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至上的庇护

2019-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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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土汉萨斯

我一生中所到过的地方,发现没有比甘果垂(Gangotri)更迷人的了。它是属于汉萨斯(Hamsas)的一片土地,那儿的高山终年覆盖着白雪。

  我年轻的时候,我与三、五十位瑜伽行者,住在沿着恒河两边的小岩洞里。他们大多没穿衣服,有些人甚至不用火。我独自一人在一个小山洞里整整住了三个年头。这儿距离我师弟住的山洞大约有五百码远。我很少与人打过交道。住在这一带的人彼此都可以遥遥的互相照应,但是没有人会去打扰别人;没有人对社交活动有兴致。我生命中这段时光最为充实。我把大部份的时间都花在瑜伽的锻练上,而仅靠着小麦和埃及豆过活。我把小麦和埃及豆泡在水里,两天后发芽了,然后加一点盐,这是我**的摄取食物。

  附近的岩洞里住了一位广受印度人敬重的圣者。他的名字是克里斯那斯朗(Kirshnahram)。有天晚上大约是十二点左右我突被一阵有如许多炸弹同时爆炸的轰隆声所震摄住。这是附近雪崩的声音。我走出洞口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是一个月色皎洁的夜晚,我可以望到位于恒河对岸克里斯那斯朗的住处。当我看到雪崩就发生在他的洞前时,我想克里那斯斯朗先生一定被活埋在底下了。我迅即披上长的西藏外套,取了火把,冲到他的洞边。恒河在这一带的水流很狭浅,我很容易的涉过后,发现他的岩洞丝毫未伤。他坐在那里对我微笑。他一言不发,只是手向上指,口中发出Hm,hm,hm,hm,轰轰轰的声音。然后他在一块石版上写着:“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伤害我。我会活得很长命。这些声音和雪崩吓不倒我。我的岩洞守护得很好。”我看到他没有受到伤害并且精神奕奕,就回到我的洞里去了。在清晨当我能看得更清楚时,我发现雪崩从他岩洞的两旁落下。很高的枞树都被完全的掩埋。唯有他的岩洞安然无恙。

  我经常在下午二至五点时分去拜访他。我会请教他一些问题而他则把回答写在石板。他两眼炯炯有神,皮肤厚得像象皮一样。大约八十岁并且非常健康。我很惊讶他没有任何毛织衣类,火或其他御寒物品,如此怎么能度过寒冬呢?他一无所有。住在他上方半里远的一位修行者葛木可(Gomukh)经常会带些食物给他。他日食一餐,此餐也仅是一些烤过的马铃薯和一片全麦面包而已。

  这儿的每一个人都喝一种绿茶调和gongatolsi药草的饮料。我在这里所遇见的许多瑜伽行者和出家人,他们也教导我关于如何去辩认各种不同的药草和药草的用法,并同我讨论各类的经典,这些瑜伽行者不喜欢下山居住。每年夏天都会有好几百人来访问这块位于喜马拉雅山高处的灵秀之地。访者到这里大约须要走九十六里的路程。如果有人想要亲眼目睹超越心灵和肉体的精神力量,那么今天他这可以在这里找到一些罕见的瑜伽行者。



不信神的和尚

有一位非常博学和聪明的出家人,他不相信“神”的存在。只要是有其他的人相信了神,他都会尽力的用玄辩的方式来逐渐动摇对方的信念。许多学者都不愿和他交往,但我们是好朋友。我为他的博学和论事的条理所吸引。他把全部心力集中在一件事上——如何去辩论。他学问很好,也很顽固。

  他说:“我不懂为何别人不来向我学习。”

  我则告诉他:“你破坏他们的信仰和他们的信念,他们为什么要到你这儿来呢?他们害怕你。”

  他是一个很有名的人。他写过一本反驳所有传统哲学的书。这是一本好书,一本对心灵锻炼非常好的一本书。书名是印度哲学六支派。西藏和中国的学者都赞美他是一位论理学者,并邀请他到中国来。他们一致认为,如果说印度还有什么博学的人,那么一定非他莫属。

  虽然是一个出家人,但是他不信上帝。他经常说:“他之所以要当和尚是为了要驳倒和消除和尚的制度。”他认为那些人都是骗子。“他们是社会的累赘。我发现他们都不诚实,我要把这点昭告世界。”他甚至发誓如果有任何人能让他相信上帝的存在,他愿意当那人的徒弟。

  有一次他问我:“你知道我的誓言吗?”

