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Nagual的低语

2017-08-11
卡斯塔尼达-无极(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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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Nagual的低语

我们抵达由加利树时,我看见唐哲那罗坐在一根树桩上。他挥手微笑着,我上前去问候他。

树上有一群乌鸦,它们聒噪着,仿佛受到惊吓。唐哲那罗说,我们必须保持安静不动,直到乌鸦静下来为止。

唐望背靠着一棵树,示意我也照做,我选了一棵在他左边数码远的树。我们都面对唐哲那罗,他在我们前方三四码处。

唐望用眼睛告诉我调整我的脚。他稳定地站着,双脚微开,只用肩膀与后脑接触树干,他的双手自然下垂。

我们这样站了约一个小时,我仔细观察他们俩,尤其是唐望。在某个时候他轻轻滑下树干,坐了下来,仍保持与树同样的接触,他的手放在膝盖上。我摹仿他的动作。我的脚很累,姿势的改变使我感到十分舒适。

乌鸦渐渐停止了吵闹,最后田野中没有半点儿声音。这种寂静要比吵闹更使我紧张。

唐望宁静地对我说,黄昏是我的**时刻。他望着天空,说应该已经6点多了。天气阴沉多云,我无法判断太阳的位置。我听见远方的鹅或火鸡的叫声,但是在由加利树附近的田野中没有任何噪音。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虫鸣鸟叫声。

唐望与唐哲那罗的身体保持绝对的静止,除了偶尔会改变重心、松弛身体外,这是我所能判断的。

唐望与我滑到地上后唐哲那罗突然做了个动作。他举起脚蹲在树桩上,然后转了45度,我面对着他的侧面。我注视唐望寻找线索,他伸伸下巴,示意我去注视唐哲那罗。

一阵恐怖的激动控制了我,我完全无法抵抗,我的肛门失去了控制。我完全能够体会帕布力图看到唐望的草帽时的那种感觉。肛门内的压力使我必须站起来跑进树丛中,我听见他们哄然大笑。

我不敢回到他们身边。我迟疑着,心想整个情况一定被我的突然行动破坏了。我还没有想多久,唐望与唐哲那罗就来到了我身边。他们站在我两侧,带着我走到另一处田野,我们停步站在正中央,我认出我们早上就是待在这里。

唐望对我说话,他告诉我,我必须做到流畅而寂静、停顿内在对话。我专心倾听着。唐哲那罗一定是觉察到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唐望的训示上,他抓住机会做了早上做过的事,再次发出那令人疯狂的尖叫声。我虽然没有警觉,但已有所准备,我几乎立刻恢复平衡,开始深呼吸。这次惊吓虽然强烈,但没有持续很久。我能够用眼睛跟随唐哲那罗的动作,我看见他跳到一棵树的低枝上,他横跨了8090英尺的距离。当注视他时,我的眼睛经验到很奇特的变幻景象,他的跳跃仿佛不靠肌肉的弹力,而是一种空中的滑翔;部分是被他惊人的尖叫所推动,部分是由树中所发出的模糊连线所拉住,好像是树用这些连线吸走了他。

唐哲那罗在那矮树枝上栖息了一会儿,他的左侧面朝着我,然后开始做一系列奇怪的动作。他的头在晃动,身体颤抖,好几次把头夹在双腿中。他越是如此晃动,我就越难以把视线集中在他身上,他像是开始逐渐融解。我拼命眨着眼,然后转换视角,把头扭到右边和左边,如唐望所建议的。从左边我看见完全不同的唐哲那罗,他似乎穿上了一套毛茸茸的戏装,颜色是淡褐色,像暹罗猫的毛,在四肢及背上有些深褐色,还有一条粗重的长尾巴。唐哲那罗的戏装使他看起来像只褐色长毛的鳄鱼坐在树枝上,我看不见他的头和五官。

我把头伸直,唐哲那罗穿戏装的影像没有改变。

唐哲那罗的手颤抖着,他站了起来,然后弯腰从树枝上跳下来,那树枝离地面也许有巧至20英尺高。在我看来,这只是身穿戏服的一个人很平凡的一跳。我看见唐哲那罗的身体几乎碰到地面,然后那根粗重的尾巴震动起来,他没有落地,反而弹了起来,仿佛有一台无声的喷气引擎。他飞越树梢,然后几乎落地。他一直如此飞跃着,有时候他会抓住一根树枝,绕过树干,或像条鳗鱼般缠绕着树枝。然后他会绕着我们滑翔,或拍打着双臂,用肚子触碰树稍。

