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力量的降临

2017-08-11
卡斯塔尼达-无极(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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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力量的降临

“看见”力量

 我们刚结束了一顿迟来的午餐。还坐在餐桌旁时,唐望宣布我俩将要在巫士的洞穴中待一个晚上,必须立刻起程。他说我非常需要再次坐在那里,在完全的黑暗中,让岩石的构成及巫士的意愿来移动我的聚合点。

我准备起身,但他阻止我,说有一些事情要先解释清楚。他挺直身子,把脚跷到另一张椅子上,身体往后靠,采取更为放松与舒适的姿势。

“当我把你看见得更仔细时,”唐望说,“我越加注意到你和我的恩人是多么相似。”

我感受到很大的威胁,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我告诉他,我无法想象这种相似性;但如果真的有相似之处,我也不觉得很高兴。我希望他能告诉我,让我有机会改正或避免。

唐望笑得流出眼泪来。

“在这些相似中有一点是,当你行动时,你行动得非常好;”他说,“但当你思考时,你总会绊倒自己。我的恩人也是如此,他并不擅长思考。”

我正准备自卫,说我的思考没有什么地方不对,但一看见他的眼睛发出不怀好意的光芒,我心里立刻凉了半截。唐望注意到我的转变,惊讶地笑着,他一定是期待相反的反应。

“我的意思是,例如,你只有在思考时去了解力量,才会有困难,”他带着责备的笑容说,“但当你行动时,力量会轻易地向你显示。我的恩人就是这样。

“在我们出发去洞穴前,我要告诉你有关我的恩人与第四个抽象核心故事。

“巫士相信,直到力量降临的那一刻之前,我们都可以转身离开力量;但降临之后,便没有选择了。”

唐望故意停下来,用眉毛示意我思考他的话。

“第四个抽象核心是力量降临的巨大冲击。”他说下去,“第四个抽象核心是一种线路,力量向我们显露它自己。巫士说力量埋伏在一旁,然后扑向我们——它的猎物。巫士说力量的降临总是被遮掩着,发生了却又好象完全没有发生似的。”

我变得非常紧张,唐望的语调使我觉得好象他准备随时向我施出一击似的。

他问我是否记得力量降临到我身上,使我与抽象结下永远的盟约的一刻。

我不知道他指什么。

“有一道关卡,一旦跨越后便永远无法回头。”他说,“通常从力量叩门之后,要经过许多年的时间,门徒才会抵达那道关卡。但有时候也会立刻抵达,我的恩人便是一个例子。”

唐望说,每个巫士都应该清楚记得他跨越关卡的情形,以提醒自己他的新知觉状态的潜能。他解释说,一个人不一定要成为巫术的门徒才能抵达那界限。他每次都会强调一个普通人与巫士**的差别:巫士强调光卡的跨越,并使用这个记忆作为参考点;一个普通人没有跨越关卡,于是尽力忘记一切经过。

我告诉他我并不同意他的论点,因为我无法接受只有一个关卡需要跨越。

唐望失望地看着天空,开玩笑地摇头表示绝望。我继续说明下去,不是我要唱反调,而是澄清思路。但我很快就失去了动力,因为我突然觉得自己正滑下一个隧道。

“巫士说,第四个抽象核心发生时,力量切断了我们的自我反映之链。”他说,“切断项链是很惊人,但也很不受欢迎,因为没有人想要自由。”

穿越隧道的感觉持续片刻,然后一切豁然开朗。我开始笑了起来,奇妙的领悟从我内部以笑声绽放。

唐望似乎能阅读我的思想。

“多么奇怪的感觉:明白我们所思考的一切,所表达的一切。这都是由聚合点的位置所决定。”他说。

这正是我所思考与笑出来的原因。

“我知道现在你的聚合点移动了,”他又说,“你了解了项链的秘密。它们囚禁了我们,使我们固定在自我反映的舒适位置上,它们保护我们不受未知世界的攻击。”

我正处于一种奇妙的状态中,对所有巫士世界的一切都了若指掌,我什么都明白。

“一旦我们的项链被切断后,”唐望继续说,“我们便不再被日常世界的关切所控制。我们仍存在于日常世界中,但已不再属于那里。为了能被属于,我们必须要分享人们的关切,如果没有项链就做不到这点。”