  我回答:“会使你成为他徒弟的人,一定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人。”

  他问我:“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怎么会有人理你这种愚蠢的心灵呢?你把心灵导向极端的一方,但是你却不知道还有其他的层面。”

  他反驳道:“你也是一个笨蛋。你也是在谈论那不知的一面。这些都是荒唐无聊的幻想。”

  我向上苍祈求道:“不论事情怎么变化,即令我必须牺牲生命,我愿意使这个人认清到更深一层的真理。”

  有一天我问他:“你看过喜马拉雅山吗?”

  他回答说:“不!我没看过。”

  我告诉你:“夏天是爬山的好季节。山野真是太美了。”我希望若他与我同行,以便找到机会改变他的想法。

  他说:“我也很喜爱山上的景色,山川既然如此秀丽,我们为什么还需要上帝呢?”

  我想:“我必须把他逼到一个他必须相信的情境。”我计划带他去爬一个高山。我们带了一个小帐篷,一些饼干和干果就起程到凯拉萨。这是九月开始飘雪的时节。我完全的相信上帝,我祈求上苍帮我造一个让这位出家人孤立无援的状况,然后让他去呼喊上苍的援救。那时我正年青行事不免鲁莽,所以就带着他专走险峻难登的路。我连自己都不知道我们是要往那儿走,所以很快的就迷路了。

  喜马拉雅山区是我生长之地,所以我已发展了对寒冷的抵抗力。我有一个特别的动作和呼吸控制法能帮助我抵抗外在的严寒。但是这位可怜的出家兄弟全身发抖,因为他无法适应山上的寒冷。由于同情和为了表示我对他的关怀,我把我的毛毯让给他。

  我带他爬到四千二百公尺的高处,过了四千二百公尺后,他抱怨说:“我呼吸有点不畅。”

  我告诉他:“我没有任何的困难。”

  他说:“你是年青人,你当然不会受影响。”

  我对他说:“不要承认失败。”

  每天他都教我哲学,而我则讲些有关山川之趣事来娱乐他。我会对他说:“置身于大自然中是多么美妙的事啊!”

  在山上走了四天后,开始飘起雪来。我们用仅有的一顶小营帐(四尺宽,五尺长),在一万五千尺处扎营。雪下到二尺深时,我说:“你知道吗?雪会继续下到7、8尺深呢?到时候帐篷就会被雪所覆盖,我们也会被埋在帐篷里。”

  他大叫道:“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我们能走回去吗?”

  “老兄,我们已是无路可走了。”

  “那该怎么辩呢?”

  我回答说:“我要向上苍祷告。”

  他说:“我相信事实,我不所说的那些蠢事。”

  我说:“由于上苍的慈悲,雪将会停止。如果你想用你的哲学和聪明来让雪停下,欢迎你来试一下。”

  他说:“我怎么知道你的祈祷是否有效?假设你祈祷后雪真停了,即使是这样我也不会相信上帝。因为不管怎么说雪总是会停的。”

  雪很快的就在帐篷的四周下了四尺深,他开始觉得呼吸困难。我就在雪上挖了个洞,使我们能够呼吸。但是所挖的小洞一下子又被封住了。我知道一定会事情发生。或许我们会死掉,或者他会相信上帝。”

  事情终于来了。他说:“让我们采取行动吧!你的师父是一个伟大的人,我侮辱过他许多次。或许这就是我今天遭此折磨和危险的原因吧!“他开始害怕起来。

  我说:“如果你向上苍祈祷,在五分钟内雪就会停止,太阳也会出来。如果你不这么做,你将会死掉,你也会把我同样的杀了。上帝刚悄悄的这么对我说。”

  他问我:“真的吗?你怎么听到这些话的?”

