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床又大又舒适。
房间里洒满了金色的阳光。希望能使这种安适的时刻延长一些,我闭上了眼睛,使自己沉浸在这欢欣的睡意中,享受着贴身的带有香味的亚麻被单还有那带有淡淡薰衣草味道的精致枕巾。
当我回忆起那晚上所发生的事件时,我可以感觉到我身体的每一块肌肉和骨头都绷紧了;那些非常糟糕的梦,只能回忆起不连贯的片段。
在那无止尽的时间里,我所经历的事情似乎都没有连续性和线性的顺序。
那晚上我醒了两次,每次都是在不同床上,不同的房间,甚至是不同的房子。
这些不连贯的图像似乎有生命一样,它们开始堆积并扩散开来,突然间形成了一个迷宫,不知为何,在那一瞬间我突然能理解它们全部了。
那意思是,我同时觉察到了每一件事情。
这图像所造成的感觉开始增长,冲出了我的头颅形成了一个巨大想象出来的头巾,这头巾是如此的真实以至于我跳下床冲到房间对面的那个铁架带玻璃的梳妆台前。
三成新的镜子被一层米纸所覆盖。我试着剥掉其中一角,但那纸就像长在镜子上的皮肤一样。
我看到了一个银把的毛刷还有和它匹配的一个梳子,一瓶香水,各种化妆品,这些梳妆台上的东西非常的抚慰我;因为我也这样摆放化妆品,根据它们的大小排成一条线,就像工具一样。
不知为何我确定自己在弗洛琳达的房间里,在女巫的房子里。这种认识使我的感觉平静下来。
弗洛琳达的房间很大。床和梳妆台是屋内仅有的两件家具。它们各处在对面的角落里,和墙形成了一个直角三角形,剩下的地方都是空的。
我仔细琢磨了床和梳妆台的摆放很长时间,我却不能想明白这到底是为了躲避我才设计成这样令人难懂的位置,还是仅仅因为她一时兴起的审美才如此摆放。我也同样好奇屋里的三扇门都通向哪里,于是我就全试了一遍。
**扇门被从外面锁住了。
打开第二扇门,是一个矩形的露台。
我困惑的注视天空,然后我恍然大悟现在已经不是早上了,我以为自己刚醒,但已经是下午了。
可我一点不为自己睡了一整天而感到烦扰。刚好相反,我很高兴。因为我是一个失眠症患者,所以我总是很享受睡觉所带来的安逸。
第三扇门通向一条走廊。
我急着想要找到伊泽多尔·巴特扎,于是我走到了起居室里。但空无一人。
家具摆放的非常的整洁与整齐,令人不禁有点毛骨悚然。
没有任何的迹象表明前一晚有人曾坐在沙发或扶手椅上。甚至那靠垫都硬邦邦的,好像是在昂首肃立。
走廊对面的餐厅看起来也同样的荒凉朴素。
每一张椅子都摆放的十分整齐。桃心木桌上没有一点面包屑也没有任何污点;也没有任何迹象能表明我前一晚和nagual马里亚诺·奥雷里亚诺还有弗洛雷斯先生坐在一起吃晚餐。
厨房和餐厅被一个拱形的门廊还有狭长的过道给分开,在那里,我找到了一个罐子,里面的一半都装着墨西哥热巧克力,还有一个盛着玉米面团包馅卷的盘子。
我非常饿,连热都没热就给自己倒了一大盘,并且吃了三个玉米蛋糕。又吃了几片菠萝,一些葡萄干还有一些杏仁。它们全都非常好吃。
我确信我是自己一个人被留在了这栋房子里,因为我无法忽视环绕在我周围的寂静。
这并不是一种人在需要安静的时候想要的安静,而是在沙漠地带的一种让人无法承受无声。
一想到我可能被遗弃在这里了,我就被一块包馅卷给呛到了。
在我回弗洛琳达房间的路上,我在每一个所经过的门口都停了一会。
“有人吗?”我一边敲门一边问道。
没有回答。
我刚要朝外走去,就清楚的听到一个声音问道,“谁在喊?”