唐望提到,nagual艾利亚曾对他解释说,普通人的特征是——我们都分享着一把抽象的匕首——对自我反映的关切。我们用这把匕首割自己而流血;自我反映之链的功用在于给予我们一种共同流血的感觉。我们都分享着一种美妙的事物,我们的人性。但如果仔细观察,我们会发现自己只是孤独地流着血,我们并没有分享到任何东西,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玩弄那不真实的、人造的、可随意处理的自我反映。

“巫士不再属于日常世界的俗务,”唐望说下去,“因为他们已不再是自我反映的俘虏。”

然后唐望开始说有关他的恩人与力量的降临的故事。他说这故事紧接在力量叩了那年轻演员的门之后开始。

我插嘴问唐望,为何他总是用“年轻人”或“年轻演员”来称呼nagual胡里安。

“在这个故事中,他还不是nzgual,”唐望回答,“他是个年轻演员。我不能在我的故事中称他胡里安,因为对我而言,他永远是nagual胡里安。为了对他一辈子的完美无暇表示敬意,我们总是把nagual加在名字前面。”

唐望开始讲他的故事。他说,nagual艾利亚把那年轻演员的意识状态改变到强化意识中来阻止他的死亡。经过几个小时的努力后,年轻演员恢复了知觉。Nagual艾利亚没有提起他的姓名,只说他是个专业的医师,凑巧来到意外现场,而发现两个人濒于死亡。他指着那个躺在地上的年轻女人泰莉亚,年轻人很惊讶看到她也昏迷在身边,他记得自己看见她跑走了。更惊讶的是他听到这老医师说,无疑是上帝用闪电惩罚了泰莉亚的罪恶,使她失去了理智。

“但怎么可能会有闪电,现在连雨都没有?”年轻演员以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问。当印第安人回答说上帝的旨意是不容怀疑时,他显然被说服了。

我再次打断唐望。我很好奇,想知道那年轻女人是否真的失去了理智。他提醒我,nagual艾利亚对她的聚合点施与震撼的一击。她并没有失去理智,但由于那一击的结果,她不停进入又滑出强化意识状态。因而对她的健康造成严重的威胁。经过了艰苦的努力,nagual艾利亚帮她稳定住聚合点,使她永远停留在强化意识中。

唐望说,女人能够做到这样的壮举,她们能永远维持住一个聚合点的新位置。而泰莉亚是无人能比的。当她的项链断裂后,她立刻明白了一切,参与了nagual的计划。

唐望回到他的故事,nagual艾利亚不仅是个绝佳的做梦者,也是个**的潜猎者。他看见那年轻演员是被宠坏而骄傲的,只是在表面上装成冷酷与固执。Nagual知道如果他提到了上帝、罪恶与报应的观念,那演员的宗教信仰会使其讽刺的态度彻底崩溃。

听到了上帝的惩罚,演员的面具开始破碎,他开始表示忏悔。但是nagual打断他的话,严厉地强调当死亡迫近时负罪感已不再重要。

年轻演员仔细聆听着。虽然他感觉虚弱,但他感觉虚弱,但他不相信自己有死亡的危险。他以为他的虚弱与昏晕是由于失血过多造成的。

Nagual仿佛读到了他的思想,直言地说明他这些乐观的想法在此并不适用。他的胃溃疡本来会致命的,都是靠他身为医师所安置的一个塞子才保住性命。

“当我敲打你的背时,我放了一个塞子阻止你的生命力流失。”nagual对充满怀疑的年轻演员说,“没有这个塞子,你的死亡是不可避免的。如果你不相信我,我会再施一击拿走塞子向你证明。”在他说话时,nagual艾利亚拍打那年轻演员的身体右侧,年轻人立刻开始咳嗽呕吐,在他控制不住的咳嗽中血液从嘴里泉涌而出。然后在他背部的另一击立刻又停止了他的痛苦与呕吐,但无法消除他的恐惧,他昏了过去。

“我可以暂时控制住你的死亡。”nagual在年轻演员恢复知觉后说,“至于能控制多久要由你来决定,看你能否忠实地遵循我要你去做的一切。”

Nagual对那年轻人的**个要求是完全的静止与沉默。如果他不希望他的塞子脱落,他必须要像是失去了行动与言语的力量一样,因为只要有小小的一个动作或说一个字,都会使他走向死亡。

年轻演员不习惯服从指示或命令,他觉得一股怒气冒上来。当他要抗议时,强烈的疼痛与呕吐又再度开始。

“忍耐下去,我会治好你的。”nagual说,“如果坚持要做一个软弱败坏的白痴,你就必死无疑。”