  我说:“他对我说的。”

  他开始相信我。他说:“如果太阳没有出来,我会杀掉你,因为我打破了我的誓言。我只有一个基本无条件的誓言,那就是不相信上帝的存在。”

  在恐惧死亡的压力下,他改变了自己,并且很快的充满了虔敬之心,他眼中噙着泪水开始祈祷。而我在想:“如果五分钟内雪不停止,那么他的心会比以前更加顽强。所以我也祈求上苍的慈悲。”

  感谢上苍的恩赐,五分钟一到,雪就停下了,太阳也露出了光芒。他感到万分惊讶,我也一样。

  他问我:“我们死不了了吧!”

  我说:“是啊,上帝要我们活下去。”

  他说:“现在我知道有些事我是真的不了解了。”

  从这次事件以后,他誓言在他的余生里,不再说话。他活了三十一年多,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一句话。如果有任何人谈到有关上帝之事,他就会兴奋的泪流满面。这段期间他写了很多本书,其中一本是上帝赞美诗(Mahimnastatra)的注释。 

  当我们经历过智力上的历练后,我们会发现有些东西是超越智性的范畴的。等到智性力量再无法引导我们时,只有直觉能指引我们应走的方向。

  智力上的检查、筹划、决策、承认、拒绝等情事皆属心灵的范畴,而直觉是从内在自性的源头发生来的永恒流泉。只有当心灵的状态达到宁静。一旦你理解到生命是一个整体,无知就被驱除了。经过一连串的经验,直接的体验变成了一种指引,一个人也很自然开启了智慧的本源。

  突然一个念头自我心中闪过。我记起了一位伟大的圣者屠西达萨(Tulsidasa)的名言:“对神若无敬畏感,那么要热爱神是不可能的;不敬爱神,开悟也是不可能的。对上苍敬畏,使人了解到至上意识;而对世俗的惧怕则会制造出恐慌和危险。”这位认为上帝是无稽之谈的出家人,当他体验到至上意识时,他变得敬畏上帝。心智上的锻炼只是一种运动而已,它会制造恐惧,但是上帝的爱,则会使人免于所有的恐惧。



死亡的约会

这个故事的**部份发生在我七岁那年,它的结尾则是在我二十八岁的时候。

  我七岁时,家中的一个亲戚邀请了班那用斯(Benares),当地许多有名的学者和占星学家来帮我算命。我正好站在门外无意中听到他们所说的话。他们一致认为:“这他孩子会在廿八岁那年死掉。”他们甚至说出了确切的日期。

  我心中烦乱极了,就开始啜泣起来。我想:“我的寿命这么短,我将一事无成死去。我怎么可能去完成生命中的使命呢?”

  我的师父走近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告诉他,我将不久于人世。

  他轻声问:“是谁告诉你这些话的。”

  我说:“就是这些人!”——并且指着聚在屋内的那些占星学家们。

  他牵着我的手说:“过来。”他带我到屋内面对这些占星学家们。他问道:“你们真的认为这位小兄弟在二十八岁那年会死掉吗?”

  全场一致回答说:“是的。”

  “你们能确定吗?”

  “是的,到那个时候他就会死掉,并且没有人有力量可以阻止它的发生。”

  我的师父转过头来对我说:“你知道吗?这些占星学家都会在你二十八岁以前死掉,而你会活得很长命,因为我将把我部份的寿命给你。”

  他们说:“这种事怎么可能?”

  我的师父回答:“你们的预言错了。有些事不是占星术所能知道的。”然后他转向我说出:“不要担忧,不过在他们预言来临的那一天,你将会体验到与死神相遇的滋味。”过了许多年后我根本就忘了有关预言的那件事。