这声音低沉又刺耳,但我还是不能听清这声音的发出者是男是女。
我也不能分清是从哪个方向,哪个房间传来的。
我循着来时的路线往回走,并且再一次用我的全部声音大喊有没有人。
走到了走廊最远处的尽头,我在一扇关着的门前犹豫了一会。
我敲了敲门,然后轻轻的打开了一条缝,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我贴着墙紧闭着眼睛,直到我的心跳恢复正常。
我想也许有人把我抓了个现形,我很内疚。但当我嗅到房间里神秘且迷人的空气时,我的好奇心战胜了我的一切负面感觉。
深色的大窗帘合着,只有那高高的写字台灯上发出**的光源。
这台灯的遮光物是围绕其一周的流苏,灯光透过它在窗子前的躺椅上投射出一圈黄色的光晕。
在房间的正中间有一个四帷柱大床:有一些幕帘作为罩盖,它在那里就像一个王座似的。
那些青铜还有木制的东方小雕像,分别站在床的四个角前,就像天神一样在守护着。
书,纸还有杂志都堆积在那法式书桌上和抽屉柜上。
椭圆形的梳妆台上没有镜子,也没有梳子刷子,香水化妆品什么的,只有一个易碎的小咖啡杯在玻璃表面上。
珍珠链,金项链,胸针还有指环就像被遗弃的宝藏一样从镶着金边的杯子里溢了出来。
我认出了两个指环:我曾在卓丽雅的手上见过它们。
我是最后检查床的。
我几乎是带着一种虔诚来揭开那遮盖着的帷帘,我发出了一声快乐的叹息。丝质绿色床单上放着一个色彩鲜艳的枕头,这不禁使我联想到了草地中盛开的野花。
然后,当我站在房间的正中央时,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战。
我不禁发现房间里流露的那种温暖,神秘,迷人的感觉只不过是一种幻象罢了。
在第三个房间里,这种步入了海市蜃楼的感觉更为强烈。
它在刚开始也是同样使人觉得温暖与友好。连空气都是温柔有爱的。而且好像还有笑声回荡在墙与墙之间。
然而,这种温暖的氛围转瞬即逝,就像黄昏时的阳光穿透纱布的窗户一样。
就像其他房间一样,还是床主导了整个房间。它也有一个帷帘,还有那色彩鲜艳的枕头就像被随意扔在那里一样。
在墙边有一个缝纫机。是老式的那种;手绘的踏板机。
挨着它的是一个高高的书架。但里面放的却不是书,而是堆满了上好的棉质,丝质以及长袍衣物,全都通过色彩和样式整齐的摆放着。
在窗户下面的矮桌子上,六种不同颜色的假发像葫芦一样堆叠起来。
在它们之中我见到了黛莉娅·弗洛雷斯戴过的金色假发还有马里亚诺·奥雷里亚诺在图森市的那个咖啡馆外给我戴的那个黑色的卷发。
第四个房间要穿过大厅并且要比其他房间的位置要低一些。
下午的阳光透过格状的墙,照在地板上就像一个光与影的地毯,一个个晃动着的矩形平面一样。
和其他两个房间相比,这里显得很空。
几件家具非常艺术的摆放着,使空间看起来比实际的要大。
低矮的玻璃门书架在贴着墙排成了一条线。
在最远处的壁龛里,有一张狭小的床。灰白相间的毯子垂下来,和地板上的光影相得益彰。
紫檀木的写字台还有它精致的黑檀木镀金的椅子并没有减损这里质朴的感觉,反而提升了它。我知道这是卡梅拉的房间。
我想要看看书架里书的名字,但我实在是太焦虑了。
就好像有人追我一样,我冲向了走廊并且跑到了内庭院里。
我坐在其中一个靠背椅上。
我浑身颤抖着并且流着汗,我的手也冰凉。但并不是因为内疚,我倒是不介意被抓到四处窥探,而是因为那些美丽的家具所流露出的外星般,另一个世界般的质感。
屋内的寂静是不自然的寂静。这不是因为屋内没有人,而是缺少情感与感觉,就像在太空中一样。
每当有人提到某个女人是巫师时,我都会暗自发笑。但他们的表现还有看起来都和我想象中的巫师不一样,他们一点都不做作也一点都不邪恶。
但现在我知道他们确实和其他人类不同。
使我感到害怕的是,他们与之不同的方式使我不能理解的,甚至是我无法想象的。
一阵轻柔,刺耳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跟随着那清楚的奇怪噪音,我蹑手蹑脚的沿着走廊走,远离卧室,朝着房子的另一端走去。
这刺耳的声音从厨房后面的一个房间中传来。我悄悄地走了过去,当我把耳朵贴在门上听时,声音便消失了。
当我把耳朵移开时声音又恢复了。
我很困惑,再一次把耳朵贴了上去,那声音又立即停止了。
我来回试了好几次,那声音就像能料到我的行为一般,它也重复了好几遍。