那个骄傲的年轻演员被这个侮辱所震惊,从未有人叫他软弱败坏的白痴。他要表示他的愤怒,但他的痛苦如此剧烈,以至使他无法做任何表示。

“如果你要我消除你的痛苦,你必须盲目地服从我,”nagual以令人恐惧的冰冷语气说,“点点头就可以。但要知道,只要你改变主意,变回无心的笨蛋,我就会立刻拔出塞子,让你去死。”

演员用最后的力气点头首肯。Nagual拍他的背,他的痛苦消失了,另外一样东西也跟着消失了,就是他心中的迷雾。这时候年轻演员什么都不明白地知道了一切。Nagual再度介绍他自己。他说他的名字是艾利亚,而他是nagual,那个演员知道这一切的意义。

然后nagual艾利亚把注意力转移到半昏迷的泰莉亚身上。他把嘴凑到她左耳,低声对她下达命令,使她的聚合点停止疯狂的移动。他缓和他的恐惧,告诉她有关巫士的故事,其中主角的经历与她类似。当她比较平静后,他介绍自己是nagual艾利亚,一个巫士。然后他在她身上尝试一件最困难的巫术:把聚合点移动到这个已知的世界之外。

唐望说,有经验的巫士能够移动到这个世界之外,但无经验的生手则做不到。Nagual艾利亚曾说,平常他不可能做这种尝试,但在那天,某种超过他的知识与意志的东西在主宰他,结果十分成功。泰莉亚移动到了我们已知的世界之外,然后又平安回来。

这时nagual艾利亚又有了新的领悟。他坐在这两个人之间,审视他们的情况。那演员赤裸裸的,只盖着nagual艾利亚的披肩。他告诉他,由于情势使然,他们俩都落入了力量设下的陷阱。他身为nagual,是陷阱中的主要部分。由于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他们,他被迫成为他们暂时的保护者,必须使用巫术的知识来帮助他们。身为他们的保护者,他有责任警告他们,他们即将面临一道独特的关卡,进入一种洒脱而不冒险、关注而不放纵的心境中。他不想说太多,怕会把他们弄糊涂或影响他们的决定。他觉得,如果他们要跨越那道关卡,他提供的帮助必须越少越好。

然后nagual把他们留在那荒僻的地方,自己前往市中心去准备草药、毛毯等物品。他的想法是,他们在孤独中才能抵达并跨越那道关卡。

这两个年轻人躺在那里,专注于自己的思绪中。过了许久,他们聚合点的移动使他们的思想比平常更深化,但也使他们的忧虑、怀疑与恐惧比平常更强烈。

由于泰莉亚可以说话,也比较强健些,她打破沉默。她问那年轻演员是否感到恐惧,他点头表示同意。她对他产生极大的同情心,把她身上的围巾拿掉盖在他的肩头,并握住他的手。

年轻人不敢说出他的感觉,他害怕他的痛苦会再产生。他想要对她抱歉,告诉她他**的悔恨是伤害了她,他的死亡并不重要,他很确信自己活不过今天了。

泰利亚想的是同样的事情,她也说她只有一样悔恨,她对他的伤害导致了他濒于死亡。现在她很平静,这是一向因有多余能量而激动的她所不熟悉的感觉。她告诉他,她的死亡也快降临,她很高兴一切都将结束。

年轻演员听见他自己的思想被泰利亚说出来,感到一阵寒颤,一股能量突然产生,使他坐了起来。他没有感到痛苦,也没有咳嗽。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的了。他握住女孩的手,他们开始不再言语地交谈。

唐望说,在这一瞬间,力量降临到他们身上,他们看见了。他们是天主教徒,他们以为看见了天堂,一切事物都活生生地笼罩在光芒中,他们看见了奇迹般的世界。

nagual回来时,他们已耗尽了力气,但没有受伤。泰莉亚昏迷不醒,但年轻人以极强的自我控制力保持清醒,他坚持要在nagual耳边低语。

“我们看见了天堂。”他说,眼泪从双颊滚下。

“你们看见的不是天堂,”nagual艾利亚说,“你们看见了力量。”