唐哲那罗的飞跃使我震骇万分,我目不转睛地瞪着他。有两三次我清楚地觉察到他在使用一些明亮的连线,仿佛滑轮般地把他从一处带到另一处。然后他越过了南方树木的顶端,消失在树后。我试着猜测他会从何处现身,但他没有再出现。

这时我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但是我没有发觉视觉角度的改变。我一直以为我是从直立的角度观看唐哲那罗。

唐望扶我坐起来,我看见唐哲那罗若无其事地朝我们走来。他羞怯地问我是否喜欢他的飞行,我试着说话,但说不出来。

唐哲那罗与唐望交换了一眼,然后他蹲下来,倾身在我左耳低语,我听见他说:“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飞?”他说了五六遍。

唐望走过来在我右耳边低语:“不要说话,只要跟随哲那罗。”

唐哲那罗使我蹲下来,再度对我低语,我极清晰地听见他的话。他重复了这段话十次之多,他说:“信任nagual,nagual会指引你。”

我可以听见他们同时对我说话,然后唐望对着我右耳又说了另一段话,他说:“改变你的感觉。”但我也能分别听见他们的声音。唐哲那罗的每句话都与空中滑翔有关,他重复了十余遍的话逐渐刻在我的脑海中;而另一方面,唐望的话则是明确的指示,一再重复。这种双重耳语的效果非常惊人,仿佛两个单独的声音正把我分裂为两半。最后,我两耳之间的距离变得非常巨大,我失去了一体的感觉。我确信无疑,我还是我,但已不再是固体,而像是一团有知觉的发光的雾。

唐望说他将要改造我,让我能飞行,我的感觉是他的话像钳子般扭转改造了我的知觉。

唐哲那罗的话是邀请我跟随他,我觉得我虽想要做但做不到。我的分裂使我毫无能力。然后我听见他们重复着相同的短句,像是“看那惊人的飞行物。”“跳跃!跳跃!”“你的脚会碰到树梢。”“由加利树看起来像绿色小点。”“虫就是光。”

我内在某部分一定是突然停顿了,也许是我聆听指示的那部分知觉。我感觉唐哲那罗仍然在我身边,但是在我的视觉中我只能辨认出一团极为明亮的巨大物体,光亮有时候微弱,有时候增强。我也经验到动作,那种效果像是被一股真空所吸走,停不下来。当我的运动缓慢下来我试着把注意力放在光亮上时,那真空便会再把我拉走。

在如此的拉拉停停中,我经验到极度的困惑。我周围的世界似乎同时前进又后退,像真空所产生的收缩与膨胀一样。我能够看见两个分别的世界,一个离我远去,另一个朝我接近。我并没有产生如平常人般的理解,也就是说,我并不是觉察了某件隐藏的事物。我是同时有双重的觉察,但没有单一完整的结论。

尔后我的知觉逐渐迟钝,也许是失去了敏锐性,或者是它太多了而无法分清楚。接下来能够辨认出的知觉是一连串的声音,似乎从很长的管状物中传来。管状物是我自己,而声音是唐望与唐哲那罗再度对着我的双耳说话。他们说得越多,管状物便越短,直到声音进人了我可理解的范围中。也就是说,唐望与唐哲那罗的话抵达了我的正常知觉范围。声音首先是成为噪音,然后出现一个字眼儿,最后是在我耳中的低语。

接着我注意到日常世界中的事物。显然我是面朝下躺在地上,我能辨认出一块块泥土、小石头、干树叶,然后我看到了由加利树、田野。

唐望与唐哲那罗站在我身边。这时仍是白天,我觉得必须要进人水中,以使自己凝固。我走到河边,脱掉衣服,进到冷水中,直到我恢复了知觉上的平衡。

我们回到唐哲那罗的住处后,他便走了。他在道别时不经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反射般地跳开来。我以为他的触碰会带来痛苦,但令我惊讶的是那只是在我肩上轻轻的一拍。