想要知道谁在躲我,或者更糟,故意吓我,我拧了拧门把手。
但却打不开门,我摸索了几分钟才发现门被锁住了,并且钥匙就插在锁里。
也许里面有一个很危险的人,在等着我进入然后再扑向我。
沉重的深暗色的窗帘,就像有生命似的在吸引屋内所有的阴影都聚集到这个巨大的房间中。
灯光微弱。看起来被遗弃的家具,还有长相奇怪的或小或大的雕塑都被阴影所环绕着。
同样刺耳的声音在这个房间里打破了寂静。
这些阴影就像猫科动物一样潜行着,似乎是在寻找猎物。
我惊骇至极的望向窗帘。
它呼吸着,心跳着,就像我噩梦里的那个怪物一样。
突然间,声音和动作全都停止了。这绝对的寂静显得更为吓人。
就在我转身离开时,那刺耳跳动的声音又开始响了起来。
我狠下心来,穿过房间并且拉下窗帘。
我大笑起来,因为我发现了那滑式玻璃门已经破碎了,风就从那锯齿状的缺口里呼呼的吹进来。那接近黄昏的阳光从半开的窗帘中照射进来使那些阴影不断的变动,而且还照出了墙上的一面椭圆形的镜子,被一个外表古怪的金属雕像给挡住了。
我从雕像还有墙之间挤了过去,兴高采烈的看着那老旧的威尼斯式的镜子。
由于年代久远,它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镜子里的我非常的扭曲怪异,我跑出了房间。
我从后门走出了房子,来到了外面。
房子后面非常广阔也非常荒芜。
天空依然明亮,但是周围的水果树已经被染上黄昏的光了。
一群乌鸦从我的头顶飞过。
它们挥舞着的黑色翅膀熄灭了天空中的光亮,夜晚悄然的降临到院子里。
一阵沮丧与绝望的感觉向我袭来,使我坐在坐在地上开始哭泣。
我哭的越厉害,我就越能从我那悲哀的哭喊中获得舒适。
一阵扫落叶的声音把我从自怜的情绪中震了出来。
我抬起头看到了一个人在朝后面的的一个小火堆里扫树叶。
“埃斯佩朗莎!”我叫道,朝她冲了过去,又突然间停了下来,因为我意识到那是个男人。
“抱歉,”我以道歉的口吻小声说道。“我认错人了。”
我伸出手并开始介绍我自己。
我试着不去看他,但却做不到:我还不能确定这个男人是不是埃斯佩朗莎伪装的。
他轻轻的握着我的手,说道,“我是这里的管家。”
他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
我感觉他的手就像鸟的翅膀一样脆弱。
他很瘦,而且长得像古代的人。
他的脸也像鸟似的,有一双鹰一般的敏锐的眼睛。他的白发呈簇状像羽毛一样。
但并不是他小骨架还有鸟一般的特征使我想到了埃斯佩朗莎,而是他带有皱纹的无表情的脸,如孩童般清澈明亮的眼睛还有洁白整齐的眼睛使我想到了她。
“你知道弗洛琳达在哪里吗?”我问道。
他摇摇头,我又问道,“那你知道其他人在哪里吗?”
他安静了很长时间,然后就像我没问任何问题似的重复了一遍他是管家这件事。“我照顾这里的一切。”
“是吗?”我问道,眼里带着怀疑的神情。
他看起来弱不禁风,并不像是能照顾东西的人,我看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我照顾这里的一切,”他重复道,甜甜地笑着,好像这能驱散我的疑惑似的。
他想要说些别的什么,他咬着下唇深思熟虑了一会,然后转过身,继续利索的把落叶扫成一堆。“人都到哪去了?”我问道。
他把那堆落叶整理了一下,用手拄着下巴休息,心不在焉的看着我。
然后他露出一个空洞的微笑,他看向四周,好像随时都会有东西从那水果树后冒出来。我非常失望,大声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他清了清嗓子,然后用一种好似一匹老马的声音说道,“老nagual带伊泽多尔·巴特扎去山上了。 ”
他并没有看我,他的眼睛在注视着远处的什么地方。“他们几天之后就会回来。”
“几天之后!”我愤怒的叫到。“你确定你没听错?”
恐慌于我最害怕的事已经成真,我只能小声说道,“他怎么能就这么把我自己扔在这里?”
“他们前一晚走的,”这个老人说道,把被风从那一堆里吹出来的叶子重新扫了回去。
“那不可能,”我用力的反驳他。“我们前一晚才过来。前一晚稍晚些的时候,”我强调道。
完全无视我专断粗鲁的语气还有我的存在,这个老人把叶子放在那小火堆中当燃料。
“伊泽多尔·巴特扎没给我留口信吗?”我蹲在他旁边问道。“也没给我留便条什么的?”