唐望说,由于力量的降临总是很隐晦而自然的,年轻人与泰莉亚无法保持记忆,他们不久便忘了这段经历,就像其他人一样。但是他们的经验有一个很独特的地方:不靠训练,也每哦于觉察,他们共同做梦,并看见力量。要像他们一样轻松地达到这种境界,可真是非同寻常的。

“那两人的确是我所见过的人里面遭遇最不寻常的。”唐望补充道。

我自然是希望唐望再说下去,但他不肯,他说这就是关于他的恩人与第四个抽象核心的故事。

他似乎记起有社呢们没告诉我的事而大笑起来。然后他拍拍我的背,说该是去山洞的时候了。

当我们抵达山洞时,天几乎要黑了。唐望迅速坐下,就像**次时一样,他坐在我右边,与我肩膀相触。他似乎立刻边的非常放松,这使我也静默下来,我甚至听不见他的呼吸。我闭上眼睛,但他用手走肘碰碰我,不准我闭上。

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饿,一股强烈的倦意使我双眼酸痛,最后我放弃挣扎,进入前所未有的深沉睡眠中。但我没有完全睡着,我能够感觉到四周的深沉黑暗。我的身体像是在穿过重重黑暗,然后黑暗突然变成红色,然后橙红色,然后是刺眼的白色,如同一盏强烈的日光灯。我慢慢集中视线,看见自己仍与唐望坐在一起,但已经不在山洞里了,我们是在一座山顶上,朝下俯视一片美丽的平原,原出有高山。这片美丽的景色沐浴在大地本身放射出来的光芒中。我看到熟悉的事物:石头、山丘、河流、树林、山谷,但它们都被本身的震动与光辉所转化升华。这片光华如此悦目,也使我全身颤抖。

“你的聚合点移动了。”唐望似乎对我说了这句话。

我没有听见声音,但我知道他在对我说话。我的理性反映是,对自己解释这个情况就像是在真空状态中说话一样,也许是因为我的耳朵暂时被所发生的一切影响了。

“你的耳朵很好,我们现在是在不同的意识状态中。”唐望似乎又对我这么说。

我无法说话。我感觉睡眠的昏沉使我说不出话来,但我却又十分清醒。

“发生了什么事?”我想。

“山洞使你的聚合点移动了。”唐望想,我听见他的四,仿佛那是我自己在心中的自言自语。

我感觉到一种不存在于思想中的命令,有某种事物要我再去看那平原。

当我注视着那壮观的景色时,一束束的光线开始从平原上的一切事物中发射出来。起初像是无数的短纤维猛地伸了出来,然后纤维拉长变成一束束丝状的光线,震动地射向永恒之中。我实在不知道我在看什么或如何描述。我只能说它们是一束束震动的光线。它们没有相互纠缠,它们不停朝四面八方散射,每一条都是分离的,可是却又无法解释地连接在一起。

“你看见的是巨鹰的放射以及那股使它们分离而又连结的力量。”唐望想。

当我接收到他的思想的瞬间,光线纤维似乎吸收了我所有的能量。疲倦包围住我,我失去了眼前的景象,坠入黑暗之中。

当我 恢复知觉时,感觉四周有种极熟悉的气氛。虽然我不确定是什么,但我相信自己已回到了正常的意识状态中。唐望睡在我旁边,肩膀与我相触。

这时我发现四周是如此黑暗,我甚至无法看见自己的手。我猜想,一定是大雾弥漫了山谷并涌进了洞穴之中,或者那是每逢雨夜便会从头顶上如雪崩般降临的低空云层。尽管是全然的黑暗,我仍可以看见唐望在我醒来后也立刻睁开双眼。我发现,看见他并不是由于光线照射到视网膜的结果,而是一种肉体上的感觉。

我变得能全神贯注于不靠眼睛地观察唐望,一点儿也没有注意他在说什么。最后他停止说话,转过脸来,似乎在注视我的眼睛。

他咳了几下清清喉咙,开始以低沉的声音说话。他说他的恩人过去时常到这洞穴来,有时跟他或其他门徒,但大多数时候是独自前来。在这山洞中,他的恩人看见了我们所看见过的同样平原,这个景象使他把力量描述为事物的脉流。

唐望再次强调说,他的恩人不是一个很好的思想家:如果他是的话,他会立刻明白他所看见的事物的脉流就是意愿,那穿透一切的事物的力量。唐望又说,他的恩人即使明白他所看见的本质,他也没有透露。唐望自己则相信他的恩人从来都不明白。他的恩人相信自己看见了事物的脉流,基本上没有错,但与他所相信的不尽相同。