唐望与唐哲那罗像两个小孩在庆祝恶作剧般地大笑。

“别紧张,”唐哲那罗说,“nagual不是永远在追赶你。”

他咂着嘴,仿佛不认同我的反应,然后坦然而热情地伸出双臂,我拥抱了他,他非常友善地拍拍我的背。

“你只需要在特定的时刻担心nagual,”他说,“其余时候你和我就像地球上其他人一样。”

他面对唐望露出微笑。

“对不对,望丘?”他问,强调了望丘(Juancho)这个字眼儿,这是望的一个昵称。

“不错,哲那丘,”唐望回答,编造了哲那丘(Gerancho)这个字。

他们俩都爆出狂笑。

“我必须警告你,”唐望对我说,“你得使出浑身解数来确定一个人何时是nagual,何时只是正常人。如果你直接以肉体接触nagual,你可能会当场死亡。”

唐望转身对唐哲那罗微笑地问道:“对不对,哲那丘?”

“不错,绝对正确,望丘,”唐哲那罗回答,两人又大笑起来。

他们如孩童般的促狭令我十分感动。

今天的事件使我精疲力竭,一股自卑的浪潮淹没了我。我几乎要哭泣起来,不停告诉自己,他们对我所做的已经无法收回,而且八成儿是**性的伤害。唐望似乎知道我的想法,难以置信地摇着头,他偷偷笑着。我努力停顿了内在对话,我的自怜便消失了。

“哲那罗非常地温和,”唐望在唐哲那罗离去后说,“力量的计划是让你找到一个温和的恩人。”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到唐哲那罗是我的恩人便让我十分好奇。我要唐望再多说一些,但他似乎不愿意。他望望天空,看着屋旁树木的黑暗剪影,然后他靠着门前一根埋在地上的原木桩坐下。他叫我坐到他的左边。

我坐下来,他用手把我拉近,直到我们身体相碰。他说晚上这个时刻对我是危险的,尤其是目前的情况。他非常平静地给我一系列的指示:我们不可离开这地方,直到他觉得可以才行;我们必须说话,不能长时间沉默;我必须深呼吸与眨眼,就像面对nagual时一样。

nagual在附近吗?”我问。

“当然,”他笑着说。

我几乎缩到唐望身上。他开始说话,并且告诉我任何问题都可以问。他甚至把我的笔记本与铅笔交给我,仿佛我在黑暗中也可以写字似的。他的理由是我必须尽量保持平静自然,而没有什么比写笔记更能强化我的tonal。他使这件事变得很有说服力;他说如果写笔记是我酷爱的事,那么我便应该在黑暗中也能做。他的语气带着挑战的意味,他说我应该把写笔记变成战士的任务,这样黑暗便不会成为阻碍。

他不知如何说服了我,因为我设法写下了我们部分的谈话内容,主要的话题是唐哲那罗成了我的恩人。我很好奇地想知道唐哲那罗何时成为我的恩人。唐望鼓励我去回忆当我**天遇见唐哲那罗时所发生的一件惊人的事,据他说它可视为适当的征兆。我记不得任何这类的事,我开始回溯那次经验。就我所能记得的,那是一次平凡而单纯的会面,发生在1968年春天。唐望打断了我的话。

“如果你笨得记不得,”他说,“我们**还是顺其自然。战士遵守力量的规矩,当情况必要时,你会记得的。”

唐望说找个恩人是件非常困难的事。他以他的门徒艾力高为例,艾力高追随唐望许多年,但是仍未能找到一个恩人。我问唐望,艾力高最终是否会找到恩人,他回答说力量是不可捉摸的。他提醒我,许多年前的一个晚上,我们在墨西哥北部的沙漠中发现一群年轻的印第安人在漫游。他看见他们都没有恩人,而当时的环境与气氛让他有机会伸出援助之手,向那些年轻人显示了nagual。他所说的是指有一晚我们4个年轻人围在火边时唐望进行了一次极惊人的表演,他使我们每个人都觉得他有不同的装扮(详见《前往依斯特兰的旅程》)。