我有一种想要大喊的冲动,但由于某些原因我不敢这么做。
这个老人有一种未知的能力使我感到很不安。
他是埃斯佩朗莎假扮的这个想法始终挥之不去。
“埃斯佩朗莎也和他们一起去上山了吗?”我问道。
我的声音听起来很颤抖,因为我突然有一种想要大笑的感觉。我觉得眼前这个人除了脱下裤子给我看他的生殖器外,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他是个男的。
“埃斯佩朗莎在房子里,”他小声道,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燃烧的小火堆上。“她和其他人一起在房子里。”
“别胡说了,她根本就不在房子里,”我粗鲁的反驳道。“房子里压根就没人。我都找了整整一下午了。我把每个房间都检查了一遍。”
“她在小房子里,”这个老人固执的重复道,就像看火堆似的看我。他眼里露出一丝恶作剧的神情,我真想踢他。
“什么小…”我的声音在我想起另一个房子时打住了,在我们刚到时见到的那个房子。想到那个房子不禁使我的身体产生了疼痛。
“你本可以在一开始就告诉我埃斯佩朗莎在小房子里,”我急躁的说道。
我偷偷的看了一圈我的周围,但我却找不到那个地方。大树和高墙遮住了它。
“我要去看看埃斯佩朗莎是否真的如你所说在那个房子里,”我说道,站了起来。
这个老人也同样站了起来,并且走到最近的一棵树旁,拿起挂在树上的一盏油灯和一个麻袋。“恐怕我不能让你自己去。”他说道。
“有何不可,”我赌气的反驳道。“也许你还不知道,但我是弗洛琳达的客人。我前一晚就被带到那个小房子里了。”我停了一会,然后用很好的方式补充道,“我肯定我去过那里。”
他听得很仔细,但脸上却露出怀疑。
“要去那里是很棘手的,”他最后警告我说。“我得为你准备道路。我得…”
他似乎被卡在不想要表达的情感上。他耸耸肩,然后又重复了一遍他得为我准备道路。
“有什么好准备的?”我急躁的问道。“难道你要用一把开山刀为我砍出一条路吗?”
“我是管家。我准备那条路,”他固执的重复道,然后坐在地上点燃油灯。
刚开始灯光很微弱,然后就烧的很旺了。在灯光下,他看起来很消瘦,没有任何皱纹,好像那火光抚平了岁月的痕迹。“当我烧完这些落叶后,我就带你去。”
“我来帮你,”我提议道。很明显,这个衰老的人需要被幽默一下。
我跟在他旁边把落叶都集中在一堆,然后他马上就烧掉了。
当灰烬冷却后,他就把它们扫进麻袋里。这个麻袋的内衬是塑料的。
正是这个独特的细节,那塑料内衬,使我想起了一段几乎被忘却的童年回忆。
当我们把那一堆堆的灰烬扫进袋子里时,我告诉他当我还是一个小孩生活在加拉加斯附近的一个村庄时,我经常被那扫落叶的声音给弄醒。
我过去经常悄悄地下床,摄手摄脚的走下楼梯,经过我父母还有兄弟的房间来到客厅,那里直对着广场。
由于害怕那门的链条发出吱吱作响的声音,我常常会打开木框的窗户并从那金属的窗栏中挤出去。
那个负责清扫广场的老人经常在那里对我打招呼,露出一个没有牙齿的笑容,然后我们会一起把晚上掉下来的落叶扫成一堆,把那些垃圾扔进垃圾桶里。
我们会烧掉那堆落叶,然后当灰烬冷却后,我们就把它们扫进丝质内衬的麻袋里。他说在附近山上有一条神圣的溪水,那里住着一个水精灵,可以把灰烬变为金尘。
“你也知道可以把灰烬变为金尘的水精灵吗?”我问道,想看看他对这个故事有多高兴。
他笑而不答,他的笑声很舒服很具有感染力,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把最后一堆靠在墙角的落叶烧成了灰烬。木质大门敞开着,在灌木丛另一边有一个几乎被阴影所遮盖的房子。
没有任何光从窗户里冒出来,并且那栋房子似乎在远离我。
我好奇那是否是我想象出来的或是我梦中的记忆,我一个劲的揉着眼睛。
当我回忆起在我和伊泽多尔·巴特扎一起来到这里的那个晚上,我就觉得有东西不对劲了。
我记得当时那个小房子是在大房子的右面的。于是我问自己,我现在是如何从大房子的后院看到那里的?