  在我二十八岁那年,我的师父要我到离丽诗克诗大约九十五公里远的一座三千公尺高峰处,在那里做九天对至上之母(Divine Mother)的修练。我穿了一双木拖鞋,腰部围上一块布和一件披肩,并取了一壶水带着;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我习惯于在山中无拘无束的来去以及歌咏大地之神。山就是我的家。有一次我曾爬到六千公尺的高峰,并且我有信心可以不带特殊的装备而攀登任何的高山。有一天我独自一人沿着陡峭的山壁边走边唱,那种感受颇有天地悠悠,唯我独尊的味道。我的目的是山顶,那儿有一间小庙,我要在那儿做对天上之母的礼拜。沿途四周长满了松树。好像突然被松针刺—下,一不留神失足便往山下滚落。我想我的命运报销了。但是当我落下五百呎左右时,恰巧被一 堆长着刺的矮树给挡住了。一枝很尖锐的树枝刺进我的腹部,这才没有让我继续往下掉。我的下方就是悬崖峭壁,而小树也因为我的体重而摇摆起来。我开始意识到目前的处境。首先是高山映入眼帘,接着我又看到在我下方很远的恒河。我闭上眼睛。再度张开时,我发现被树枝划进腹部的地方流着鲜血。但是这和所面临的死亡比起来就不算是一回事了。我对痛苦根本毫不在意,因为我正关心目前所面临的生死关头。

  我念颂着我所知道的一切咒子(Mantra)。我甚至念颂着基督教和佛的咒子。我曾到过许多修道院以诚正之心学过各种的咒子。仍是没有一个咒子有用。我想起了许多的神。我说:“啊!某某光明的神祇啊,请你救救我吧!”但是救援并没有来临。只有一件事是我没有试过的——我的勇气,当我开始试验我的勇气时,我突然想起:“人是不会死的,因为人的灵魂永不死亡。人肉体总归是要死的,但这并不重要。灵魂是永恒的。我为何要害怕呢?我刚刚把我和我的肉体认为是一体的——刚才我怎么这么傻。”

  我在小树上悬挂了大约二十分钟左右。我记起我的师父跟我说过的一些语。他说:“不要养出这种习惯,但是不论何时,假使你真的需要我时就想到我吧!我会以某种方式出现在你面前的。”我想:“我已试过我的勇气,现在也该考验一下我的师父了。”(对一弟子而言这是很自然的。任何时刻他都想要考验他的师父。他总是避免面对自己的缺点,而想去找出是师父的不对。)

  因为流血过多,我开始觉得头昏眼花。每样东西都变得模糊不清。我的知觉力渐渐消失。而后我彷彿听到有一些妇女正好在我上方的小路,事后知道她们是到山上去采一些草和块根给动物吃。其中一位往下看到了我。她叫道:“看!—个死人!”

  我想:“如果她们认为我已死了,她们就自不顾我离去。我怎么才能和她们连络上呢?”我的头朝下脚朝上。她们距我几百尺远。我既无法说话,就开始挥动我的脚。

  她们说:“不!不对!他还没死。他的脚还会动,他一定还活着。”她们都是勇敢的妇女,就下来用绳子绑好我的腰部把我拉了起来。我想这正是需要勇气的时候。我压挤我的胃部,把插在腹部的树枝拔了出来。她们把我拉上去,带我到个小山径处。她们问我是否还能走动。我回答说:“可以。”开始我还不知情况的严重,因为树枝伤到腹部的深处。她们认为因为我是一个出家修行人,我可以照顾自己,不需要她们的帮忙。她们告诉我顺着小路往下走就可以到达一个村落,说完就继续上路了。我费力的往下走,但没有几分钟就昏了过去。我想着我的师父并对他说:“我命休矣!你把我拉拔长大,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但是我现在没有开悟就要死掉了。”

  突然间,师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想这是心灵的幻像吧!我说:“你真的在这里吗?我想你已舍弃我了。”

  他说:“你为何要担忧呢?你已经没事了。你还记得今天就是以前他们所预言的你的死期吗?现在你不必再面对死亡。你已安全无事了。”

  我逐渐的恢复了知觉。他拿了些叶子,把它们揉碎,敷在我的伤口上。又把我带到附近的一个岩洞,并请了一些人来照顾我。他说:“甚至死亡也能被阻止而不发生。”然后他就走开了。经过两个星期之久,伤口方得以复原,但是疤痕仍留在我的身上。

  从这次体验中,我了解到一位真正和无我的上师,即使他在很远的地方,也都会来帮助他的弟子。我了解到上师和弟子间的关系,是一切关系中最高最纯真的。也是非笔墨所能形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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