“后来他们怎么样了?”我问。

“他们之中有些人找到了恩人,”他回答。

唐望说,把门徒交给力量是恩人的责任,恩人对于门徒人格上的影响并不亚于老师。

‘在我们说话的短暂停顿中,我听见屋后传来一阵奇怪的摩擦声。唐望按住我,因为我差一点儿就站了起来。在噪音发生之前,我们的谈话对我而言非常平常;但是在我们的短暂沉默中,那噪音便刺穿进来,这时候我确定我们的谈话并不是平常的事。我觉得唐望和我的谈话像是一层帘幕被人穿破,那摩擦声刻意潜伏着,等待时机而穿破进来。

唐望命令我坐好,不要注意周围环境。摩擦的声音使我想起一只地鼠在挖干硬地面的声音。我产生这想法的同时,也在视觉上看到一只老鼠,就像唐望曾经在手掌中变出来给我看的那只。我的思想变成了梦境的画面,仿佛我快要进人梦乡。

我开始做呼吸练习,用双手压下腹部。唐望继续说话,但我没有听,我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如蛇爬行于干草上的摩擦声。我感到惊慌,想到一条蛇朝我爬来便使我极恶心,我不自主地把脚缩到唐望双腿中间狂乱地呼吸和眨着眼。

我听见那噪音接近到似乎只有数尺之遥,我的恐惧有增无减。唐望平静地说,**能抵抗naguai的做法便是保持不受影响。他命令我伸展双腿,不要去注意那噪音。他断然地命令我写字或发问并努力不要屈服。

经过一阵努力,我问他是不是唐哲那罗在制造那些噪音。他说是nagual制造的,我不该混淆两者,哲那罗是tonal的名字。然后他又说了些话,但我没有听懂。有东西在绕着屋子潜行,我无法把注意力放在我们的谈话上。唐望要求我尽**的努力。有一会儿我发现自己在喃喃说着自卑的蠢话,我吓了一跳,立刻变得非常清醒。这时唐望说可以去倾听了,但是我已经听不到那噪音。

"nagual已经走了,”唐望说,他站起来走进屋内。

他点亮唐哲那罗的煤油灯,准备了些食物,我们安静地进食。我问他nagual是否会回来。

“不会,”他表情严肃地说,“它只是在考验你。以后凡是到了夜晚的这个时刻,黄昏刚过后,你一定要使自己有事做,任何事都可以。只是这一段时间,一个小时左右。但这一个小时对你极为危险。

“今晚nagual企图使你失足,但你强壮得足以抵挡住它的攻击。有一次你屈服了,我必须对你泼水,这次你做得不错。”

我说“攻击”这个字眼儿使这件事听起来十分危险。

“听起来十分危险?这倒是个奇怪的说法,”他说,“我不是想要吓你,但nagual的行动是致命的。我已经告诉过你,不是哲那罗想伤害你;相反,他对你的关切是无瑕的。然而,如果你没有足够的力量躲避nagual的攻击,你就死定了,不管是我的帮助或哲那罗的关切都没有用。”

我们吃完后,唐望坐在我身边,从我的肩头上窥视我的笔记。我说,我也许要花好几年时间才能弄清楚在这一天所发生的事。我知道我已经充满了我无法理解的知觉经验。

“如果你不理解,你就完全没问题。”他说,“当你理解时,你才一团混乱。当然,这是一个巫师的观点。若是依照普通人的观点,你不理解就是失败。就你的情况,我会说一个普通人会认为你已是精神分裂或者正开始精神分裂了。”

我笑他所选用的字眼儿,我知道他故意把精神分裂这个字眼儿回用到我身上,以前我曾经使用这个字眼儿来说明我的恐惧。我向他保证,这一次我绝不会再问起我的经验。

“我从未禁止过谈话,”他说,“我们可以谈nagual谈到你心满意足,只要你不去解释它。如果你没有忘记,我说过nagual是只供目击的。所以,我们可以谈论我们目击的,及我们如何目击的。但是你想要解释这一切为何可能,这就是十分恶劣的做法。想用tonal来解释nagual,那是十足的愚蠢。尤其是你,因为你已经不能够再躲藏在你的无知之后了。你非常清楚,言语之所以有意义是因为言语乃属于特定的范畴内,而这些范畴并不适用于nagual。”