我走来走去,为了能确定自己的方位,但却做不到。我撞到了蹲在灰烬堆旁的老人,并跌倒在他的身上。
他以出乎意料的敏捷站了起来并把我扶了起来。“你身上全是灰尘,”他说道,用他的卡其布衬衫的袖口帮我擦去脸上的灰尘。
“那就是!”我叫道。我的注意力高度集中,我看到几步远的天边,那难以看见的房子的轮廓正在逐渐显现出来。
“那就是,”我重复道,上蹦下跳,好像这样做可以使我把那个房子在时间与空间里给留住。
“那才是真正的女巫的房子,”我说道,依然站在那个老人身前,以至于他可以继续拂去我脸上的灰尘。“大房子只是个幌子罢了。”
“女巫的房子,”这个老人寓意深长的说道。
然后他咯咯地笑着,好像被逗乐了。
他把最后一点灰烬扫进了麻袋里,然后示意我跟着他穿过大门。
有两个橘树长在大门的另一侧,离墙很远。
一阵清爽的微风吹过那茂盛的树干,但是上面的花朵却没有抖动。
它们没有被吹到地面上。
紧挨着深色树叶的花,看起来像是被乳白色的石英给雕刻出来的。
这两棵树就像哨兵一样守卫着这条狭长的路。
这条路又白又直,就好像是一条被尺子画在地面上的直线似的。
老人递给我油灯,然后从麻袋里拿出一把灰烬,从一只手运到另一只手里,好像是在称量它们,然后就把这灰烬洒到地上。
“照我说的做,什么问题都不要问,”他说道,他的声音已经不再沙哑:反而有一种空灵的韵味:听起来具有活力还有说服力。
他轻轻的弯下腰,倒退着走,让麻袋里剩余的灰烬都流到那条他走过的狭长小道上。
“让你的脚踩在这条灰烬上,”他劝告我说。“否则,你永远都不能到达那房子。”
我咳嗽了几声,来掩盖我紧张的笑声。
我张开双臂,在那条狭长的灰烬上保持平衡,就好像在走钢丝一样。
每当我们停下来好让那个老人喘口气时,我都会回头看那个我们刚离开的房子。
它渐行渐远,但我们前面的房子看起来却丝毫没有接近。
我试图说服自己去相信那只不过是一个视觉陷阱罢了,但我却模糊的知道单凭我自己是无法接近任何一个房子的。
好像觉察到了我的不适,这个老人安慰的拍了拍我的胳膊说。“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准备一条道路。”
他看向他的麻袋然后说道,“我们很快就到了。你只需记住要踩在那条灰烬上。如果你这样做,你就可以来去自如了。”
我的思想告诉我说这个老人是一个疯子。
然而我的身体,却知道如果没有他和他的灰烬,我就会迷路。我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条微弱的线上,以至于当我们终于站在那房子的门前时,我被吓了一跳。
老人从我手中拿过油灯,清了清喉咙,然后轻轻的用指关节敲打着雕刻的门。
他没等回答就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别走那么快!”我叫道,担心被落在后头。
我跟着他穿过狭窄的前厅。
他把油灯放在一张矮桌子上。
然后他一句话也没说,也没有回头看我,就径直打开了远处的一扇门并消失在黑暗中。
被一些模糊的记忆所引导,我走进了那灯光微弱的房间并且径直走到那地板上的地毯前。
现在我的脑中毫无疑问的知道我在之前的夜里到过这里,并且就睡在这张地毯上。
我所不能确定的是我**次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马里亚诺·奥雷里亚诺背着我在灌木丛中穿行的记忆此时变得非常清晰。我也同样确定在老nagual背我之前,我也曾和克莱拉在这个房间里一起坐在地毯上。
我想这些东西不久后自然会缕清的,就坐在了地毯上。
油灯的光闪烁了几下,然后就熄灭了。
我感觉到,不是看到,有东西和人在我旁边移动着。我听到一些低语和缥缈的声音从各个角落里传来。从这些声音当中,我认出了一个熟悉的笑声和裙子摩擦所发出的沙沙的声音。
“埃斯佩朗莎?”我小声道,“天呐!真高兴见到你!”尽管我很期望见到她,但当她坐在我旁边的地毯上时,我还是很惊讶。我胆怯的碰了碰她的胳膊。“是我没错。”她向我保证道。
听到她的声音后我才确定那确实是埃斯佩朗莎,并不是那个管家换下卡其裤和衬衫,穿上衬裙和连衣裙所假扮的了。然后我感觉到她的手在我的脸上亲切的抚摸着,我所有的关于那管家的想法全消失了。
“我是怎么到这里的?”我问道。
“管家带你来的,”她笑道。“你不记得了吗?”
她转身走向矮桌子并重新点燃了油灯。
“我说的是昨晚,”我澄清道。“我知道那时我在这里。就在这地毯上醒来。克莱拉也在这。还有弗洛琳达和其他女人…”
当我回忆起在那之后不久我就在另一个房子里的客厅中醒来,然后就是在床上醒来时,我的声音逐渐降了下来。
我摇着脑袋,好像这样做可以使我的记忆变得有秩序一些。
我无助的看着埃斯佩朗莎,希望她可以填补我的空白。我告诉她我要回忆起那晚上事件的顺序非常困难。
“你不应该有任何的问题,”她说。“去进入梦的轨道:你正在清醒做梦中。”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在睡觉?就在此时此刻?”我嘲弄的问道。我靠向她问,“你也在睡觉吗?”
“我们没有在睡觉,”她重复道,吐字十分仔细。“你和我正在清醒做梦。”
她举起手做了一个无奈的姿势。“我去年就告诉你该怎么做了,还记得吗?”
