,我有义务对唐望与唐哲那罗所教我的每一件事进行一次完整的回顾,更进一步深入巫术的领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