我想要澄清他的话,并不只是因为我想从理性的观点来解释事物,而是因为在经过了如此混乱的知觉刺激之后我想要维持一种秩序。

唐望说我是在为一个我自己并不同意的观点辩护。

“你知道得很清楚,你是在放纵,”他说,“维持秩序就是成为一个完美的tonal,而成为一个完美的tonal,必须要觉察在tonal岛上所发生的一切。但你不是,所以你的维持秩序没有一点儿真实,你只是用它来赢得辩论。”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唐望似乎安慰我地说,清理tonal之岛需要极其艰苦的奋斗。然后他要我报告我第二次接触nagual时的经验。我说完后,他说我所看见的毛茸茸的鳄鱼是唐哲那罗幽默的一种象征。

“很可惜你仍然太沉重,”他说,“你总是被困惑住,错过哲那罗真正的艺术。”

“你也觉察到他的外表吗,唐望?”

“没有,那是专为你而示范的。”

“你看见的只是natual的行动,看见它飞翔于树林中,并在我们四周盘旋。任何能看见的人都能目击到这些。”

“那么一个不能看见的人呢?”

“他会什么也没看到,也许只看见树被风吹动。我们会把nagual不可思议的现象解释为某种已知的事物;在这里nagual可能会被解释为一阵风吹动树叶或奇怪的闪光,也许是一只特大的萤火虫。如果强问一个不会看见的人,他也许会说他好像看见了什么但却记不得了。这是十分自然的,那人说的话很合理,毕竟,他的眼睛不会发现什么奇怪的事。tonal的眼睛会被限制于tonal的世界里,在tonal的世界里没有什么事物是完全陌生的,没有事物是眼睛无法了解,tonal无法解释的。”

我问他关于那由他与唐哲那罗对我双耳低语所造成的无法分辨的知觉。

“那是整件事最精华的部分,”他说,“其余的皆可忽略,但那是今天的宝贝。恩人与老师必须进行最后的调整,这是最困难的行动。老师与恩人都必须是完美的战士,才能去尝试分裂一个人。你不知道它的困难,因为它超过了你的理解范围。但是这次力量对你又是十分宽大,哲那罗是世上最完美的战士。”

“为什么分裂一个人是这般的壮举呢?”

“因为它非常危险。你也许会像只小虫般死掉;或更糟,可能我们永远也无法再把你唤回原样,那你会永远停留在那种感觉中。”

“为什么要对我做这些事呢,唐望?”

“到了特定的时候nagual必须对门徒的耳朵低语来分裂门徒。”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作为一个正常的tonal,一个人必须具有整体性,他的整个人都必须属于tonal之岛。若缺乏了整体性,人就会发疯。但是一个巫师必须打破这个整体性,又不危害到自身的存在。巫师慎思远虑,他绝不会冒不必要的危险,因此他花费多年的时间清理他的岛,直到有一天他能够——可以这么说—从岛上溜走。把人分裂为二正是逃遁的一个门路。”

“这种分裂虽然是你所经历过最危险的事,过程却是十分顺利与单纯。nagual巧妙地引导了你。相信我,只有一个完美无缺的战士才能做到,我为你感到高兴。”

唐望把手放在我肩上,我有强烈的冲动很想哭。

“我是不是以后不会再看到你了?”我问。

“你放纵得像只狗崽子,”他说,“然而我们都会如此,只是我们有不同的方式。有时候我也会放纵,我的方式是感觉我太纵容你,使你虚弱;我知道哲那罗对帕布力图也有同样的感觉,他对待他像对待小孩子。但这些都是力量的安排。哲那罗给予帕布力图他所能给予的一切,你不能再对他有更多要求。当战士尽力做到完美无缺时是无法苛责的。”

他沉默了片刻,对这种安静我感到十分紧张。

“当我感觉被真空吸走时,你认为我发生了什么事?”我问。

“你在飞翔,”他肯定地回答。

“在空中吗?”