突然,一个拯救性的想法突然出现在我的脑中,就好像有人刚刚在我耳边说一样:‘一旦某个人拥有了不同阶的意识,当他存在疑惑时,他就必须区分两种轨道;日常事务的轨道和做梦的轨道。’
我感到很兴奋,因为我知道首先要测试的轨道就是做梦的轨道。如果当前的状况不符合那个轨道,那么就不是在做梦。
但当我尝试去测试做梦的轨道时,我的兴奋感突然消失了。
我对梦中的轨道以及怎么做完全没有头绪,而且更糟的是,我想不起来那句话到底是谁对我说的了。
“我说的,”埃斯佩朗莎在我身后说道:“你在做梦的领域里做的非常不错。你就要想起去年野餐之后我对你说过的话了。我对你说过,当你在疑惑你到底是清醒着还是在做梦时,你应该用基于我们梦中的意识来测试当前的轨道,通过感受你与之接触的事物。如果你在做梦,你的感觉就会像回声一样传回来。如果没有传回来,那么你就不是在做梦。”
她笑着掐着我的大腿说道,“在你所躺着的这个地毯上使用这个方法。用你的屁股来感受它。如果感觉传了回来,那么你就是在做梦。”
我那麻木的屁股没有感觉到任何感觉的传回。事实上,我的屁股如此麻木以至于我都感受不到地毯。我觉得我躺在粗糙的瓷砖地板上。
我非常急促的想要向她指出方法应该与之相反,如果感觉传回,那么一个人便是醒着的,但我及时的控制住了自己。
因为我毫无疑问的知道,她所谓的‘传回给我们的感觉’这句话的意思和我们熟悉已知的感觉没有任何关系。
清醒与清醒做梦之间的区别依然使我很兴奋,我确定那句话的意思和我们所理解的日常世界的意识完全无关。
然而就在这时,从我的嘴里突然冒出了一句不受我任何控制的话。
我说道,“我知道我在清醒做梦,就是这样。”
我觉察到我正在接近一种全新的,更深层次的理解当中,但我却不能完全的控制它。
我问道,“我想知道的是,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我已经告诉你了,你不在睡眠中。你是在清醒做梦。”
我无意的笑了起来,完全是处于一种紧张。
她看起来似乎毫不在意。
“这种转变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我问道。
“当管家带你穿过灌木丛并且让你必须专注于行走在灰烬上时。”
“他一定是对我施催眠术了!”我叫道,声音十分的不开心。
我开始语无伦次的讲话,使自己陷入言语中,并没有产生一点意义,直到最后我终于抹去并废弃了它们。
埃斯佩朗莎静静地看着我,惊讶的挑起眼眉,眼睛大睁着。
我立刻就为我的爆发感到羞愧;但同时我也非常高兴自己说了出来而获得了一种瞬间的解脱,这种解脱感通常在激烈的斗争后出现。
“你的困惑,”她继续说,“源自于你可以轻而易举的转换意识形态的能力。如果你和其他人一样是通过努力挣扎来获得这种改变的话,那么你就会明白清醒做梦可不是什么催眠。”
她停顿了一会,最后说道,“清醒做梦是人类所能达到的最复杂的阶段了。”
她望向房间,好像在阴影中会有人突然冒出来给她一个清晰的答案似的。
然后她转向我问道,“你吃你的小点心了吗?”
她的改变话题使我很惊讶,我开始结巴起来。
待我恢复后,我告诉她,我确实吃了玉米面团包馅卷。“我实在是太饿了,连热都没热就吃了。实在是太美味了。”
埃斯佩朗莎无所事事的玩弄着围巾,要我详细描述一下我在弗洛琳达的房间里醒来后都做了些什么。
我好像是在玩真心话大冒险一样,把不该说的都说出来了,可埃斯佩朗莎似乎并不介意我在女人的房间里四处窥探。对我的知道每一个房间都属于谁,她也毫不惊讶。
然而最使她感兴趣的,是我与那管家的不期而遇。
当她听到我说刚开始我错把他当做埃斯佩朗莎时,她的脸上露出明显的笑容。
当我说到有那么一刻我想要求他把裤子脱下来,好让我检查他的生殖器时,她倒在地毯上,笑得直不起腰来。
她靠近我并在我耳边暗示性的说道,“我会让你放心的。”她的眼里闪过一丝邪魅的光,“我会给你看看我的。”
“根本没有必要,埃斯佩朗莎,”我试图阻止她。“我一点都不怀疑你是女的。”
“永远都不能对一个人抱有十分的确定,”她漫不经心的反驳我道。
造成使我尴尬的并不是她即将要脱个精光,而是我要看她又老又皱的身体,她躺在地毯上,非常娴熟缓慢的掀起她的裙子。
我的好奇战胜了我的尴尬。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她没有穿内裤。她也没有阴毛。
她的身体难以置信的年轻具有活力,肌肉的线条也十分优美。
她通体一个颜色;一种健康的粉色。她的身上没有任何岁月额痕迹,也没有粗大的静脉血管。
她的肚子和腿简直完美无瑕。
我像是为了确认她那丝滑的皮肤是真实的,伸出手去摸她,然后她用手指打开了阴道的阴唇。
我移开了我的脸,但主要并不是因为矛盾的情绪所导致的尴尬。
不管男人还是女人的裸体对我来说都算不了什么。
我成长于一个相当自由的家里。
家里没人会刻意避免被别人看到自己的裸体。