唐望对此的强调使我想问他有什么区别,但我说不出话来,我的喉咙似乎冻结了。我完全沉默不动地坐了好几个小时,但我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我的肌肉不疲劳,脚不麻木,背也不酸痛。

当他又开始说话时,我甚至没有注意到由沉默到言语的转化过程。我立刻全神贯注地聆听他的声音。这是一种如音乐旋律般的声音,从完全的黑暗中浮现,包围了我。

他说,在这片刻我不是在日常意识状态中,也不是强化意识中,我是悬浮在两者之间,在非知觉的黑暗中。我的聚合点已经离开了日常世界的知觉,但还没有到达足够照亮另一片全新的能量场的位置。正确地说,我被困在两种知觉的可能性之间。在这种中间状态,知觉的悬浮是通过洞穴的影响造成的,而洞穴则是由那些建造它的巫士的意愿所引导着。

唐望要物品密切注意他接下来准备说的话。他说,几千年前,巫士籍着看见,发现大地是具有知觉的,而大地的意识能够影响人类的意识。他们试着找出方法来使用大地对人类意识产生影响力,因而发现某些洞穴特别有效。对于洞穴的搜寻,几乎成为那些巫士全部的工作。经过长久的努力,他们发现了许多种类型的洞穴的许多种用途。他说这些所有的发现中,***传至今的是这一个特别的洞穴,它能够使聚合点移动到一个悬浮的意识状态中。

当唐望说话时,我感觉我的头脑渐渐变得清楚。有某种东西把我的意识筛漏过一个狭长的通道,所有表面的胡思乱想与正常意识的情绪都被清除掉了。

唐望完全了解我的情况,我听见他的满意而轻轻的笑声。他说现在我们可以更轻易、更深入地进行讨论了。

这时我记起了许多他以前对我解释过的事。例如,我知道我正在做梦,我正在熟睡中,但我通过第二注意力而完全能察觉自己。第二注意力是我正常注意力的相对部分。我确信自己在睡觉,是因为身体上的感觉及根据唐望以前所说的一番话而得到的推论。我刚看见了巨鹰的放射,唐望说巫士只有在做梦中才可能稳定不变地看见巨鹰的放射,因此我一定是在做梦。

唐望曾解释过,宇宙是由无法描述与察验的能量场所构成。他说,它们类似平常的光线,只是光线是无生命的,而巨鹰的放射则具有知觉。在那一晚之前,我从未持续地看见过它们,而它们的确是活生生的光线。从前唐望说,我的知识与对意愿的控制并不足以抵挡那景象的震撼。他解释说,正常的知觉产生时,纯能量的意愿照亮了在我们能量茧内一部分的明亮纤维时,也照亮了那同样是向外延伸到无限、在能量茧以外的明亮纤维。而特殊的知觉——看见产生时,是意愿的力量照亮了另一群不同的能量场。当特定数目的能量场在能量茧被照亮时,巫士便能够自己看见能量场。

在另一个场合,唐望描述了早期巫士的合理推论。他说通过看见,他们推想,当我们明亮能量茧内的能量场与茧外同一个能量场相配合对位时,意识便会发生。于是他们相信,能量场的对位是意识的起源。

但是经过更仔细的观察,很明显,他们所谓巨鹰放射的对位这一推论,并不足以完全解释他们所看见的。他们注意到在能量茧内只有极少数的能量纤维被照亮,其余大多数的都不受影响。过去看见这些少数的纤维被照亮,形成错误的结论。那些纤维并不需要对位就能被照亮,因为在能量茧内的纤维与外面的是同样的纤维。使它们发亮的一定是一种独立的力量。他们觉得不能够继续称之为意识,因为意识是被照亮的能量场光芒,所以照亮这些能量场的力量就被他们称为意志。

唐望说,当他们的看见变得更仔细、更有效时,他们明白意志是使巨鹰的放射保持分离的力量。不仅与意识有直接关系,同时也与宇宙的一切有关。他们看见这股力量有完整的知觉并从宇宙中的所有能量场中发出,他们这时便决定用意志这一名称更为适合。但是长久以来,这个名称也不再适合,因为它没有显示其无与伦比的重要性,也没有显示它与宇宙一切事物的直接连接。