“不是,对于nagual而言,没有什么土地、天空或海洋。你自己现在应该懂得这个道理。你曾经进入那状态两次,你到了nagual门口的边缘。你告诉我你所经历到的一切都是无可辨识的,所以在nagual的时间中nagual飞行,或滑翔,或做任何它所做的。而那与tonal是毫无关系的,两者不能混淆。”

当唐望说话时,我的身体感到一阵颤抖。我的下巴落下,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开。我的耳朵豁然贯通,可以听到一丝几乎无法感觉到的震动。当我向唐望描述我的感觉时,我注意到我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别人在说话,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感受,我似乎听见了自己未说出口的话。

我的左耳是这些奇异感觉的来源,我觉得它要比我的右耳更灵敏有力,似乎具有了某种以前所没有的能力。当我转身面对右边的唐望时,我觉察到左耳周围有一圈极清晰的听觉范围,那是**体的空间,我可以很清晰地听见这空间内的所有事物。我只要转动我的头,就可以用耳朵来观察周围的一切。

"nagual的低语使你如此,”唐望在听过我的描述后说,“这种效果会偶尔发生,然后消失。从现在开始,你可能会有许多奇特的知觉随时出现,但不要害怕。更重要的是,不要放纵或沉溺在这些感觉中。我知道你会成功的。你分裂的时机恰当,力量会料理这些问题,现在一切全看你了。如果你有足够的力量,你会经受得起被分裂的冲击。但如果你无法支持下去,你就会被毁灭:会开始逐渐枯萎,体重减轻,脸色苍白,心不在焉,易怒,退缩,沉默。”

“如果你在几年前便告诉我你与唐哲那罗的计划”,我说,“也许我会有足够的……”

他举起手不让我说完。

“那是无意义的废话,”他说,“有一次你告诉我,如果你不是这么顽固地执著于理性的解释,你早就会成为一个巫师。但是对你而言,成为巫师正是意味着你必须克服顽固与对理性解释的执著,它们是你的阻碍。而更重要的是,这些缺点正是通往力量之路。你不能说,如果你的生命有所不同,力量便会泉涌而来。

“哲那罗与我也必须像你一样在限制内行动。力量设下这些限制,而战士可以说是力量的俘虏,这个俘虏只有一个选择:选择生活得像完美的战士,或像个笨蛋。但最后看来,战士不是个俘虏、倒像是力量的奴隶,因为选择已不再是选择了。哲那罗除了行动完美外,没有别的选择。行动像笨蛋的话,只会耗尽他的力量,带给他灾难。’

“你会害怕哲那罗,因为他必须用恐惧的手段来压缩你的tonal‘你的身体知道,虽然你的理性也许不知道,因此每当哲那罗在附近时,你的身体就会想要逃走。”

我说我很好奇地想知道唐哲那罗是否故意要吓我,他说nagual会做奇怪而不可预见的事,例如今天早上他阻止我向左转头去看树上的nagual。他说他知道他的nagual所做的事,但无法事先知道。他的解释是,我朝左突然转头是我的tonal故意犯下的自杀举动,那个动作刺激到他的nagual,结果是他的某部分挨到了我身上。

我不自主地流露出困惑的表情。

“你的理性又在告诉你,你是不朽的生物,”他说。

“这是什么意思,唐望?”

“不朽的生物有永恒的时间来怀疑、困惑及恐惧。而另一方面,战士不能执著于tonal所建立的意义上,因为他知道一个事实,他的完整自我在这世界上只有些许时间罢了。”

我想要认真讨论的一件事是我的恐惧、困惑及怀疑并不是属于意识层面上的,不管我如何尝试控制它们,每次当我与唐望或唐哲那罗见面时,我都会感到无助。_

“不论在任何情况下,战士都不能感觉无助,”他说,“或困惑,或恐惧。战士只有表现完美无缺的时间,其他一切事物都只会消耗他的力量。只有完美无缺的行动才能补充力量。”

“我们又回到我的老问题。唐望,什么是完美无缺?”

“不错,我们又回到了你的老问题,而同样,我们又回到了我的老答案:‘完美无缺就是对你所从事的一切尽你**的努力。’”

“但是唐望,我的问题是,我总是觉得我在尽**的努力,但显然我没有。”

“这并不如你想象得那么困难,有关完美与否的关键在于你对时间的感觉。基本原则是,当你觉得自己是不配的,有永恒的时间去行动,你便不是完美无缺的。在这些时候,你应该转身望望四周,然后你就会明白你的时间感是多么地愚蠢!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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