并且当我在英格兰上学时,我曾被一个瑞典的朋友邀请到他靠海的家里待几周。他们家里从属于一个裸体主意的群体,并且他们都会用自己每一寸裸着的皮肤来崇拜太阳。
但看到埃斯佩朗莎在我面前裸体却是另一回事。
我莫名其妙的对她有了感觉。我可从来都没这样专注过一个女人的性器官。
我当然在镜子前仔细看过自己的身体了。
我也看过一些情色电影,但我不仅是不喜欢,我还非常抵触那种东西。
看到埃斯佩朗莎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对我来说简直是一种打击性的体验,因为我一直一来都认为我的性反应是正常的。我一直都认为作为一个女人我只会对男人感性趣。
我忍不住想要跳到她上面,但我一想到我并没有男性生殖器,就作罢了。
当埃斯佩朗莎突然从地毯上站起来开始脱上衣时,我大声的喘着气,随后眼睛立即看向地板,直到我那发烧一样的脸和脖子逐渐冷却下来。
“看着我!”埃斯佩朗莎不耐烦的命令道。
她的眼睛明亮。脸颊发红。
她完全是裸着的。
她的身体很娇小,但却比穿衣服时看起来要强壮。
她的胸部丰满突出。
“摸摸看!”她用温和又严厉的声音命令我。
她的话在房间中回响,逐渐变成了一种律动,像是空气中的脉搏,这律动越来越急促,最后就像我的心跳一样快而稳实。
之后我所听到和感觉到的就只是埃斯佩朗莎的大笑了。
“管家有没有可能藏在这里?”当我可以说话时,我说道。但马上就对我的大胆感到疑心和愧疚。
“我希望不会!”她的语气十分惊愕,使得我笑了起来。
“他在哪?”我问道。
她眼睛大睁,然后露出即将大笑的笑意。
但这笑意转瞬即逝,她用严肃的语调说到那管家在庭院里的某个地方,他照顾每一个房子,但他从不会窥探任何人。
“他真的是个管家吗?”我问道,试图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很怀疑。“我并不是想说他的坏话,但他看起来不像是有能力处理任何事的人。”
埃斯佩朗莎咯咯的笑着,然后说到他脆弱的外表其实是伪装的。“他非常有能力,”她向我保证道。“你和他在一起时要小心点。他喜欢年轻女孩,尤其是金发的。”
她向我靠近,好像是怕被别人偷听到似的,她在我耳边小声说,“他占你便宜了吗?”
“绝对没有!”我为他辩护。“他可是非常的乐于助人,有礼貌。”
“只是那个…”我的声音渐渐降低,我的注意力开始以一种奇怪的方式集中于房间里的家具,我看不太清,因为那昏暗的油灯反而投射出比亮光更多的阴影,环绕在四周。
当我终于决定把我的注意力再次集中于她时,我就再也不关心那个管家了。
我所想的全部,一直都在纠结的事情是为什么伊泽多尔·巴特扎去爬山却不让我知道,也没有给我留一个口信什么的。
“他为什么会就这样把我留在这里?”我转向埃斯佩朗莎,问道。“他一定告诉了某个人他什么时候回来。”看到她洋洋得意的笑容,我挑衅的补充道。“我确定你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她坚持道,丝毫不理解我的窘境。“我自己从来都不关心这种事情。你也不应该关心。伊泽多尔·巴特扎走了,知道这些就得了。他可能会在几天之后,或者几周之后回来。谁知道呢?这全都取决于在山里发生了什么。”
“这全都取决于?”我尖叫道。我觉得她这样缺乏同情与理解的样子非常讨厌。“那我怎么办?”我谴责道。“我可不能在这里待上好几周。”“有何不可?”埃斯佩朗莎天真的问道。
我像看疯子似的看着她,然后说出我在这里没有穿的,也没有什么事做。
我无穷无止的抱怨着。直到我筋疲力竭为止。
“我只是想回家;回到正常的环境中,”我说完了。我觉得接下来我肯定会掉眼泪,于是我尽力去阻止它们流下来。
“正常?”埃斯佩朗莎慢慢的重复着这个词,好像在品尝它。“只要你想走,随时都可以走。”
“没人会挽留你。我们还可以很轻松的安排你到边境,让你乘坐灰狗巴士回洛杉矶。”
我点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我也不想说。
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但离开他们对于我来说是难以忍受的。不知为何我知道如果我离开了,我就再也找不到这些人了,甚至在洛杉矶也不会再遇见伊泽多尔·巴特扎了。
我控制不住的哭泣起来。我无法将这种感觉说出来,但,我无法忍受过一种暗淡苍凉的人生,一种没有他们的人生。
在这期间,埃斯佩朗莎已经进出房间一回了,而我却没有注意到。如果不是那美味的热巧克力的香味飘到了我的鼻子里,我根本什么都注意不到。
“吃点东西你就会感觉好点,”她安抚我道,放了一小盘在我大腿上。
她坐在我旁边,脸上浮现出亲切的笑容,对我说道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比热巧克力更能驱走一个人的悲伤。
我简直不能更同意。我浅尝了几口,又吃了几张黄油玉米粉卷饼。
我告诉她尽管我不怎么熟识她和她的朋友,但我还是不能想象再也见不到他们对我造成的影响。