唐望强调,我们全体的**错误是,我们活着却完全忽略了这个连接。我们生活的发生农忙,无止境的兴趣、关切、希望、居丧及恐惧,都优先被考虑。一天又一天,我们毫不察觉自己与其他一切事物是相连的。

唐望说,他相信,基督教被逐出伊甸园的观念是我们失去了这项寂静的知识的比喻,也就是我们对于意愿的知识的失落。所以,巫术便是重返天堂、回到起源的过程。

我们沉默地继续坐在山洞中,也许有几个小时,也许只有几秒钟。突然唐望又开始说话,他出乎以外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没有听清楚他的话。我清清喉咙要他重复一次,而这个行为使我完全清醒过来。我立刻发现四周的黑暗不再是无法穿透的,现在我可以说话了,我觉得我回到了正常的意识状态中。

唐望以平静的声音告诉我,我在这一生中头一次看见了力量,那维持宇宙的威力。他强调意愿不是容许我们使用、命令或移动的东西;但是,我们可以随意使用、命令或移动它。他说,这个矛盾便是巫术的本质。对这个矛盾的误解,给历代巫士带来无法想象的痛苦与悲哀。现代的nagual为避免付出同样的代价,发展出了一套行为准则,称为战士的行径或完美无缺的行动,用以锻炼巫士的清明与深思熟虑。

唐望说,在古代某个时期,巫士专注于意愿与一切的共同连接。他们内把第二注意力集中在这种连接上,不仅得到了直接的知识,也得到了运用这些知识以行使惊人事迹的能力。然而,他们缺乏了控制这些力量的稳定心智。

为了亡羊补牢,于是巫士们决定只把第二注意力集中于意愿与有意识生物的连接上,包括与存在的一切有机生物及巫士称为无机生物或同盟的事物的连接。同盟被他们描述为有意识的实体,但不具有我们所了解的生命。但这尝试也未成功,并没有带给他们智慧。

在下一步的推论中,巫士把他们注意力完全集中于意愿与整个人类的连接上,结果与以前大同小异。

于是,巫士进行了最后的推论,每个巫士只注意他单独与意愿的连接,但结果是同样无效。

唐望说,虽然这四种专注方式有很大差别,但失败都是一样的。所以最后巫士们只专注于他们与意愿的单独连接中,使他们具有能自由点燃其内在之火的能力。

他强调,所有的现代巫士都必须艰苦奋斗以得到心智的稳定。一个nagual则必须更加努力,因为他有更多的力量,对决定知觉的能量场有更大的控制,并且对寂静的知识的复杂性有更多的熟悉和了解,这就是与意愿的直接接触。

以这种方式来探讨,巫士开始尝试重建我们关于意愿的知识,重新取得使用它而不会屈服于它的能力。而巫术故事的抽象核心则是我们对于意愿的各种领悟程度。

我完全理解唐望的解释,但我越是理解他的话,就越感到失落与居丧。在某些时候,我会认真地考虑立刻结束我的生命,我觉得自己注定会失败。我几乎流着眼泪告诉唐望,他没有必要解释下去,因为我知道我快要丧失我的强化意识了;而当我回到了日常意识时,我不会记得看见或听过的任何事物,我的沉闷知觉会再次发挥它那重复的习性及可预测的逻辑,因此我是注定要失败的。我告诉他,我厌恶自己的命运。

唐望回答说,即使在强化意识中我也都渴望重复,而且我还是时常用自卑与居丧的侵袭来烦扰他。他说如果我要接受这种心境,我应该以战士的心境来面对命运,个人的命运如何就不重要了。

他的话使我极为快乐,眼泪一发不可收拾地流下,我一再重复我对他这番话的认同。我的快乐是如此强里,以至都怀疑自己是否精神失常了。我用全部的力量来抑制这种快乐,并感觉到我精神上的刹车带来了恢复清醒状态的效果。但在同时,我的强化意识也渐渐消退。我无声地奋斗着,试着不要恢复清醒状态,也不要兴奋过度。这时唐望一言不发,让我独自应付。

当我达到了平衡时,天已经能够快亮了。唐望站起来,朝天伸直手臂,拉紧肌肉,使关节嘎嘎作响。他扶我站起来。说我刚度过了极有价值的一夜:我经验到了力量,同时能运用某种隐藏的力量完成了一件事。表面上我是使自己的兴奋平静下来,更深的层面则是非常成功地凭意志移动了我的聚合点。

这时他示意是回家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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