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片西汉瓦当具残缺,一为“长生无极”一为“长乐未央”,都属于西汉最为常见的吉祥语文字瓦当,文辞藻丽、书法隽美。我国收藏研究瓦当的历史始于北宋,那时的金石家就开始关注秦汉瓦当。到明清时瓦当研究著作已经颇丰,主要关注的一直是汉代文字瓦当。关于汉文字瓦当,最早见于著录的是北宋王辟之《渑水燕谈录》:“面径四寸四分,瓦面隐起四字,曰‘羽阳千岁’”,不过王先生根据史书误判为秦代羽阳宫瓦。南宋无名氏《续考古图》摹写四枚汉代文字瓦当,其中就有“长乐未央”,这应是瓦当的最早摹拓了。
过去研究文字瓦当,一直以金石学、考据学为方法,难免有盲人摸象之嫌。比如古人根据秦国有羽阳宫,就认为“羽阳千岁”瓦当就是秦代的;根据“维天降灵延元万年天下康宁”十二字瓦当的书法风格,将之定为典型的秦代瓦当……这些后来在现代考古的过程中,都被证实是误判。自我国引进西方考古方法之后,根据有关田野考古资料可以总结,没有任何可以信服的证据证明汉代之前存在过文字瓦当,而且文字瓦当鼎盛于西汉,东汉即衰落到最后消失无形。可以想见,汉代之所以出现大量的文字瓦当,与当时尤其是文景之治后国力大盛而大量修建大型建筑分不开,当时已有能力将建筑构件装饰更加艺术化。另一方面,文字瓦当出现也是与书法的发展历史分不开,当时书法逐步走向纯美的艺术境界,繁琐拘谨但**华丽装饰风格的篆书通用文字成为印玺、碑额及瓦当的主角。比如鸟虫篆“永受嘉福”瓦当,其文字继承春秋战国传统,繁复的装饰程度无以复加,作为装饰恰到好处,作为书写令人崩溃!
汉代文字瓦当多出于西汉首都长安一代,其它各汉封国首府遗址亦有出土,如古邺城出的“富贵万岁”瓦当就很有地方特色。汉代文字瓦当书法不拘一格、舒展流畅,虽为模制,但如汉碑镌刻讲究韵律之美,艺术价值很高。从字体来看,瓦当文字都为阳文,篆书居多,亦有篆隶结合及少量隶书。从文字内容来看,吉祥语最多,沿用也最久,如“长乐无极”、“延年益寿”、“千秋万岁”等;有用于纪事的,出于特定时期,如“汉并天下”、 “惟汉三年大并天下”、“单于和亲”等;有的标明宫殿建筑名称或用途的,如 “未央”、“上林”、“蕲年宫当”等;有的标明墓葬名称,如“高祖万世”、“长陵西神”、“殷氏冢当”等;也有衙署私宅或寺观用瓦,如“卫”、“都司空瓦”“吴尹舍当”、“关”、“鼎湖延寿宫”、“京师庾当”等。汉代文字瓦当是中国文字瓦当艺术的集大成者,品类多样、内容丰富、书法精美,形成一种变化无穷的书画美的旋律。
由于吉祥语瓦当不受建筑局限应用范围较广,而且应用时间较强,在皇家宫殿、林苑、陵墓建筑等各处都有遗存,而其中又以“千秋万岁”、“长乐未央”和“长生无极”数量为最多,其中仅“千秋万岁”的异体文字写法就有将近200种。数量虽大,但这类瓦当直径相近,很少有小于17公分的。过去有人考证,认为“长乐未央”可能是长乐宫瓦,但此类推测忽视了当时还有未央宫,且两宫殿都有专用的“长乐”与“未央”瓦当;另外,未央宫清凉殿遗址还出土过“清凉有熹”瓦当,证明大型宫殿群的各宫殿也有很多有专门用瓦。再加上近年的遗址考古的佐证,可以肯定此类瓦就是单纯的吉祥用语,但其使用规范还需要进一步考证研究。
吉祥语瓦当按照字面意思的延伸,可以大致分为5大类:长乐未央类,如“长生未央”、 “长乐万世”、“克乐未央”、“常乐未央”、“万年未央”、“常乐万岁”、“安世未央”、“富昌未央”、“永年未央”等;长生无极类,如“与天无极”、 “与天毋极”、 “与华无极”、“无极”、“长生乐哉”、“长生吉利”、“常生无极”等;千秋万岁类,如“千秋”、 “万岁”、“千秋万世”、“千秋万岁与天无极”、“千秋万岁与地无极”、“千利万岁”、“千秋利君”、“千岁”、“千秋万世长乐未央昌”、“万岁富贵”、“千秋长安”、“千秋万岁常与天久长”等;延年益寿类,如“延寿长相思”、 “延寿万岁”、 “延寿万岁常与天久长”、“延寿长相思”等;富贵类,有“富贵宜昌”、 “方春富贵”、 “并是富贵”、“日乐富昌”、“大富”等等。不过这些瓦当虽都寓意吉祥,令人不免眼花缭乱,但作为研究来说还是需要分门别类一个一个的去深入探究;笼统的归为一个吉祥语大类,只以字面意思来推测,就又回到过去金石研究的老路。我们应将这一建筑构件还原到所依存的建筑环境中去,才能慢慢理清线索,这如同中国等级社会的一切纹样使用规范的微妙一样,马虎不得。比如,对汉宣帝杜陵的陵墓建筑考古发现,帝陵陵园的司马门和寝殿建筑,以使用“长乐未央”瓦当为主;皇后陵的陵园司马门和寝殿建筑,以使用“长生无极”文字瓦当为主。
2005年,连战率国民党大陆访问团到西安,当地政府向其赠送一块“长生无极”瓦当。由此可见,此类瓦当寓意吉祥,为官商所乐见;另外,其存世量大,还够不上珍贵文物级别,可以作为礼品公开馈赠。不过这也是相对而言,放在整个中国建筑史上,文字瓦当也不过主要存在于西汉一个阶段,或说主要流行于西汉中晚期,整体来说还是弥足珍贵。