我坦白道,和她还有她的朋友在一起时我能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与轻松。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解释道,一部分身体上的,一部分精神上的,并且用分析的方法根本就不会分析出结果。
我只能把它描述为一种舒适的感觉,或者终于找到归属的感觉。埃斯佩朗莎完全明白我的意思。
她说成为巫师世界的一部分哪怕只有很短的时间,都会让人沉浸于其中。
她强调说,重要的不是次数,而是与之相遇的强度。“你的相遇是非常强烈的,”她说。
“是吗?”我问道。
埃斯佩朗莎十分惊讶的挑起眉毛,然后很夸张的揉着下巴,好像在深思熟虑一个无解的问题。
一段很长的安静后,她终于说道,“当你完全意识到你再也回不到你的旧生活中时,你的步伐就会变得很轻便。”
她的声音尽管很低,却有一种非常的力量。她的双眼注视了我一会,然后我马上就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对我来说,再也没有什么东西会和以前一样了,”我轻轻的说道。
埃斯佩朗莎点点头。“你会回到世界中,但不是你的世界或你的旧生活中,”她说道,然后好像突然接到来自陛下的圣旨一样从地毯上站起来,朝门冲去,又突然停了下来。
“去做一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的事情是很刺激的,”她转过来看着我,说道:
“并且着手去做一件不知结果会如何的事情更加刺激。”
我并不能同意她,说道,“我需要知道我在做什么。我需要知道被卷入了什么当中。”
她叹了口气,举起手做了一个滑稽的反对动作。
“自由可是非常吓人的,”她严厉的说道,我刚要回复她,她就轻柔的补充道,“自由需要人自发的行动。你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去繁就简,自发的行动。”
“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自发的,”我打断说。“你认为我为什么会在这?你觉得我是因为思前想后,反复权衡之后才留在这里的吗?”
她回到了地毯上站着俯视了我很长一段时间,然后说道,“你当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深思熟虑了。但这是由于你的缺乏思考,而不算是真正的自发行为。”
为了防止我再一次打断她,她跺了跺脚。“一个真正的自发行为,是一种经过了深刻的思考后而决定完全的放开自己,”她继续说;“并且所有的利弊都已经考虑在内,然后丢弃它们。你没有什么期望,也不会对任何事后悔。带着这种天性来行动,巫师们就会召唤来自由。”
“我不是个巫师,”我小声的说道,拽着她的裙子以防她离开,但是她态度明确的说道她没有兴趣再继续我们的谈话了。
我跟着她走了出去,穿过一小块空地,走上那条通往另一个房间的小径。
就像那个管家之前做过的一样,她催促我一直走在那条灰烬上。“如果你不这么做,”她劝诫我,“你就会坠入深渊。”
“深渊?”我不确信的重复道,看着在我们四周延伸的茂密的灌木丛。
一阵微风吹起,声音和耳语从那漆黑的灌木丛中传出来。我本能的抓住埃斯佩朗莎的裙子。
“你能听到它们吗?”她问道,转过来面对着我。
“我能听见谁?”我声音沙哑的问道。
埃斯佩朗莎向我靠近,好像是怕被别人听到似的,她小声的说道,“另一个时空的信使。它们利用风来漫游于沙漠之中,永远都是清醒的。”
“你是指幽灵吗?”
“没有幽灵,”她用结尾的语气说道,又开始了行走。
我确保每一步都走在那条灰烬上,并且一直抓着她的裙子不放直到她在一个大房子前的院子中间突然停下。
她犹豫了一会,好像是不能决定该带我去哪个地方。
然后她穿行于各种走廊之间,最后走进了一个非常巨大的房间里,我早先才刚从这个房间里逃离出去。
靠墙摆了一排书,直达天花板。房间的一侧有一张木制的长桌子。另一侧则吊着一张洁白荷叶边的手工编织的吊床。
“多么华丽的房间啊!”我叫道。“这是谁的?”
“你的,”埃斯佩朗莎亲切的说道。
她走到门边,打开了一个木头箱子。“晚上会很冷,”她警告我,递给我三张厚毯子。“你是说我可以睡在这里?”我激动的问道。
当我把毯子铺到吊床上时,我浑身因为高兴而颤抖,然后,我躺了上去。
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经常睡在吊床里。
我惬意的叹了口气,我把自己荡来荡去,然后舒舒服服的伸展了一下我的双腿。
“知道如何睡在吊床上和知道如何骑自行车是一样的;一旦学会就永远忘不了,”我对她说道。
但却没有人回答。她已经不辞而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